曾经有个女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背着干草前往相知村入口处的山里。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头灰色的小猪模样的兽类,正骨碌碌地前行。当时,那小兽完全没察觉后面有人,这女人胆子也大,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走了大概三条街的路程,小兽便离开大路,钻进了一旁的草丛中。女人回家后说起这事,家里的老人告诉她,那是一头野猪。女人吃惊的同时不免感到失望——那种小家伙居然就是野猪?
但凡是听过野猪的故事,见过它们公然糟蹋田里水稻、满地打滚或挖蚯蚓留下的痕迹的人,一旦见到现实中真正的野猪,大概都会跟那女人一样失望吧。那种家伙居然就是野猪。
在我的记忆里,野猪是一种可怕而强大的野兽,自我懂事的时候起,就不断听说它们的传闻。而当我第一次见到野猪被猎人拉出屋后陷阱、扛着离开时,我的幻想破灭了。话虽如此,我仍然会在想象中描绘另一种全然不同的野猪形象。
我年幼的时候,有个来自八名郡宇里的伐木工人在我家住过一阵子。那是一个正直诚实的男人,五十五六岁年纪,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但神奇的是,无论他说什么,最后都会落回打猎和野兽的话题。后来我才知道,他当过猎人,但我终究没能找到机会询问他缘何成了一名伐木工人。在他停留的那一个月里,我从他口中听到了许许多多关于打猎和野兽的故事。其中,最让我难忘和感动的,就是野猪与鹿的性情差异。据说,鹿往山坳处逃窜时,如果刚好被击中要害,便会如字面所述,像屏风一样倒下,那场景看着真叫一个痛快。但野猪却不同,即使被人击中要害,也绝不会像鹿那样直接倒下。它们会拖着受伤的身躯继续向前跑两三步,接着静静地朝前栽倒。听了这些,我眼前依稀浮现出一位被无数箭矢枪弹击中的勇士的临终之景,心道,这姿态真不愧“野猪”之名啊。
此外还有关于受伤野猪的故事。我曾听人说,要是撞上它们,最后恐怕会性命不保,于是兀自想象着野猪露出獠牙的恐怖形象。据说村里有个人遇上这样一头可怕的野猪,却巧妙地躲开,使其以倒栽葱的姿势摔倒在后山谷里,想来实在痛快。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还多次讲给别人听。
话虽如此,我也曾沉迷于野猪对猎犬穷追不舍的故事,听多少遍都不觉厌烦。每每此时,空想世界中的大树便愈发枝繁叶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