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基督徒的信仰、习惯

迫害异端

阿里乌派论战

亚他那修

君士坦丁一世皇帝及其几个儿子在位期间帝国与基督教会的动机

宽容对待异教

探讨基督教的发展是研究罗马帝国史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正当罗马帝国这个庞大组织被内外各种问题弄得疲惫不堪时,这个纯粹、谦虚的信仰掌握住人心并悄悄地传播开来。它从迫害中获得新的活力,最终在卡皮特里努山上的废墟中竖起胜利的十字架。

基督教的影响并不只限于罗马帝国时代及其领土内,在十三个世纪或十四个世纪之后的今天,在军事、文艺都无比繁荣的地区——欧洲,几乎所有人都信奉基督教。

不仅如此,经由充满热情的努力,基督教一直传播到亚洲和非洲最偏远的地方,而且经由殖民地的形成,就连古人从未知悉的、从加拿大到智利的广大地区,基督教也在那里扎根并成为当地的信仰。

研究基督教非常重要,而且也饶富趣味,但也有如下恼人的问题。

由于教会史资料不足,并且现存资料也有颇多可疑之处,因此我们无法准确掌握原始基督教会的真正面貌。如果想要做到客观,就必须将圣职者和一般信徒的缺点暴露出来。特别是后者,粗心的观察者往往会轻信基督徒的信仰告白。

对把基督教视为纯粹启示的神学家来说,研究基督教或许是件很愉快的工作,但对历史学家来说,这却是最烦人的工作。因为在人类颓废的漫长历史中,要找出一定会混入启示里的谬误和伪造,谁都知道这是非常困难的。

在现存的各种宗教中,为什么基督教会获得那样辉煌的胜利?大概谁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如果要寻求可以让人理解而且明确的答案,那么应该是以下这个说法,即教义本身的明确实证性和伟大“造物主”的旨意。

不过真实和理性很少会受到世人的欢迎,就连神为了达成目的,也经常利用人的激情。因此,在探讨基督教之所以会迅速发展的原因时,只要不会沦为不敬,那么还是看第二个层面就好,而不是看第一个层面。

基督教之所以会发展,有如下五个主要原因:

1.基督教坚忍不屈的精神,以及——若是可以这样说的话——狭隘的宗教热情(这原本是从犹太教来的,但基督教和犹太教不同,排除掉非社会性)。

2.“来生”的观念(支持这个“真理”的人,不管是谁,都会被利用)。

3.原始基督教会展现的“奇迹”。

4.基督徒道德上的严谨举止。

5.基督徒团体的团结与戒律(他们独特的团结和戒律,使得他们的人数逐渐在罗马帝国的中心增加,简直就像是一群独立的新兴国民似的)。

信徒的热情

前面已经简略看过古代世界宗教的多彩多姿,以及各个民族互相宽容对待对方众神的情况。

但是有一个民族并没有加入这些民族的交流中,那就是犹太人。这个民族长期在亚述和波斯的统治下受煎熬,到了亚历山大大帝的继任者时期才崭露头角。首先在东方,接着在西方,犹太人口急遽增加,立刻引发其他民族的好奇和惊叹。

奇妙的仪式、排斥社交的习惯、对其特异性的固执,这些都让犹太人呈现与众不同的特殊风格。不管是表面上还是私底下,犹太人都对其他民族表现出强烈的厌恶。

愚蠢的卡利古拉皇帝,竟然想把自己的雕像摆在耶路撒冷的神殿中,面对这个畏惧偶像崇拜更甚于死的民族那坚忍不屈的团结,皇帝的尝试遭到挫败。

犹太人对“摩西十诫”的虔诚信仰,反过来看,就是对外国宗教的憎恨。那被叫作宗教狂热的水流一被引进窄小的水道,就会化为激流,显示出无法被驾驭的凶猛气势。

但是基督徒的信仰经常伴随着恐惧,因为只要有崇拜异教的征兆——即使只是些许——就会被视为对魔鬼的服从。

因此基督徒的首要义务,就是彻底保护自己不受偶像崇拜伤害,但这并不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不管是哪一个民族,宗教都不可能只有思考式的教义,只在学校里讲解、在教堂里传道,更不要说当时的状况了。无论于公于私,所有事务都与无数的神、无数的仪式紧密结合,除非能把人与人的交流、社会的义务和娱乐都排除,否则根本不可能回避那些神和仪式。

在重要的和平或战争决议之前或之后,都要在行政长官、元老院议员、将军的列席或主持下,举行严肃的供奉牺牲的宗教仪式。至于在快活的异教信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公共庆典时,则要举办皇帝和人民都参加的竞技大会,作为对神衷心感谢的献礼。

但是对基督徒而言,竞技场和剧场是忌讳之地,因此他们总是哆嗦着避免进入那样的场所。

然而地狱的陷阱不只在那里,而是到处都可以找到。比如朋友相聚的宴会,因为人们在那样的场合中经常献酒给众神,互相祝福对方。

另外,婚礼上盛装打扮的新娘巧妙做出的娇羞神情,被送进新房的情景,以及葬礼行列肃穆地走向火葬场的场面等,虽然是特别的时刻,但对基督徒来说,这种不虔敬的仪式仍然会触及内心的罪。所以即使那里有自己最心爱的人,也不得不离开。

只要稍稍涉及偶像的装饰与造型的技术和职业,毫无例外,都有崇拜邪神的罪嫌。因为不管那是自由人的工作还是工匠的工作,经由那样的关联,社会上大部分人都会被卷入永恒的浩劫中。

现在只要转动一下眼睛看看那数不清的古代遗迹,就可以看到,除了显示异教众神的形象以及礼拜异教众神的圣器之外,还有希腊人凭借其想象力做出来的美丽造型。不管是住宅、家具或者衣裳,异教徒在其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都会选择那些最优秀的装饰品。

不仅器物,就连音乐、绘画、辩论和诗作,也一定可以找出和那邪神宗教相同的起源。

异教徒出于教育和习惯,迷信地维护公共和私人的祭祀。而每次只要有那样的祭祀,基督徒就彻底地进行反抗,也就是一再地经由抗议行动,点燃信仰之火。与信仰之火的激烈成正比的,是他们那坚定的对魔鬼的战斗意识。

不死的信仰

基督徒说,信仰并维护福音教义的人,可以获得永恒的幸福。因此不必说也知道,不分宗派、阶级和行省,很多人都对这充满魅力的主张表示欢迎。

早期的基督徒轻视现世,相信灵魂不灭。事实上,信仰肤浅的现代人,要理解他们的心理是很困难的。

有一个思想让这个灵魂不灭的“真理”在所谓的原始基督徒之间迅速传播开来。就传统和作为权宜措施来看,那也许是值得尊重的想法;但是作为经验来讲,那绝对不是让人觉得舒服的事情。那个思想就是所有人都相信世界末日和天国即将来到。

使徒们确信的这个“末日思想”,被其早期门生继承下来,并传给了下一个世代。

将基督的话语全部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的信徒,坚信在韦斯巴芗皇帝和哈德良皇帝的统治下,遭受无数苦难与侮辱的那一代犹太人死绝之前,“人子”一定会从闪耀着圣光的云端中,再次降临到这个世界。

就现代人的理性和人类之爱来说,对于只因为无知和不相信神圣的“真理”,就处罚异教贤人和有德之士的行为,是无法苟同的。但原始基督徒出于强烈的信仰,即使把大部分人类都打进永恒的浩劫中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虽然他们会对福音出现以前,包括苏格拉底在内的理性导师和古代贤人稍微手下留情,但对那些在基督诞生后仍然坚守魔鬼信仰的人,基督徒的一致见解是:他们既不能免除神怒,也没有免除的资格。

不用说也知道,原始基督徒中,有很多人以具体的行动实现了其信仰告白中歌颂的慈悲精神。的确,有不少人在看到同胞陷入危险时,同情之心会油然而生,并积极努力地要把可怜的同胞从毁灭中拯救出来。

这使得无数异教徒感受到意想不到的新恐惧,他们因得不到基督教神父和哲学家的任何具体保护,而在“永恒的浩劫”的震慑下颤抖不已。

但恐惧往往有助于信仰和理性的发展,对心怀“基督教是否才是真正的宗教”这种疑问的人,恐惧很容易说服他相信“基督教正是合理、安全的宗教”。

原始基督教会的奇迹

基督徒被认为即使在现世也被特别赋予无数超自然的恩惠,这既是他们的慰藉,同时在说服异教徒上也发挥了无比的威力。

事实上,除了常常经由神的直接介入而发生的可以相信的异象之外,基督教会从使徒和最早的门生时期开始,就经常伴随着奇迹、雄辩、幻视、预言、驱魔、治疗、复活等无数不可思议的现象。

不管是现实中看到的幻象还是梦中看到的幻象,从神那里获得灵异,对包括主教在内的男女老幼、一切阶级的信徒来说,都是最大的恩惠。的确,经由祈祷、断食、不眠等一连串修行提高虔敬之念后,他们就像中空的竹子或笛子似的,能够与精灵相通,看到恍惚的现象。这样的幻象大部分都是预先看到教会将来的发展,或者引导教会的行政。

将魔鬼从人的体内赶出来的“驱魔”仪式最具有宗教效用,所以直到今天,拥护基督教的人都一再重复说“驱魔”是真正的宗教证明。

当时驱魔仪式都在众目睽睽下庄严进行。驱魔师一治好病人,就会听到魔鬼坦承说自己就是夺走众人信仰之念的假神之一。

纯粹而严峻的道德

原始基督徒以德行证明信仰,并认为神圣的信念在启发或抑制悟性的同时,也可以洁净心灵,引导行为。

人们的习俗的确经由福音的传播获得了极大的改善。把同胞的无知正当化的早期基督教护教者,以及歌颂祖先有尊严人生的历史学家,将那景象栩栩如生地描绘了下来。

因此,身为想要介绍增强启示影响的人性因素的笔者,下面要简单叙述原始基督徒不得不让他们的生活态度变得圣洁、严肃的两个动机,即对过去罪孽的悔悟以及想让自己所属团体获得良好评价的念头。

很早以前,不信神的人出于恶意和不睦,曾经说出这样的指责话语,也就是基督徒只要一找到有些许悔意的人,就算是罪大恶极的人,也积极劝他信基督教,说异教教会不承认的赎罪,在基督教会可经由洗礼立刻实现。

但是这种指责只要除去虚伪的成分,不只对基督教的发展,就是对基督教的名誉也有莫大的帮助。

事实上,在具有代表性的圣人中,有不少人在接受洗礼之前都是胡作非为的歹徒。即使是拥护基督教的人,也应该会坦承确有其事。

只走善行正道的人,即使不怎么完美,也还是会暗中为自己的廉洁正直感到满足。但反过来也可以说,正因为这样,他们没有由后悔、悲叹、恐惧这些感情带来的那种奇迹般的突然悔悟的经验。

以耶稣为模范的福音传播者们,看到为罪恶感和报应苦恼的人,特别是那些为之苦恼的女性,并不会轻视她们。

像这些从罪孽和迷信中被救赎出来,对光辉的永恒生命抱着希望的人,不只是有德行地生活,甚至还下定决心要过严格的、忏悔的一生。现在渴望完美的念头已经支配了他们的整个心灵。理性寻求的是冷静的中庸之道,但热情却驱使人一口气飞向那相反的极端。

教父们对男女情交的严厉态度——有可能伤及灵性的一切欢乐都宜避免,也是出于同样的看法。

他们的口头禅是:“如果亚当没有做出那件悖逆道德的事,他应该能够以纯洁的童贞之身享受永恒的生命,而天国也应该会充满无害的植物和纯真,以及不死的人类。”

他们认为结婚是让人类这个种族不致灭绝的权宜措施,也是抑制自然奔放欲望的良策,堕落的亚当子孙是被允许结婚的。

正统派在解决怀疑论者对这个饶富趣味的问题时显现出来的踌躇,正说明他们对这一不得不承认、甚至不肯承认的制度的困惑。

他们对在洞房中的新婚夫妻规定的无数巨细靡遗的奇妙规则,一定曾使新郎不禁苦笑,也让新娘忍不住脸红。

教父们一致认为婚姻符合自然和社会的目的。肉体的结合应一直升华到与基督和教会的秘教仪式一体化的“相似”。这个结合被视为不能由离婚或死亡予以解放。

至于再婚则被加上“合法奸淫”这个烙印,被认为是必须纯洁的基督徒不可宽恕的罪。因此犯了这个罪的人,会立刻被从教会除籍,也会被从军队里赶出来。

情欲被视为犯罪,婚姻则被当成一种缺陷受到容忍,独身会被当成最接近完美的神的快捷方式,也是出于相同的看法。

虔诚的基督徒之间就流传着对肉欲没有感觉的人,以及没有向肉欲的攻击投降的人的故事。比如在非洲就有几个处女的例子——她们不以逃亡来保持纯洁,而是面对敌人,进行灵魂的白刃战。她们应司铎和助理司铎的邀请上床,在熊熊燃烧的情欲烈火中,没有留下一丝污点,并保持完全的纯洁。

基督徒抛弃现世的快乐,对世俗行业也没有改变其立场。

他们出于纯朴本性,痛恨宣誓字句的滥用和政府高官职位的虚荣,或者在公开场合可以看到的那种激烈竞争。并且由于他们性情温柔,所以不同意用司法或战争来让人类同胞流血——即使犯罪和敌对行为已经威胁到社会的治安。

由于忽视社会安宁到怠惰,不,甚至可以说近乎犯罪的程度,基督徒受到异教徒的侮辱和指责。异教徒经常说:“如果所有人都像这个新兴宗教的信徒那样胆小,万一四面八方遭逢蛮强的侵袭,帝国的命运将会变成怎样呀?”

对于这个屈辱的疑问,基督教拥护者的回答非常暧昧。因为在那当中有个隐秘的理由,而他们并不希望这个理由暴露出来。拥护者们都相信,在全体人类改信基督教之前,不管是战争还是政府或者罗马帝国,不,甚至连这个世界,应该早已被消灭了。

团结与戒律

人的心情有时会高昂,有时会消沉,但不久——即使是非常徐缓地——就会回到自然所定的位置,成为最适合那个时候的实际情况的心情。

基督徒也是一样。虽然他们对现世的事实和快乐无感,但并不表示他们的活动欲望被完全断绝。不久之后,他们就会被唤醒,在教会政治这个领域中找到大展身手的场所。

作为抵抗可以说是帝国国教的异教集团,基督徒需要某些内部制度,亦即在基督教这个共同体中,他们不仅需要宗教上的职务,也需要能够指导现世的职务。

想要寻求自己所属教团的安全和名誉的念头,甚至在信仰虔诚的人心中植下了与早期罗马人的爱国心类似的心情,有时候也带来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冷酷。为了让自己或朋友担任教会要职,基督徒会用漂亮的借口将这种野心伪装起来,亦即坚持那完全是为了公益,所以需要那个职权。

因此在履行职务时,他们经常被要求揭露异端的谬误和各党派的策略,或者反对教友不道德的阴谋,或者驱逐意图扰乱共同体安宁的人。

“灵巧像蛇,驯良像鸽子”是对被交付教会政治的信徒的训示。但随着执行职务经验的累积,“灵巧像蛇”变得愈来愈老练,“驯良像鸽子”则逐渐受到玷污。

占有公职的人,在俗世固然不用说,就是在基督教社会里,其各种资质也都比一般信徒杰出。而暗藏在行为后面的真正动机,不只对他人,或许就连对自己也要掩饰起来。这些人天天过着忙得昏天暗地的生活,不久那生活中就加进了来自宗教热情的刻苦与顽固。

不管哪个时代,少数人总是经由财富和知识享受特权,大部分人则在卑贱、无知、贫穷中出生、死去。这是人类社会的实际情况。基督教原本也是以所有人类为对象的,但是过了不久,教会就必须从下层阶级吸收比从上层阶级还要多的信徒。

但这个自然形成的情况,之后却让基督教的敌人有了可以猛烈攻击的标靶,他们说基督教的信徒大多是当时社会的渣滓,也就是指当时帝国中的农民、工匠、女人、小孩、乞丐和奴隶。

最后列举的奴隶角色不可以忽略,因为经由他们的引见,有时候传教士也可以去拜访富裕阶层。

这些敌人毁谤说:“这些受人鄙视的教士,在公开场合虽然沉默寡言,但同伙聚在一起时却非常饶舌,而且唯我独尊。他们虽然战战兢兢地躲避哲学家,却乐于和没有学问的大众交往,以花言巧语蒙骗他们。因为这些世俗大众是最容易受迷信与恐惧影响的人。”

使徒是耶稣基督在加利利海边的渔夫当中挑选出来的,他们的出身愈是卑贱,人们就愈是不得不对他们的优点和成功表示赞叹。

我们必须将精神贫瘠的人可以进入天国的保证铭记在心,也要真诚地相信神保证不幸的人来生可以获得幸福。幸运的人要对现世拥有的感到满足。而且也不能忘记,即使是所谓的贤人,也会怀疑理性和知识,同时又滥用理性和知识,最后更从事无谓的竞争,想要夺取理性和知识的优越地位。

为什么需要这样的反省呢?这是为了从最受上天恩宠的优秀人物无法获得救赎这件事情中,为自己找到些许慰藉。

塞内卡、老普林尼、小普林尼、塔西佗、普鲁塔克、盖伦、爱比克泰德、马可·奥勒留,他们分别在他们的活动或者思索上装饰他们的时代,提高人性的尊严,各自为他们的身份及地位带来光辉。这些人用学问进一步琢磨原本就已优秀的悟性,用哲学维护精神不受充满偏见的世俗信仰的污染,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追求真理、实践德行。

但是这些贤人、哲人,不是没有发现基督教的完美,就是拒绝基督教,这让我们感到遗憾的同时也大为吃惊。他们不管是开口还是沉默,都在侮辱并蔑视这个当时已经席卷全帝国的新兴宗教。

在记录上,他们当然并不是完全没有提及基督徒,确实有几个人说过。但他们根本不认为这个新兴宗教的信徒值得有知识的人过问,他们只不过是盲从、顽固的狂热信徒集团罢了。

迫害异端

君士坦丁皇帝以宽容对待基督教会,拥护基督教会的权利。这个皇帝死后,圣职者出于感激赋予他神圣的光环,直到今天。

的确,在君士坦丁皇帝时代,他们受到的恩惠不只是财富和荣誉,连报仇的机会都能得手,因此当时民政官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支持“正统派”。宽容的宗教大宪章《米兰敕令》保证的“信仰自由”这个基本权利,不久之后就受到侵犯。君士坦丁皇帝似乎在认识到真理的同时也学会了迫害的道理,基督教获得胜利后,他就开始镇压异端分子。

君士坦丁皇帝对从天主教会分裂出去的各教派的看法,是很直觉式的,亦即那些人与违逆他的意见和命令的鲁钝顽迷之辈以及罪犯没有两样,所以与其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还不如把他们从即将来到的“永恒的浩劫”中拯救出来。

怀着这个信念的君士坦丁皇帝,立刻免除分裂出去的各教派传教士他曾慷慨赋予正统派圣职人员的各种特权。但皇帝或许认为即使没有那些特权,他们还是可以生存下去,所以在不久之后要去征服东方时,他随即发布敕令,指示要完全铲除他们。在布告中措辞强硬的弹劾之后,他接着明文禁止他们集会,他们的资产若不被没收上缴国库,就要捐给正流派教会。

当时皇帝想要禁止的对象,可以明确指出的有信奉萨姆萨特的保罗派,主张预言持续性的弗里几亚的孟他努派,否定悔改的现世效用的诺瓦提安派,以及亚细亚和埃及的诺斯底主义各派逐渐统合起来的马吉安派与华伦提努派。但或许稍早之前从波斯传来,将东方神学和基督教神学巧妙折中起来的摩尼教也应被列入。

要消灭或者至少要规范这些异端的政策,被以一种雷厉风行的方式展开,其成果丰硕。处罚条例甚至有从戴克里先皇帝的敕令中借用来的。不,不只条例,就连强迫改信宗派的方法,也大获正流派主教们的赞赏——以前在同样的镇压下,他们可是强烈主张人权的。

神学论战

君士坦丁皇帝的辩舌与聪明,自古以来就备受推崇,但是一扯上宗教,他的知识就令人大感怀疑。

的确,光就这方面来看,他只不过是个罗马的将军或者君主,完全没有从学问或神的启示中获得高瞻远瞩的智慧。因此,他是否有资格用希腊语论述形而上学的问题和信条,非常值得怀疑。

出于对宠臣奥修斯(这个人曾经担任过尼西亚会议主席)的信任,君士坦丁皇帝转而支持正统派;关于异端的保护者——尼科米底亚主教尤西比乌斯援助的那个僭帝马克森提乌斯的传言,也有可能让他对异端的印象更加恶化。

无论如何,君士坦丁皇帝承认尼西亚会议的决议,违抗决议的人,立刻遭到流放。

于是,原先宁死不从的十七名主教中有十五名临阵脱逃,剩下的两名那有气无力的反对声音,不久也完全消失。恺撒利亚主教优西比乌斯,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同质论”,而尼科米底亚主教尤西比乌斯也因犹豫不决,三个月后被判处流放。

阿里乌也被放逐到达尔马提亚的边境行省,所有阿里乌派都被加上“波菲利派”的卑贱烙印。该派著作全被抛入火中,即使暗中只藏下一本的人,也要被判处重刑。

但君士坦丁皇帝简直就像先前的行动是出自一时的激情似的,之后不到三年,他就开始对阿里乌派显示出慈悲、宽容的态度。

受到放逐的人全被唤回来,而那个尤西比乌斯,也因皇帝最爱的妹妹是他暗中的保护人,逐渐恢复以前对皇帝的影响力,最后再度坐上主教宝座。

阿里乌同样受到宫廷人士的礼遇,就和他们对待遭到不白之冤的人一样,他的信仰也在耶路撒冷会议上获得承认。

也许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错误,皇帝下令让这个司铎参加在君士坦丁堡大圣堂举行的拜领圣体仪式。

或许是命运捉弄人,阿里乌司铎竟然在确定自己胜利这天逝世,而且死得非常离奇。

因此,有人推测正统派的主教们为了保护教会,采取了比祈祷还要灵验的手段。这样的臆测不能说是无稽之谈。

无论如何,之后正流派的三名主要领导人——亚历山大港的亚他那修、安条克的尤斯塔修斯、君士坦丁堡的保罗——经由一连串的会议,以各种不同的罪状被免职,并被放逐到边境行省去了。

下达这个命令的君士坦丁皇帝,临终之际在尼科米底亚阿里乌派主教主持下接受了洗礼。

这个皇帝的教会政策过于草率、无能,无法立刻让其政策正当化。从他不习惯神学论战而且轻易接受信仰看来,他有可能是受到了异端派那煞有介事的教理的嘲弄。

从他保护成为异端派的司铎阿里乌、迫害正统派主教亚他那修中也可以看出蛛丝马迹。而且他又把尼西亚会议视为基督教信仰的堡垒,甚至当成自己的伟大业绩。

在君士坦丁皇帝之后继任帝位的那几个儿子,虽然从小就想受洗,不过真正受洗却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他们对于秘密仪式的看法也和父亲相同,虽然没有接受应有的仪式,却各自大言不惭地说出自己的见解。

由于情况如此,所以“三位一体说”的论战结果,和继任的皇帝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看法有很大关联。他继承东方各行省,掌握整个帝国。

不过,新皇帝对于国家政务的看法全受到亲信意见的影响,因此暗中弄到先帝遗嘱的阿里乌派就巧妙地亲近他,大大利用这个好机会。

就这样,心灵的毒害首先经由太监和奴隶在宫廷中散播,然后从宫女蔓延到禁卫军,最后再由后妃传染给皇帝。

拥护阿里乌派的继任皇帝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既没有用理性克制自己,也没有用信仰让自己不动摇。他只是出于对反对派的极端恐惧,在黑暗、空虚的深渊两侧徒劳摇摆罢了。也就是说,他一下子支持阿里乌派,一下子又排斥他们;一下子把他们处以流放,一下子又把他们叫回来。

不管是处理国家政务还是庆典,他总是整天,有时候甚至彻夜绞尽脑汁,想要选出能够表达自己信念的字眼。原本可以舒服地睡个懒觉的时刻,他也无法从这个问题中解放出来。

最后,他甚至把一连好几天做的乱七八糟的梦,解释成上天的启示。为了讨皇帝欢心,连自己宗派主张也忘了的圣职人员送给他“主教中的主教”这个称号,这也让皇帝欣喜非常。

为了统一教理,虽然他在高卢、意大利、达尔马提亚、亚细亚各地召开无数会议,但他本人轻率的发言加上阿里乌派内部的对立以及正流教派的抵抗,使他无法实现原先的目标。于是,他只得采取最后的手段,发布敕令召集会议。

但是由于尼科米底亚突然发生地震,灾情惨重,找不到合适的场所,再加上或许不可告人的理由,总之会议召开不得不做部分变更。

结果,东方主教在伊苏利亚的塞琉西亚召开会议,西方主教则在亚得里亚海沿岸的里米尼召开会议,并下令各行省所有主教必须参加。

一发不可收拾的神学论战

东方的会议经过四天的激辩,最终因没有获得结论而散会。西方的会议拖延了长达七个月的时间,因为皇帝对民政总督托鲁斯下了敕令,要求西方的会议在意见达成一致之前不许散会。而且这个敕令还伴随着可以将最顽固的十五名主教放逐的权责,同时保证在托鲁斯完成这项艰难任务当天,让他就任执政官。这样一来,托鲁斯当然不可能不执行命令。

面对民政总督的恳求与恫吓、君主的权威、瓦伦斯和乌尔萨西乌斯的诡辩,再加上宛如遭受放逐般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阴郁日子,西方的会议终于在被迫做出全场一致通过的决议后闭幕。

就这样,在君士坦丁堡宫廷接见东西方代表的皇帝,对于“神之子”,可以不使用“同构型”的话语,而把主张“类质性”的信仰告白硬加给全世界。对此,皇帝感到无比满足。

话虽如此,经由放逐正统派主教让阿里乌派获得胜利,以及非法迫害伟大的亚他那修也依然无法达成预期的目的,这些都是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在位期间最为世人诟病的污点。

正统派斗士亚他那修

不管是活动方面还是思索方面,只要能够集中心力在一个点上恒久地坚持下去,几乎没有不能达成的目标。不可否认,这种事例很罕见,但是无论如何,的确发生过那样的事例。

那个留下不朽声名、与天主教会的“三位一体说”不可分割的亚他那修,就是这样一个事例,他将自己的一生和才华全献给了“三位一体说”。

他受到亚历山大港主教亚历山大一世的影响,在阿里乌派全盛时期坚决反对阿里乌派,随后担任亚历山大一世主教的书记官。不久,他的学识和品德受到出席尼卡伊亚会议的主教们的注意,获得他们的赞叹与尊敬。

不管什么时代,在危急存亡的时刻,上了年纪的达官显贵不能顺应时代要求的主张总是无人倾听。当时也是一样,担任助理司铎的亚他那修也不例外,从尼西亚回来后过了五个月,他就坐上埃及首席主教的宝座。

他担任这项要职长达五十六年,在那漫长的在位期间,他始终与阿里乌派不懈战斗。

有两次他被从首席主教的宝座上赶下来,成为流放者或逃亡者的岁月共达二十年。在这期间,他的足迹几乎踏遍帝国全部行省,他那为了“同质论”而忍受无数苦难的身影,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在迫害的风暴中,亚他那修始终不顾自身的危险。他的信仰中的确有着狂热的成分,然而他在受迫害期间显示出的勇敢与才华,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即使拿帝国的统治来说,这个主教的非凡才能,让他远比君士坦丁皇帝那些不肖的继任者,更适合担任统治者。

在学识上,他比恺撒利亚主教优西比乌斯略显逊色;在辩论的才华方面,他也不如格里高利·纳齐安和巴西流流畅,但说服力却更胜一筹。当别人要他说明他的见解和行动的正当性时,不管是用笔还是用嘴,他都能明白而堂皇地表述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并让人信服。

在天主教圈里,亚他那修被视为基督教神学泰斗。和一般的圣职人员不同的是,他还精通两种世俗学问——法学和占卜。事实上,亚他那修的预言非常灵验,公正、有理性的人把他的本事归之于他的经验和判断,支持他的人认为那是上天给他的灵感,敌对的人则把那当成魔鬼的法术。

但亚他那修的资源不止这些。从僧侣到皇帝,一切阶级的人的举动他都在不断观察着。就这一点来看,有关人性的知识,才应该是他最精通的学问。

对于这个世间一直在变化的事情,他立刻就能看出本质,不错失一切可以善加利用的机会。

应该大胆地命令到什么程度,应该在哪里巧妙地暗示,应该抵抗迫害到什么程度,应该藏身在何处,像这样的判断他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即使严厉惩罚异端、造反之徒,在自己的宗派中,他作为贤明的指导者,也会显示出风度和宽容。

亚他那修就任首席主教时,有一部分人指责那是违法的,而且过于轻率。但是了解他为人的圣职人员和普通人,很快就对他怀有好感。甚至整个亚历山大港的居民,都为了这个人不惜手执武器起来反抗。

处在逆境中时,亚他那修总会获得管辖区内圣职人员的支持和安慰。埃及行省内的一百名主教都强烈支持他。

一方面引以为傲,另一方面则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亚他那修经常带着少数随从,从尼罗河口到埃塞俄比亚边境,走遍管辖区内的各个行省,连最卑贱的民众他也亲切问候,有时候他也去探视沙漠中的圣者和隐者。

这种罕见的天分并不只在与他有相同教养和习惯的群体——圣职人员聚集的会议上表现出来。即使在皇宫里,亚他那修的毅然态度中,也带着非常恭敬而坦然的风格。

因此,在他顺境与逆境频繁交替出现的一生中,直到最后,他都从来没有失去过朋友的信赖和敌人的尊敬。

“活捉亚他那修”

下面是这位非凡人物经历过的极具戏剧性的冒险故事。

一天夜里,圣泰奥纳斯教会遭受西里亚努斯的军队包围,大主教宝座上的亚他那修并没有失去一丝威严,他已经做好从容赴死的准备。礼拜被怒吼和惨叫打断,他鼓励颤抖不已的群众唱一首诗来表示对神的信赖。就是那首大卫的诗,歌颂以色列的神面对傲慢无礼的埃及暴君的胜利。

但是门最终被冲破了,接着箭矢如雨一般射向群众,士兵执剑闯进最神圣的地方。

祭坛周围燃烧的圣烛,将甲胄和武器照得闪闪发光。

在这期间,亚他那修始终正襟危坐在宝座上,没有一丝惧色,即使身旁的人请他离去,在最后一名信徒平安逃出之前,他也坚决不肯离开宝座一步。

到了要离去时,黑暗和喧闹助了亚他那修一臂之力。他趁乱混进人群中,途中被推倒在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昏迷过去了,他动也不动一下,但过了片刻他一跃而起,摆脱穷追不舍的士兵,成功逃离险地。

就这样,亚他那修在敌人面前消失了,并在主政者耳目不及之处躲藏了六年。

敕令被立刻送抵埃塞俄比亚的基督徒王侯手中,下令不得让亚他那修住在他们的领地内,要将其放逐到最偏远的地方。现在皇帝的专制权已经遍及整个罗马帝国。

为了逮捕一名主教、一个逃亡者,帝国投入一切军力,连督军、总督、军团司令官都动员起来,文武百官都在绞尽脑汁执行这道敕令。不论生死,只要能找到他的人就可以获得高额奖赏,而藏匿人犯者则将被一律判处死刑。

荒野上的修道院

亚他那修逃往的泰贝原野,住着狂热的信徒,比起皇帝的敕令,他们更听从修道院院长的命令。在这些信徒之中,安东尼乌斯(被叫作圣安东尼乌斯·耶雷米塔的埃及修道士)和帕柯米乌斯(在尼罗河内陆苏丹创立修道院的圣隐修士)被尊称为师。

埃及的修道院不是盖在远离人烟的荒凉之地,就是盖在群山顶峰,或者尼罗河中的岛上。亚他那修就藏身在这样的地方。

从塔本尼西传出的神圣的角笛声,让数千名修道士从四面八方聚集到那里去。他们大都来自附近的农村,身体强健,不屈不挠的精神更是世上罕见。

如果修道院受到军队攻击,他们在知道无法抵抗时,就会主动伸出自己的脑袋接受处刑,印证埃及人即使被刑囚也不会吐实的民族精神。

亚他那修受到这些团结一心、训练精良的修道士舍身保护。每次危险逼近,他就从一个藏身处移到另一个藏身处,直到最后都留在那片被认为有恶鬼和怪物栖息的内陆沙漠里。

这位亚历山大港大主教一直隐居到君士坦提乌斯二世死去为止,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修道院度过,接受修道士的各种伺候。

但亚他那修并不是始终都躲在沙漠中,由于和天主教会的密切联系也非常重要,所以一旦搜捕行动稍有放松,他就离开沙漠潜伏进亚历山大港,由朋友或门生为他安排藏身地点。

在亚他那修经历的无数冒险当中,有不少可以成为传奇故事最好的主题。有一次他藏身在空水槽中,因被女奴隶出卖而走投无路,不过最后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逃过了一劫。又有一次,他藏身在有“亚历山大港第一美人”之誉的妙龄女郎家中。

后来那位女郎说,深夜时分,大主教突然衣冠不整地冲进来,请求救他一命,说上天给他启示,要他在这个亲切的人家中藏身。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恳求,信仰虔诚的她没有惊动别人,并把他藏在居所最里头的闺房里。在危险消失之前,她按时送书和食物进去,为大主教洗脚,也替大主教和外面联系,如仆人般伺候大主教,如教友般尽心尽力照顾大主教。

谁也没有察觉到被严格要求贞洁的圣者,和很有可能煽起情欲火焰的美人,会在这样被隔离的情况下住得这么近。

在受迫害和遭放逐的六年期间,亚他那修好几次到她家拜访,而且他公开说他看过里米尼会议和塞雷乌基亚会议,所以我们不得不认为他曾暗中亲临会场。

持续抵抗

和盟友密切协商,不错过任何利用敌人分裂的机会,一切政治家只要有这样的手腕,进行再怎么危险、大胆的尝试都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亚他那修也是一样。从远离人烟的内陆藏身处,经由和地中海所有海港以贸易和航行相连的亚历山大港,他不断对庇护阿里乌派的皇帝展开坚决的攻击。

他的论文被大家争相传阅,这些论文鼓舞了正统派,让正统派团结。在公开写给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的致歉文中,他有时称颂皇帝的稳健政策,但是暗中流传的弹劾文中,他却把皇帝叫作愚蠢卑鄙的君主、杀害亲人的凶手、帝国的暴君、敌基督者。

至于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则狼狈不堪。这个严惩伽尔斯的鲁莽、镇压西尔瓦努斯的叛乱、摘掉威杜拉尼奥的帝冠、粉碎马格年提乌斯军团的皇帝,处在胜利后的巅峰期,既无法与看不见的敌人和解,也无法对之进行报复,只能挨打。作为基督教世界的君主,他是第一个感受到信仰强大力量的皇帝——信仰不会对任何粗暴的权力屈服。

异教徒的希望之光

基督教世界的分裂延迟了异教的瓦解。教会内部动乱产生的危机意识,降低了基督徒对异教徒的战斗士气。

如果只是为了消灭偶像崇拜,那么根据以前的非宽容原则,一切或许应该都已经正当化。但现实是,皇宫内存在着对立,对立两派轮流掌握霸权。即使一方居于劣势,实力很快又会增强,因此双方都不敢采取拉拢对方人心的策略。

不管是权威还是趋势,或者不管是利害关系还是道理,现在的一切都对基督徒有利。话虽如此,整个帝国不可能立刻就受到这个宗教感化,完成这项工作要花上两三个世代的时间。

多神教在罗马帝国拥有悠久的历史,而且直到最近仍然被定为国教。正因为这样,对大多数人民来说,众神依旧是他们虔诚崇敬的对象。比起思索型的教义,他们还是更乐于亲近自古以来的习惯。

君士坦丁皇帝以及他的儿子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在位期间,不管是政治上的还是军事上的,光荣的机会都被公平地分给每一个国民。知识、财富、勇气这些资源,大部分也都被用来维护多神教。正因为如此,无论是元老院议员还是农夫,或者诗人和哲学家,尽管迷信的根据各有不同,也还是怀着相同的虔诚聚集在教会中。

但是,以前被禁止的一个宗派(基督教)现在成了胜利者,这让异教徒备感屈辱。

就在这样的时候,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传闻。把高卢从蛮族的武力中解放出来的青年英雄,亦即被视为帝位继承人的副帝尤利安,暗中信奉祖先传下来的宗教。听到这个消息的异教徒,心中再度燃起希望的火苗……

解说 君士坦丁皇帝和他那些儿子的政绩以及尤利安的登场

正如前一章介绍的,君士坦丁皇帝(308年—337年在位)以建设新首都和将基督教合法化,为罗马帝国带来划时代的转变。从他即位以后,罗马帝国的重心就彻底移往东方,西罗马帝国灭亡后,东罗马帝国还继续维持了一千多年。

这位君士坦丁皇帝在位时间约达三十年,时间之长仅次于第一代皇帝奥古斯都。历经内外无数战争,又能维持这么长时间的统治,还为帝国的将来打下基础,他确实是与“大帝”这个尊称名实相符的伟大君主。

在长期的独裁政权下,除了上述两项政绩之外,他也做了许多有意义的改革,比如行政组织和军事组织的改制,以及建设公共设施等。

行政组织由戴克里先皇帝开始规划增加人员,这在后来反而使行政效率不彰。

军事方面,他将传统的军队分成边境部队和机动部队,前者驻扎在边境遏阻蛮族,后者则是在蛮族入侵或叛乱时可以迅速移动的部队。君士坦丁皇帝在位时期,莱茵、多瑙河边境和东方边境依然处在敌人的威胁之下。皇帝也亲自远征过日耳曼、哥特、萨尔马提亚各族。

公共设施方面则有无数建筑物诞生。在拜占庭建设新的首都,在罗马兴建大浴场、圣彼得教堂以及纪念战胜马克森提乌斯的凯旋门等。

不过支持那些建设和改革的财源,后来变成怎样呢?很遗憾,这些财源最后都枯竭了,因此他不得不对国民课征严苛的税金。

不用说也知道,君士坦丁皇帝在许多方面都是贤明的皇帝,但即使这样,在他一生中,不只在国家政务上,在个人私德上也犯过不少重大错误。只因为猜忌就将有德有能的长子克里斯普斯判处死刑,随后又将妻子福斯塔逼死就是最好的例子。

由于父亲君士坦提乌斯一世和马克西米安皇帝的养女再婚,君士坦丁皇帝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和表兄妹。之后他的儿子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和副帝尤利安之间的对立,也是因为这样的血缘关系。

君士坦丁皇帝除了克里斯普斯之外,还有君士坦丁二世、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君士坦斯三个儿子,但是很遗憾,他们的品德都不适合担任庞大帝国的皇帝。也许是深切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安排同父异母弟弟的儿子达尔马提乌斯担任与三个儿子共同治理国家的皇帝。

在波澜壮阔的一生最后,有如巨大的太阳西沉一般,在337年正准备远征波斯时,这位伟大的皇帝撒手人寰。

君士坦丁皇帝一死,三个继任皇帝立即失和,达尔马提乌斯首先遭受杀害。

留下来的君士坦丁家的三兄弟以如下的领土划分,一起统治帝国一段时间。

君士坦丁二世(337年—340年在位),统治西班牙、不列颠尼亚、高卢。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337年—361年在位),统治东罗马领地。

君士坦斯(337年—350年在位),统治意大利、达尔马提亚、阿非利加。

杀害达尔马提乌斯后,三兄弟本来应该好好团结,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丝想要合作的意愿。

340年,君士坦丁二世将矛头指向君士坦斯,入侵意大利北方,想要夺取幺弟的领地。可是想要争夺霸权的人反而遭受攻击,溃败惨死,结果君士坦斯成为统治整个西方领地的皇帝。

七年后,这次换君士坦斯皇帝遭逢来自日耳曼族将军马格嫩提乌斯的造反,他在逃窜途中命丧高卢。

最后只剩下君士坦提乌斯二世,他立刻打败篡位者马格嫩提乌斯,成为自父王以来的第二个单独统治整个罗马帝国的皇帝。

下一章也会以较大篇幅描述君士坦提乌斯二世皇帝,虽然他维持了二十多年的政权,不过在历史上却被评价为多疑的阴谋家。一成为正帝,他就大量屠杀族人。日后与他对立的尤利安一家人,也是这场惨案的牺牲者。当时尤利安由于年纪尚小,幸运地逃过一劫。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受到父皇的影响,是个虔诚的基督徒。但是与父皇相反,他支持阿里乌派,因此迫害正统派主教亚他那修。这在本章已有详述。

由于他占据东方的宝座,所以喜爱东方风格的装饰,把宫廷礼仪变得热闹缤纷,这或许也是戴克里先皇帝以后的传统。另外,他在位期间,其亲信的太监拥有无比的权势,这也是这个皇帝的污点之一。

君士坦提乌斯二世在361年远征波斯,此后为了讨伐被高卢军团推举为正帝的尤利安,他在返国途中病逝于小亚细亚。

于是,吉本手中的笔转向在后期罗马帝国皇帝中大放异彩的尤利安皇帝在位时期。

第一门的奥古斯都像,现在收藏于梵蒂冈博物馆。奥古斯都表情严峻沉着,身材魁梧,全身披挂,铠甲上的浮雕描绘的是大地母神,象征着对天下的统治。他手指向前方,右脚边有一个骑着海豚的爱神丘比特的形象,表现奥古斯都是一位仁爱之君。(© Musei Vaticani, Photo by Till Niermann)

1836年绘制的罗马万神殿画作。万神殿由于其完美的古典几何比例被米开朗琪罗誉为“天使的设计”。(The Pantheon and the Piazza della Rotonda in Rome, by Jakob Alt, © Albertina)

罗马大火之后,尼禄听闻有人怀疑是他本人暗地纵火,为了不使传言扩大,他便宣称这场灾难是基督徒阴谋纵的火。于是他下令逮捕基督徒,公开地将他们残酷折磨——钉十字架,披兽皮让恶狗咬死,将他们钉上柱子当蜡烛。(Nero's Torches, by Henryk Siemiradzki, © Muzeum Narodowe w Krakowie)

1.涅尔瓦皇帝(© Museo nazionale romano di Palazzo Massim)

2.图拉真皇帝(© Glyptothek)

3.哈德良皇帝(© Musei Capitolini)

4.安东尼·庇护皇帝(© Museo Nacional del Prado)

5.马可·奥勒留皇帝(© Musée Saint-Raymond)

五人先后为帝,使罗马帝国八十多年间政治清明,与之前一百年的腥风血雨形成鲜明对比,这段时期也被称为罗马帝国的“黄金时期”。

马可·奥勒留之死。画作描绘了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抓住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年轻人的手臂,即他的儿子康茂德,然而康茂德没有注意听父亲对他说的话,并且看上去很傲慢。(Last Words of the Emperor Marcus Aurelius, by Eugène Delacroix, © Musée des Beaux-Arts)

角斗士运动的参加者也不全是角斗士。康茂德宣称自己为海格力斯神的儿子,并时常亲自下到竞技场与角斗士或野兽搏斗。(Pollice Verso, by Jean-Léon Gérôme, © Phoenix Art Museum)

塞维鲁王朝的家族壁画。在这幅木版画上,父亲塞维鲁皇帝和母亲尤利娅站在后面。画面前方右侧的即为年幼的卡拉卡拉。卡拉卡拉登基后,抹除了画中其兄弟盖塔的脸。(Severan Tondo, © JoséLuiz Bernardes Ribeiro, Photo by Steven Fruitsmaak)

存于伊朗悉路玆的岩壁浮雕,展示沙普尔一世对罗马帝国的功业。乘马者为沙普尔一世,其对面站立者为瓦勒良皇帝,跪在其前方乞降者为罗马皇帝阿拉伯人菲利普。(Photo by Ali Ganjei)

1764年雕刻的戴克里先宫风景画。戴克里先退位后即居于此,位于现克罗地亚斯普利特市,是一座宏大壮丽的海滨堡垒和豪华巨型乡间别墅。(Peristyle of Diocletian's Palace in Split, by Robert Adam)

四帝斑岩塑像。四帝共治制缓解了三世纪危机以来的帝国内部矛盾,却也埋下了帝国东西分裂的隐患。(Photo by Nino Barbieri)

君士坦丁的捐赠。这幅画作的灵感来自著名的《君士坦丁的捐赠》,这份伪造文件内容称罗马皇帝君士坦丁一世将罗马一带的土地赠送给教宗。(The Donation of Rome, by Schule von Raffael, © Musei Vaticani)

拉斐尔绘制的君士坦丁大厅壁画局部。壁画描绘当君士坦丁出征他的对手马克森提乌斯时,巨大的十字架向他显现的传奇故事。君士坦丁的胜利使得整个帝国西部的控制权落入他手。(Vision of the Cross, by Schule von Raffael, © Musei Vaticani)

颓废的罗马人。画作展现了罗马城内纵情酒色的生活,在右下角,两个远道来访的日耳曼人冷眼旁观着这颓废的景象隐喻了罗马帝国日后将亡于日耳曼人手中的结局。(Romans during the Decadence, by Thomas Couture, © Musée d'Orsay)

亚拉里克率领的西哥特人攻陷了罗马并大举劫掠。他们是第一批能够攻克“永恒之城”罗马城本身的蛮族武力。(Sack of Rome by the Visigoths, by JN Sylvestre)

狄奥多西一世颁布“萨洛尼卡敕令”,宣布基督教为国教,禁止其他所有非基督教的宗教习俗,其中包括希腊的古代奥运会。(St Ambrose barring Theodosius from Milan Cathedral, by Anthonis van Dyck, © National Gallery)

画面描绘了历史上有名的教皇利奥一世和阿提拉的会议,包括圣彼得和圣保罗在天空持剑的图像。(The Meeting between Leo the Great and Attila, by Schule von Raffael, © Musei Vaticani)

查士丁尼一世是古罗马时代末期最重要的一位统治者,他的统治期一般被看作是罗马帝国历史从古典时期迈向中古世纪的重要过渡期。(Emperor Iustinianus and his suite, © Basilique San Vitale, Ravenna)

狄奥多拉皇后拥有过人的胆识和智慧,与查士丁尼共同为保守古旧的政权加上新动力。尼卡暴动中,因为她的坚定,暴乱终结,而查士丁尼的政权得以保存。(Mosaic of Theodora, © Basilique San Vitale, Ravenna)

圣索菲亚大教堂西南大门马赛克。站在圣母左方的是身穿礼服的君士坦丁一世,他把君士坦丁堡的城市模型送给圣母。查士丁尼一世则站在圣母右方,把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模型呈给圣母。(Southwestern entrance mosaic, © Hagia Sophia, Constantinople)

“希腊火”是东罗马帝国使用的一种可以在水上燃烧的液态燃烧剂,为早期的热兵器,主要应用于海战中。“希腊火”多次为东罗马帝国的军事胜利做出颇大的贡献,一些学者和历史学家认为它是东罗马帝国能持续千年之久的原因之一。(the fleet of the Romans setting ablaze the fleet of the enemies, by John Skylitzes)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攻击陷了君士坦丁堡,对日渐衰弱的拜占庭帝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打击,它也为两世纪后奥斯曼帝国征服安纳托利亚和巴尔干半岛铺平了道路。(ConquestOf Constantinople, by David Aubert)

最后的围城。在君士坦丁堡被围城前,穆罕默德二世曾向君士坦丁十一世提议放弃君士坦丁堡,但君士坦丁十一世拒绝了,后者宁可战死也要坚守该城。(Le siège de Constantinople, by Jean Le Tavernier)

穆罕默德二世进入君士坦丁堡。(L'Entrée du sultan Mehmet II à Constantinople le vingt-neuf mai 1453, by Jean-Joseph Benjamin-Constant, © Musée des Augustins de Toulo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