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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控皮克林——弹劾塞谬尔·蔡斯——约翰·伦道夫的缺点——个人权威——政绩斐然——精简节约的政策——下一届总统候选人——总统任期——连任的理由——共和党内部的纷争——再次当选总统

杰斐逊深恶痛绝的人有三类:一部分“独裁主义者”、新英格兰牧师,还有美国法官中的联邦主义者。在这三类人中,法官们又首当其冲。联邦党人操控着法庭,杰斐逊早就对此心存芥蒂。杰斐逊准备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彻底改革司法机构,深刻地教训那些长期占据法官席位的人。杰斐逊给众议院写信,揭露了新罕布什尔州地方法院法官皮克林的丑恶行径,指出他是一个道德败坏、精神颓废的家伙。皮克林立刻被众议院依法定程序弹劾到参议院,被判有罪并免职。联邦党参议员们投票支持这位不幸的被弹劾者,也无济于事。

牛刀小试之后,更高级别的弹劾主要针对马里兰州最高法院法官塞缪尔·蔡斯进行。塞缪尔·蔡斯为人正直且能力超群,是极端的联邦主义者,向陪审团提出指控时也不能排除联邦主义偏见。毫无疑问,塞缪尔·蔡斯犯了严重的错误。作为法官,他的行为有失偏颇,不可容忍。据说,塞缪尔·蔡斯曾收过一笔非正当的佣金,但该说法无法得到证实。塞缪尔·蔡斯的所作所为未曾引起过什么实际不良后果,只是有损公务人员的形象,尚不知能否作为弹劾他的理由。杰斐逊及其追随者们下定决心要试一试。一方面为了政治利益,另一方面,塞缪尔·蔡斯个人的做法让共和党人十分愤怒。因为塞缪尔·蔡斯最近向大陪审团发表演讲,严厉指责共和党废除《司法条例》的行为。无论这长篇大论式的演讲多么不合理,也不能作为弹劾他的有力证据。于是有人就其他问题对塞缪尔·蔡斯进行指控。共和党人重新审视了近五年内对弗里斯和詹姆斯·汤姆森·卡伦德的审判,发现塞缪尔·蔡斯明显表现出的政治偏见可以作为指控他的证据。这些都是老掉牙的故事,如果事情真如所说的那么可恶,共和党人当时就不该粗心大意,应以此为契机推行官员免职。过了这么长时间,又将其拿来作为指控的证据,充分说明了共和党人所采用的证据说服力不强。共和党人广泛收集塞缪尔·蔡斯的不当行为。这些行为或许足以证明塞缪尔·蔡斯不配做一名法官,但参议院要确定的不是塞缪尔·蔡斯适不适合做司法工作,而是根据证据判断他是否真的有罪。

塞缪尔·蔡斯

杰斐逊很精明,也有点私心。他渴望得到满意的结果,认为既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就得小心谨慎。凡事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杰斐逊不愿去冒这个险。杰斐逊或许认为,自己在政治上的威望就如战场上将军的生命一样重要,决不能因自己的声望受损而殃及党众。弹劾塞缪尔·蔡斯的过程中,杰斐逊并没有像弹劾皮克林那样提出清楚完整的建议,只是偶尔暗示一下。约翰·伦道夫是杰斐逊忠实的追随者。他性子急,做事不大谨慎,缺乏判断力,常常糊里糊涂地陷入争辩之中。乔治·尼古拉是约翰·伦道夫的朋友,也是下议院的主要成员。1803年5月13日,杰斐逊让乔治·尼古拉捎信给约翰·伦道夫,信中写道:“你一定知道巴尔的摩市向大陪审团指控塞缪尔·蔡斯的案件非同寻常。煽动别人攻击宪法所确立的原则,以及攻击参议院的诉讼都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像你这般鲁莽草率,会给别人留下许多指控你的把柄。请你务必考虑这些问题,我还是不干涉为好。”在弹劾过程中,杰斐逊只是一个饶有兴趣的旁观者,并没有涉足其中。看到资深的法官、雄辩的律师为约翰·伦道夫罗列的许多罪名,杰斐逊非常失望。随着事情的发展,杰斐逊不得不承认,只有毫不手软地发挥政党的力量,才能促使三分之二的参议员将弹劾继续进行下去。由于弹劾的证据不是太充分,杰斐逊也不敢向国会施加压力。约翰·伦道夫在激烈的辩论中失利后,杰斐逊暗自恼火,并未明确表态。执政党在辩论中被击败了,可其精明的领导人却显得很中立。杰斐逊的朋友所犯的错误并没有影响到杰斐逊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杰斐逊从此事中得到深刻教训,再没有进一步干涉法官席位。他的政治理论在别处都成功得以实践,在弹劾法官时却遭遇了障碍。

在第一届总统任期内,杰斐逊虽然政绩斐然,但觉得已取得的成功远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国家治理没有根本性的变化。显赫一时的联邦党人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首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氛,深深影响着政府内部的各个机构。人们甚至认为陆军和海军的设立都失去了实际意义。共和党人在政党建设方面效果显著。他们领导的政府机构内有前届政府留任的官员,也有任命的新人。在处理重大问题上,民主主义者和联邦主义者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差别。杰斐逊是民主主义者,但他比“独裁主义者”约翰·亚当斯更善于运用个人权威。事实上,自乔治·华盛顿以来,没有哪个总统能像杰斐逊一样直接能对国会发号施令,也没有一位总统像杰斐逊一样让民众百依百顺。当时的人们却不这么认为。国会议员不认为他们在接受命令,民众也丝毫不觉得别人在领导他们。杰斐逊从不发号施令,更没有领导的架子。他潜移默化地以奇特的方式影响着国家和民众。杰斐逊只是同信任他的个别人谈一些自己的建议和意见。在落实杰斐逊的建议和意见时,别人没有被强行约束的感觉,反而对这位伟大的政治家充满莫大的敬仰和无限的信任。在人们心目中,杰斐逊处事明智,品德高尚,尤其在谋求党派利益时,他的精明与智慧更显得无与伦比。正是在这个时候,共和党更名为“民主党”,共和党人不再称自己为“共和主义者”,取了更加独特的名称“民主主义者”。这个更改后的名称至今还在使用。名称虽已更改,但共和党的本质特征依然如故。联邦党却因为党的原则发生变化,多次分裂,几易其名。联邦党人宣称自己是民主原则的守卫者。实际上,他们经常将自己置于个别人的独裁之下。联邦党曾改名为“辉格党”,后来又改为现在所用的名称“共和党”。联邦党中间没有一个人像杰斐逊或安德鲁·杰克逊一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民主主义者似乎在一位独裁者的统治之下显得强大无比,并且也习惯于这种统治方式。

执政四年来,杰斐逊所宣扬的政治理论概括抽象,但他在处理具体问题时毫不含糊。杰斐逊穿着朴素,在别人都关注他的场合尤其如此,好像是故意为之。人们看到乔治·华盛顿和约翰·亚当斯时期君主式的招待会已成为历史。杰斐逊裁减军备,改革军队,只保留了很少一部分军事力量。联邦主义者认为海港防务需要加强,海军也应具备一定的规模。杰斐逊在各个部门推行精简节约的政策。令人讨厌的国内税被取缔,财政收入大量增加,以惊人的速度偿还了国家债务。这些成就的取得,除了政府节约外,还得益于高效的财政管理,根本原因是国家强大、经济繁荣。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健全的经济体系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在政治上,杰斐逊是一位“堂吉诃德”式的人物。他虽然不承认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像一位播种者,奠定了良好的经济基础,但自己却像一位收获者,坐享其成。人们不再对欧洲的混乱状态感到焦虑,但这并不是杰斐逊的影响所至。好运垂青于杰斐逊,他一时名声大噪[1]。看到眼前的大好光景,人们往往不会考虑事情的前因后果,觉得自己生活安逸,处在太平盛世,自然会对当时的国家领导人奉上溢美之词。若不是杰斐逊提倡节俭而摒弃联邦主义者的财政政策,国家开支将居高不下,税收不会减少,也不可能迅速偿还国家债务。杰斐逊渴望与其他国家建立和平的外交关系。几年来,美国远离了外交事务中滋生的各种矛盾。杰斐逊温和的执政理念渗透到美国的每一个角落,全国上下安定团结。友好善良是杰斐逊一生的夙愿。他执政四年来,国力昌盛,经济繁荣,国家安宁,民众对政府毫无半点怨言,政治上的反对派逐渐销声匿迹。联邦党正日薄西山,尽失往日雄风,活动范围非常有限。联邦党党众们似乎生来就牢骚满腹,没有他们满意之事。他们的势力已微不足道,根本不像一个名副其实的政党。

讽刺漫画《宪法的支柱》:两个醉汉晃晃悠悠地从酒馆走出。寓意联是联邦党就像头脑糊涂的醉汉一样

1804年2月底,国会中的共和党成员召开秘密会议,提名杰斐逊为下一届总统候选人。他们决定不再支持阿伦·伯尔,于是提名乔治·克林顿[2]为第二总统候选人。杰斐逊本不想连任,但共和党内部都支持他。因此,他也无法拒绝。有人指责杰斐逊说一套做一套,本想继续任总统,还要找出体面的借口。杰斐逊最初的观点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任期应为七年,期满后再无当选总统的资格”。他又“觉得七年任期时间太长,中间又不能离职……如将任期定为八年,每四年选举一次,符合自己的想法,实践证明也是可行的”。杰斐逊高兴的样子可能在最狡猾的耶稣会信徒的心中也会播下嫉妒的种子。按照这一原则,杰斐逊补充道:“乔治·华盛顿总统在八年任期结束后退休,为我们树立了好的榜样……我也会像他一样在第二任期结束时退休。有了更多这样的先例,以后谁想设法延长自己的任期都无法进行。”上面是杰斐逊的抽象理论,以下才是他连任总统的动机:

我初任总统时就想在本届任期结束时退休,过一种平静的生活。可联邦党没完没了的诽谤迫使我不得不服从国家和民众的意愿,继续努力奋斗。这是联邦党人在强迫我连选连任,我对此深感遗憾。今后四年里,如果我们的国家像一艘大船稳稳当当地沿着她的航向前进,我就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可以自由地享受天伦之乐,去照顾家庭,经营农场,读一读未曾读完的书。

由此看来,联邦党人倒是要感谢其憎恨的政治对手能够连任总统。他们一定能从声明中看到杰斐逊不想连任,从而得到莫大的安慰。

像“共和党”或者称“民主党”这样人员众多、势力强大的政党,长期以来难免内部纷争。共和党早已显露出一些分裂的迹象。阿伦·伯尔的追随者们认为,让别人取代阿伦·伯尔竞选总统的资格是对阿伦·伯尔的侮辱。在纽约,部分共和党人争论不休。在宾夕法尼亚,共和党内部的纷争已充满了敌意。东部各州的共和党人也对弗吉尼亚人的权势感到厌恶。联邦党人似乎看到了希望,乘机浑水摸鱼,怂恿共和党内相当一部分愤愤不平者与共和党决裂,与自己结成同盟。有了这些重要的伙伴,联邦党人就可以卷土重来。杰斐逊早就意识到这些阴谋诡计,但他只是轻蔑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说什么。选举中,全国的共和党人团结一致,以绝对优势获胜。就连马萨诸塞州的选票也投给了杰斐逊。联邦党人既惊讶又懊恼。选举结果表明,共有一百六十二票投给了杰斐逊和乔治·克林顿。十四名忠实的联邦党人将票投给了查尔斯·科茨沃思·平克尼和鲁弗斯·金[3]。共和党人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注解:

[1] 杰斐逊毫不犹豫地称赞自己执政以来所取得的成就。1802年4月,他写道:“共和党自召开第一次国会会议执政以来,已快四年了。在这段时间内,民众团结一致,他们的愿望得以满足。海陆两军大幅度裁减,政府机构精简,行政人员再无特权。在这些节约性政策下,国内税收已取消,可国家仍有能力在十八年内偿还所有公共债务。联邦党人执政期间,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在司法机关安插了大量像寄生虫一样的官员,他们无所事事,全被免职。美国敞开怀抱迎接其他国家因受压迫而逃亡的人们。所有的繁文缛节都被废止,展现在公众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政府形象。”——原注

[2] 乔治·克林顿(1739—1812),美国军人、政治家,民主共和党成员,曾任纽约州州长、美国副总统。——译者注

[3] 鲁弗斯·金(1755—1827),美国政治家、外交家、联邦党领袖,大陆会议代表,1787年美国宪法的签署者之一。——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