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一面火光之上的生物跳着舞死去,一面又有新的生物加入。伯尔僵直着身体坐着,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中搜寻着能够解释这一切的答案。最终,天空变得灰沉沉的,之后又亮了一些,过了许久,天色大白。随着光明重返这个世界,火焰山的火光反而黯淡下来,最后熄灭了。好一会儿之后,伯尔从藏身之处爬出来,站直了身体。
离他不到两百步的地方,从那仍在慢慢燃烧、但已经没有火焰的真菌山脉上方升起一道笔直的“烟墙”。伯尔可以看到,浓烟沿着山脉两端散发,延续好几英里。他转身上路,看到地上的残躯,那只是昨夜无数惨剧中的一个。
那是一只大蛾子,昨夜飞入火焰中,身体被严重烧伤后又扑腾着飞出来,如果它还能飞,它一定会再次投入吞噬它的神的怀抱,但现在已经倒在地上,触须严重灼伤,一只美丽的翅膀全是大洞,眼睛也被火焰烧瞎了,尖端逐渐变细的精致肢体由于昨夜猛然坠地而折断撞碎。这蛾子无助地倒在地上,只有那被烧成短短一截的触须还不停动着,随着它痛楚而破碎的呼吸,腹部缓缓起伏。
伯尔走上前去,举起棍子。
等到他再次上路的时候,肩膀上已经多了一件丝绒斗篷,五颜六色,光彩夺目。腰间围了一大块美丽柔软的蓝色蛾子“绒毛”,额前则绑了两条一尺来长的蛾子触须,十分神气。
他迈着大步,慢慢前进,身上的着装前所未有。过了一会儿,这场大浩劫的另一个受害者——也是从火中扑腾出来等死的——给他提供了一支矛,比原先那支要更长、更锋利、也更致命。于是他踏上重返塞娅身边的旅程,那模样就像要去娶亲的印第安王子——尽管可以肯定地说,没有哪个王子穿过像他那样的衣服。
伯尔在广袤的细茎伞菌林穿行了好几英里,这些伞菌在他头顶上方高耸着,五彩缤纷的寄生霉菌和锈菌附着于伞菌根部。他有两次走进林中空地,其中有几滩绿色的淤泥正在腐烂。有一次,他躲了起来,一头庞大的屎壳郎就在离他三尺开外的地方,经过时当啷作响,就像大型机器。
伯尔看到那怪物沉重的“铠甲”和内弯的颌部。他几乎要眼红这头怪物的武器了。但要让伯尔和他的同类杀死这样的大家伙,猎取那覆着甲壳的四肢内鲜嫩多汁的肉,时机却还没成熟。伯尔还是个野蛮人,仍旧无知,本质上仍旧怯懦。他唯一一个重大的进步就是,以前他看到这样的怪物早就不假思索地逃命了,而现在他会停下来,看看他需不需要逃走。
他看起来很奇特,穿着丝绒斗篷穿过伞菌林遮蔽下的林间小道,腰间一条牢固的带子上别着一头好斗甲虫带有锯齿的腿,随时可以拔出来,新弄到的那支矛比他还要高。他看上去像一个征服者,但他仍然心怀恐惧,十分脆弱,不是身边那些怪物的对手。他很脆弱——但无限希望正寄寓在这种脆弱当中,因为如果他强大,就没有思考的必要了。
千万年以前,伯尔的祖先因为没有爪子和獠牙,不得不发展智力以弥补这一缺陷。伯尔的处境不比他们好,而他要战胜的对象却是可怕得多的敌人,更防不胜防的危险,很多时候还有更为狡猾的对手。他的祖先发明了刀、矛、飞石,但伯尔身边的怪物所具有的“武器”却比这些曾捍卫过人类安全的武器致命千倍。
如此一来,昆虫世界所不具备,而伯尔独有的能力就必然加倍发展。
上午他听到一声刺耳、低沉的轰鸣,从离他不到二十码的地方传来。他慌忙躲起来,等了一会,侧耳倾听。
轰鸣声再次传来,这回带上了一点儿暴躁的腔调。伯尔听到碰撞声和重物落下去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活物被陷阱困住了一样。随着海绵一样的声音,一个蘑菇翻倒了,这沉闷的声响过后,接着又是好一阵响动。有什么生物在殊死搏斗,但伯尔不知道那是些什么生物。
他等了等,那噪声渐渐平息了。很快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又重新有了勇气。他悄悄从藏身处走出来,本来要走,但心生好奇,留了下来。他没有悄悄溜走,反而小心翼翼地朝着噪声的源头走去。
从两根米色蘑菇根茎间细看,只见眼前有一张漏斗状的宽大丝网,直径约二十码,而深度也差不多二十码。丝线根根可见,但总体看上去这是一张最通透、最精细的织物。这张网以地面为支撑,挂在高高的蘑菇上,往下则渐渐收拢,底端有一个洞口,通往不可见的隐蔽处。这张大网中到处挂着丝线:纤细、弯曲的丝线,还没有伯尔的手指粗。
这是迷宫蛛的网。任何一条交织的丝线都只能托住最最柔弱的猎物,但这样的丝线却有几千条。一只蟋蟀在这个黏糊糊的迷宫里被困住了,它甩动着肢体,每一下都能弄断一些丝线,但每一次困住它的丝线就又多了十几条。它大力挣扎,隔一会就发出可怕低沉的轰鸣声。
伯尔呼吸得更顺畅了,他全神贯注,看入了迷。昆虫的死亡——即便是惨死——并不能引起他多大的兴趣,因为死亡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事,而且很少有昆虫专门找人类的麻烦,它们都有自己特定的猎物,不会找上其他生物。
但这次碰上的是一只蜘蛛,而蜘蛛对待猎物都是来者不拒,这种习性十分可怕。现在蜘蛛吞噬的是一只倒霉的昆虫,下一次就可能轮到伯尔。所以他警惕地看着,目光从那被罗网缠住的蟋蟀转到漏斗状的迷宫蛛网底端那奇特的口子。
那口子变得模糊了。蜘蛛就在那里等着,两只闪着精光的眼睛望着这一切,现在它轻轻晃悠着出来了,原来是只灰色蜘蛛,胸部有两条黑色带状纹,腹部则有间杂奇特褐色和白色斑点的两道条纹。这蜘蛛敏捷地从隐藏处爬出来、接近猎物时,伯尔还看到它有两条古怪的附肢,看上去像一条尾巴。
现在那蟋蟀微弱地挣扎着,因为被网线缚住肢体,只能发出很微弱的声音。伯尔看到那蜘蛛扑到猎物身上,而蟋蟀被螯牙[1]刺穿甲壳,垂死之际最后抽搐般地颤抖了一下。
很快,那蜘蛛就开始用餐了。它高兴不已,兽性大发,将所有鲜嫩多汁的肉、汁液都从猎物的躯体中吸吮出来。
这时,伯尔有些害怕,异样地倒吸一口凉气,他倒不是被所见所闻吓到了,而是他想到了一桩事。
这想法让他很恐慌,有那么一刻,他的两个膝盖颤抖得都撞在了一起。他突然想到,他伯尔曾杀死了一头猎食性蜘蛛——一只狼蛛——就在那红土高坡上。是的,那次本来是个意外,害得他差点在另一只蜘蛛的网中丢了性命。但是——他还是杀了一只蜘蛛,而且是最致命的那种。这时伯尔想到,他既然杀了一只,那他也能再杀一只。
在这个被遗忘的星球上,蜘蛛对人类而言是食人魔。很少有人了解蜘蛛,因为去研究这东西会让人丧命。但所有人都知道结网的蜘蛛从不会离开蛛网。从不!伯尔想象着,自己能够万分绝妙也万分大胆地利用蜘蛛的这一特点。
他认为自己的这种举动并非自寻死路,但还是从陷阱前方退回来,走到后方,离蜘蛛藏身的通道不到十英尺。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等待时机。
很快,他从丝网的缝隙中看到那只灰色大蜘蛛。它已经掏空了那蟋蟀,正回到原先的地方,小心地趴在那蛛丝连结成的通道柔软的内壁上。蜘蛛回到了通道尽头那柔软的球状巢穴,那狂热的目光穿过整条通道,再次停留在罗网的万千丝线上。
伯尔害怕得头发丝都竖了起来,但就是摆脱不了那个念头。
那通道和巢穴并不在地面上,而是由丝线挂着悬在空中,那丝线和结成蛛网的丝线是一样的。那灰色的迷宫蛛歇在巢穴中,把织物撑大了。它懒洋洋地歇着,等待猎物靠近。
伯尔举起矛的时候,脸上冒出了汗,袭击蜘蛛,光想一想这念头就叫人不寒而栗。但在他举起矛来刺蜘蛛这一刻之前,他是非常安全的,因为结网的蜘蛛从不、绝不、永不会离开蛛网捕猎。
于是伯尔冒着汗,紧紧抓着矛,抓得手痛,而后向那块凸起的地方直刺下去,那凸起就是蜘蛛的身体。他疯狂地猛刺下去。
随后他转身就跑,仿佛在恶魔追赶他。
过了很久,他才敢回来,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一切寂静。他没有看到那重伤的蜘蛛可怕的抽搐,也没听到它的螯牙对着刺穿它的武器又咬又磨所发出的可怖声响,更没有看到蜘蛛垂死挣扎间所撕裂的通道丝网。伯尔回来时,一切已经悄然无声。在丝网织就的通道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裂口,地面上有一小滩难闻的液体,时不时的,那矛上又落下一滴,融入进去。那大蜘蛛被矛刺中,挣扎着将巢穴壁的裂口又弄大了些,于是有半个身子都掉了出来。
伯尔瞪大眼睛,即使看到这景象,他还是不敢置信。蜘蛛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他,那是一种疯狂而怨毒的眼神,定格在它死去的一刻。螯牙还高举着,准备杀戮,多毛的腿还蹬着,仿佛要把那个让它身子掉出一部分的大洞再挣得大一点。
这时伯尔心中一阵狂喜。四十多代人了,他的族人一直就像躲躲闪闪的小虫子那样过日子,碰上大昆虫就逃命,平时要躲着它们,被抓住了也只能无助地等死,惨烈嚎叫。但他伯尔一举来了个大反转。他,一个人,杀死了一头蜘蛛!他的胸膛挺起来了。他的族人来来去去都安安静静、畏畏缩缩,从不发出声音。但此刻欢呼胜利的一声大叫突然从伯尔口中迸发,让人惊异——这是两千多年来这个被人遗忘的星球上人类第一声捕猎呐喊。
接着,他就因为自己发出这样的叫声而害怕得几乎停止了心跳。他害怕地倾听着四周。昆虫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很快,他颤抖着,内心却无比骄傲地走近猎物。他小心地把矛拔出来,只要蜘蛛动一动就准备逃走。但蜘蛛没动。它死了。矛上沾着蜘蛛血,很恶心,于是伯尔在毛绒绒的伞菌上将这血擦干净。随后……
他想起了塞娅和其他族人。即便他为自己如此了不起而得意欢喜的时候,他也还在发抖,他挪动蜘蛛,慢慢将它从巢穴里拖了出来。很快,他又上路了,蜘蛛的腹部靠在他背上,两条多毛的腿则挂在他双肩上,蜘蛛其他的肢体软趴趴地垂着,一直在地上拖着走。
他行进着,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他这幅模样的人。只见他的丝绒斗篷上点缀着炫目的斑点,两截一码来长的金色蛾子触须绑在额前,手里拿着矛,背着那丑陋的大块头灰蜘蛛尸体——伯尔的样子确实奇怪万分。
他觉得其他生物遇到他就逃是因为他背着蜘蛛。他有点自高自大起来。当然,实际上,昆虫是不懂害怕的。它们能认出自己的天敌,这点是必要的。然而,在这个被遗忘的星球上,尽管有一个人做出了卓越非凡的壮举,低地的生物还是一如既往、漫不经心地继续着它们的生活。
伯尔向前走着,到了一个谷地,其中到处是破破烂烂的蘑菇,这些蘑菇都失去了黄色菌盖,每个蘑菇上都爬满蛆虫,这些虫子将蘑菇菌盖弄得脓汁四溢,滴落到下方的地上。在下面那块凹进去的地面中间汇集了一池金色汁液。伯尔还没看到这个谷地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响亮低沉的嗡嗡声。于是他停下脚步,往下一看。
他看到了这个金色的池子,池水表面倒映着灰色的天空,还有山坡上蘑菇变黑的菌柄,看上去就像连续被火焰烧过留下的痕迹。一道金色的细流淌过突出地表的岩层,而围绕着池塘和细流边缘的是,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甚至上万只金绿色的大苍蝇。
比起其他昆虫,这些苍蝇比较小。有些肉食苍蝇将卵产在腐烂的生物尸体上,一产就是几百个卵。还有一些苍蝇选择了蘑菇作为他们产卵的地方。为了喂养即将孵化出来的蛆虫,需要较为大量的食物;因此,苍蝇不能太大,要不然一只蚱蜢只能养活几只而不是上百只蛆虫。此外,如果一个蘑菇要供上百只蛆虫食用的话,这虫子也不能太大。
但成虫的胃口却是个无底洞。青蝇、绿蝇,各种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苍蝇,都汇集在一起享用腐肉盛宴。金色池塘上方这些蜂拥一处的苍蝇发出嗡嗡声,汇聚在一起就是轰隆巨响。这些苍蝇飞来飞去,身上闪闪发光,正寻找着一席之地,加入狂欢盛宴。
那些闪闪发光的苍蝇聚集在它们各自找到的地方,一动不动,就像金属雕塑。伯尔望着它们,而后他看到头顶上方有东西在动。
空中出现一个身躯修长、光彩夺目的身影,倏忽从空中飞下,近看是一个针状的东西,长着两片透明闪耀的翅膀,还有两只大眼睛,它转悠了两圈,又飞得近了些,原来是一只闪耀的蜻蜓,二十英尺来长。这蜻蜓突然停在水池上方,又突然急冲下来,颌部凶狠地张合着,一张一合好几次,速度太快,伯尔看不清,而每次张合后,一只亮晶晶的苍蝇就不见了。
接着来了第二只、第三只蜻蜓,它们从金色池塘上空猛扑下来,颌部急速张合着,突兀而又生硬地在空中转着弯,这些蜻蜓凶猛无比,也美得不可思议。这里有一大群嗡嗡作响的苍蝇,即使再大的胃口也能得到满足,但这些修长的生物还是不停地俯冲,疯狂地杀戮。
而苍蝇那响亮低沉、心满意足的嗡嗡声一直持续着,尽管同胞在头顶上方不到四十英尺的地方被成百地杀死,这一排排闪闪发光的红眼苍蝇还是在贪婪地吞咽着池中的液体。蜻蜓一直大吃着,最后连一只抓到手的猎物也吃不下。但即使这样,它们还是疯狂地在池上方飞掠着,俯冲击杀苍蝇,哪怕被杀死的苍蝇也已经吃不下了。
有些死苍蝇已经被愤怒的蜻蜓压得稀巴烂,从空中落下来,掉到正在大吃大喝的同胞当中。很快,就有一只苍蝇向那被压烂的同胞伸出那令人作呕的尖喙,小口小口地吸食着破碎甲壳中的肉,又来了一只苍蝇加入其中,接着又是一只。一会儿工夫,它们相互推挤着想要分一杯羹,吃自己同胞的肉。
伯尔转身继续上路,蜻蜓则继续杀戮,而苍蝇则继续兴奋不已地专注于自己的大餐。而它们同胞的尸体不断落下,使这顿大餐更添美味。
又走了几英里,伯尔看到一个眼熟的地标,他对这地标很熟悉,但总是与之保持距离,以确保安全。他走过的平原几乎完全平坦,从平原上凭空升起一大块岩石,形成向外突出的悬崖。这岩石的一部分悬在平原外面,形成倒置的岩层——就像一片覆盖着虚空的屋顶——而这里已经被一只多毛怪物占据,改造成了妖精的府邸。岩石上挂着一个白色的半球,由长长的缆线牢牢支撑着。
伯尔知道这个地方令人生畏。在这里筑巢的是一只克罗索蜘蛛,一有大意的生物闯入,它会从巢中爬出来猎食。在那丝网织成的半球内,住着一只怪物,伏在最柔软的丝线做成的软垫上。半球的外观也曾是美丽的,但如果离一扇扇似乎关闭的倒置丝线拱门太近,拱门就会张开,放出一只梦魇般的怪物。
伯尔当然熟知此处。这个妖精宫殿的墙壁上挂着战利品,这些东西当然有其用途。挂在那里的还有大小石头,将这宫殿固定住,以防备不常有的暴风天气。而在这些石头还有虫甲碎片当中,还挂着一件特别的装饰品:一具萎缩、枯槁的男性尸骨。
两年前,正是这个男人的死救了伯尔一命。他们原本是一起的,要找一个生长食用蘑菇的新地方。克罗索蜘蛛是猎食者,而不是结网蜘蛛。它从一个大尘菌后面猛然跃出,而他们俩早已吓得动不了了。而后它上前来选了自己的猎物。它没有选择伯尔。
现在伯尔不无害怕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老对头的巢穴。也许有一天……
但现在他没有停留。他继续走着,经过大蛾子白天躲藏的真菌丛,经过一个泥沼,那里潜伏着可怕的未知生物。他穿过晚上发光的小蘑菇林,又经过一个地方,那里只要一到晚上,吃松露的甲虫就会齐声鸣叫,轰响如雷鸣。
而后他看到了塞娅。他看到粉红色肌肤闪现了一下,然后到伞菌后面就看不见了,他跑上前去,叫着她的名字。她走出来,只见一个人身上背着可怕大蜘蛛,吓得尖叫,伯尔并不觉奇怪,把蜘蛛落到地上,飞快朝她跑去。
他们相见了。塞娅还有些胆怯,只到看清眼前人以后,才真地震惊了。这个头上装饰着金色触须,肩上披着丝绒斗篷,腰间围着蓝色蛾子“绒毛”,手里拿着矛——身后还有一只死蜘蛛的人,和她从前认识的伯尔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伯尔握着她的手,自豪地絮絮叨叨。她睁大眼睛看着伯尔、看着伯尔的战利品——可惜人类的语言能力已经大不如前——她正努力去理解伯尔的话。很快眼中放出光芒,拉住伯尔的双手。
他俩搬着死蜘蛛,找到其他族人,这时塞娅的神情比伯尔还要自豪。
[1]螯牙:蜘蛛头胸部附肢的一部分,尖端有毒腺开口。(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