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人叛乱

哥特人掠夺希腊

斯提里科将军的功绩

亚拉里克一世入侵意大利

元老院和民众

哥特人三次包围并掠夺罗马

哥特人叛乱

即便国民没有发觉伟大的狄奥多西一世皇帝,以多么大的力气在拼命支撑罗马帝国这座巨大建筑,要让他们痛切体会到这个事实,也不必花费多少时间。狄奥多西一世皇帝在395年1月撒手人寰,那年冬天结束之前,哥特人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以前是罗马军一部分的蛮族部队,现在揭起独立的军旗,显露出长年秘藏于心的反抗意图。受到条约拘束不得不过着平静劳动生活的同族人,一听到号角的洪亮声响,也立刻离开农场,再度拿起以前不甘愿放下的武器。

多瑙河的障碍早已被排除,强悍的战士陆续从斯基泰森林里出来。一位诗人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在酷寒的严冬,“他们那沉重的货车,陆续辗过大河厚实的坚冰”。

这样,无数以“哥特”之名为傲的蛮族军,随心所欲地从达尔马提亚沿岸驰骋军马,兵临君士坦丁堡城墙下方。这二十年来多瑙河以南各行省天天都感受到的蛮族的威胁,不幸成为事实。

罗马帝国停止或削减以前狄奥多西一世皇帝慷慨提供的补助款是他们叛乱的借口,但事实并非如此。蛮族看不起狄奥多西一世皇帝死后继位的两个庸弱的儿子,阿卡狄乌斯皇帝亲信的无能和背叛也让他们义愤填膺。

以前哥特人都是盲目听从各族长有勇无谋的指示,但这次他们由勇气与才华兼备的首领亚拉里克一世率领。这位著名领导人的血统仅次于阿马利王,他来自伯尔兹家族。

亚拉里克一世曾经志愿担任罗马军指挥,但罗马帝国却愚蠢地拒绝了,他之后采取的行动因此反而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过他认为试图征服君士坦丁堡乃不切实际之举,最后也放弃这个计划。

宫廷内尖锐对立,人人心怀不满,因此哥特军叛变使得阿卡狄乌斯皇帝大惊失色。幸好坚固的城墙可以弥补他欠缺的智慧和勇气,不管是面对大海那一边还是面对陆地那一边,他都不必担心蛮族的箭会射进来。

色雷斯和达契亚都已经被掠夺得民不聊生,因此亚拉里克一世认为再欺凌这些地方并非明智之举,于是他决定将目标转移到其他行省,借此建立声名,使威望远播。

这样,希腊所有的土地都遭受哥特人的蹂躏。

斯提里科将军的功绩

现在,军队、众神、君主都不足以依赖,斯提里科成为罗马人最后的希望,这位西罗马帝国将军终于决定出兵惩罚蛮族。

无数船只在意大利各地港口聚集,装备武器,组成大船队,顺利渡过爱奥尼亚海,将军队送往希腊,在成为废墟的科林斯附近的半岛上平安登陆。

罗马和哥特的两位名将,在阿卡迪亚森林浓密的山区,以属于牧羊神潘和树精德律阿得斯的地方为舞台,开始展开战斗。

双方始终无法分出高下,不过最后还是斯提里科的战略和胆识略胜一筹,胜利果实落入罗马人手中。哥特军溃败,士兵死的死、逃的逃,一直撤退到厄利斯,包括以前躲过战火、位于圣地边境的福罗厄山区。

但哥特人此时也只能歇一口气而已,这里立刻又受到罗马军包围。连附近的河也被堵住,流往别的方向。罗马军要用饥渴逼死蛮族军,他们还挖出幽深的堑壕,形成强而有力的包围网,阻止敌军逃走。

完成这些围堵工程后,或许斯提里科相信已经稳赢,竟然下令让士兵撤回,用看戏和跳舞庆祝胜利成果。随后有不少士兵离开大本营,流窜到希腊所有的地方,掠夺蛮族军未拿走的一切物品。

亚拉里克一世认为机不可失,大胆下了赌注。这时候他显现的领导才华,远比战斗过程中的表现更为出色。

要从伯罗奔尼撒半岛脱逃,首先必须突破包围网,穿过到科林斯湾为止三十英里的危险道路,最后用船载送军队、俘虏和战利品渡过约半英里宽的海面。

这个计划的进行必须非常谨慎、秘密且迅速。哥特人冲出罗马军的包围,彻底占领重要的伊庇鲁斯行省的消息,就连斯提里科也大吃一惊。

趁着罗马军吃惊和犹豫之际,亚拉里克一世已经暗中通过东罗马帝国的高官,和东罗马帝国缔结和约。

事到如今,担心爆发内战的斯提里科在竞争者的强悍命令下,不得不从阿卡狄乌斯皇帝的领土撤退,也不得不承认亚拉里克一世是东罗马帝国皇帝盟友的荣誉地位。

当一般市民都热烈讨论要如何赶走蛮族之际,君士坦丁堡发布敕令,将亚拉里克一世晋升为东达尔马提亚总司令。

他是蹂躏希腊和伊庇鲁斯(位于希腊西北部的国家)的罪魁祸首,然而对这样的人却给予如此优厚的待遇,此不待言,罗马帝国各行省和遵守条约的盟邦闻讯皆义愤填膺。

以前围攻帝国各城市的哥特领导人,现在成为统治那些城市的长官。儿子性命被夺走的父亲,妻子贞操被玷污的丈夫,所有男人现在都必须臣服于亚拉里克一世的威权之下。至于那些外籍兵团长官,看到这个蛮族首领的成功,也都表露出平常秘而不宣的野心。

从亚拉里克一世行使总司令指挥权的方式,可以看出他的深思远虑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他命令马尔古斯、拉蒂亚里亚、纳伊苏斯、塞萨洛尼基的四座武器仓库兼兵工厂,为他自己的部队供应盾牌、盔甲、利剑和长枪,要行省居民销毁自己的武器,同时纠正蛮族军的缺点。

由于亚拉里克一世的出身背景和过去的功绩,再加上他那宏伟的目标很有可能实现,所有哥特人都接受他的指挥,团结一致,最后更召开族长会议,拥戴他为西哥特人的国王。登基仪式极为庄严,国王遵照古老习俗,被扛在盾牌上。

亚拉里克一世获得双重权力,处在东西两帝国之间,不断向阿卡狄乌斯皇帝和霍诺留皇帝许下虚假承诺,最后更公开宣示要入侵西罗马帝国,随即采取行动。

隶属东罗马帝国的欧洲各行省早已民生凋敝,亚细亚各行省则难以攻打,至于君士坦丁堡,面对那坚固的城墙,他早已尝过失败的滋味。

不过还有意大利。亚拉里克一世曾经拜访过两次,深为此地的丰饶和美丽吸引。亚拉里克一世计划在罗马城内升起哥特军旗,用在多达三百次的胜利中掠夺来的战利品改善自己军队士兵的生活。

亚拉里克一世入侵意大利

面对没有明确方针,始终慌张不安的对手,亚拉里克一世在谈判桌上,也和在战场上一样,永远都占尽优势。

同时他又在意大利边境摆好阵势,窥探宫廷的状况,监视宫廷内部斗争和不满分子。以前的名将斯提里科现在已经不足为惧,成为可以衷心表示赞赏和遗憾的对象,所以他积极拉拢这位伟大的将军做他的盟友,想要博取世人的佳评,拂拭掉他身上侵略者的印象。

除了不满分子频频催促他入侵意大利之外,亚拉里克一世自己也心怀怨恨,认为他是受害人。因为元老院原本答应给他的四千磅黄金——也许是他的报酬,也许是为了平息他的怒气——不但现在还未支付,甚至还想故意予以忽略。

面对这样的情况,亚拉里克一世在坚决的态度中巧妙糅合了稳重,想出了务实的对策。他要的是公平、合理的成果,若是能够获得,他明确保证将立即撤兵。同时他要求两名高官的儿子——埃提乌斯和贾森作为人质,以表示诚意,而他也愿意将几名哥特人最高贵门第出身的年轻人交给罗马帝国。

虽然如此,霍诺留皇帝却把亚拉里克一世的稳重态度误解为软弱,因此既不谈判条约也不召集军队。霍诺留皇帝不知大难临头,等决定要和还是要战的重要时刻一过,意大利将立即陷入再也无可挽回的困境中。

拉韦纳宫廷那些高官都默不作声,只是一心期盼蛮族赶快离开意大利边境。

但是事与愿违,亚拉里克一世随即出兵攻打。他越过阿尔卑斯山渡过波河,阿奎莱亚、阿尔提努姆、康考迪亚、克雷莫纳等地都遭受掠夺,其军队在半路上又增加三万兵力,却没有遇到一个敌人,最后来到环绕西罗马皇帝住的坚固城堡的沼泽畔。之后他们避开不容易攻陷的拉韦纳,转而掠夺亚得里亚海沿岸,顺便想攻下古代第一大都城罗马。

想到丰饶的罗马唾手可得,哥特军士气大振。他们冲过弗拉米尼亚大道,夺下不设防的亚平宁山脉关卡,闯进翁布里亚平原,在克利通诺河畔构筑阵地,宰杀几头为庆祝凯旋而饲养多年的乳白色公牛饱餐了一顿。

小城纳尔尼由于地处高地,再加上天气正好下着夹带惊人闪电和雷鸣的暴风雨,侥幸逃过一劫。亚拉里克一世对那些街道不屑一顾,继续意气风发地向前挺进,穿过装饰着战利品的凯旋门来到罗马城的城门前,在那里摆开阵式。

当时的罗马城和元老院议员的收入

在狄奥多西一世皇帝时期编写的罗马城简介中,列出了超过一千七百八十栋富裕阶层的宅邸。其中有不少宅邸,其豪华宏伟就连最会夸张的诗人也不得不惊叹佩服。

城内有无数宫殿,每座宫殿都设备齐全,足以供应奢侈生活所需物资,比如市场、赛马场、神庙、教堂、喷泉、浴场、柱廊,以及树木茂密的小路和大规模的鸟类饲养场等,一座宫殿可以和一条大街相匹敌。

哥特军包围罗马时,记下城内状况的奥林匹奥多罗斯指出,在富裕的元老院议员当中,有不少人每年从自己的土地获得的收入多达四千磅黄金,折合英币超过十六万英镑。

这还不包括依照规定上缴的谷物和葡萄酒,因此如果把谷物和葡萄酒出售换成现金,那么应该还可以加上上述金额的三分之一。

和那惊人的收入相比,年均收入只有一千磅或一千五百磅黄金的人,要维持必须支付具有炫耀意味的昂贵费用的元老院议员的地位,显然捉襟见肘。

在霍诺留皇帝时期,有几名虚荣心很强、深受群众欢迎的贵族,曾经利用就任法务官的机会,耗费十万英镑,一连庆祝了七天。这是那种“炫耀费用”的最好例子。

元老院议员拥有的土地不只限于意大利,也远达爱奥尼亚海和爱琴海那一边的边境行省,这早已超越现代人对财富的理解。

诸如尼科波尔——这是奥古斯都为了将在亚克兴海战中获得的胜利永远传给后代而兴建的——当时就是那个信仰虔诚的保拉的私人资产。塞内卡也指出,以前流经敌国的河川,到了他那个时代,其所经之处有不少已经变成私人土地。

对拥有庞大资产的贵族来说,武功根本毫无意义,文官职务也不具吸引力,所以很自然地,他们将余暇用在事业和娱乐上。当时经商虽然被视为下贱的行业,不过从罗马帝国草创期开始,所有的元老院议员已经以放高利贷增加资产,而且放款者与借贷者之间可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等于没有法律。

当时罗马城似乎流行用货币和金块、银块储蓄庞大的钱财,诸如老普林尼(23年—79年)时代,就有无数收藏金银的柜子,那些金银的数量远超过大西庇阿(前235年—前183年)从迦太基运来的数量。

大部分贵族都有过因花钱如流水而饱尝穷困滋味的经验,尽管如此,奢靡之风仍未见丝毫收敛。

为了满足他们的欲望,除了数以千计的人手之外,还有大量的奴隶唯恐主人发怒,夜以继日不断劳动,而一切领域的无数工匠和商人,则把这样的贵族视为好主顾,在贵族宅邸频繁出入。

富裕阶层的生活方式

我们今天享受的无数工业产品,在罗马时代并不存在。因此,和现在欧洲人感受到的舒适——诸如玻璃和亚麻布之类相比,当时罗马元老院议员的生活无论怎么奢华,其舒适的感觉一定仍然粗糙简陋。

以前已经有人详细研究过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其他习俗,不过详述那些事情并非本书的目的,这里仅介绍哥特人来袭时帝国的实际状况。

历史学家阿米阿努斯·马尔切利努斯把首都选为最适合工作的场所,他在自己记载无数社会事件的记录中,栩栩如生地描述出他熟知的情景。

事实上,各位读者也许无法同意他那刻薄的指责,他挑选的状况,甚至他的表达手法。其中或许还掺杂了他因为尊严受到伤害而产生的私人恩怨,以及盘踞在他心中的偏见。不过他记载的罗马城民的习俗,确实非常有趣,各位读者应该也会感到强烈的好奇。这个历史学家说:

“罗马的伟大,是极为罕见的美德与幸运巧妙结合的成果。草创期的罗马,在意大利各地的部族不断和附近城市争夺霸权的过程中,历经了无数战役。一旦征服这个半岛,随即翻山渡海远征,从所有国家带回胜利的桂冠;到后来,通常只用威名就能维持和平。

“这个城邦国家制订法律,强迫凶猛的蛮族屈服,保障永远的正义与自由。现在有如成熟、富裕的父亲一般,将庞大的遗产交给心爱的儿子——亦即早期的皇帝管理,为此感到心满意足。

“但是,总有为天生的光彩蒙上阴影的家伙。这些家伙就是一部分贵族,他们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体面和国家的尊严,整天耽溺在荒淫逸乐中。他们用雷布尔斯、法布尼乌斯、帕戈尼乌斯和塔拉西乌斯等,一般大众听了几乎会吃惊得叩头跪拜的夸张名字和尊称互相称呼,并且还不断创造出那样的称呼来。

“不只如此,他们还用青铜和大理石做出自己的雕像,想要留名百世,而且还贴上金箔——这是只有阿基里乌斯才能拥有的光荣特权,他用智谋和武力使得塞琉古王朝的叙利亚国王安条克三世屈服。

“他们炫耀地公开发表——有时候还添油加醋——从太阳东升到西落,在阳光照耀的所有行省中,都有他们可以从中收取地租的私人土地。那些知道我们的常胜祖先在衣食方面和最低级士兵殊无二致的人,看到他们的这种行为,难道不会生气吗?

“最近的贵族都用马车和服装来显示自己的地位和荣耀。

“衣摆很长的紫色衣裳随风飘舞,有时候——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故意掀开来,露出绣着各种动物图案的奢华内衣。

“他们有时从都城大马路上通过,由多达五十名的仆役跟随,就像传令兵驱马疾驰那样,用吓人的速度飞奔而去。而且无分老幼,就连贵妇也模仿元老院议员的所作所为,整天坐在罩着华盖的马车上,跑遍城内和郊外。

“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在不得不去公共浴场时,一定在入口大声对仆役喝令,进到里面,就一人独享为全罗马城居民建造的设备。

“在这种各阶层之人聚集的场所,他们若是偶尔遇到专门伺候别人享乐、恶名昭彰的家伙,就亲切地趋前拥抱,至于市民同胞的善意问候则根本视而不见,顶多只是让对方吻他的手或脚。

“洗完舒适的澡后,除了数枚指环之外,还戴上象征权威的徽章,然后从装满奢华亚麻布,看来大概有十人分量的衣箱中,挑出最满意的衣裳穿上。直到离去之前,他们始终表现出傲慢狂妄的态度。只有伟大的马克卢斯才被允许可以采取那样的态度,因为他攻陷了锡拉库扎。

“不过这些家伙有时候还会做出更大胆的行径,比如到意大利各地的领地,让无数仆役汗流浃背,自己则尽情享受狩猎的乐趣。而在特别炎热的日子,他们也常常搭乘五彩缤纷的军舰,从卢克林湖出发,前往位于波佐利和卡伊塔海岸的优雅宅邸。他们感受到这种气派时,显然认为自己和恺撒或亚历山大大帝别无二致。

“但是此时此刻,若是有一只苍蝇停在绣着金线的绸缎阳伞上,或者阳光从仅有的一丝缝隙射进来,他们就无法忍受,夸张地为自己不能生为居住在永恒黑暗之地的辛梅里亚之人而感到无比遗憾。

“而且像这样的远游,包括仆役在内,全家人都要追随出动。就像骑兵、步兵、重武装、轻武装、前锋、后卫等各种部队,都在指挥官的带领下移动那样,这些有大群仆役跟随的家伙也把象征威权的笏板拿在手中,从而指挥、率领随行人员。

“于是,搬运衣箱和其他行李的奴隶走在最前端,后面紧跟着厨师和伺候他们的仆人。队伍当中以男女奴隶居多数,另外还有途中加入的游手好闲之辈。

“殿后的是受主人宠爱的太监,依照年龄顺序排列。太监人数众多,看到这些畸形人,大家都对塞弥拉弥斯感到气愤,同时也深感恐惧。塞弥拉弥斯发明了残酷的阉割法,把子孙继承的可能性在蕾苞的状态中就予以摘除。

“如果主人的态度成为家中的法律,那么主人对自己所受的伤害就会十分敏感,对别人遭受到的伤害则漠不关心。就拿主人命奴隶端一盆热水来说,这时候若是奴隶稍有耽搁,立刻就会挨三百次鞭打。但若是同一个奴隶故意杀了人,主人也只是以一句‘笨蛋’和‘下次要是再犯一定严厉处罚’指责了事。

“以前款待宾客是罗马人的美德,远道而来的客人,只要能说出他的长处或者不幸,就会受到热忱款待。但现在就不同了。

“比如外国人——即使是有身份地位的外国人——被介绍给骄傲自满、富裕的元老院议员认识,第一次会面确实会受到盛大欢迎,被亲切地问东问西。于是客人被这个阔绰朋友的体贴整个迷住,内心充满悔意,反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来访问这座名闻遐迩的都城罗马呢。客人回到寓所,第二天,他毫不怀疑昨天主人款待他的诚意,再度登门拜访。

“可是对方不但已经忘了他的名字和来自哪个国家,甚至连长相都忘得一干二净!

“尽管如此,客人还是强忍心中的悲伤,一再登门拜访,随后逐渐成为主人的食客之一,不过主人根本就不在乎他存不存在,要离去还是回来。对这个没有心存一丝真正感激和友谊的傲慢守护者来说,他只不过是个可以使用的‘东西’罢了。

“有钱人要小心翼翼地招待许多人,或者在想要竭尽奢华之能事举办私人宴会时,再也没有什么问题比挑选客人更重要了。一板一眼的人、有操守的人、有学识的人——这样的人很少会受到欢迎,负责安排宴会席位的人出于私心,经常会巧妙地将卑鄙的家伙混进宾客名单中予以招待。

“不过最多的还是那些‘帮闲’的家伙,他们总是围绕在大人物身边溜须拍马,他们熟知最有用的技术——甜言蜜语的技术。他们不断对守护者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大声喝彩,对宅邸成排的大理石柱和五颜六色的地板看得浑然忘我,把他们看到的豪华和优雅都视为主人美德的一部分,使出吃奶的力气一再地赞美。

“宴会上端出来的鸟、鱼、松鼠,都大得几乎要吓死人,客人看了不禁瞠目结舌,随后拿出秤来,称出每一道菜的正确重量。对有理智的人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没完没了的光景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了。不过主办宴会的人却是认真的,为了让这个宴会的真实性留下记录,他们甚至还唤来公证人。

“除了甜言蜜语之外,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受到这些有头有脸人物或者社交界的招待,那就是赌博。现在说得稍微高雅些,就是玩乐。

“这些一起玩乐的人以友谊,不,应该是以共同的阴谋结合在一起。他们的竞争非常激烈,但是精通这个‘特瑟拉里安’——也可以译成骰子和棋盘的竞技——是通往财富和名声之路。一旦成为高手,在宴会或集会上就能占据仅次于高官的席位。

“竞技时,他们的脸上会浮现出痛苦的神情,这让人不禁联想起,过去被疯狂的民众反对的小加图,当时脸上挂着的应该就是那种神情吧。

“这些贵族几乎都对知识不感兴趣。他们厌恶为了获得知识必须忍受的痛苦,完全看不起勤勉求学带来的成果。他们看的顶多是尤维纳利斯的讽刺诗,或者是又臭又长、有如虚构故事般的马里乌斯·马克西穆斯历史书之类。事实上,历代相传的贵族书库,就像阴森森的坟场似的,连阳光也完全照射不进去。

“相反地,看戏的设备和演奏音乐的乐器,巨大的竖琴和水风琴则一应俱全。城内的任何一座宫殿,像这样的乐器演奏和伴随着的歌声,从来没有中断过。在宫殿里,音色比知性更受欢迎。比起精神来,对肉体的照顾被更优先地考虑。

“并且只要对方稍有罹患传染病的嫌疑,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他们也会停止登门拜访,他们认为这是健全的处世方法之一。不,不只是自己,即使对仆役也是一样。诸如出于礼貌派去探望病情的仆役回来,如果没有经过一番清洗,是不被允许踏入家门一步的。

“但是只要听闻可以赚大钱,情况就截然不同。此时,贪婪的欲望之火熊熊燃烧。就连腰缠万贯的元老院议员,尽管痛风发作得一步也走不动,为了赚大钱,即使是斯波莱托也会赶去。换句话说,想要获得遗产或馈赠的念头,早就把平常的傲慢和尊严驱散得无影无踪。因此,再也没有什么比无儿无女的巨富更威风的了。

“任何人都精通让对方在遗嘱上签名,或者让对方提早立遗嘱的方法。事实上就有这样的例子:在同一栋宅邸中,当然是在不同的房间里,一对夫妻都想比对方抢先一步,结果同时叫来律师,来为彼此完全不同的主张辩护。

“一旦花钱如流水的他们变得捉襟见肘,再怎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有时候也会使出让自己倍感屈辱的手段——借钱。这样一来,就像喜剧中登场的奴隶那样,他们也会极尽卑躬屈膝之能事。

“但是到了被催促还钱时,他们果然不愧是赫拉克勒斯的后裔,会列出一连串充满威严的恳切言辞,请对方体谅。要是对方一再逼债,他们就会雇来下流卑鄙的家伙,不是叫他给债权人下毒,就是施魔法,或者将对方送进牢笼里,直到对方将债务一笔勾销才放出来。

“在这个严重损毁罗马人道德的恶毒行为中,贬低他们理性的幼稚迷信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他们相信自称可以用供神的牺牲的内脏测定吉凶的占卜师的预言。

“另外,相信占星术的人也为数不少。如果不详细观察水星的位置或月亮的盈亏,他们就完全不洗澡、赌博甚至公开露面。

“怀疑论者对上天的力量抱持怀疑、否定的态度,但就在他们之间,也经常可以看到这种迷信。这只能用‘怪异’来形容。”

以上是阿米阿努斯的记载。

平民的生活

能够以自己的技术和劳力维持生活的中产阶级,是工商业发达的大都市中最有活力的一群人。在这个意义上,作为居民,中产阶级可以说是最体面的阶级。

可是罗马的平民看不起那样的雕虫小技,他们大多举债度日,因此深受高利贷之苦。而农民一旦服兵役,在服役期间就无法从事农耕。

意大利各地的土地原本由当地的自由民众拥有,后来就逐渐被贪婪的贵族收购或者占领。所以到了共和制末期,自己拥有财产的罗马公民,估计只有两千人。

话虽如此,但由于平民拥有投票权,可以决定国家的荣誉、军队的指挥权或者行省的统治,这个自负稍稍减少了生活的痛苦。即使三餐不继,他们也能在选举时从为了当选不惜买票的慷慨候选人那里得到大把银子,并以此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耽溺玩乐的平民,不只权利的行使,就连权利的继承也予以放弃。这只能用愚蠢来形容。因此到了帝政时期沦落为最悲惨的一般大众,那令人不忍卒睹的光景,几乎要让人认为,如果没有解放奴隶和接纳外国人,再经过几个世代,这个阶级大概就要从世界上消失了。

哈德良皇帝时期,自命不凡的罗马城居民已经在叹息首都已成为罪恶的渊薮,各地完全不同的习俗在城内到处蔓延。

事实上,没有操守的高卢人、狡猾轻浮的希腊人、粗野顽固的埃及人和犹太人、奴性难改的亚细亚人、怠惰颓废的叙利亚人,这许多不同的人种已经在首都到处定居。而且他们还自认为是罗马城居民,不仅傲慢得看不起远离这个“永恒之都”的故乡同胞,甚至也对祖国的君主嗤之以鼻。

说起首都罗马之名时,人们依然心怀敬意。心情阴晴不定的民众虽然经常引发骚动,却不会受罚。即使是君士坦丁皇帝的继承人,也没有用武力抹消民主制度,反而继承奥古斯都皇帝的稳健政策,努力想将人民从贫困中拯救出来,并且为他们的怠惰生活增添乐趣。

面包的配给

以前每月配给的谷物,现在变成每天分发的面包,市民各自在固定时间手拿配给票站在指定的楼梯上,免费或者以非常低廉的价钱领取一户三磅的面包。有很多烤面包炉用公费建造出来,用以维持这个新的配给制度。

肉品也很便宜、卫生,量也很大,贫穷的市民每年可以领取五个月的培根肉。首都的肉品消费量,即使离全盛时期已经非常遥远,每年也要消耗三百六十二万八千磅,这是从瓦伦提尼安三世皇帝的敕令中得知的。

当时点灯和入浴都用得到油,为此罗马从非洲征收的油多达三百万磅,也就是约三十万加仑。

首都居民的谷物配给,遵循奥古斯都皇帝的意思,在必要的范围内充分供应。

至于葡萄酒,有一次由于货源不足价格飞涨,引发民众不满与骚动。当时严谨的奥古斯都皇帝贴出布告回应居民说,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抱怨口渴,因为阿格里帕的上水道为全城供应充足、健康的清水。

不久,当局就不再对葡萄酒采取那样严格的态度,到了宽大的奥勒良皇帝在位期间,葡萄酒就被大量配给了。

公共地下酒窖由高级官员掌管,少数富裕的罗马城民则享有大量坎帕尼亚出产的葡萄酒。

公共浴场

城内到处都有豪华的公共浴场,这种公共设施,不管是元老院议员还是平民大众,只要在规定的时间之内都可以使用,那里的水从奥古斯都皇帝自己都赞赏不已的上水道设备引来。

至于座位,那个著名的卡拉卡拉皇帝的公共浴场有一千六百席,而戴克里先皇帝建的公共浴场,据说多达三千席。

浴场内的房间屋顶都很高,周围的墙壁上有色彩缤纷、线条流畅的镶嵌画,几乎让人以为是出自画家的手笔。用埃及花岗石打造成的大浴槽,镶嵌上努米底亚珍贵的绿色大理石,沉甸甸的银制大水龙头,发出耀眼的亮光,不断流出热水来。

换句话说,即使是最底层的市民,只要花小小一块铜板的价钱,就能享受连亚细亚各国国王都羡慕的奢华享受。

人们沐浴完毕,有如潮水般从那里涌向大街,赤着脚,没有披斗篷,只穿着脏衣服,在街角和大广场聚上一整天,以道人长短和争吵不休度过时光。若是妻子有些许收入,就花在赌博上。到了夜里,一定会到暗藏春色的酒馆或妓院去耽溺在情色的欢愉中。

大竞技场上的活动

对这些游手好闲的群众来说,最大的乐趣还是公家经常主办的竞技和表演活动,其中以拳击——信奉基督教的皇帝认为这种比赛极不人道,常予禁止——最受欢迎。当时罗马城民依然有着“大竞技场才是我的家、我的教会、共和国的中心”这种观念。

天一亮,人们就迫不及待地蜂拥进竞技场抢座位,当中还有不少人为了争第一,也不回家睡觉,就在附近的柱廊熬一个晚上。不管天气如何,多达四十万名观众整天就在那里瞪大眼睛注视竞技,随着自己加油的队伍的胜负一喜一忧,仿佛罗马的命运是由比赛结果决定一般。

每当举办狩猎野兽或戏剧表演活动时,观众就又是发出嘘声又是喝彩,疯狂得大嚷大叫。如果是现在喜欢这种活动,也许会被视为优雅的嗜好,或者是具有修养的癖好。但是当时的罗马人,始终模仿那些希腊天才,特别是共和制瓦解后,不管是悲剧还是喜剧,诗神都保持沉默,取而代之的是经常表演放纵的滑稽剧和有气无力的音乐,以及华丽的户外剧。

“永恒之都”受到蛮族包围

这时候,哥特王亚拉里克一世巧妙配置急于突袭的部队,围住城墙四周,十二扇主要城门被严加戒备,阻绝了罗马城与周边地区的联络,同时监控台伯河上航行的船只,这条河为罗马城供应丰富的粮食。

罗马城的贵族和民众的第一个反应是,蛮族竟然狂妄到胆敢来攻击这座伟大的首都,这让他们感到既愤怒又吃惊。不过随后接踵而至的灾难,立刻就挫败了罗马人的傲慢。他们的愤怒非常软弱,矛头不指向敌军,而是卑鄙地转向无辜的人。

成为牺牲品的是狄奥多西一世皇帝的侄女,现在皇帝的婶婶及养母的塞妮娜王妃。无可否认,罗马人或许尊敬她,但很明显也非常痛恨这个斯提里科的遗孀。由于有这样的恩怨,这时候人们都聚精会神地倾听并相信她暗中通敌的流言。

于是,受到民众义愤的煽动,甚至是受到了震慑,元老院也没有寻求证据,立刻就宣判塞妮娜王妃死刑,结果塞妮娜王妃被屈辱地送上了绞刑台。但即使如此,蛮族也没有丝毫撤退的迹象,民众期待落空,为此大惊失色。

城内物资逐渐缺乏,不久饥饿开始蔓延。原本一天配给三磅的面包数量减半,接着变成三分之一,随后就变成不再配给。在这期间,谷物的价格一升再升,贵得离谱。

穷人甚至连日用的生活必需品都买不起,开始向不可靠的富人寻求慈善赈济。在那些富人当中,定居在罗马的格拉提安皇帝遗孀莱塔,将当局每年支付给她的高额年金施舍出来,暂时解除了民众的饥饿感。

但是像这样个人短暂的施舍,无法救助不计其数的民众。不只如此,最后饥饿也向元老院议员的奢华宅邸伸出魔爪。

长久以来,一直耽溺在安逸奢华中的富人,不分男女,知道只要些许东西就可以满足自然的需求后,都大感吃惊。对于以前不屑一顾、随手即丢的粗陋食物,现在则以没有用处的金银争相抢购。但即使如此,也只能买到些许。

在这样的状况下,连看一眼都让人恶心想吐的污秽、有害的食物,民众也争相抢夺,一得手就贪婪地吃进肚子里。

不只如此,也有说法称有人甚至暗中杀害朋友或邻人来果腹,还有更可怕的——或许饥饿已经凌驾了母性的本能——是杀掉幼儿吃掉尸体的母亲!

有好几千名民众饿死,但是郊外的公墓在敌人手中,无法埋葬,结果城内充满呛鼻的腐臭味。更糟糕的是,死尸加速了传染病的蔓延。

现在对罗马城来说,除了期待哥特王的慈悲,或者至少是稳健外,没有任何希望。

于是,在非常时期握有统治大权的元老院,委派两名使节去和敌人协商。一位是在统治行省上发挥才华,来自西班牙的元老院议员巴西里乌斯,另一位是以前和亚拉里克一世有过深厚友谊,事业也发展得相当成功的首席书记官约翰。

前往晋见哥特王的这两人,就他们的惨状来说,他们显示的态度未免太傲慢了。他们这样说:

“不管是和是战,罗马城都不会改变心意,坚决保持尊严。因此如果不肯接受我们公平、光荣的投降,我们马上就吹响号角,号召我们数万名武装的市民准备战斗。”

亚拉里克一世则讽刺地回答说:

“牧草愈茂盛,收割愈容易。”

他认为,饥饿已使不愿打仗的平民憔悴不堪,先前已经因奢侈浪费而变得软弱无骨的家伙竟然还敢来威胁他,简直可笑,遂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随后亚拉里克一世用宽容的态度,说出要让他从罗马城撤退的条件,那就是不分公有还是私有,罗马城内所有的金银、所有贵重的动产,以及所有能够证明是来自蛮族的奴隶,全要给他。

两个使节用哀求的口吻,战战兢兢地问道:

“国王殿下,如果这些都给你,我们还剩下什么呢?”

这位征服者声色俱厉地回答说:

“你们的性命!”

但在他们退出去之前,蛮族国王答应停战数天,给予稳健谈判的余地。随着情绪逐渐平静,亚拉里克一世先前提出的强硬条件也大打折扣,最后决定只要对方立刻拿出五千磅黄金、三千磅银子、四千件丝绸长袍、三千匹深红色的高级布料、三千磅胡椒,他就解除包围。

然而罗马国库空虚,原本应该从意大利和广大的行省上缴的地租,因战乱收不进来,贵重的金属和宝石也在饥饿时拿去交换粗劣的食物,剩下的财富也被所有人贪婪地藏匿起来。

因此罗马城若要免于沦陷,只能依赖以前献给教会的残留战利品。

在那些东西满足了亚拉里克一世的要求后,罗马城内又恢复平静,供应的物资又充斥市面。

有几座城门重新开放,物资再度像以前那样从台伯河和周边地区大量涌入。郊外的自由市场开了三天,没有受到哥特军打扰,市民挤得人山人海,商人赚得盆满钵满。谷物仓库则不分公有私有,谷物塞得几乎溢满出来。罗马城未来一段期间的粮食已经有了着落。

在亚拉里克一世的强烈要求下,三名元老院议员被派遣到拉韦纳宫廷,去交换俘虏并缔结条约。亚拉里克一世在谈判桌上提出的条件,让人不由得怀疑其真假,那条件和他当时的权势非常不相称。

他想要的只有西罗马帝国军队总司令的职位,以及每年提供和支付他谷物和金钱,还有他想作为根据地的达尔马提亚、诺里库姆、威尼斯三个行省。意大利和多瑙河之间的联络道路就经过这三个行省。

亚拉里克一世还打算,如果连这样的条件对方都予以拒绝,那么他就不要求钱款,而行省也只要诺里库姆一个就够了。诺里库姆不断受到日耳曼人入侵,早就残破不堪。

但也不知道是胆小、顽固还是另有打算,大臣奥林匹乌斯竟然不屑和解,也不听元老院的劝告,就把亚拉里克一世的特使赶回去。

不过亚拉里克一世并没有为此生气,而是再度紧急派遣使节。为了显示事关重大,也为了增加威严,此次他让教皇英诺森一世加入罗马元老院的使节团,同时指派哥特军分遣队护送。

皇帝和亲信都把拉韦纳的沼泽地和要塞当成无法攻破的铜墙铁壁,非常安心地住在那里,而罗马城则处在不设防的状态中。亚拉里克一世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而是悄悄沿着弗拉米尼亚大道进军,途中不断会晤意大利各城市的主教,一再表示和平的诚意,请求赋予他保护首都的任务,使其不受其他部落或民族的蹂躏。

在蛮族王的压力下拥戴新帝

也不知道哥特王是另有打算还是出于慈悲之心,总之,迫在眉睫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只不过哥特军的攻击矛头转向可以说是罗马人最伟大的土木工程之一的奥斯提亚安提卡。

这个人工港由天才的恺撒大帝构想出来,由于冬天的海难事故使得罗马城无法获得充分的粮食,他才想到这个点子,并在克劳狄乌斯皇帝在位期间完成。防波堤深入海中,挡住怒涛的冲击,进入狭窄的入口后,有三个广阔的内湾,可以停泊数艘巨大的船只。台伯河的北边支流从那里入海。

这个港湾城市在开港后逐渐繁荣,最后规模扩大到可以拥有自己的主教。城内的几座大型仓库贮藏着供应首都的非洲小麦。亚拉里克一世一占领这里,立刻呼吁罗马城无条件投降,同时公开表明,不只拒绝,就是延迟表态,他都会马上摧毁罗马城的生命线——所有的谷物仓库,向罗马城施压。

市民惊慌失措,害怕挨饿的梦魇再度来临,元老院再怎么狂妄自大,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亚拉里克一世的条件,服从哥特王的指示,罢黜霍诺留皇帝,拥戴首都长官阿塔卢斯为皇帝。

新帝则通过任命亚拉里克一世为西罗马帝国军队总司令官来表示感谢,另外又任命阿陶尔夫为宫廷禁卫军长官,维护他的人身安全。就这样,长年敌对的两个民族之间,至此似乎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和稳固的同盟关系。

罗马城的城门都敞开了,阿塔卢斯皇帝在哥特军簇拥下形成庞大的队伍,向奥古斯都皇帝和图拉真皇帝住过的宫殿挺进。

新帝将文武要职分配给宠臣和追随者后,立即召开元老院会议,在成排的议员面前发表庄严的演说,表明坚定的决心。他要恢复罗马的尊严,将东罗马帝国和埃及行省再度与西罗马帝国合并。

听到这样夸张的承诺,有理性的人都冷眼旁观这个没有任何武勋的篡位者。市民有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在从狂妄的蛮族那里受到的侮辱中,再也没有比这次的皇帝登基更甚的了。

不过,肤浅的一般民众这次还是欢迎君主的轮替。他们心中的不满,正好可以让新帝大大利用一番。

以前由于先帝的敕令一再受到迫害的异端信仰者,也暗中期待这个新帝会给予他们某种程度的支持,或者宽容他们。他们都在异教之地爱奥尼亚接受教育,由阿里乌派的主教施洗。

阿塔卢斯皇帝的统治,开始时极为顺利。他的心腹将领只带着些许军队就使得非洲臣服,意大利的大部分地方也都因畏惧哥特军队而纷纷投降。米兰的民众或许对霍诺留皇帝整天不见人影早就心怀不满,所以对元老院选出的新帝大声欢呼。顽强抵抗的只有博洛尼亚。

亚拉里克一世将率领大军的阿塔卢斯皇帝一直带到拉韦纳城门附近,把禁卫军长官约维乌斯、骑兵兼步兵司令官瓦伦斯、财务官波塔米乌斯以及首席书记官尤利安等主要高官从城内邀请到哥特军阵营。

会议桌上,这些霍诺留皇帝身边的大臣,承认阿塔卢斯皇帝的合法性,建议两个皇帝分别管辖西罗马帝国和意大利各行省。

然而阿塔卢斯对这个提案嗤之以鼻,而且还加上极具侮辱性的言辞。如果霍诺留皇帝立刻退位,他可以允许霍诺留在那个荒岛上平静地度过余生。

也许是看出霍诺留皇帝已经穷途末路,民政和军政的首长——约维乌斯和瓦伦斯竟然投靠了敌营。

这个出乎意料的背叛让霍诺留皇帝大惊失色。现在就连侍从的脚步声都会让他吓得缩成一团,更不用说有报告送上来了。一想到首都、宫廷、寝室,敌人无处不在,他就心惊胆战。他叫几艘船停泊在拉韦纳港内,准备情况一不对劲,就带着幼小的外甥狄奥多西二世逃到东罗马帝国。

但是,至少根据历史学家普罗科匹厄斯的说法,也不知道是否神有心要保佑无辜的愚人,总之,他期待神特别眷顾他的愿望终于得偿。

就在霍诺留皇帝举棋不定,只是计划要怎样逃亡时,由四千名精锐士兵组成的增援部队在拉韦纳港登陆。

他意想不到会有这样天大的喜讯,随即命令这支援军守护城墙和城门。内在的危机一解除,已经有好几天不能成眠的他便立刻酣睡一顿。

接着从阿非利加又传来好消息,阿塔卢斯皇帝派往当地的罗马军惨败,全体士兵无人生还。而霍诺留这边的希拉克利安则奋战不懈,与部下一起坚决效忠皇帝。这个阿非利加督军送来的资金,让霍诺留皇帝继续获得禁卫军的支持。至于首都罗马则因为来自阿非利加的物资断绝,城内乱成一团,居民饿得奄奄一息。

远征阿非利加的失败让阿塔卢斯皇帝身边的人信心全盘崩溃,不久便产生纷争,亚拉里克一世也对这个皇帝逐渐冷淡。阿塔卢斯既无统治的气魄也不肯顺从。

而且阿塔卢斯不接受哥特王亚拉里克一世的忠告,径自执行鲁莽的政策。远征军乘船时,他还拒绝让五百名哥特军士兵同行。这是元老院的决定,这个态度正暴露了罗马人对哥特人的猜忌。就当时他们所处的立场来看,这样做既无雅量也不聪明。

不用说也知道,亚拉里克一世当然大为震怒,而加入贵族行列的约维乌斯又替他的愤怒火上加油。这个约维乌斯竟然大言不惭地公开表示,他表面上背叛霍诺留皇帝,其实是个促使阿塔卢斯皇帝垮台的妙计。

这样,阿塔卢斯皇帝在里米尼附近的平原,在无数的罗马人和蛮族的注视下,被剥掉帝冠和紫袍,这些皇位的象征被送到拉韦纳,作为和平与友谊的佐证。

官员随即一一复职,至于那个被拉下皇帝宝座的废帝,为了保住小命,只得请求允许让他加入哥特军。

亚拉里克一世掠夺罗马城

阿塔卢斯皇帝退位,唯一阻碍和平的实际障碍被清除后,亚拉里克一世随即出兵到离拉韦纳不到三英里的地方,向霍诺留皇帝施压。由于受到幸运之神眷顾,霍诺留皇帝再度变得狂妄自大起来,亲信的态度也变得模棱两可。

这时候,哥特王获报得知死对头——那个萨鲁斯被聘请进入拉韦纳宫廷,不由得火冒三丈。

进入宫廷的萨鲁斯随即率领三百名士兵,冲出城门大胆出击,让正在摆开阵势的哥特军受到不小打击。萨鲁斯立下战功,意气风发返回城内。由于这场战功,萨鲁斯有资格去向亚拉里克一世传达说,他已经被永远排除在皇帝的友谊和盟约对象之外。

然而,拉韦纳宫廷这个违背承诺的愚蠢行为,给罗马城带来第三次灾难。哥特王再也不掩饰心头怒火,率领军队长驱直入,直逼首都城墙下。

元老院大惊失色,议员们并不希望首都能被解放,只求祖国崩溃瓦解的日子能够往后拖延,于是使出各种办法想要阻止。不过,他们并没有掌握奴隶和仆役暗中的助敌行动,后者出于血缘和利害关系,都对敌人怀有好感。

半夜,萨拉里亚城门悄无声息地开启,哥特军的号角响彻天际,把城里的居民从睡梦中吵醒。

建国后过了十一世纪又六十三年,这个征服、开化过无数人类的大帝国首都,终于在日耳曼、迦太基各部族的愤怒攻打下,成为一片废墟。

解说 西罗马帝国衰亡的经过

西哥特王亚拉里克一世掠夺罗马城,给帝国人民带来空前的浩劫。虽然皇帝的宝座早就移到米兰,最后又移到拉韦纳,但罗马城作为帝国的发祥地,依然在人们心中占有特别崇高的地位。对大家来说,罗马城就等于西罗马帝国。

这座永恒之都任凭蛮族摧残。不管是罗马人还是蛮族,都知道这个大帝国已经开始真正瓦解。

西罗马帝国的灭亡和前面说的西哥特人在罗马领土内定居有莫大的关系。这里就简单介绍一下“蛮族入侵”。

蛮族入侵

日耳曼民族原本住在北方,土耳其裔游牧民族——匈人从东方转移到东欧大草原地带,并使日耳曼民族开始进入罗马帝国领土内。骁勇善战的匈人给当地原住民造成巨大的冲击。匈人给予东哥特人致命打击后,整个日耳曼人社会随即陷入恐慌状态。

西哥特人首先向罗马帝国寻求保护。对蛮族来说,罗马帝国是历史悠久的伟大国家,现在自己处在受保护的立场,所以甘愿处在较低的地位,行事也很谨慎。可是罗马帝国官吏对待移居来的蛮族,除了人种歧视之外,又加上个人操守品德的问题,这一点非常不公平。

最后西哥特人被逼得不得不起来反抗,东罗马帝国皇帝瓦伦斯出兵镇压,在阿德里安堡战役遭到惨败。这次失利在历史上的影响至为重大,此后罗马人和蛮族的军力优势对调过来。一旦蛮族入侵过帝国领土,以后每次对罗马帝国感到不满,就更加大胆地显示出反抗的态度。

刚开始入侵时,蛮族的掠夺范围只限于边境行省,随后连意大利也闯入,最后更将罗马城洗劫一空。

入侵帝国领土的不只是西哥特人,受到鼓舞的日耳曼其他各部族也一一加入其中。406年,汪达尔人、苏维汇人、阿兰人联军渡过莱茵河进入高卢;三年后,连西班牙也难逃此劫。

不列颠尼亚则有名叫君士坦丁的人僭称皇帝,把罗马驻军赶走。已经自身难保的西罗马帝国,根本就束手无策。

以后罗马军就没有回去过不列颠尼亚,不列颠尼亚因而脱离罗马帝国统治。不久,北方日耳曼裔的盎格鲁人和撒克逊人渡海入侵这个被抛弃的岛国,共同统治它。

410年,掠夺罗马城的哥特王亚拉里克一世驾崩,他的妻弟阿陶尔夫继承王位,西哥特人向高卢移动。总体来说,西哥特人和罗马帝国十分配合,亚拉里克一世在世时,只要罗马帝国遵守诚信,就不去侵犯首都。

从寻求罗马帝国保护到移居罗马帝国领土这期间,蛮族与罗马帝国的关系又发生了变化。原先是臣服的立场,现在则是地位几乎相等的同盟者。这当然是上述一连串事件让罗马帝国看到蛮族的强大武力使然。

西哥特人站在罗马帝国同盟者的立场,开始去攻打其他的蛮族,425年在西班牙与汪达尔人、苏维汇人、阿兰人的战役即是例证之一。

进攻帝国的蛮族,不只是日耳曼民族。在罗马帝国与日耳曼民族的对立中,不久就出现了新的民族。5世纪中叶,匈人获得伟大的领导人,向西方入侵,那个伟大的领导人就是阿提拉。441年,匈人蹂躏巴尔干半岛,随后统治区域一直扩展到莱茵河流域,十年后更进入高卢,接着又直捣意大利。

包括罗马人在内的西方各民族,都被这个异族的激进性格震慑住了。对他们来说,匈人和魔鬼没有两样。

不过罗马军和日耳曼各蛮族组成的联军,在高卢阻挡了匈人的攻势,不久,阿提拉撒手人寰,匈人迅速没落,最后在454年于内达奥河畔与日耳曼人交锋,彻底溃败,从此匈人就从历史舞台上消失了。

日耳曼各部族继续在西罗马帝国各地争夺霸权,有一部分则继续迁徙。各部族当中,以汪达尔人和法兰克人的迁徙特别值得注意。前者迁徙范围非常广大,后者则建立了持续到中世纪的庞大王国。

5世纪初,汪达尔人一直迁徙到莱茵河,之后继续西进,429年渡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非洲。十年后,汪达尔人攻陷迦太基和大莱普提斯,开始统治非洲。汪达尔人的非洲统治切断了罗马帝国的生命线,亦即当地提供的丰富谷物。西罗马帝国的命运这时候实际上已经走到了尽头。

随后,汪达尔人掌握了地中海,立刻从奥斯提亚安提卡登陆,大肆掠夺罗马城(455年)。这次的掠夺比先前西哥特人的蹂躏还要彻底。西哥特王亚拉里克一世进行了三天,汪达尔王盖萨里克则盘踞罗马城长达十二天。

至于法兰克人则在民族大迁徙的混乱期间,从罗马帝国西北方逐渐南下,最后在西欧的广大地区建立王国,只不过法兰克王国的建立是进入6世纪以后的事情了。西罗马帝国灭亡时,其领土的南部仍受西哥特人统治。

法兰克人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宗教,在日耳曼各部族中,只有法兰克人接受天主教正统派,其他各部族则全是阿里乌派。

进入高卢后,法兰克人改信基督教。在这个地方殖民,使得他们与当地的领导人——主教建立良好关系,最后终于信奉在那里握有势力的天主教正统派。有新的蛮族加入,天主教会当然高兴不已。

对法兰克人来说,让天主教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有助于日后势力的扩张。法兰克人受到当地居民和教会的支持,进入6世纪后,他们将西哥特人赶到比利牛斯山那一边,在西欧建立庞大的王国。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到了5世纪70年代,由于一连串的民族迁徙,西罗马帝国的领土只剩下意大利。

当时驻留在边境的守备队武器不足,士气低落,甚至领不到薪资,因此部队派代表到意大利要求支付薪资,却没有任何结果,只得解散。失去罗马军保护的当地居民,就去寻求那里的蛮族国王保护。从这件事情不难想象即将灭亡的帝国的状况有多么窘迫了。

从帝位继承看西罗马帝国灭亡前的状况

在霍诺留皇帝死后继位的瓦伦提尼安三世,于455年遭受杀害,此时距离帝国灭亡约有二十年。在这短暂期间,共有九人轮流坐上西罗马帝国的皇帝宝座,当中除了马约里安皇帝之外,其他个个都是庸才,只是名义上的皇帝(相同期间,东罗马帝国则有三名优秀皇帝)。

佩特罗尼乌斯·马克西穆斯出于个人恩怨,杀掉瓦伦提尼安三世,僭称皇帝(455年在位),结果遇到汪达尔人掠夺罗马城,受到敌我双方厌恶,登基仅三个月就惨遭杀害。

之后,阿维图斯、马约里安、利比乌斯·塞维鲁、安特米乌斯一个接一个继承帝权。这样的帝权转移,背后实际都是由来自蛮族的意大利司令官里西梅尔操纵:先依照他的意思转移帝权,再由东罗马帝国皇帝予以追认。

直到安特米乌斯皇帝(467年—472年在位)为止,里西梅尔一直操纵着西罗马帝国,不过这样的人最后总是会死于敌对者的剑下。

之后的皇帝宝座让给了里西梅尔推荐的元老院议员奥利布里乌斯。不过由于安特米乌斯是东罗马帝国送到西罗马帝国去的皇帝,所以东罗马帝国并不承认这个篡夺帝位的僭帝奥利布里乌斯。因此僭帝的帝位并不稳固,一年后就被名叫格利凯里乌斯的军人夺走。但格利凯里乌斯皇帝也是傀儡,失去拥戴者的支持后立刻就不得不退位。

东罗马帝国皇帝利奥一世任命来自达尔马提亚的将军尤利乌斯·尼波斯担任西罗马帝国皇帝。尼波斯随即前往拉韦纳,逼迫格利凯里乌斯皇帝退位。不久,尼波斯率领的蛮族联军就起来造反,尼波斯只得退位。

直接逼迫尼波斯退位的是罗马军司令官欧瑞斯特。但欧瑞斯特自己并没有登基,而是让他的幼子当皇帝。他是西罗马帝国的末代皇帝。巧的是,这位皇帝的名字——罗慕路斯·奥古斯都,取自罗马的建国者和第一代皇帝之名。

当时西罗马帝国由于领土减少,时局动荡不安,致使财源沦于枯竭,连佣兵日耳曼人部队的薪资都发不出来,佣兵当然非常不满。

日耳曼同胞都以自己的实力在新的土地上建立王国,而佣兵对在意大利拥有土地的要求却仍然受到拒绝。终于,他们在476年发生暴动,带头的是佣兵队长奥多亚塞。

奥多亚塞一成为领导人,随即杀害欧瑞斯特,将幼帝罗慕路斯·奥古斯都软禁于坎帕尼亚的城堡里,告知东罗马帝国皇帝芝诺,意大利的帝位继承业已断绝。

这样,西罗马帝国在蛮族入侵开始后约一个世纪、罗马帝国分裂约八十年后,国家体制终于戛然中断。

东西罗马帝国的不同点

西罗马帝国灭亡,东罗马帝国存活下来,有如下几个因素:

首先是防御线的不同。和东罗马帝国比起来,西罗马帝国有绵长的边境必须守卫。在军事和财政方面,防御线拉长,就给帝国的经营带来极大的影响。

边境绵长,就需要庞大的军队,军队的支出也相对庞大,因此西罗马帝国向百姓课加重税。但税捐并非全民均等,只是使贫民阶层愈发痛苦而已,富裕阶层则享有特权可以免税,这致使西罗马帝国的大部分百姓连最起码的生活也无法维持,结果高卢的农民甚至去从事强盗抢劫的勾当。

内部的因素加上外部的因素——蛮族与外敌的频繁入侵,造成局部地区混乱,财富和农产品消耗殆尽,使得从事农耕的人数为之锐减,连防御边境的人员也不充足。

况且西罗马帝国人口比东罗马帝国少,换言之,人力资源原本就比较贫瘠,于是只能雇佣蛮族担任佣兵。但是税收减少后,对西罗马帝国来说,支付佣兵薪资就成为沉重的负荷。毋庸赘述,心怀不满的蛮族佣兵当然变得充满危险。

东罗马帝国边境线比较短,只有北部受到蛮族威胁,可以专心防御。东部边境则与波斯萨珊王朝维持友好的关系,长久以来始终不必动用一兵一卒。

在防御蛮族上,东罗马帝国还有一项优点,那就是首都君士坦丁堡牢不可破。狄奥多西二世时重新补强外墙和壕沟,以当时的攻城法,根本就无法攻陷这座拥有“狄奥多西皇帝大城墙”的都城。之后将近一千年间,君士坦丁堡虽然一再受到围攻,却总能够顺利击退敌人。无论如何,“铜墙铁壁”挫灭了蛮族的锐气,而且尝试围攻的人,每次都会亲身体验到“铜墙铁壁”的威力,所以蛮族当然会转往容易征服的地方。

其次是气候和地理条件的不同。东罗马帝国领土位于温暖的南方,自然资源比酷寒的西罗马帝国丰富,特别是农产品更不虞匮乏。在这方面,埃及做出很大的贡献。这个行省的谷物产量居全帝国第一,据说比西罗马帝国最富饶的阿非利加行省多三倍。

西罗马帝国在汪达尔人的攻击下,连阿非利加行省都丧失了,但东罗马帝国始终保住了最大的谷仓地带,两者之间的富庶差异高下立见。

在古代,自然资源——特别是农产品是否丰富,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影响极大,因此失去重要的谷物产地,西罗马帝国的经济必然衰退。5世纪以来,西部各城市已经不再是经济中心,而是成为要塞,其功用只在于掌管军事和行政,亦即只是消极地防御,攸关国家发展的积极商业活动早已不见踪影。

接下来再看看人的因素。

罗马人原本是质朴坚毅的勇敢民族,所以建国之后领土才会不断扩大。而且罗马人信奉多神教,宗教上极为宽容,不太会有种族歧视,观念也极为务实。不管是出自哪个民族,只要是优秀的人才,罗马人就会充分利用。这样的民族性让帝国逐渐发展、扩大。

但只要处在巅峰太久,任何人都一定会受到那个地位带来的影响。国家兴亡、门第盛衰在历史上俯拾皆是,罗马人亦复如此。他们相信自己本来就是优秀的民族,认为现在的地位是理所当然——就像他们从很早以前起就是这样,开始瞧不起周遭的蛮族。

瞧不起就会造成疏忽,疏忽就会带来信息缺乏,结果处理任何事情都变得笨手笨脚。疏忽也使得训练变马虎,使自己的实力逐渐降低。正因为傲慢,罗马人才会轻视蛮族的潜力,无法适当应对蛮族的崛起。

如果他们没有失去早期的民族性,顺利接纳日耳曼人加入,用日耳曼人的殖民增加人力资源和税收,那么防御后来入侵的蛮族一定应该非常有利才对。

最后是宗教因素。罗马人原本信奉多神教,后来改信基督教。这件事当时不只引发帝国内部混乱,还造成日后东西帝国之间的教会对立,更使西罗马帝国与后来加入的蛮族也产生宗教对立。西罗马帝国信奉正统派,大部分的蛮族则信奉阿里乌派。宗派的不同成为帝国国民和蛮族反目的主要原因之一。

以上是从东西罗马帝国的不同点观察西罗马帝国灭亡的主要原因。接下来吉本以“西罗马帝国灭亡概要”为主题,以他特有的表现手法,描述西罗马帝国到瓦解为止的变迁,同时根据他的时代和当时的国际情势,探讨世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