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储备了能吃好几天的食物。从云团下面不远处孤零零的蘑菇丛中他们找来了蘑菇,还有迪克和忒特慷慨分发给大家的蚂蚁,族人们并没有因为要安全逃离而把所有的蚂蚁都扔给了峡谷中那只千足虫打了牙祭。人们像所有其他生物一样,以为所谓幸福就是拥有藏身之处,拥有食物,因此不必再次迁徙。如果他们能够立刻找到蘑菇以外的食物,一定想要舒舒服服在此处安家。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相信,这个光线充足、到处都是新鲜色彩的高地是安全的。但是,他们无处藏身。尽管他们像没有理性的孩子以及野蛮人一样怀着一种信念,认为此处没有什么敌人,但他们还是想要有一个地方藏身。

他们找到了一个洞穴。洞穴很小,如果所有的人都进去的话将会拥挤不堪。但既然找到了,他们就已经够幸运的了。其他动物可能在某个时候占领过此地,但是,地面上满是尘土,已经找不到任何动物活动的痕迹了。只有一股淡淡的气味,是大家不熟悉的气味,但是不那么令人讨厌——至少表明此处没有什么危险。蚂蚁散发出蚁酸的恶臭以及蚁城特有的麝香的味道。用鼻子轻轻一嗅,循着蚂蚁的气味,不但可以发现是哪一种蚂蚁,还可以找到蚂蚁的家;蜘蛛散发出特有的令人恐惧的气味;螳螂散发的气味辛辣刺鼻;所有的甲壳虫都有一股腐烂的臭味。当然,有些虫子身上散发的恶臭是它们进行自我防御的工具,只有它们自己对那些气味感到陶醉,别的动物闻到那些气味都会感到窒息。洞穴里的淡淡气味却和这些都不一样,人们隐隐约约感到那也许是另外一种人类散发出来的。

事实上,那是一种温血动物散发的气味。但是,除了对自身之外,伯尔和其追随者们对于温血动物没什么了解。

他们到达这个云层之上的高处时,离太阳落山只有两小时,而对此,他们一无所知。最初的一个小时,他们彼此靠在一起,对眼前的一切惊叹不已。尤其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太阳,因为他们受不了注视着太阳的那种感觉。但是不久,作为野蛮人的他们接受了这一事实。

他们还禁不住对于他们周围的植物惊讶万分。他们所熟悉的只有那些巨大的真菌和少数植物,那些植物蔓延得到处都是,竭尽全力生长出种子,以免遭受被毁灭的命运。在此处,人们看到了许多植物,但是没有真菌,而且,也看不到任何类似昆虫的生物,因为他们眼里的昆虫都是体型庞大的。

这里的植物植株细长,株茎坚韧,对此他们感到非常惊讶。青草和杂草都令他们着迷。在来到这里之前,当寻觅猎物的蜘蛛吃过食物之后,地面上常常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可怕的食物残渣;在螳螂漫游过的地方,到处是半透明的甲壳虫翅膀的碎片,以及动物身上长满刺的尖锐“武器”的碎屑,因吃起来不是十分可口而常被遗留下来。此时此地,地面上没有诸如此类的碎屑,这是令他们勇气大增的主要原因。在他们探险之旅的第一个小时内,他们根本看不到任何类似低地上的昆虫曾在此生活过的痕迹。但是,他们不相信那些可怕的魔鬼般的昆虫永远不会光临此地。相反,根据他们悲观地猜测,那些昆虫只是来得比较少罢了,这种猜测是很正确的。

找到洞穴令他们松了一口气。树干极其坚硬,他们对此显示的惊讶有些滑稽,因为除了昆虫的“盔甲”和石头以外,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像树干一样坚硬。尽管如此,由于这里的树木长得不够茂密,还是无法给予他们安全感。他们找不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不过并不感到饥饿。由于手中还有爬山时剩余下来的一些食物,他们并不担心没有东西可吃。

太阳西沉时,西方的天空红光照耀;此时,他们没有先前那么高兴了。注视着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生命当中的辉煌的日落景象,他们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天穹的最高点充满了黄色、红色和紫色,各种色彩可谓迷幻至极,此时,直视太阳已经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然后,人们只见太阳沉落下去,隐藏在某个东西的后面,人们也无法猜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然后,四周一片黑暗。

这让他们目瞪口呆。夜晚就这样降临了!

然后,人们又平生第一次看到了星星,仿佛自己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来自低地的这些族人们很疯狂地挤进洞穴。洞穴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气味,提示这里曾经被别的动物占领过。洞穴内挤满了人,但是伯尔不愿意流露自己的恐惧感,便和塞娅挨到最后才进入洞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日落的声音还在继续。那声音有些奇怪,但却莫名其妙能够给人带来慰藉,而且不晓得什么缘故——远古的记忆再一次安慰般告诉他们——这就是夜晚应该有的声音。对此,伯尔和他的跟随者却并不一定知道。但是,在被遗忘的星球上人类已经繁衍了四十代,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找到适合自己居住的环境。很明显,这里除了新奇之外,确实适合他们,有很多优点。由于伯尔的特殊经历,他比其他人更擅长预测新奇的事物。在离洞穴入口很近的地方,伯尔倾听着夜晚的声音。他听到族人们的呼吸声,感觉到他们身体散发出的热量令挤成一圈的人们感到十分温暖。塞娅紧握着伯尔的手,两手的接触令她倍感安心。伯尔难以入睡,在不停地痛苦思索着,但是塞娅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是深深为伯尔感到自豪。

诚然,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熟悉事物由恐惧到释然的感觉混杂在一起,令塞娅心烦意乱。想起伯尔率领大家前行的景象,她感到既温暖又自豪;对于自己看到阳光时的画面和感觉她仍旧记忆犹新,那真是非常有趣;天空、草地和树木也再一次出现在塞娅的脑海里,那些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景象;模糊中,她还记起伯尔曾经杀死了一只蜘蛛,整整一只;而且,他还将蚂蚁扔向螳螂,向大家展示如何逃避螳螂的追逐;他曾经大步流星带领大家爬上山坡,在那之前,那座山任何人都不曾爬过;就在那只巨大的千足虫将要吃掉大家之际,伯尔发布命令,身先士卒,大踏步爬上了山坡,而在那时,整个宇宙仿佛都已经扭曲,要将大家投进倒置的天空中……

塞娅打着盹儿。伯尔坐在那儿,毫无睡意,警惕地倾听着,不一会儿,他悄悄溜出洞穴,瞪视着周围的一切,心中砰砰乱跳着。

外面很凉爽,好像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似的;但是黄昏很快就过去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他以前从未闻到过的气味——是来自正在生长中的绿色植物;还有一股沐浴过阳光的夜风所特有的清新气味儿,含树脂的树木散发出的奇特气味儿,混杂在一起,让人特别心旷神怡。

但是伯尔仰望天空,看到星光闪耀,非常壮观;而伯尔自己也成为两千多年来从这个星球上看到星空的第一人。天空中繁星点点,有的光亮刺眼,有的闪闪烁烁,各种颜色都有,高挂在空中,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凶险之兆。星星不曾坠落,星空亦非常美丽。

伯尔凝视着星空。然后,他感觉自己带着一股新的热情在深深地呼吸。随着一股干净、凉爽、带着芳香的空气吸入了肺部,伯尔感到人们来到世界上的目的仿佛就是为了呼吸,而自己和其他人的这种呼吸的自由却打一开始就被剥夺了一般。而此时,伯尔感到自己如此充满生气、如此无所畏惧,那种感觉真的令人陶醉。

伯尔忽然感觉到有轻微的动静,原来是塞娅来到了身边,她还在微微颤抖着。尽管离开大家需要极大的勇气,但是塞娅意识到,如果伯尔遇到什么危险,她希望自己能与他共同承担。

他们听到夜间的风声,还有各种动物鸣叫声,仿佛管弦乐队在演奏。他们随意漫步,离开了洞口。伯尔居然不怕黑!他的勇气让塞娅内心萌发一种单纯而又深感满足的自豪感;而塞娅内心的不安又为这种自豪感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滋味!伯尔走到哪里,塞娅就跟随到哪里,他们在夜色中看看这儿,观察观察那儿。想到会面临危险,但同时身边的伯尔会让自己倍感安全,塞娅对此非常满足。

不一会儿,他们听到黑夜里极远处传来一种声音,这声音还是初次听到,与之前曾经听过的任何声音都毫无相似之处,音调高低起伏,而昆虫的鸣叫声却非如此;那声音低沉、短促而尖细,音调忽而高扬,忽而低沉,然后静止下来。数分钟之后,那声音又再次传来。

塞娅颤抖起来。伯尔却体贴地说道,“那声音是一种吉兆。”但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何这样说。塞娅又颤抖起来,勉强说道,“我有些冷。”

在低地,这种感受是不常有的,那里很少打雷下雨,偶尔有这种天气时,人们浑身都被雨水浸透,完全暴露在大风之中无处藏身,而不打雷下雨的时候,是不会刮大风的。但在这里,太阳下山后,夜晚的温度很低,地面上的热量直接向外界空间辐射出去,甚至没有云团的阻挡,而在黎明之前,温度有可能下降至冰点。然而,由于这个星球距离太阳如此之近,星球上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有哪怕是轻微的白霜。

塞娅和伯尔两人回到了洞穴之中。由于人们身体紧挨着身体,每个人呼出的气息汇聚在一起,使得洞穴里很温暖。伯尔和塞娅找到休息的地方后开始打盹儿,塞娅仍旧充满信任地让伯尔握着自己的手。

伯尔许久还没有睡意。他想起了星星,但他对星星太过陌生,这令他难以判断星星是吉是凶;他又想起了树木和草地。但是,由于对于高地的大部分印象距离自己此前的知识经验相当遥远,以至于伯尔每次想起时感觉一切恍若从前,宁愿将思考的任务延迟一些。然而,对于自己带领大家来到此处,他却有些洋洋自得。

但是,在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沉睡之前,他所想的最后一件事情却是夜晚听到远方传来的嚎叫声,那声音非常新奇,然而深埋于内心的种族本能却告诉他这种声音是吉祥的预兆。

在所有族人中,伯尔是最早醒来的一个;他向洞穴外张望,看到黎明前的天空苍白灰暗而清冷。看到了树林的一侧被某种光线照得非常耀眼,另一侧则完全沉于黑暗之中;听到栖息在此地生物细小的鸣叫声。然后,他再次爬出了洞穴。

外面的空气冰冷刺骨,也许正因如此那些巨大的昆虫才无法在此生存,但是吸入这种空气后伯尔却感觉到神清气爽。现在,他正好奇地探寻树林中一半光亮耀眼,一半陷入黑暗的原因。

东方的天空弥漫着一团云雾,伯尔看到太阳正从那云团下探出头来,天空变得比之前明亮了许多。伯尔眨了眨眼,看见太阳整个都露了出来;他没忘记仰望一下天空,发现此前让他迷惑不解的星星全都无影无踪了。

他飞快奔向塞娅,喊着她的名字。

当伯尔喊醒塞娅的时候,所有族人也都醒了过来。他们一个个跟着走出洞穴去观看自己平生所经历的第一次日出。太阳让东方染上了色彩,在仿佛冒着热气的云层上方一点一点升起,之后似乎要跳出地平线,往上游。

女人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太阳。孩子们眨着眼睛,颤抖着,蹑手蹑脚地走向妈妈身边寻求温暖的怀抱。女人们用斗篷包裹起孩子,孩子冻僵的身体渐渐变暖,又从斗篷中探出脑袋观看美丽的太阳和白昼。很快,人们意识到天空中发出耀眼光芒的那个球体可以带来温暖。孩子们不久也发现了一种游戏,而那可是他们生平玩的第一个游戏。游戏的规则是:先跑向某个阴凉的地方,直到冻得浑身哆嗦,然后再跑到阳光下感受太阳的温暖。以前,他们这样做是出于心中浮现的恐惧,但现在,他们却笑嘻嘻地拿阳光找乐子了。

这是他们来到云层之上的高地后的第一个早晨。族人们拿出之前从山下带来的食物吃了起来,但是食物总有吃完的时候。伯尔边吃边暗暗思索,随即又让族人听他说话。族人们现在对自身的境况已感到心满意足,目前根本不需要伯尔的指导。但是伯尔却需要他们的赞美和敬仰。

伯尔突然开口发话了。

“我们不想回到原地。”他坚决地说道,“我们必须在此地找到食物,这样我们才能永远留在这儿。今天我们的任务是找到食物。”

如此一来伯尔就抓住了主动权,人们要得到自己最渴望的东西,就必须对伯尔言听计从,这一点是发号施令者攫取权力的工具,是领导者的本能行为。

正在吃饭的人们咕哝着表示同意。伯尔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命令众人所做的事总是好的,这种好并非良善德行,而是值得去做,这已经是族人们心中一个比较明确的观念。族人们渐渐养成了服从伯尔的习惯,当然,直到现在,这种习惯还并不牢固。

族人们一吃完饭伯尔就带着他们开始了探险之旅。当然是全体出动。族人们三三两两散漫地跟在伯尔的身后。他们来到一个小溪的旁边,惊奇地看着河水,水中没有水蛭,没有绿色水藻,也没有成堆的浮渣形成的泡沫。这水真难得!伯尔胆子很大,尝了一口。他和族人们在这个星球上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是他所喝到的第一口真正意义上的可饮用水,由于这水没有通过排水系统的输送环节,因此未受到任何霉菌和锈菌的污染。

多尔也随之喝了起来;贾克也喝了起来;科莉品尝了一下,然后立刻让孩子们也都来喝;甚至连老塔玛也满怀疑虑地喝了一口,然后便提高嗓门尖声抱怨伯尔怎么不早点带他们来到此处。忒特和迪克确信水中没有潜伏什么致命之物后,便开始向对方身上泼水。迪克脚下一滑,便重重坐在一簇白色的东西上,那东西塌陷下去,浆水四溅。迪克站了起来,害怕地看着那个东西,以为是什么致命的粘液。然后便尖叫起来。

原来他是坐在了一些蘑菇上,那蘑菇被他压得粉粹。这些蘑菇小而干净,让人馋涎欲滴,是族人们此前赖以为生的食用蘑菇的微缩版本。

伯尔闻了闻,然后品尝了一个。当然了,那不折不扣是一种非常普通的食用蘑菇,与地球上的蘑菇大小相同。这类蘑菇生长在土壤肥沃、比较阴凉的地方。尽管有树木的遮蔽使其免受阳光的直射,但是没有什么方法或者刺激性因素促使其成长为体型庞大的菌类。

伯尔将那蘑菇吃了下去,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镇静自若的神情,然后向大家宣布了他的发现。他用肯定的语气告诉大家,这里有食物了。但是,他带领大家来到的这个世界虽然精彩万分,但是这里的食物却长得很小。这里虽然没有凶恶的巨大敌人,但是食物需要这一小块一小块地去寻找了,而非像此前那样能找到大块的食物。为了找到食物,他们必须在这里或类似的地方寻觅……

族人们都很迷惑不解。他们将蘑菇拔掉——这么小居然还是整个儿的蘑菇!而非仅仅折断了的大型蘑菇的顶部。发现这么个小小的东西竟然是他们曾经熟悉的蘑菇的微缩版本,他们震惊极了!这些蘑菇和大型蘑菇的味道一样,但是不像大型蘑菇的纤维那样粗壮坚韧、口感粗糙,而是入口即化。伯尔带领大家来的这个地方真是令人愉快!伯尔所做的一切真是令人惊讶!

此时,科莉最大的孩子在一片叶子上发现了一只虫子,他们认出那是一只甲壳虫。此前人们见过的甲壳虫比人还要高大,人在见到它的第一反应就是避之唯恐不及,而这只甲壳虫长不盈寸,面对众人极其柔弱无助,这令大家欣喜若狂。从那一刻起,无论伯尔走到哪里,他们都决定紧紧跟随,因为他们相信,伯尔可以给每个人带来好处。

这样的想法也许不完全正确,不过也没必要完全正确,但是伯尔却没有劝大家放弃这种想法。

之前他们发现了样子熟悉的蘑菇,体积小得却令他们感到陌生,但接近中午时分,他们有了更大的发现。那时,他们正困难地行走在一大片满是荆棘的灌木丛之中,对那些荆棘他们觉得不太习惯,也充满疑虑。最终,他们发现原来那些闪着亮光的黑色果实是黑莓,刚发现这一点时,他们本来应该感到欢喜才对,可是由于是第一次看到黑莓,他们还是感到不安。随后,就在这片原生态的黑莓地里,他们听到远处传来某种声音。

这是一种音调高低起伏的嗥叫,其中一些音调高亢而突兀,有些音调绵长而低沉。人们丝毫也理解不了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声音。很可能是人类发出的,但那不是由于痛苦而发出的声音,也并非某种语言。那声音好像在表达极其强烈的兴奋情绪,而不含有恐惧的意味。但是伯尔和他的跟随者们只见识过昆虫发狂,却从未见昆虫兴奋过。他们无法想象这倒底是何种喧闹之声。

但是,伯尔感觉,这些声音和头天夜晚听到的短促的尖叫声在音色上多少有些相似。他感觉自己深受这种声音的吸引。他喜欢那晚的声音。他喜欢这声音。

于是他便大着胆子径直朝这激动不已的声音走了过去。不久——走了大约一英里后,伯尔及其跟随者们从齐胸高的杂草丛中又走了出来,塞娅紧跟着伯尔,其他人拖拖沓沓走在后面——塔玛颇不痛快地抱怨说,没有必要追究声音打哪儿发出的啦,这太危险了。他们出现在一片石头空地上,石头光秃秃的,空地面积不大,上面长满了杂草,像个圆形露天竞技场一般。那喧闹之声就来自那片空地的中心。

一群狗撒欢似地追击着什么,伯尔没看清。那群狗兴奋地叫唤着,声音忽而尖而短,忽而高声咆哮,各种声音变换不停,表现得异常开心——尽管它们袭击的对象未必如此开心。

一只狗看到了族人们,先是停住一动不动,然后吠叫起来。其他狗看到了人群,便飞快四散奔走。喧闹声戛然而止。

然后是一片寂静。族人们看到了那些只有四条腿的动物。除了人以外,以前他们见到过的动物至少都有六条腿。蜘蛛有八条腿呢。这些狗没有昆虫那种一分为二的大颚,也没有翅鞘,行为方式更与昆虫不同。这真教人看傻了眼!

而狗也看到了人,以前它们从未见过人类。更重要的是,它们闻到了人的气味。人和昆虫的气味差别如此之大——狗历经几百代以来,除了自身的气味,它们还从未闻到过其他温血动物的气味——人类的气味如此不同,所以狗看到人时的反应不是疑惑,而是由于好奇而被深深吸引。对狗来说,这是别的气味无法相比的。尽管这气味对狗来说十分新奇,仍然给它们带来了极其强烈的满足感。

狗将脑袋侧向一边,注视着族人们,用鼻子嗅来嗅去,表现得极其好奇——它们对人的好奇感十分强烈,以至于看不出它们对人有丁点儿敌意。由于无法理解面前的一切,其中一只狗呜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