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奇怪的是,这与地形学有关。这高原从山谷开始,沿着一个陡峭的山坡向上延伸,一直到达云层上空。早先在山谷里,就是因为猎蛛产下一窝小蜘蛛,人们才不得不大举迁徙。这是高原东部边缘地带的情形。在高原的西部有一处凹陷,几乎将高原一分为二。伯尔和族人们攀爬到这个有阳光的高地,距离这里不到二十英里的地方,还有一个缓缓向下倾斜的山坡。在那儿,蘑菇丛很高,几乎能触到云层;巨大的昆虫走失后脱离了群体,便一路迁徙到高原之上。

当然,这些昆虫无法在云层这么高的地方生活。它们胃口极大,这里没有充足的食物。尤其是到了夜晚,气温下降,无法使它们保持活力。但是,它们确实离开了正常的生活环境,其中有一些的确到达了这个充满阳光的高地,也许,有些又误打误撞回到了它们原来居住的蘑菇丛。但是,在高地星空下所度过的第一个夜晚,那些没能回去的虫子已就被冻得浑身麻痹。到了第二天,就算它们能动,也只残存几分活力。经历第二天夜里的寒冷,几乎没有昆虫能恢复生气;即使有,也是极少数,也无法像原先那么凶悍残暴了。

这就是这些狗能够活下来的原因。这些狗无疑是“伊卡鲁斯”号宇宙飞船残骸上的狗留下的后代。自从“伊卡鲁斯”号上的机务人员来到这个星球,人类的延续和更替已有四十多代了。当今的人类已经丧失了关于该宇宙飞船的任何记忆,狗就更加没有传承了。但正因为这些早期的狗智商较低,它们反而拥有更多有用的生存本能。有可能,乘宇宙飞船落难的最初几代人在一开始的几个世纪里充满绝望,他们饲养狗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狗帮助自己生存下来。但是,人类文明无法在低地保存和流传下来,人类又退化到原始的状态,像那些躲躲闪闪的虫子一样生活在庞然大物中间。尽管人类还能苟延残喘,但狗却无法在这种地方活下去,不晓得什么缘故狗最终能够来到这个高地。也许,有些是主人死了,狗却活了下来;或许,有些狗遭到了遗弃,或被人类赶走。但是,狗最终来到了高地,活了下来,因为身后有巨大的昆虫在磕磕碰碰地追赶它们——而且,这些昆虫没有能够在同时适合狗和人类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狗的现有数量有限,且十分聪明,这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因为,食物的供给有限。当狗数量很多的时候,它们往往在那些摇摇晃晃的昆虫那凶猛势头还没减弱的时候就过早地发起孤注一掷的攻击,大量的狗因此死去,为了适应有限的食物供给,狗的数量发生了相应的变化。这些狗中也有一些比较机灵,不会轻率出击。而那些胆小怯懦的狗就得不到食物。

总之,这些狗正用那乖巧的眼神饶有兴趣地看着人们。它们体格健全,拥有的智力足以在此存活下来。它们从不鲁莽地袭击任何别的动物,但它们明白,没有必要过分警惕普通的昆虫——甚至连蜘蛛也包括在内,除非那些蜘蛛是刚从蒸腾着热气的低地迁移到此处。因此,这些狗非常惊讶地、很感兴趣地注视着人们,人们也同样很惊讶地、颇感兴趣注视着这些狗。

伯尔很快注意到,这些狗和昆虫不同,不会不管不顾、一味凶狠,它们很聪明,能关注事物,并考量事态,这点与人类惊人地相似。而昆虫不然,要么匆忙逃走,要么奋力一搏,不会审视任何事情。那些非肉食昆虫除了食物,对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还有那些肉食动物,只要一看到任何有可能成为其猎物的东西,便会体态笨拙地投入疯狂的战斗。狗和这两者都不一样,它们会嗅来嗅去,仔细考虑。

但是伯尔仍旧声色严厉地对其跟随者喊道,“站着别动!”

他慢慢走进下面的“露天竞技场”。塞娅也立刻跟了上去。那些狗则谨慎地闪到一旁,但是,它们抬起鼻子,闻来闻去,嗅了很长时间。人类的气味很好闻。这些狗已经历经数百代之久都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了,但在那之前,在千万代繁衍过程中这种气味已经成为狗生活中的一部分。

伯尔走到被狗袭击的对象跟前。已是傍晚时分,那东西躺在草地上,痛苦地抽动着,翅膀有十英尺之长,张开铺在地面上。那是一只天蓝色蛾子的幼虫。因为蛾子变形的季节来临了,这只蛾子要寻找一个地方,结成茧子,变出翅膀。在盲目寻觅之间,就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云端上的高地。它无法找到适合生活的地方,然而体内贮存的脂肪却或多或少帮助它挨过了寒冷的夜晚。但是,当它在漫无目的向前平爬行时,却与这些狗不期而遇。

伯尔思考着。黄蜂习惯叮咬像蛾子这样的动物,而且喜欢叮咬其某个特殊的部位——那里有一簇黑色绒毛作为明显标记。

伯尔用他的长矛深深地刺了下去。长矛的尖端刺穿了那个部位。蛾子顿时气绝身亡,毫无痛苦的迹象。伯尔是一时兴起才杀死它,然后,出于本能,伯尔又从其身上割下一片片肉分给族人。那些狗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之意,它们已经吃得够饱了。伯尔和塞娅一起将剩余的肉带给其他的族人。在回去的途中,伯尔从一只狗旁边约有两码的地方经过。那狗看着伯尔,神情非常专注,似乎还带有一丝渴望。伯尔身上的气味对狗来说并不意味着猎物,而是意味着某种它竭力想要忆起、而又无可奈何、无法忆起的某种东西。但那眼神是善意的。

“我已经杀死了它。”伯尔对那狗说道,“你可以去吃了。我只是拿回了一部分。”伯尔的语气仿佛是在跟自己的同类讲话。

伯尔和族人们吃了他带回的食物,许多只狗——这些狗中的大多数——都去吃伯尔留下的美食了。不一会儿,这些狗又回到此处。它们没有理由对人表现出敌意,因为它们已经吃饱。人类也不会伤害它们,而且人类散发的某种气味深深吸引着这些犬科动物天性中最深层的地方。

不久,狗已经和族人们打成了一片,对族人表现得十分着迷,族人对狗也是如此。每个人都有种感觉,觉得伯尔有领导大家的经验。在狗专注、毫无敌意的注视之下,连孩子们都感觉狗真的讨人欢心,对狗也非常友好。当然,在一个一切都很新奇、都令人十分满意的地方,对于狗这种有别与人类的动物,既然人们确信其不是残暴的昆虫,就不难想象人们与之融洽相处的景象。

狗也怀着同样的心思。

塞娅分到的肉超出了自己的需求。她瞥了一眼四周,发现族人们都有肉吃,便将那肉扔给了一只狗。那只狗突然警惕地向后一退,然后朝肉块嗅了嗅。狗总是有胃口的。于是,那狗吃了起来。

“我希望你能开口跟我们讲话。”塞娅满怀希望地说道。

那只狗摇了摇尾巴。

“你长得跟我们不一样,”塞娅饶有兴致地说道,“但你做事的方式跟我们一样。这跟那些怪物不同。”

那狗又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伯尔手中的肉块。伯尔扔掉了肉块。那狗猛地咬住肉块,将其吞了下去,然后又略略摇了摇尾巴,走近伯尔的身边。狗的那些行为真的不可思议,但是,在这个星球上,狗和人之间有着亲属关系。另外,人和狗之间存在着某种关于彼此友谊的种族记忆,这种记忆不会被二者过去的任何经验所阻碍。狗和人是这个世界仅有的温血动物。双方都能体验到这种亲属关系。

伯尔马上站了起来,礼貌地对那只狗说起话来。伯尔跟狗说话时与跟人说话时表现出一模一样的尊重。在一生中,伯尔从来没觉得昆虫与自己是平等的,但对这只狗,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傲慢。只有在面对族人时,他才感觉高人一等。

“我们打算回到洞穴中去,”他礼貌地说道,“我们或许还会碰面。”

伯尔带领着族人回到了他们前一夜曾经呆过的洞穴里。狗群跟随在他们左右,嗅来嗅去,像在寻找什么。这些狗营养充足,对于任何散发着温血动物气味的生物,它们都没有敌对的记忆。它们有一种本能,即它们没有回忆变得模糊的感受。族人和狗一起回到洞穴。这段旅程的后段——如果是有观察力的人都将发现——非常像一群人和一群狗在一起散步:场面非常友善和谐,感觉不错。

那一晚,伯尔和此前一样,又离开洞穴,到外面去看星星。这次,塞娅习惯性地和他一起去了。但当他们走出洞口时,看到一阵混乱。一只狗站起身来,故意舒展了一下身体,同时打了个哈欠。当伯尔和塞娅离开时,那狗也摇摇摆摆亲切地跟随其后。

二人跟狗讲着话,那狗看起来很开心,摇着尾巴。

清晨来临时,那些狗还满怀希望地在外等着大家出去,好像在期待人们再去美美散个步,自己同时可以陪伴在左右。对狗来说,那是一种它们不想错过的全新的满足之感。毕竟,在狗看来,除了做些别的事儿之外,人生来是陪着狗散步的。那些狗摇着尾巴诚挚地向人们致意。

在帮助族人调整适应高原上的生活方面,狗可是做了很大贡献。它们对人类表现的友好使人们确认了自身的重要地位。伯尔和他的跟随者不再是那些昆虫杀人魔的猎物,得东躲西逃。以前他们只希望能不遭追逐,能自在地找点东西吃,他们也想不到有其他的生存方式了。但是,当狗加入了族人们的队伍,他们的地位立马提升,变成猎人了。人类没有驯养这些狗,而是把它们当做朋友。狗也不是被人所降服,而是成为了部族的成员;一开始,只是试探性的,随后那些狗便对人们充满了崇敬和热情。建立这种伙伴关系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一个月不到,这种关系已牢固到好像从来都是如此。

事实上,除了中间有两千多年的时间有所中断外,人和狗之间的关系确实从来都如此友好。

一个月以后,族人们有了一个永久的居所。来自下面低地的漫游者一般都是沿着一个山坡向上攀登到达这里,距离那个山坡远近适宜的地方有一些洞穴。科莉年龄最大的孩子发现了一只大型蝴蝶的茧子,由于茧子里的毛虫散发的气味如此刺鼻,以至于狗群都没有去攻击它。但当蝴蝶破茧而出、还没来得及飞起时,族人们和狗便一起对它展开了袭击。在同心协力、热火朝天的战斗中,人与狗一起结束了袭击蝴蝶这一伟大事业。人们取走了蝴蝶的巨大翅膀,做成了温暖的斗篷,——非常有效地抵御了夜间的寒冷;狗则和人一起共享盛宴。

之后,一天黎明时分,那些狗一阵高声尖叫,惊醒了族人们。伯尔带着涌动的人群冲向了狗叫的地方。狗群正在和一只夜间活动的巨大甲壳虫搏斗。与其他侵入到高原的动物不同,这只甲壳虫在夜间并没怎样冻僵。在灰白的晨光中,伯尔注意到,飞快窜来窜去、汪汪乱叫的狗群完全吸引了那只甲壳虫的注意力。伯尔便借机用长矛刺向了它,先是将它刺得瘫软在地,然后便杀死了它。伯尔的卓绝表现好像令那些狗非常钦佩。伯尔又将一只蛾子的触角戴在了头上。那触角长有羽毛,在他的前额一跳一跳的,像是爵士头上的羽饰。这令伯尔看起来器宇轩昂。

人类的整个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快速的变化,就好像人们突然开了窍一般。地面上常常布满荆棘,有个男人因此而扎伤了脚。老塔玛一边责备他的粗心大意,一边将一条昆虫翅膀上的纤维绑在他的脚上,那只伤脚不但可以走路了,反而比没有受伤的脚感觉更加舒适。一周里,女人们都在忙于设计各种类型的鞋袜,好让每个人的脚都感觉更舒适一些。一天,塞娅看到闪闪发光的红色浆果令人羡慕,便试着去摘下一颗,结果被那果子弄脏了手。塞娅舔了舔手指,想把手舔干净——就这样那浆果就成为了族人们菜单上的一个菜肴。人们开始了名副其实的狂欢般的试验,这样的状态在人类的历史上还非常罕见。如果没有重大原因,已经建立起自己的文化和传统的种族一般不会放弃原有的做事方式。但是,人类在放弃原有的做事方式之后,却可以发现新的、令人吃惊的、有用的做事方式。

那些狗已经成为了人们的警卫和哨兵,对待每一个族人都像是朋友一般。现在,如果孩子走出了母亲的视线,母亲们也不再感到惊慌失措,因为孩子们有狗陪伴左右,一旦有什么危险之物接近孩子们,狗群便会狂吠着对它们发出警告。如今,当男人们出去打猎、追逐猎物时,狗群会摇头摆尾、兴致勃勃伴随在他们身边。若不把狗群的帮助计算在内,多尔可谓是独自一人杀死了一只懒洋洋的、长着人身牛头的甲壳虫。这令伯尔感到一阵嫉妒。但是接下来,伯尔本人也在狗群的帮助下单独与一只黑色雄蜘蛛展开了决斗。那时,离群的巨大动物从低地跑到此处后,经过一个晚上的持续低温,往往会头晕目眩,陷入半麻痹状态。那只黑色蜘蛛也同样没有力气跳跃起来。在搏斗时,那蜘蛛虽像恶魔一般,但却行动迟缓。当狗群让那蜘蛛疲于应付之时,伯尔便趁机杀死了它。然而,由于伯尔没有将战利品分给协助其战斗的伙伴,便直接将其带到了部族的总部——族人们住宿的营地,狗们对此是颇感不满。后来,伯尔意识到,狗群曾狂吠着撕咬着那只蜘蛛的毛茸茸的腿部不放,若是自己不参加战斗也是可以的,但是伯尔对自己这一想法却又深感羞愧。

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在遗忘的星球上,人类的生活方式就此稳定了下来。一天早上,伯尔和塞娅怀着为全村人找点肉吃的愿望,很早就带着狗群出去捕猎了。在早上的那几个小时内上捕猎是最容易的,因为此时,前一晚离群的动物来到这个高地后,经过一个晚上的低温还仍旧没有恢复活力。此时,衰弱无力的巨大动物想做出任何抵抗的努力常常都是非常困难的,捕猎不过就是将其屠宰掉而已。

这天早上,他们迈着轻快的步子大步离开了村庄。狗群活力充沛地地穿过了前面的灌木丛。他们距离村庄有五英里远时,前面的狗群开始对着一个猎物狂吠。伯尔和塞娅带着准备好的长矛跑向了狗群。他们此时的表现与之前遇见外来的食肉动物时相比已略微有些变化。他们发现,狗群正围绕着一只最凶猛的食肉甲壳虫在上蹿下跳、狂吠不已。可以肯定,那只甲壳虫不是太大,身长约四英尺左右,但是它那可怕的张开的下颚却超过了三英尺。

那只甲壳虫镰刀似的下颚大张着——就像一般昆虫的下巴一样歪向一边。这只甲壳虫朝着它的袭击者凶狠地撕咬着,此时,狗群也扑向了对方,那甲壳虫便闪向一边。甲壳虫的腿部长有马刺,呈锥子形状,有匕首一样的棘状突起。见此,伯尔也全身心投入了战斗。

甲壳虫的下颚发出嘎达嘎达的撞击声。它绝对有能力毫不费力地挖出人的内脏或者将一只狗咬成两段。当它用腹部的气孔呼吸的时候,发出吹口哨般的声音;它气势汹汹地向带给它痛苦和迷惑的狗群发起一阵阵凶猛的攻击,制造出最具喜感、令人亢奋的喧闹情景。

当然,伯尔和塞娅至少像那群狗一样专注和兴奋,否则他们一定会注意到那个对每一个人——无论是生活在在高原之上还是下面低地的人——都有重大影响的家伙。这个未被他们注意到的家伙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数百年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任何东西和它一样。当伯尔和塞娅正准备代表狗群中途投入战斗、进行一场具有专业水准的搏杀时,那个可能高达一千英尺的家伙已经停留在距离他们六英里的地方。那家伙没有任何外力的支撑,像一枚银针在天空中浮动着。当伯尔和塞娅投入战斗的那一刻,它正突然转了弯儿、敏捷地朝伯尔和塞娅所在的方向飞来。

它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以伯尔和塞娅没有注意到它;在白天,他们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扫视天空。而且,不管怎样,他们手头还有事情在忙。

伯尔跳跃起来,用长矛用力刺向那甲壳虫——刺向它坚韧的外壳,那里正好是那只甲壳虫那仿佛裹有铠甲的腿的根部,是它的腿和身体相连接的地方。但没有刺中。那甲壳虫旋转一下身体躲了开去。塞娅朝它挥舞着斗篷,让那动物误以为斗篷才是距离它更近更加庞大的敌手。随着那猛兽再次转身的刹那,伯尔又刺向了它,它的一条后腿便瘫软下来。

那只甲壳虫立刻一瘸一拐起来。甲壳虫迈动腿部的方式和四足动物不同,正在行走的甲壳虫总是将两端的腿移动至一边,将中间的一条腿移至另一边,使三条腿形成一个可以调整的三脚架的样子,以便增加站立的稳定性。但它有腿伤之时就无法随时调整站姿了。一只狗猛地咬住甲壳虫较短的、长满刺的一条腿嘎吱嘎吱嚼了几下,然后飞奔而去。那机器般笨重的猛兽模糊而低沉地叫了一声,变得更加凶狠起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双方的战斗变成了狂乱的动作和快活的喧闹相互夹杂的混乱场面。伯尔朝甲壳虫的多功能眼猛击一下,以便使之因疼痛而无法袭击到塞娅;塞娅又一次利用斗篷引诱它偏离了原来的袭击方向,还有一次是塞娅气喘吁吁想用她的略短的长矛击中它。

他们又一次击中了它,然后第三次击中了它。那甲壳虫倒在地上,样子很可怕,身体一侧的三条腿残废了,另外三条腿朝上一蹬一蹬的,毫无意义地挣扎着——突然,它背部着地,巨大的下颚依旧用力抬起,疯狂地向上猛冲,希望能打垮对方。但是,接着伯尔用力击中了它两片盔甲似的硬壳儿连接的地方,腱鞘几乎都裸露了出来。这一记猛击立刻要了它的命。

当那怪兽发出像大树咔嚓一声砰然倒地之声时,伯尔和塞娅彼此向对方会意地一笑。他们旋转起来。这时,狗的叫声刺痛了他们的耳朵。其中一只狗正对着什么发出挑衅般的狂吠。

在刚好离他们二百码远的地方,某个巨大的家伙——真的很大——落在了地上。那是个金属东西,侧面开有门,真是超乎想象。因为,人类更替了四十多代以来,从没有什么宇宙飞船降落在这个星球上。

他们正盯着一道门看时,那门便打开了。有人走了出来。伯尔和塞娅毫无品味地身着所谓“盛装”,却一直在和本地的某种怪兽搏斗。宇宙飞船上的人一时理解不了眼前的一切——而且参与搏斗中的人竟然有狗在帮忙。人与狗一起,总是意味着某种文明。

这些狗给人的印象实际还真有水准。它们快步自信地跑向飞船,用鼻子谨慎地对着刚从飞船上下来的人嗅来嗅去。接下来,那些狗的行为着实令人钦佩:它们以自己特有的热诚方式欢迎新来的人,这些狗跟人相处得好的不能再好——没有任何人对此有任何怀疑。一个人对待狗的态度,就算无法表明这人所受的专门教育教,也能极好地展示其性格。而这些新来的人则晓得怎样跟狗打交道。

因而,伯尔和塞娅也走上前去,像具有良好教养的孩子和天生具有自尊感的人们一样,自信而又愉快地欢迎这些陌生人。

这艘宇宙飞船叫做“瓦皮蒂”号,是一艘私人飞船,在其旅行期间狩猎之后顺便来此地做一次生物学方面的探险考察的。由于它这次在遗忘的星球上登了陆,因此它将永远不会被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