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西乌斯、加卢斯、埃米利安努斯、瓦勒良和加里恩努斯各皇帝

各蛮族的大入侵

三十僭帝

克劳狄乌斯、奥勒良两位皇帝的统治与征战

哥特人惨败

奥勒良皇帝死后的短暂和平

克劳狄·塔西佗皇帝、普罗布斯皇帝与卡鲁斯皇帝父子的统治

混乱的时代

对罗马帝国来说,从菲利普皇帝的庆典大会到加里恩努斯皇帝崩殂的二十年(248年—268年)间,充满了各种耻辱和灾难。在这期间,整个帝国无时无刻不在为蛮族的入侵和军人皇帝的暴政烦恼,帝国疲惫凋敝,几乎濒临瓦解。

如果现在要编纂这个时代的通史,由于当时社会混乱,历史资料不足,描述上显然相当困难。即使想借用留下来的数据,也都是断简残编,并且过于简略,语意含糊,有时甚至互相矛盾。

但若是硬要执笔,也只能搜集那些资料并予以比较、推测。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推测不能像事实那样去描述,不过以推测作为基础,再加上对人的本质和激烈感情可能发生的作用的理解,应该是可以稍微弥补不足之憾的。

由于皇帝陆续遭到暗杀,群众对君主的忠诚已经动摇,并且不难看出菲利普皇帝手下的将军们也想模仿皇帝的例子;另外,早已习惯做出蛮横行径的军队,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心血来潮,拥戴一名士兵当皇帝。

不过历史上有详细记载的,应该只有249年夏天,默西亚(多瑙河南岸)军反叛菲利普皇帝,想要让一个名叫马里努斯的下级将领登上皇帝宝座而已。

那时接获紧急通报的菲利普皇帝,担心这场叛变会成为全国动乱的开端,吃惊得不知所措。他为自己犯下的罪恶和迫在眉睫的危险提心吊胆,于是立刻向元老院报告,获知叛乱消息的议场一时之间笼罩在窒闷的沉默中。议员们心中除了惧怕之外,应该也对皇帝怀着不满。

片刻后,议员德西乌斯打破了这个沉默,显示出不愧出自名门世家的气魄,发出勇敢的豪语。他称敌人只不过是扮成皇帝的影子罢了,不待多久,就会因轻举妄动而自我毁灭。

叛军拥护元老院议员德西乌斯成为皇帝

预言果然立刻应验。

菲利普皇帝心中对德西乌斯涌起无限的尊敬,认为只有德西乌斯才能重整马里努斯死后开始松弛的军队纪律,为帝国带来和平。

但是德西乌斯始终拒绝担负如斯重任,他的态度暗示:优秀的指导者出现在充满不安和愤怒的士兵面前会有多么危险。

不久,他担心的事或者预言再度成为事实。默西亚军逼迫德西乌斯成为共犯(249年)。现在他只能二中择一,不是死就是披上紫袍。

这样,德西乌斯长驱直入,进军到意大利边境,不,应该说他是跟随士兵到了意大利边境才更恰切。无论如何,既然接受登基成为皇帝,他已经别无选择。

另一方面,菲利普皇帝也集结所有的兵力朝边境开拔,打算击退这个以前是自己心腹的可怕对手。数量上,皇帝的军队占尽优势,不过叛军是精锐部队,而且率领这支部队的是历经百战的名将。

结果在这场战役中,菲利普皇帝战死沙场。也有另一说法指出他数天后在维洛纳被处死。担任共治皇帝的皇帝长子和亲信也在罗马被禁卫军所杀。事到如今,元老院和各行省都同时承认胜利者德西乌斯为皇帝,赋予他野心家从未有过的特权。

有说法指出,在军队的压力下不情愿接受正帝的称号后,德西乌斯立刻送交菲利普皇帝一封亲笔信函,表明自己的清白和忠贞。他恳切禀明自己在返回意大利后就会换掉帝位的征记,恢复旧观,重新当菲利普皇帝顺服的臣民。

或许他的倾诉是真诚的。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命运之子的心愿并没有实现。

哥特人登场

一连数月,德西乌斯皇帝都全心全力投入恢复社会秩序和奖惩赏罚中,但不久就接获哥特人入侵的消息,于是亲赴多瑙河畔远征(250年)。这正是这个伟大民族首次在历史中登台亮相的重大事件。这个民族日后瓦解了罗马帝国,除了掠夺首都之外,最后还在那里定居,并君临高卢、西班牙和意大利。

从那以后,“哥特”这个称呼,就经常被用来当作好战的蛮族总称——虽然不怎么贴切,但这是他们推翻西罗马帝国时给人的印象太过强烈造成的。

哥特人根据他们的古老歌谣,认为自己的发祥地是广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那首古老歌谣虽然欠缺可靠的证据,却是他们唯一的记录。但是,哥特人即使可以经由好几个世代追溯到斯堪的纳维亚的发祥遗迹,然而由于蛮族并没有文字,所以无法准确得知他们的移动时期和状况。

对他们来说,渡过波罗的海是轻而易举并且很自然的事。因为瑞典人不但擅长操作由具有无数船桨的大型船组成的大船队,而且从卡尔斯克鲁纳到波美拉尼亚和普鲁士的港口,只有数百英里而已。

这样,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们进入了明确的历史舞台。

至少从基督公元初期到安东尼·庇护皇帝、马可·奥勒留皇帝时代结束为止,哥特人就已经定居在维斯瓦河河口附近。日后这块丰饶的土地上诞生了托伦、埃尔布隆格、哥尼斯堡、但泽等商业城市。

哥特人的西边,沿着奥得河畔和波美拉尼亚与梅克伦堡海岸,定居着许多汪达尔人的部族。

哥特人和汪达尔人之间,在习俗、肤色、宗教、语言上都有很明显的共同点,因此被视为祖先相同的民族。

后来哥特人分裂为东哥特、西哥特、格皮德三个部族。至于汪达尔人也产生赫鲁利、勃艮第、伦巴第等独立的部族。于是小国林立,在这些小国当中,诞生了许多现在强大的王国。

各蛮族开始迁徙

到安东尼·庇护皇帝、马可·奥勒留皇帝时代为止都一直以普鲁士为根据地的哥特人,进入亚历山大·塞维鲁皇帝时代后,就不断入侵罗马帝国领土,给达契亚行省人民留下了他们近在眼前的印象。所以这段大约七十年的时间,应被视为哥特人从波罗的海迁至黑海的第二次迁徙时期。

他们迁徙的理由并不清楚,不过让没有定居习惯的蛮族迁徙的原因应该有如下几种。

饥荒、瘟疫、胜利、失败、众神的托梦、伟大勇敢的指导者的雄辩,等等。这些原因当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让哥特人攻打温暖的南方。

尚武精神也同样让哥特战士的数目和士气都很适合从事艰难的冒险。擅用圆形盾牌和短剑的他们,在短兵相接时会发挥可怕的力量。而对世袭国王所怀的坚定忠贞,为全体人的行动带来安定与团结,就像在当时的英雄阿玛拉(意大利王狄奥多里克十代以前的祖先)身上看到的那样,将才华杰出的哥特狂战士——也就是半人半神后裔的这个特权发挥到极限。

勇敢的汪达尔战士心怀大志,从日耳曼尼亚各地陆续赶到。数年后,这当中的许多人都在哥特人的这个共同旗帜下作战。

他们首先前往普里皮亚季河畔。一抵达这条大河——这条大河作为波里斯提尼斯河(现在的第聂伯河)的南边支流,从古代人熟知的波兰和俄罗斯两块平原上蜿蜒流去——立刻就沿着河流前进。他们路上带着无数家畜,这条河为那群家畜准备了足够的饮水和牧草。

汪达尔人对自己的武力和勇气充满信心,毫不惧怕可能阻挡他们去路的任何势力,沿着凶险莫测的大河前进。

现在哥特人将乌克兰也控制在掌中。那里有着无数注入第聂伯河、可以航行的河川,到处都可以看到大橡树形成的苍郁大森林,那是一片广大而肥沃的土地。

那里充满大自然的一切恩泽,有无数的走兽、新鲜的鱼群、老树和岩壁凹陷处多得数不清的蜂窝(就连在这个未开化的时代,这也是珍贵的交易品)、肥美的家畜群、温暖的气候、适合种植任何谷物的土壤、茂盛的草地。拥有这样的土地原本会激发人勤勉工作,但哥特人并不为这样的诱惑所动,依然过着懒惰、贫困、掠夺的生活。

哥特人新定居的土地东边有斯基泰裔的各部族,但完全不值得一战。相反,达契亚平原对他们却充满魅力。那里覆满当地勤劳的农民所种的结实累累的谷物,看起来就像在呼唤这个外来的好战民族去收割似的。而且那里的防御也一定欠严密,因为以前图拉真皇帝征服达契亚这个地方,并不是为了实际利益,而是要维持国威。

无论如何,这个新行省定居的人不多,防卫并没有牢固得足以抵抗贪婪的蛮族,而且也没有富饶到足以满足他们。

接着是默西亚,当时这个行省的居民认为自己离蛮族的魔爪十分遥远,耽溺于逸乐中而不自觉。事实上,由于远方的第聂伯河畔被视为罗马统治圈的边界,所以多瑙河下游地区的防备被完全置之一旁。

但是菲利普皇帝在位期间,哥特人的一再入侵,把这个美梦整个粉碎了。

哥特军对达契亚行省不屑一顾,随后也没有遭遇足以阻止他们进军的强大敌人,于是便渡过第聂伯河和多瑙河。他们陆续夺下军纪松弛的罗马军的一些重要驻扎地,害怕被追究责任遭受惩罚的士兵也加入蛮族阵营。他们最后一直逼近当时为默西亚首府的马西亚诺波里斯城下,这是从前图拉真皇帝以妹妹之名建立的城市。

马西亚诺波里斯城中的居民交付高额赔款以换取生命、财产的安全。蛮族军队接受这个条件,立刻停止攻城,意气风发地返回故乡荒野,为远征成功而深感满足,不,应该说是备受鼓舞。

不久,德西乌斯皇帝就接到蛮族入侵的消息。哥特王克尼瓦再度率领比先前更多的大军渡过多瑙河,默西亚行省受到无数支军队的蹂躏。敌人的主力部队由哥特人和萨尔马提亚人组成,这个总数约七万的压倒性力量,只有仰赖皇帝亲自远征才能解决。

与哥特军交战

公元250年,哥特军围攻亚特鲁斯河畔的尼科波尔(图拉真皇帝在此竖立了一块凯旋纪念碑),一旦接获德西乌斯皇帝前来支持的消息,他们便会立刻解散包围,开始移动。不过移动是为了瞄准更大的目标,也就是要攻下亚历山大大帝的父亲腓力二世在海莫斯山麓(巴尔干山脉)附近建设的色雷斯城市菲利波波利。

另一方面,亲自出征的德西乌斯皇帝则在险峻地带穷追不舍,他以为对方是在逃窜。然而到了离罗马军的后卫部队很远时,敌军突然掉过头来对罗马军展开激烈反击。

遭受突袭的罗马军阵营,财物被搜刮一空,德西乌斯皇帝也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并因此留下有损名誉的记录:他是第一个在武装简陋的蛮族面前溃逃的皇帝。

菲利波波利虽然经过长期抗战,但最后还是在孤立无援下遭受突袭而沦陷,接下来的搜刮掠夺中,竟有十万人惨遭屠杀。

灾难平息后,许多有身份地位的罗马人遭到俘虏,成为贵重战利品的一部分,在受到控制的首府里,先帝菲利普的弟弟普里斯库斯无耻地在蛮族庇护下披上紫袍。

但由于围攻时间的拉长,德西乌斯皇帝的军队得以恢复士气,并且征募了新的士兵。德西乌斯重整阵势,不但迎击了想沾同族人胜利之光赶来的卡皮人,也和日耳曼各部族展开作战。随后他将山区的关卡交给亲信的将军负责,自己则指挥修补、加强多瑙河畔的一处要塞,设下阻止哥特人进出的万无一失的警戒网。

由于情势逆转,罗马军名誉恢复,现在正等待着给予敌军致命打击的机会。

瓦勒良被推为监察官

在这样的状况下,德西乌斯皇帝纵然和外界的疯狂暴风搏斗,但还是没有失去内心的平静,他思索着从安东尼·庇护皇帝、马可·奥勒留皇帝以后罗马会衰退到这个地步的根本原因。他立刻就看出,如果不恢复群众的道义、自古以来的传统和习俗、法律的权威,就不可能重建罗马的伟大。

那么,要怎样完成这项大业呢?除了重新实行被遗忘已久的监察官制度,别无他法。当初这个为国家带来安泰的公正职位,自从被历代皇帝独占后,就逐渐遭受漠视。

于是,他把选出监察官的工作交给元老院做公正裁决。他认为有全体国民的尊敬才会具有应有的权威。

元老院协商的结果,251年10月27日,全场一致无异议通过,不,是以狂热的欢呼决定要把这个最高荣誉送给最合适的人物——后来成为皇帝,当时担任军中要职的瓦勒良。

元老院将决定写成报告刚送达皇帝手中,皇帝便立刻在阵地中召开会议,并在举行任官仪式之前,先向受任的瓦勒良说明这个重职的艰难所在:

“瓦勒良,恭喜你。从元老院到全体国民,大家一致推崇你。既然这样,你就要接下这个担任人民的监察官、我们习俗的审定官这个职务。希望你能借这个职权,让称职的元老院议员连任,让骑士阶层恢复往昔的光荣,增加税收,减轻人民的负担。并且将杂乱的市民分出应有的阶层,重新研究罗马的军力、财政、道德、资源等问题。你的决定具有法律的约束力,军队、宫殿、法官、政务高官全会服从你的裁决。除了执政官、首都长官、祭司长、圣女团团长之外,任何人没有例外。但就连那些例外的人,虽然不必害怕监察官的严格,但也还是会尊敬监察官,给予监察官应有的评价。”

德西乌斯皇帝战死沙场

不过在很偶然的情况下,不久战云密布,使得这项重大的改革案未能付诸实行。因此,瓦勒良免除了他担心在将来会发生的危险,而德西乌斯皇帝也不必为一定会有的结果感到失望。

事实上,一个监察官虽然能够维护国家的善良品格,但要恢复善良风俗究竟能否做到呢?

如果人民没有强烈的荣誉感和道德观念,监察官没有倾听人民心声的度量以及为正义奋斗的不屈不挠的精神,这种期待根本就无法实现。所以,在不具备那些道德精神的时代,监察官也只不过是徒有空名的要职,或者镇压人民的工具罢了。

的确,一般认为,比起纠正社会旧弊,还是驱逐哥特人较为容易。可是德西乌斯皇帝在和哥特人的战斗中,只是乍一交锋,就不仅失去了军队,连自己也战死沙场。

现在哥特军四面八方受到重重包围,随时都会遭受罗马军的攻击。长期围攻菲利波波利,已经使得他们耗尽锐气。而且在这块兵疲马困的地方,甚至连供应残存部队粮食的力量都付诸阙如。

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够不受阻挠顺利撤退,他们就很乐意献上夺取来的战利品和俘虏。然而确信稳操胜算的皇帝拒绝任何妥协,他决定惩罚侵略者来向北方各国杀鸡儆猴。

而蛮族虽然被逼得走投无路,但士气丝毫未曾衰竭。与其成为附庸,他们宁可选择死亡。就这样,双方在默西亚行省一个叫作阿伯里图斯的小城开启了战火。

哥特军的阵式分成三列。这时候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出于偶然,总之第三列阵式前方受到湿地保护。战斗一开始,将来能担当大任,已经成为副帝的德西乌斯皇帝的长子,立刻中箭丧命。

看到爱子死在自己面前,皇帝纵使也负伤,仍鼓起全身的勇气,大声叱骂惊慌失措的士兵说

“一个士兵的死,对帝国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战斗非常激烈,惨叫声和怒吼声此起彼落,宛如人间地狱。

不久,哥特军的第一列阵式溃不成军,赶来救援的第二列也接着死的死、逃的逃,只有第三列毫发无伤。湿地阻止了罗马军,哥特军则在对面等候时机。

形势在这里发生大逆转。一切灾难都落到罗马军身上:湿地泥泞且深,一踏进去整个身体就往下沉,每踩出去一步脚就牢牢陷住;身上的装备又重,在这样重心不稳的状态下,完全使不上力将沉甸甸的掷枪投出去。而身材高大的蛮族则早已习惯在沼泽地战斗,再加上枪矛又长,可以隔着一段距离展开攻击。

罗马军再怎么艰苦奋战也是徒劳,他们在这片湿地上遭受致命的打击,甚至连皇帝的尸体也没有找到。

德西乌斯皇帝享年五十岁。这个战场上英勇过人、平时待人温厚的皇帝,不管是生还是死,都可以说是有道明君了。

轮番上阵的帝座主人

由于这场致命的打击,军队的专断蛮横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他们将皇位继承问题完全交给元老院去决定,并且也确实予以遵守。

出于对德西乌斯皇帝的道德风范的考虑,他的儿子霍斯蒂利安被选为新帝。同时也考虑到君主稚龄和帝国疲敝,元老院任命具有充分经验和能力的加卢斯担任守护人,赋予他比新帝更大的实权。

霍斯蒂利安皇帝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要把达尔马提亚各行省从获胜的哥特人的沉重压力下解放出来。因此虽然备受屈辱,他还是不得不同意将庞大的战利品和无数有才干的罗马俘虏留在敌人手中。

不只如此,霍斯蒂利安皇帝还答应给予他们强烈要求的起程离开时的各种方便,甚至承诺他们会上供大笔金额,条件是以后绝对不入侵帝国领土。从来没有被蛮族提出过这样无理而不平等条件的罗马人,从此以后就以轻蔑和憎恨的眼光看待这个皇帝了。

但在不久后的瘟疫大流行中,霍斯蒂利安皇帝也撒手人寰了。

善猜疑的人这样想着——这会不会是加卢斯的伎俩呢?不只如此,先前的失败谈判,是不是也是他设下的圈套呢?

加卢斯即位时,整个帝国大约安定了一年,但在这期间,民众的不满不仅没有平息,反而一天比一天高涨。虽然不必担心战争,可是民众却愈发强烈地感受到和平的耻辱代价。

可是,一旦得知即使付出这样重大的牺牲,最重要的国家安全还是没有获得保障,罗马人愈发惊愕了。直到最近都还掩饰着的秘密,亦即帝国的财富和衰弱,现在对周边各国来说,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实。

因此,受到同族成功鼓舞的新蛮族,说他们没有义务服从别的部族与罗马之间达成的协定,于是大肆蹂躏达尔马提亚行省,其淫威甚至还曾逼至罗马城门前。

惊恐至极的皇帝不敢亲自保卫帝国,于是便将这个任务交给担任潘诺尼亚和默西亚行省总督的埃米利安努斯。

埃米利安努斯集合分散各地的军队,鼓舞他们突袭蛮族,将溃逃的敌人一直追赶到多瑙河对岸。战斗一旦获得胜利,他立刻将原本征收来上供给蛮族的钱分给自己的军队作为奖金。始料未及,不,应该说早就预料到了,欣喜若狂的士兵在战场上拥戴他为皇帝。

完全不顾民众的幸福,在意大利日夜耽溺享乐的加卢斯皇帝,几乎在同一时间得知这名将领意图叛乱的消息。

事态严重,加卢斯皇帝立即跃马赶往斯波莱托平原。

可是,一旦来到两军人马可以互相认出的距离,皇帝军队的士兵之前抑压的对皇帝的轻蔑之情突然高涨起来;相对地,对敌军将领的崇敬则逐渐增强。埃米利安努斯的慷慨大度也成为极大的魅力,他早已宣布,对敌军的逃亡士兵将给予高额的薪俸。

这样,加卢斯皇帝及其儿子沃鲁西安努斯惨遭杀害,内乱得以平息。

元老院正式承认埃米利安努斯的胜利,埃米利安努斯则写了一封充满谦虚与自负的信函给元老院,信的内容是内政完全交由元老院负责,将帅的地位已经让他感到很满足,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立刻征讨北部和东部的蛮族,恢复帝国的辉煌。

这封信显然让元老院满意极了,元老院似乎给了让埃米利安努斯感到骄傲的答谢。这从他现在仍然留存着的纪念牌中可以看出来,纪念牌上镌刻着赫拉克勒斯和战神玛尔斯等众神的名字和形象。

瓦勒良登基

这位新皇帝埃米利安努斯如果真的有能力,那么他欠缺的,就是完成他那英勇的誓言需要的时间。因为从他凯旋到没落,只经过了短短四个月时间。虽然他打赢了加卢斯皇帝,但却败给了另一个可怕的对手。

那个对手正是当时担任加卢斯皇帝特使,飞快奔往高卢和日耳曼尼亚请求驻军支持的瓦勒良。他成功达成任务,但却回来得太晚,没有来得及救出皇帝,他因此发誓报仇。

这时候,埃米利安努斯皇帝的军队还在斯波莱托平原设防,但士兵们害怕有如尊严化身的敌军将领,内心更是畏惧精锐强大的敌军。

结果终于在253年,埃米利安努斯死在自己的士兵手中。

士兵有罪,获利的则是瓦勒良。他既不欠埃米利安努斯任何恩情,两人之间也没有缔结任何条约。因此,即使瓦勒良经由内战的手段取得帝位,但却没有玷污自己的双手,这在当时是相当罕见的。

立儿子加里恩努斯为共治帝

并不是大众的疯狂和士兵的要求造成,而是在整个罗马帝国的推崇下,瓦勒良披上紫袍时,他已经年届六十。

瓦勒良曾经受到几位有德皇帝的擢拔,历任国家要职崭露头角,并且以暴君之敌自居。他那高贵的出身,温和、清高的人格,以及学养、智慧、履历等各方面都获得元老院和人民的尊敬。

一位古代历史学家就说,如果可以自由选择的话,瓦勒良一定会被选为皇帝。

但是否真的如此呢?他的威德会不会和名声不相符合呢?因为这时候他已经常常显现出因高龄而产生的软弱和冷漠。

事实上,瓦勒良皇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老了,于是他想要扶立一位行动派的年轻共治帝。最重要的是由于情势紧迫,他无论如何也需要一个优秀的将帅。因此,本来挑选监察官应该以武勋为基准,这样才能找到具有相同治理经验的人,然而他却不顾帝国的安定和后世的评价,竟然让既软弱又素行不良的儿子加里恩努斯披上紫袍。这个青年的恶行之所以没有被公开揭发,乃是因为以前他只不过是个平民百姓罢了。

二帝共治持续了六年左右,之后加里恩努斯皇帝单独统治约有八年(260年—268年),两人在位期间帝国始终动乱、灾难不断。他们在位时,正是外有蛮族从四面八方入侵,内有叛臣随时准备篡夺帝位的动荡时期。当时罗马帝国的劲敌有法兰克人、阿勒曼尼人、哥特人、波斯人,接下来我想介绍一下波斯人。

波斯人

波斯已经由阿尔达希尔(阿尔塔薛西斯)及其儿子沙普尔一世建立的新王朝取代了帕提亚帝国。

在旧王朝的无数诸侯中,能够维持独立的,只有亚美尼亚王霍斯劳一世一人。他之所以能成为例外,乃是由于天然的屏障、逃兵和不满分子不断涌入、与罗马的条约,最重要的是他的勇气造成的。但就连三十年立于不败之地的霍斯劳一世,最后还是死在波斯王沙普尔一世派来的密使手中。

爱国的亚美尼亚人认为必须维持王位的独立和威严,便拥戴幼小的嫡子梯里达底,向罗马寻求庇护。

盟邦远在天边,而波斯军又势如破竹地逼近边境。就在最危急的时刻,王子幸运地被一名忠臣救出。但国家从此落入波斯手中,成为行省,遭受长达二十七年的磨难。

意气风发的波斯王沙普尔一世,又趁着罗马帝国衰微颓败之际,击破卡雷、尼西比斯的强大守备队,蹂躏幼发拉底河两岸。

丧失重要的边境行省、忠实盟友沦陷、一心想掌握霸权的波斯王压倒性的胜利,这些对罗马帝国来说,不只是危机,也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瓦勒良皇帝认为,只要在莱茵河与多瑙河流域保持充分警戒,就可以确保当地的安全,他最担心的还是幼发拉底河的防御。因此即使年事已高,瓦勒良皇帝毅然决定要御驾征讨波斯。

罗马皇帝成为敌人的俘虏

罗马皇帝进军小亚细亚途中,哥特人也中止向海洋探险,这个地方出现短暂的和平。可是罗马军一渡过幼发拉底河,立刻就在埃德萨城墙附近迎面遇到波斯王。交锋结果,沙普尔一世大胜,瓦勒良皇帝成为阶下囚。这是260年发生的事情。

这场战役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历史记载也有很多不完备之处。不过根据仅有的线索去调查,可以知道罗马军之所以溃败,完全是由于皇帝的愚蠢战略和错误造成的。

最大的错误是他彻底信任禁卫军长官马克利安努斯,这是个愚不可及的人物。也就是这个人物把君主变成臣民惧怕的对象,另一方面又将君主变成敌人轻视侮辱的目标。

在这个禁卫军长官的建议下,皇帝的军队勇气和战力全派不上用场,尽管罗马军还是勇敢地想要突破波斯阵营,但结果却反遭屠杀。罗马军溃败而逃,接着又被压倒性的兵力团团围住,任凭饥饿和瘟疫肆虐却束手无策。

罗马军面对静等大获全胜的沙普尔一世的战术,一点办法都没有。阵营里,指责皇帝为灾难元凶的声浪一天比一天高涨,士兵们强迫皇帝必须立即投降。因此罗马军很屈辱地提出,只要允许他们撤退,他们愿意付给波斯军大笔金额。

但是,知道自己的军队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沙普尔一世,悍然拒绝这项要求,不只拒绝,还拘禁罗马军派遣来的特使团。他组成战斗队形,直逼罗马军阵营前,强烈要求与罗马皇帝会谈。

瓦勒良皇帝只能将自己的命运和威严寄托在敌人的道义上。他不得不出席会谈,并且果然如他担心的,自己这位皇帝成了波斯人的俘虏。

罗马军大惊失色,立刻放下武器。

在凯旋仪式上,沙普尔一世让名叫基里阿德斯的傀儡继承人坐上空出的罗马皇帝宝座。这个人物出身低微,素行不良,是从罗马逃到安条克的亡命之徒。这样,连罗马皇帝的紫袍都被玷污了。

但得胜者波斯王的意旨是无法拒绝的。投降的罗马军即使百般不情愿,还是不得不欢呼接受这项决定。

这个被放在宝座上的奴隶皇帝,卑贱至极,为了赢得沙普尔一世的宠爱,竟然做出背叛祖国的行为——他带领波斯军渡过幼发拉底河,经过哈尔基斯,进入东方之都安条克。

波斯军骑兵部队的行动非常迅速。据一位冷静的历史学家说,整个安条克在沉醉于戏剧表演时遭到了突袭。在这场突袭行动中,城内的宏伟建筑物不分公私,全遭到掠夺和破坏。在敌人的大屠杀中丧生的市民,以及成为俘虏被强行带走的市民不计其数。

不过,有人将此种蹂躏行动阻止了片刻,那就是埃米萨神庙的大祭司。这位圣职者的“武器”是率领一大队仅携带投石器的狂热农民信徒和波斯教徒作战,保护那座神庙。

如果从塔尔苏斯众多城市遭受破坏的惨状来看,上述大快人心的战果只能说是例外。除此之外,叙利亚和希腊几乎无人能阻止波斯军队的前进。

最后,人们连托罗斯山脉的狭路也放弃了,原本在这里和以骑兵为主力的波斯军交战应该是最有利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样,最后连拥有四十万人口(该地区位居第二)的卡帕多西亚首府恺撒利亚也遭到沙普尔一世的进攻。

这座首府在比起皇帝的性命更重视防御的德摩斯梯尼的指挥下,抵抗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最后还是被一名医师出卖了。

德摩斯梯尼冲破波斯军奉命必须将他活捉的重重包围,九死一生逃了出来,但代价是好几千名市民同胞遭受屠杀。

沙普尔一世对俘虏从不手软,从此以后,罗马人就对他的这场大屠杀予以强烈抨击。当然,这当中也带有民族的憎恨、自尊心受到伤害的屈辱以及无法报仇的无力感。

的确,从整体来看,波斯人在亚美尼亚虽然是宽大的立法者,可对罗马人却是残酷的征服者。这从波斯人不屑在罗马帝国领土内拥有领地,而是将罗马各行省的人民和财宝搬到波斯,之后只留下一片荒野的这个事实中可以看出端倪。

当沙普尔一世之名震慑东方时,有人向这个波斯王献上豪华的礼物。馈赠者是巴尔米拉市最高贵、最富有的元老院议员之一,他的名字叫奥登纳图斯。

他陆续将各种奇珍异品载在骆驼背上送往波斯,并且为这些昂贵的贡品写了一封恭敬却不谄媚的信函。

“向身为大王的我送来这样无礼信函的奥登纳图斯,究竟是什么东西呀?如果这家伙想要获得我的赦免,就要双手反绑被拖进来在我的脚边叩头。若是敢有丝毫犹豫,不只那家伙,连那个民族、那个国家都要被彻底破坏。”

被胜利冲昏了头的沙普尔一世,看完信函后口出恶言,命人将礼物全扔进幼发拉底河去。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奥登纳图斯,使出全部的心力,采取行动与波斯军交战。

他立刻从叙利亚所有的村庄和沙漠的帐篷中召集居民组织军队,把自己的气魄灌进那少数的军队里,在波斯军周边巧妙出没攻击他们,即使撤退也让对方不堪其扰。他们掠夺了波斯人的一部分财宝,还掳走沙普尔一世的数名爱妾,战果丰硕。

波斯王没想到会遭受这样的打击,不得不再度渡过幼发拉底河,逃逸无踪。

之后,奥登纳图斯则享受到了名声和财富。不断受到一个波斯王威胁的罗马国威,就这样由一个叙利亚人,也就是巴尔米拉的一个阿拉伯人维护了下来。

历史这种东西,大部分都是以叙述憎恨和谄媚开始,以叙述憎恨和谄媚终了。但即使这样,对滥用征服者权力的沙普尔一世的指责还是非常切中肯綮。他不只将身负紫袍和铁链的瓦勒良皇帝游街示众,还在跃上马背时拿瓦勒良皇帝的脖子当踏脚凳,以显示罗马帝国的没落。从这些传言看来,沙普尔一世会遭受指责也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有盟邦忠告他,不应忘记盛极必衰的原理,提防罗马帝国有可能复兴,必须合理对待地位高贵的俘虏,以作为寻求和平的人质,但沙普尔一世的态度并没有丝毫改变。

瓦勒良皇帝在耻辱和悲叹中含恨以殁,遗体随即被塞进稻草,当成木偶献给这个国家最著名的神庙。长期以来,波斯人一直把那座神庙视为真正胜利的象征,而不像罗马人建的黄铜或大理石的巨大纪念碑,那只是虚荣的产物。

这个悲惨结局让人听了不由得为之鼻酸。但这确实真有其事吗?其可信度非常令人怀疑。因为现存的东方各王写给沙普尔一世的书简全是伪造的,并且即使轻视对方,也很难想象一国君主会公然侮辱另一个国家的君主。

但不管瓦勒良皇帝受到怎样的待遇,他是历史上唯一落在敌人手中,成为绝望的俘虏,因衰弱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罗马皇帝,这是毋庸置疑的。

皇帝的冷血与轻浮

对一直忍受父亲严格束缚的加里恩努斯皇帝来说,瓦勒良皇帝之死其实是个好消息。他一接获父亲的死讯,心中兀自暗喜,竟然冷淡地说:“我早就知道父亲是凡人,所以父亲的勇者行为,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在整个罗马帝国都在为君主惨死悲叹时,这个儿子的冷酷,被宫廷的奸臣吹捧成足以作为英雄和哲人之鉴的坚毅。

加里恩努斯皇帝成为帝国唯一的掌权者后,就开始显现出轻浮、复杂的性格来。这样的他,人格上有不少难以说明的地方。

或许是缺乏判断力,他并没有染指最重要的军事和政治,而是在技艺中表现出才华,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也就是说他精通一些稀奇、无用的学问,擅长即兴演讲,会写优雅的诗,烹饪也非常出色。

可是他的皇帝本行却不及格。尽管国政艰困,他还是把时间耗费在游荡上,沉迷于和哲学家普罗提诺的议论中,或者努力传授希腊秘密仪式的奥义,固执追求雅典最高法庭的座位。不只如此,他还过着奢侈的生活,一掷千金,并一再举行规模庞大的凯旋仪式,使贫穷大众为之沮丧不已。

蛮族入侵、罗马军战败和叛乱,即使这样的噩耗陆续传来,他还是会露出与当时情境很不搭调的微笑。对于失去的行省,他也以不屑的口吻举出当地的特产说,难道没有埃及的亚麻和高卢的阿拉斯织锦,罗马就会灭亡吗?这些话语说得非常草率大意。

有时候或许是自尊心受到伤害,他也会突然化身为军人和暴君。但也许是被对方抵抗弄累了,也许是厌倦了看到流血,最后他还是恢复了天生的优柔寡断和慵懒的性格。

三十僭帝

统治缰绳交在这种人手中,帝国内到处都会窜起篡夺帝位的狼烟,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把罗马帝国的三十僭帝和雅典城邦的三十僭主做个比较,应该极堪玩味。或许写作罗马皇帝史的历史学家可以举出这个人数的人物,不久,“三十僭帝”应该就会成为一般的称呼。

但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看,这个对比都不适当也不全面。事实上,只有一个城邦镇压集团的雅典三十人会议,和在广大的帝国一个接一个兴起、衰亡,并且总数也不确定的僭帝之间,到底哪里类似呢?

就连“三十”这个数目,如果不把接受帝号的妇女也算进去,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虽然加里恩努斯皇帝在位期间国政非常混乱,但僭称帝号的,也只有十九人而已。

亦即在东方行省有基里阿德斯、马克利安努斯、巴里斯塔、奥登纳图斯、芝诺比阿。高卢也包括在内的西方行省有波斯图穆斯、洛利阿努斯、维克托里努斯和其母维多利亚,以及马略、泰特里库斯。达尔马提亚和多瑙河流域有英格努乌斯、雷加里安努斯、奥利奥卢斯。另外还有本都的萨图尼努斯、伊苏利亚的特雷贝利阿努斯、色萨利的皮索、亚该亚的瓦伦斯、埃及的埃米利安努斯、阿非利加的塞尔苏斯。就只有以上这些。

不过他们的经历和最后的结局都相当模糊,要忠实记录下来并不容易。而且即使能够追溯出来,从中也应该找不到什么教训和趣味。既然这样,在每个人物的性格、野心、动机、命运之外,只探讨那个时代的背景,以及全体的特征——篡夺造成的破坏性影响等,应该足矣。

虽然事实上并没有必要再特地说明,不过我在这里还是提一下,那就是古人说的僭主,意思是指非法夺取最高权力,和滥用权力无关。

在向加里恩努斯揭起叛旗的人当中,有不少德高望重之士。他们大致上都相当有胆识和才能。

其实也正是由于这些人有这样的优点,所以才会获得瓦勒良皇帝的关爱,担任帝国要职,累积经验。而且有的人因为具有杰出的领导能力和严格的军队纪律获得士兵尊敬,有的人因为战场上的英勇和胜利获得士兵赞赏,有的人则因为坦率和宽容获得士兵敬爱,大部分人都拥有很高的名望。

对他们来说,胜利的战场经常成为登基的舞台。比如那个乍看之下与紫袍最不协调的马略就是。这个原本从事打造甲胄工作的汉子,他的豪爽胆识、天下无敌的臂力以及为人正直等资质,让他成为大放异彩的首领。

马略的登基,从他过去的职业看来,一定显得有些滑稽。不过他的竞争者原本也大都是农夫,而且都是以私人雇用的士兵身份加入军队。从这样的情况来看,甚至可以说他的出身比他们还高。

到了乱世,一切活跃的天才就很自然地各自占据命中注定的地盘。在战云密布的地方,武勋就成为出人头地的途径。事实上,上述十九僭帝的出身,元老院议员只有泰特里库斯,而贵族也只有皮索一个人而已。

这个卡尔普尔尼乌斯·皮索是努马·庞皮里乌斯的第二十八代后裔,至于母亲那一边,也是有资格在家里挂上克拉苏和伟大的庞培肖像的人物。在罗马的那些祖上有不少人获得共和国的各种荣誉的名门世家当中,只有这个卡尔普尔尼乌斯家躲过了历代皇帝的暴虐存活下来。

并且,皮索也为这样的高贵门第增添光彩。他最后虽然遭受夺权的瓦伦斯杀害,但作为敌人的瓦伦斯仍哀悼并推崇皮索的清高。不,就连元老院也禀奏加里恩努斯皇帝,应该对皮索的道德赠予荣誉的纪念品。对皇帝来说,虽然皮索是叛臣,但还是采纳了那项决议。

坐上宝座的感觉

这些瓦勒良皇帝时期以来的将领们,虽然敬爱先帝,也感受到先帝的恩情,但却不愿意伺候耽溺逸乐的先帝继承人加里恩努斯皇帝。就这样,帝国之中再也找不到维护皇帝宝座的忠诚之士。大家甚至认为反叛不肖君主,正是爱国的表现。

仔细探讨上述篡位者的行动,可以知道他们篡位大部分并不是出于野心,而是日夜担惊受怕,最后才揭竿而起。冷酷的加里恩努斯皇帝那善猜疑的性格,最令人感到害怕,军队的疯狂暴行也是一样。

被军队草率推拥上帝位的人,等在他前面的一定是毁灭。因此,即便是谨慎之人,也会说服自己暂享身为帝王的滋味,与其坐等刽子手前来处决自己,不如在战斗中碰碰运气。

这些身不由己被披上紫袍的牺牲者,一定经常在暗地里哀叹迫在眉睫的悲惨结局。正如其中之一的萨图尼努斯在登基那一天说的:“你们废掉了有能力的司令官,创造一个悲惨的皇帝取而代之。”

萨图尼努斯的噩梦果然成真,之后革命骚动频传。加里恩努斯皇帝在位期间僭称皇帝的十九人当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度过平静的一生寿终正寝。

任何人一披上经由流血得来的紫袍,都随即将自己叛乱的恐惧与野心也植入亲信心中,这些恐惧与野心很快就演变成宫廷内的阴谋叛变和军队造反,甚至是内战。“在悬崖绝壁上发抖,迟早要从那里跌落下来。”

他们被赋予无数荣誉,不过那是各自的军队和行省谄媚奉承献上的,也有经由叛乱获得的,因此法律和历史并不承认。相反,加里恩努斯皇帝不只元老院支持,也获得包括罗马城民在内的全意大利国民的拥戴,被视为帝国唯一的主权者。

不过,忠臣奥登纳图斯则属例外。

因为皇帝也很坦然地承认他的武勋。日后元老院也在全罗马城民的欢呼和加里恩努斯皇帝的同意下,授予这个勇敢的巴尔米拉人正帝的称号,连东方的统治实质上也交给他全权负责。

他作为一个独立君主已将这个地方的统治权纳入掌中也是原因之一。并且正因为这样,他临死时才能将那片广大的领土如私人继承物品一样,交给那个著名的寡妇芝诺比阿。

从陋屋到宝座,从宝座到坟墓,将支持者和国民也卷进去的令人目不暇接的僭帝兴亡——如果在社会的灾难风暴中还有人能够保持冷静的话,那么对那个人来说,那样的惨状或许是一幕精彩好戏也说不定。

篡位者一登基,立即赏赐士兵巨额的奖金作为回报,但那些钱原本就是从困顿疲惫的人民身上榨取出来的。因此,不管再怎么清高的人物,或者出于再怎么崇高的意图,要维护夺取来的地位,就不得不依赖掠夺和暴虐。并且在没落时,自己的军队和行省也会被一起连累进去。

在达尔马提亚僭称帝号的英格努乌斯遭到镇压后,加里恩努斯皇帝向一名高官下的残酷至极的命令,现在还保存着,这个柔弱的冷血皇帝在那道命令中这样说:

“只屠杀所有拿武器的人还不够,这种程度的事情,战场上也做得到。听清楚了吗?男人不分老幼,一律斩草除根。不过处刑孩童和老人时,必须讲究手段,不可以玷辱我的声名。我是瓦勒良皇帝的嫡子,也是许多君主的父亲和兄长,对这样的我敢出恶言和心怀敌意的人,全难逃一死。特别是那个英格努乌斯,不可以忘记那家伙曾经被推举为皇帝。把他撕裂成八块,剁成肉酱!以上就是我亲自写下来要向你传达的愤怒。”

国家的精力就这样被浪费在私斗上,就在这国力逐渐耗尽期间,没有设防的行省任凭蛮族入侵。

最后,他们终于走投无路,就连最勇敢的篡夺帝位者,不是和罗马帝国共同的敌人订立丧权辱国的条约,就是献上巨款,向蛮族寻求中立和协助,或者把蛮族招聘进罗马帝国的中枢。

社会的侧面

人总是喜欢把天地的变异和国家变迁扯上关系。这是人的习惯,当时也是一样。的确,在这个悲惨的时代记录中,充满了夸张和捏造的故事,以及洪水、地震、流星、天昏地暗等许多异常的现象。

其中最严重的是长期的大饥荒。那是掠夺和暴政的必然结果,这样的灾难把目前的农业生产和将来的收获都同时消耗殆尽。而且饥荒常常会带来瘟疫的大流行,瘟疫的起因当然是来自饥荒的影响——粮食不足和粗劣的食物。

不过,从公元250年到265年,帝国所有的行省、所有的城市和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感染上凶猛的瘟疫,除了饥荒以外,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在某个时期,光是罗马城一天就死了五千人,另外虽然逃过蛮族的烧杀掠夺,但居民却死得一人不剩的城市也不在少数。

有一个有些许用处的非常罕见的例子,可以用来推测这场灾难的规模。那就是当时在亚历山大港汇整成的、正确分发全体市民谷物的名册,现在仍然保存着。

根据这份名册,可以看出从四十岁到七十岁的高龄人数,和在加里恩努斯皇帝死后还活着的十四岁到十八岁的人数相同。将这个可以信赖的数字和最正确的死亡登记表对照,很明显地,当时亚历山大港的人口死了一半以上。

再将这个计算结果套用在其他各行省,由于战乱、瘟疫和饥荒等,仅仅数年,人口就死亡了一半。这当然是估算,而不是正确具体的数字。

解说 帝国重建期的皇帝

罗马帝国面对瓦勒良皇帝成为波斯王的俘虏(260年),在软禁状态中含恨而逝的悲剧,继位的加里恩努斯皇帝(253年—268年在位)已经无法控制东方行省。

因此,原本具有罗马帝国同盟国性质的巴尔米拉,就开始呈现出实质上独立的国家形式。同时,西方行省也摆脱罗马帝国的统治,同样形成独立的“高卢帝国”。再加上军队跋扈和内政混乱依然持续,罗马帝国即将崩溃瓦解。

然而,这个垂死的帝国在加里恩努斯皇帝死后,在来自边境行省的杰出军人皇帝指挥下,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在加里恩努斯皇帝遭军队杀害后的内忧外患中,被推为新帝的,是武威显赫的将军克劳狄二世。克劳狄二世(268年—270年在位)的最大功绩,就是在帝国领土内一一击败入侵各地的哥特人大军。这个功绩让他获得“哥特征服者克劳狄二世”(克劳狄二世·哥特克斯)的称号。

当时入侵帝国领土的哥特人规模,吉本举出“三十二万人”这个数字。这在当时是非常吓人的规模。因此,蛮族溃逃时罗马军获得的战利品也极为庞大。大部分是俘虏和家畜。俘虏作为奴隶,每一名罗马兵可以分到两三人。当中也包括相当多的女性,因为蛮族入侵连家人都一起带来。

撤退途中因遭受团团包围而走投无路的哥特军,饱受饥寒之苦,最后又因瘟疫大半丧命。

可是毁灭蛮族大军的瘟疫,连胜利者克劳狄二世皇帝的性命也夺走了。这个“哥特征服者”只清明治国两年,就在潘诺尼亚行省的色米姆市,在臣民的泪水和称赞中,感染瘟疫而逝。

继承克劳狄二世皇帝的是来自同一行省的奥勒良将军。克劳狄二世皇帝死前就已经指定由他继承帝位,是正统的传承。

奥勒良为农民之子,加入军队后,从士兵一直升到将军。他确实是个优秀的军人,而且最后还由先帝瓦勒良提拔担任执政官,所以他的人格应该也相当崇高。

奥勒良皇帝为上述的哥特战争彻底谱下休止符。与蛮族签订和平条约时,他将多瑙河对岸的行省达契亚割让给他们定居。

接着,他成功击退试图入侵意大利的日耳曼军。

之后,他消灭了上述统治罗马帝国两端,实质上为独立国家的高卢帝国(泰特里库斯僭帝)和帕米拉王国(芝诺比阿女王)。就这样,罗马帝国成功防止了旧领土的叛离,维护了原有的版图。

奥勒良皇帝具有强烈的正义感,因此对于军政和民政都非常严格。但那样的性格反而招来灾难,导致亲信谋叛。一名秘书官害怕自己因强取豪夺遭受严惩,和另一名共犯夺走了他的性命。

奥勒良皇帝在位四年九个月,经由上述的战果,将罗马重新建立成强大的帝国,这完全要归功于他的军事才能。

虽说他待人严苛,不过却是拯救了帝国的人物,并且作为军人,也是士兵赞美的对象,所以无数帝国臣民都衷心悼念这位皇帝。

奥勒良皇帝惨死,军队当然不会默不作声。他们一得知真相,立刻为死去的皇帝报了仇。

不过,之后他们并没有做出以前已经有过无数次的直接推举新帝的行动,而是尊重元老院挑选皇帝的法律权限。

另一方面,元老院也没有忘记约八十年来军队持续进行的造反,所以反而请军队指定新帝。

不过这次军队却坚决拒绝了,就在这样的推来让去中,时间过去了八个月。

这段空窗期过后,依照正式手续被推举为皇帝的是名叫克劳狄·塔西佗的元老院议员。他是那位著名的历史学家塔西佗的后裔。那时候他已经七十五岁。这位清高的老人,在漫长的一生中始终都不缺财富和荣誉。虽然他一再坚辞登基,不过受到全体元老院议员的支持,而且他也具有责任感,最后还是不得不担下皇帝这个大任。

但是,塔西佗皇帝的在位时间未免太短暂了。只是暂时自我反省,并无法长期克制军队那早已经成为习性的放肆。新帝即位才六个月又约二十天,就被骚扰得身心俱疲,撒手人寰。

塔西佗皇帝一病故,其弟弗洛里安努斯立即僭称帝号。他没有受到元老院承认就登基,当然,他早就预料到会有反对声音,果然这个时候东方军队司令官普罗布斯揭起了叛旗。弗洛里安努斯的士兵看到在这场动乱中自己这一边形势不利,随即在登基这一年把皇帝给杀了。

登上宝座时普罗布斯约四十五六岁,早就以无数辉煌的战绩赢得国民仰慕,获得军队的敬爱。成为皇帝后的他,成功击退日耳曼人和汪达尔人的入侵。

普罗布斯皇帝(276年—282年在位)的最大功绩是夺回高卢行省。当时那里繁荣的城市有七十多个,奥勒良皇帝死后,那些城市不断遭受日耳曼人掠夺。

之后,普罗布斯皇帝也成功地镇压了埃及的叛乱。

他是个典型的军人,不过性格温厚,所以如果在现代的话,他很可能会成为优秀的君主,受人敬仰,可以长期在位也说不定。

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就连那样的明君,地位也不稳固。他为国民建设各种公共工程,然而或许做法欠缺政治考虑,结果出乎意料地惨遭刺杀。他派遣士兵填海造地,使得士兵对他心怀不满,趁着他巡视工地时,一刀刺死了他。

暴动的风潮一退去,就又看到过去已经出现过无数次的情况。也就是人们深切感受到四年来他的善政和战绩的伟大,无限缅怀他的治国方针。

继善帝普罗布斯之后登基的是禁卫军长官卡鲁斯。他一坐上宝座,立刻就率军亲征波斯,获得丰硕的战果。罗马军短暂占领当地的首府泰西封,并且还一直进军到底格里斯河东岸。

可是势如破竹的卡鲁斯皇帝(282年—283年在位),有一天突然在前线驾崩。一名秘书官报告说:“皇帝卧病在床,这一天雷电交加、风狂雨骤,只听见一阵从未有过的凶猛雷鸣响过,随即就听到皇帝驾崩的呐喊声。”

实情如何无从得知。总之,皇帝遭受雷殛的谣言在军队内部满天飞。当时雷殛被迷信的民众解释为众神发怒,因此罗马军立刻撤出波斯。

这场不幸的意外之后,登上宝座的是卡鲁斯皇帝的两个儿子——卡里努斯和努梅里安。

哥哥卡里努斯皇帝(283年—285年在位)没有参加远征波斯,而是统治西方行省和西方军团,所以父王一死,他就成为西方的皇帝。这是个暴君。

至于随同父王远征的弟弟努梅里安皇帝(283年—284年在位),虽然立即登基成为东方的皇帝,不过由于身体孱弱,他将政务全交由亲信处置,而且很少在士兵面前现身。

远离前线八个月后,在继续从底格里斯河畔撤退的罗马军之间,开始流传皇帝已死的谣言。不久全体士兵才被告知那并非谣言而是事实。

士兵们怒不可遏,立即活捉禁卫军长官阿培尔。阿培尔长久以来一直隐瞒事实,假借皇帝之名发布各种命令。

不过,这时候军队并没有趁机杀害阿培尔,而是召开正式的军法会议。在这次会议中被推戴为皇帝的,就是那个著名的戴克里先。他是当时的军队司令官,到了后世更被誉为明君。

而军队会那样自我克制,正说明了先前的军人皇帝时军队的纪律已经恢复,士兵们受到严格的管理。

在士兵们的注视下登基为新帝的戴克里先,随即根据军法审判的决议,亲手斩了上述那个禁卫军长官。

获得受到全体军队承认、具有威权的皇帝的罗马军,快马加鞭要赶回国内,而卡里努斯皇帝则率领西方军迎击。

两军对决,从波斯撤退早已经精疲力竭的东方军深陷不利局势,戴克里先皇帝甚至差点丧命。

这时候情势却忽然急转直下,一名军团幕僚不甘心被暴君卡里努斯戴绿帽,伺机报仇,一刀刺死卡里努斯皇帝。内战立即平息。

戴克里先皇帝的辉煌政绩就此揭开序幕,并且持续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