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瑞典与萨克森联盟

所有新教徒的内心都充满了极大的恐惧。之前对实施《教会土地归还敕令》表示抗议的南方城市奥格斯堡和纽伦堡也都沉默了。在北方,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选择了以暴制暴的方法。在柏林城墙下,他架起了大炮,迫使保持中立立场的内兄勃兰登堡选帝侯乔治·威廉加入了反对斐迪南二世的阵营。然而,武力胁迫之下的友谊不会持续太久,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也不是那么好争取的。黑森-卡塞尔伯爵威廉五世是第一位主动加入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阵营的神圣罗马帝国王侯。随后,萨克森-魏玛的伯恩纳德也加入了进来,虽然年轻,但作战经验丰富。先辈们为了保护萨克森新教利益而浴血奋战的英雄事迹一直在激励着他。但黑森-卡塞尔伯爵威廉五世和萨克森-魏玛的伯恩纳德除了自己的武器外什么也没带来。因此,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未敢轻举妄动,就在易北河和哈弗尔河交汇的韦尔本安下营来,精心设防,等待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来攻打。最后,他击退了敌人的进攻。但这样的胜利又有什么价值呢?恶劣的环境和可怕的疾病正慢慢削弱军队的战斗力。如果孤立无援的形势持续,那么末日即将来临。

不过,斐迪南二世的政治短视让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处境出现了转机。《凯拉斯科和约》签署后,原先在意大利征战的神圣罗马帝国军队全部开拔到了神圣罗马帝国北方地区。1631年8月,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的神圣罗马帝国军队兵力已达四万。斐迪南二世派来援军的同时,还传来了命令。他无法容忍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中立的态度,命令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必须强制约翰·乔治一世解散自己的军队,否则他就率部加入帝国军队,共同抵御外敌入侵。

1631年8月18日,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接到了斐迪南二世的命令。1631年8月24日,他就质问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凭什么可以违背帝国法律而保有自己的军队。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确实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但仍旧拒绝解散自己的武装。

如果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只是孤立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那么未来一段时间内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但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只是在执行谕令,并没想其他对策,于是就率军攻入了萨克森境内。帕彭海姆伯爵帕戈特弗里德·海因里希迅速攻下了梅泽堡。在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的恐吓下,莱比锡为了免遭马格德堡那样的灾难,选择了缴械投降。一直不愿同斐迪南二世为敌的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这次终于被激怒了,派特使火速赶往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那里,表达了无条件同他结盟的意愿。

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他立刻和勃兰登堡选帝侯乔治·威廉率军开拔了。萨克森的指挥官汉斯·格奥尔格·冯·阿尼姆-博伊岑堡是一名路德教信徒,曾参加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军队围攻施特拉尔松德的战役。《教会土地归还敕令》让他明白了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理想——不分教派的德意志民族大一统,在斐迪南二世统治下是无法实现的。于是,他辞去了在帝国的官职,投靠了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他虽不具备指挥才能,但却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汉斯·格奥尔格·冯·阿尼姆-博伊岑堡(1583-1641)

萨克森的士兵穿着新军装,操着新武器,再加上为荣誉而战的斗志,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不过,他们尚未经过战争洗礼,就像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军队于1625年刚进入哈尔伯斯塔特教区时那样,毫无战斗经验。

瑞典的士兵看上去像一群乌合之众,至少萨克森士兵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在军营里待了太长时间,军装破破烂烂、布满尘土,遭到了新盟友的肆意嘲笑。不过,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对他们的统帅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信心十足,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也十分信任他们。

瑞典士兵对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信心要胜过天主教联盟士兵对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的信心。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是一位西班牙老派风格的指挥官。他在战场上获胜全凭兵力占优。在每次战斗中,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大都采用人海战术。一队队密集排列的挥舞刀枪的方阵是他获胜的法宝。相较之下,与所有的杰出军事指挥官一样,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则是一位战术创新大师。面对兵力密集的敌人,他会选择轻巧灵活的打法。他的大炮便于移动,火枪易于操作。他擅长使用火枪队快速瓦解敌人的进攻,就像腓特烈大帝在莫尔维茨战役中使用拉杆枪或赫尔穆特·卡尔·贝恩哈特·冯·毛奇在萨多瓦战役中使用撞针枪克敌制胜一样。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还有一套独特的队伍操练方法。他将军队分成三路纵队,便于快速精准调动,而这是帝国军队根本无法比拟的。(1)

腓特烈大帝的普鲁士将士在莫尔维茨战役中使用拉杆枪

第2节 布雷滕费尔德战役

1631年9月17日上午,瑞典和萨克森联军在距莱比锡五英里的布雷滕费尔德村附近集结了起来,欲同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的军队一决高下。开战不久,萨克森士兵便仓惶地败下阵来。与马斯顿荒原战役中的坎伯兰公爵莱茵的鲁珀特亲王(2)不同,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的军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向侧翼的瑞典人发起了进攻。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没有慌张,冷静地将两个纵队撤离,然后组织起第二道防线御敌。虽然兵力上并不占优,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防御却极其出色。布阵紧密的神圣罗马帝国军队被瑞典军队的一阵枪林弹雨打得七零八落。许多落入瑞典军队的枪炮居然成了攻击神圣罗马帝国步兵的武器。在瑞典军队机动灵活的凌厉攻势之下,行动笨拙的神圣罗马帝国军队首遭重创,共有六千余人阵亡。其他士兵保护着老将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慌忙撤离了战场。瑞典军队的刚勇坚毅让他们刮目相看。

莱茵的鲁珀特亲王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取得布雷滕费尔德大捷

布雷滕费尔德大捷具有深远的意义,不仅是《教会土地归还敕令》的坟墓,而且是打着民族统一旗号实施宗教压迫计划的坟墓。长期紧绷的宗教压迫这根弓弦终于断了。自白山战役以来,斐迪南二世、帝国理事会和帝国议会一直都宣称自己是代表国家的合法机构。后来,虽然斐迪南二世和议会领袖之间的关系一度紧张,但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被解职后,双方重归于好。但在颁布和实施政策时,斐迪南二世和帝国议会从不考虑德意志地区半数以上新教徒的感受和诉求,独断专行,认为其意志就代表了德意志的法律。现在,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妄想。布雷滕费尔德战役堪称德意志的纳斯比战役(3)。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在布雷滕费尔德

与纳斯比大捷相比,布雷滕费尔德大捷的意义更加深远。在纳斯比战役中,训练有素的智者战胜了纪律涣散的武夫;而在布雷滕费尔德战役中,训练有素的智者则战胜了战术僵化的斗士。我们不要忘了,那些战术不过是保护宗教和政治制度的军事表现形式而已。战败士兵所采取的战术就是在耶稣会统治下人性慢慢发生改变后在大脑里形成的教条。在这个过程中,个体意识最终被集体意识吞没。正如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是在用自己的军队纪律来约束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和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原来的军队一样,天主教也想用自己的教义压制住那些受路德和梅兰希顿新教思想影响的教士们。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胜利却说明了一个问题,即只讲秩序和服从而不讲智谋智慧的军队是没有前途的。这一原则不仅适用于军事战斗,在道德、政治、文学和科学等领域也普遍适用。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获胜的消息传到德意志新教地区时,人们大喜过望,奔走相告。南方地区的城市甚至准备再次揭竿而起,反抗斐迪南二世的压迫。法兰西也举国欢庆。关在伦敦塔的英格兰大臣约翰·艾略特也对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大加赞赏,称他为旷世奇才。就连隐居于波希米亚的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也为他鼓掌叫好。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已经私下与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有过接触。虽然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是一名新教徒,但对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而言,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胜利就是替他报复了曾抛弃他的斐迪南二世和天主教联盟。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主动向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请缨,希望能得到一支一万两千人的队伍,去帮他干一番大事。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战败的消息让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开心不已。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对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使臣说:“这次战败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早就自刎了。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如果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信任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并让他指挥军队,他就能火速召来原来的部下。他还会把耶稣会士及其追随者的财物分给所有士兵。他说,波希米亚人做过最蠢的事就是把马丁尼茨的雅罗斯拉夫·波伊塔和克鲁姆的威尔姆·斯拉瓦塔从窗户扔出去而没有将他们刺死。如果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同意他的计划,他会把斐迪南二世和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赶到阿尔卑斯山那边去。不过,他希望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在和法兰西结盟的过程中,不要走得太近。

伦敦塔

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建议无论是否发自真心,都多少能反映出他的一些性格特征。他生于波希米亚,没有在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生活,不太了解德意志人的思想。别人对宗教或政治机构的崇敬根本无法引起他的共鸣。从前,他打着斐迪南二世的旗号想推翻各路诸侯和选帝侯;现在,他又准备以瑞典国王的名义去推翻斐迪南二世。但他身上也有一些优秀的品质,这些品质让他远超像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这样的冒险分子。作为军队的统帅,他能不受家国观念的影响,不受战争中其他领袖的影响,提出了两种思想。如果他的思想当时得到了帝国政治家的认同,那么神圣罗马帝国就可以避免一些噩运。他的两种思想是:整个帝国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要想实现帝国团结,就要保证宗教信仰自由。如果当时可能,他会力阻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入侵神圣罗马帝国,但现在他会与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一起阻止法兰西介入神圣罗马帝国内战。

然而,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和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之间不可能有多少真正的共同利益。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思想天马行空,既没有普通人与生俱来的各种偏见,也不受传统习俗、思想的影响,就像升空的气球不会受地面悬崖、河流的影响一样。而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却是一个具有国家情怀、爱憎分明的人,他信奉路德教,热爱自己的祖国瑞典,反对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他的伟大之处在于既有统治世界的魄力,又有与民众交流思想的真诚。他能体察民情,对他们的疾苦感同身受,还能指引他们为美好生活而不断奋斗。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这样的人不可能只满足于军事成就。与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共同执掌一个军政府,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如果神圣罗马帝国覆灭,那么应该有新的国家取而代之,而不是用军队取代那么简单。而新的体制要想长期稳定,就必须尽可能建立在旧体制的基础上。神圣罗马帝国的新教地区必须从宗教压迫中解脱出来。为了实现该目的,新教地区需要有效地组织起来。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称这样的组织为新教集团,该集团就像1866年成立的北德意志联邦一样,可能会在未来发展成一个更大的德意志国家,也可能不会。不过,这一切都需要得到瑞典和法兰西的支持。事实上,这一想法与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军事野心是有出入的,也不符合神圣罗马帝国爱国人士的民族统一愿望。但该想法易于实现,好处也显而易见,可以在非暴力改变现有领地制度的前提下有效地抵御天主教国家的侵略。

如果这些都是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想法,那么我们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决定进军莱茵河,并派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去策反波希米亚人了。尽管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从未正式向全世界宣布他有这样的想法,但他的后续行动说明了一切。当然,谨慎的瑞典首相阿克塞尔·奥克森杰纳在事发后曾宣称国王犯了错误。后世的军事史学家喜欢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与拿破仑攻打维也纳的行动相提并论。他们认为,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兵临斐迪南二世的都城同1805年或1809年拿破仑攻打维也纳一样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与阿克塞尔·奥克森杰纳至少在对维也纳的看法上是一致的,即1631年的维也纳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国家首都。如果我们非要找一个类比例子,当时的维也纳就如同半岛战争(4)中马德里的地位一样。西班牙国王在马德里居住,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在维也纳居住。但1808年的马德里和1631年的维也纳都不是军事行动的中心,命令不是从那里发出去的。19世纪初,拿破仑或威灵顿公爵虽然可能控制马德里,但并不能真正控制西班牙。同理,17世纪的斐迪南二世和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虽然可能控制维也纳,但并不能真正控制奥地利或波希米亚。哪里有军队,哪里才是权力的中心,这是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及其效仿者的理念。即使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占领了维也纳,他的后方仍然会涌现新的军队。

阿克塞尔·奥克森杰纳(1583-1654)

三十年战争时期的维也纳

在半岛战争中,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骑着战马,挥舞军刀,指挥大军击溃法军

真正威胁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是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发展起来的军队体系。向莱茵河进军时,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坚决放弃了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治军方式。瑞典军队以维护新教利益为宗旨,要将巴拉丁从宗教压迫中解放出来。奥格斯堡、纽伦堡、乌尔姆和斯特拉斯堡等商业城市也热切期盼将《教会土地归还敕令》踩在脚下的救星赶快到来。波西米亚的新教徒虽然也需要解放,但往往不是十分可靠。从过去的经验看,组织莱茵河畔的德意志人起来反抗皇帝的可能性比组织莫尔道河畔的斯洛维尼亚人起来反抗皇帝的可能性更大。而且从进攻效果考虑,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无论如何都应该西进。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的主力部队已经撤离,只象征性地留有一小支守军。西进所经之地是大片天主教区,即所谓的“牧师区”,包括维尔茨堡、班堡、富尔达、科隆、特里尔、美因茨、沃尔姆斯、斯皮尔斯等神圣罗马帝国最富庶的地方。这些地方曾源源不断地向天主教联盟的军队提供兵力和军费,现在至少可以解决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部分军费开支。莱茵河左岸的西班牙驻军不久将被击退,法兰西也将接受和解。这就为在神圣罗马帝国新教地区出台新的政策奠定了基础。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也就能以一种全新的精神面貌去完成安哈尔特公爵克里斯蒂安一世未竟的事业了。然而,这种使命全由瑞典国王而非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去完成,不是有点儿奇怪吗?

三十年战争时期的班堡

第3节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南征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大军一路凯歌高奏。1631年10月2日,大军抵达埃尔福特。1631年10月10日,大军进至乌尔茨堡。1631年10月18日,这座美因河畔的城堡经过一番激烈抵抗后终被攻占。从北到南,天主教牧师凭借《教会土地归还敇令》收回教区领地不久后便又被赶走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就是要在他们的家园对他们施以报复。1631年12月16日,奥本海姆被攻占,西班牙守军被歼灭,牧师区失去了防御能力。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在美因茨度过了圣诞节。他麾下的将士们不用再忍受北方恶劣的环境和简陋的饮食了,而是用头盔盛着莱茵河畔出产的葡萄酒,尽情享受着南方奢华的生活。

三十年战争时期的埃尔福特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心思总是很难揣测。他既不像斐迪南二世那样,计划一旦制定就永不改变,也不像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那样,随时会弃用旧计划而启用新计划。毫无疑问,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制定的政策一定是他领导下的新教集团意志的体现。对于那些从天主教夺回的教会土地应该如何在神圣罗马帝国南方的新教诸侯之间分配这一问题,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也许还没有明确的方案。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他也希望像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那样去处置这些土地,即将这些土地分给他的军官和追随他的神圣罗马帝国诸侯们。但在这样做的时候,他需要考虑天主教徒的安全问题。至少在神圣罗马帝国,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不应该干涉任何人的宗教信仰。而瑞典的情况则完全不同,有一种说法很流行,即瑞典只有一位国王,一种宗教,一名医生。

最后,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把征服的土地都封给了自己的亲信,比如,美因茨就封给了阿克塞尔·奥克森杰纳。对此,法兰西的使臣表达了强烈抗议。黎塞留原本希望哈布斯堡家族衰落后神圣罗马帝国的天主教牧师们仍可以过着有尊严的生活,但瑞典这个欧洲新势力突然崛起,让法兰西政治家吃惊不已,正如1866年普鲁士的胜利让法兰西第二帝国的政治家吃惊那样。路易十三说:“是时候压制一下那个哥特人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虽然不能直接拒绝法兰西的要求,但向天主教联盟开出了和谈条件,从而让谈判变得不再可行。法兰西的立场让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明白他必须采取比以往更强硬的态度。

1632年3月31日,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率军进入纽伦堡。骑马过街时,他受到了人们的热烈欢迎。人们夹道欢迎这位来自北方的大救星,任由快乐的泪水在布满胡须的脸颊上流淌。即便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功劳没那么大,他平易近人的态度和灿烂的笑容也能直达人们心底。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画像很快就挂在了每座房子里。一位博学的市民马上编制出了一份家谱,该家谱能够证明瑞典国王就是该城古老的世袭家族——伯格雷夫家族的后裔。在这场悲凉的战争中,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给整个德意志民族带来了希望。当皇帝、诸王侯、教士和士兵都指望不上时,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就成了人民的救星。

三十年战争时期的纽伦堡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在纽伦堡没有逗留太久。1632年4月5日,他的大军逼近了多瑙沃特。经过一番激战,神圣罗马帝国守军被赶出了城外。新教徒们在城内庆祝起了复活节,人们过去那种祥和的生活又恢复了。

1632年4月14日,瑞典人发现通往莱希河的要道有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的军队在把守。防御者虽然占尽了地利,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用密集的炮火扫平了他们的阵地,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过了河。在战斗中,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被炮弹击中倒地,受伤严重。将士们心情沉重地把他送往因戈尔施塔特,他的生命和毕生追求的事业就要走到尽头了。如果说思想正直和甘愿奉献是令人尊敬的品格,那么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就是值得尊敬的人。他既不是一位能力超群的政治家,也不是一位挥斥方遒的军事大师,只是一位优秀的军官,只知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在他眼里,服从就是最好的美德。他所追求的社会秩序注定不会实现,自己也只落得个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结局。

征服者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到奥格斯堡后,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发现该城在《教会土地归还敕令》颁布前就饱受“教产收复委员会”的摧残:路德教的神职人员被赶下了祭坛,路德教议员被赶出了市政大厅。在夹道欢迎的人群中,骑在马背上的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昂首挺胸。他对重获自由的城市地方官说,只要战争持续下去,他们就要继续效忠于自己。他还要求奥格斯堡人要像自己的臣民那样服从他的意志。他开始异想天开地认为,即使没有法兰西的支持,也可以取得今日之伟业。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征途的下一站是巴伐利亚。他策马进入慕尼黑时,流亡的巴拉丁选帝侯腓特烈五世紧随其后,昔日的敌人在他们眼前仓皇逃离。然而,腓特烈五世最终没能拿回统治海德堡的大权,但该结果也怨不得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在还给巴拉丁选帝侯腓特烈五世的世袭领地时,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允许瑞典军队在战争期间占用他的要塞;二是要求他对路德教和加尔文教信徒一视同仁。不过,这位偏激的加尔文教徒无法接受第二个条件,于是又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几个月后,他在巴哈拉赫被一场高烧夺去了性命。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在慕尼黑征收高额的军费。得知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曾将大量武器埋在军械库下面后,他雇佣了许多巴伐利亚农民去挖掘。拿到入侵者劳务费的农民也甘愿出力。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喜不自禁,将整个挖掘过程称为“妙手回春”。所有军械都挖出来后,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打算带着战利品离开慕尼黑。在慕尼黑驻军期间,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军队纪律严明。他要求将士们不能侮辱居民的宗教信仰。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明白,如果他超越新教集团的利益去看待整个帝国,如果他认为斐迪南二世的金色皇冠也可以由路德教信徒佩戴,那么实行宗教自由政策才是建立未来帝国的基石,而非固守狭隘的正教观念。

除哈布斯堡家族的世袭领地外,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控制了整个神圣罗马帝国。他很清楚,哈布斯堡家族的世袭领地根本无法与他抗衡。斐迪南二世虽然想竭力遏制整个家族的恐慌,但无济于事。与1619年的境遇相比,他目前的处境更加糟糕。这次连巴伐利亚也自身难保了。从布雷滕费尔德战场仓惶逃走的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率军进入波希米亚时,竟然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相反,他的军队在布拉格还受到了热烈欢迎。

三十年战争时期的慕尼黑

第4节 华伦斯坦重掌军权

除非有外援,否则斐迪南二世不可能摆脱目前的困境。他想到了西班牙,但西班牙在黎塞留的密切监控下,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出些钱提供点儿建议,仅此而已。

西班牙的建议就是召回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对西班牙来说,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解职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一直都想参加西班牙对法兰西的战争。但在法兰西的支持下,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们成功说服斐迪南二世罢免了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并签署了《凯拉斯科条约》。根据条约的规定,神圣罗马帝国军队不再支持西班牙,并从西属意大利领地撤走。早在布雷滕费尔德战役之前,西班牙政府就建议斐迪南二世恢复华伦斯坦的军权,并且得到了汉斯·乌利奇·冯·埃根伯格的支持。汉斯·乌利奇·冯·埃根伯格一直力挺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

布雷滕费尔德战役结束后不久,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就与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分道扬镳了。因为当时的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无论与谁结盟,都想做盟主。此外,两人的精神品格与政治追求也相去甚远,他们之间注定不会合作下去。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不仅是一名军人,还是一国之君,希望通过重建神圣罗马帝国新教区甚至整个神圣罗马帝国的政权来提升自己的军事实力,而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则坚信军事实力决定一切,盼着神圣罗马帝国通过武力统一整个德意志。萨克森人进入波希米亚后,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希望与他们合作,从而掌握神圣罗马帝国的命运。众所周知,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对斐迪南二世的抵制实属情非得已。当时,斐迪南二世如果能接受教训,不坚持施行《教会土地归还敕令》,就可以把萨克森人争取过来,进而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以前的计划也就能够实现,即以斐迪南二世的名义统一整个德意志。接着,大权在握的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就可以驱逐侵略者,拒法兰西人和瑞典人于国门之外。

1631年11月,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会见了萨克森军队的指挥官,即他曾经的副将汉斯·格奥尔格·冯·阿尼姆-博伊岑堡,两人讨论了未来的局势。1631年12月,就在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逼近莱茵河之际,汉斯·乌利奇·冯·埃根伯格火速赶到兹奈姆请求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再次出任帝国军队统帅。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同意了,但同时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教会土地应该维持《教会土地归还敕令》施行前的状况;第二,帝国的任何军队都要归他指挥,只有他才可以行使财物的征用权和赦免权——之前,没有任何将军提过这种要求。在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计划处理教会土地时,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也在想办法怎样对付那些不愿放弃与瑞典结盟的诸侯们。因此,一批依附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王侯随之出现。就算不能收复曾经拥有的梅克伦堡,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也会重新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

但斐迪南二世承诺给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权力并没有写在专门的文书上。他组建的军队也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奥地利军队,只能称为阿尔布雷希特·冯·弗里德兰公爵华伦斯坦的军队。他的士兵喜欢称他为“弗里德兰公爵”,认为梅克伦堡公爵不过是一个临时性的称谓而已。军队的启动费用是由西班牙赞助的,但之后的开销就只能自行解决了。在波西米亚征召组建这样一支军队并非偶然事件。即便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是在维也纳而不是在慕尼黑,但只要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振臂高呼一声,他想在哪里组建一支军队,就会有数以千计的壮汉赶来追随他。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不得不面对这样一群昔日的战争狂魔。从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的部队到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麾下,这些狂魔的破坏力与日俱增。有战争就会有这种狂魔!他们有的来自遥远的海滨,有的来自阳光明媚的意大利,有的来自贫瘠寒冷的苏格兰,有的来自波罗的海和阿尔卑斯山之间神圣罗马帝国的广大地区。无论是新教徒还是天主教徒,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一律欢迎他们加入。

一开始,斐迪南二世让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统兵三个月。从1632年4月,斐迪南二世便让他长期执掌帝国兵权。实际上,斐迪南二世已经在全力支持这位独裁将军了。

1632年的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

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打算首先摆平萨克森人。他一面向萨克森人抛出橄榄枝,一面挥舞着刀剑。1632年5月21日,他派使者去与萨克森人议和,答应萨克森人可以撤回《教会土地归还敕令》。1632年5月22日,他亲自到萨克森人在布拉格驻军的营地,要求他们尽快投降。这也是在暗示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尽早做出决定。之后不久,萨克森人全部被逐出了波希米亚。

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渴望和平,与瑞典结盟并非他的本意。不过,他又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曾答应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未经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同意,不能与敌人和谈。于是,他将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提议告诉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

没有人能像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那样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在次要问题上随时调整自己的计划了。面对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武力威胁和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的犹豫不决,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立即放弃了统治莱茵河主教区的念头。他赞同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提出的解决宗教问题方案,这令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和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均感满意。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自己则希望能从波美拉尼亚获得一小片领地,以便在未来能有效防御敌人从波罗的海港口向瑞典发动的袭击。勃兰登堡选帝侯乔治·威廉也提出了分割波美拉尼亚领地的主张。如果能得到留在新教手里的主教区土地,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些要求很可能会遭到反对,但分歧之所以产生,是因为其他方面的缘故。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希望帝国体制能恢复成原来的老样子,同时可以借此展示自己的才华。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则希望成立一个独立的新教联盟,该联盟可以不受瑞典统治,但至少要和瑞典保持亲密的关系。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要求人们对他和斐迪南二世充满信心,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对二者都不相信。

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在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与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之间摇摆不定。他不信任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但不想接受帝国统治并不意味着他就想推翻帝国的体制,因为他不想让神圣罗马帝国的未来动荡不定。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帝国统一观点和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新教联盟理念都有各自的道理。不管哪方获胜,松散的新教诸侯联盟注定要走向尽头了。

第5节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和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较量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还没等到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的答复,战火就重新燃起了。他还不知道,当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率军离开波希米亚前往攻打纽伦堡时,他依靠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实现自己宏伟计划的希望就已经非常渺茫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一边忙着守城,一边忙着平衡新教集团的利益。他既建议萨克森放弃教会土地,还建议纽伦堡人先和他结成联盟。各新教诸侯如果愿意,也可随后加入该联盟,但教会土地还须由他来控制。这两种方案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一种方案是在实现永久和平的前提下予以采纳。另一方案则可以当作战争的一种武器使用。值得一提的是,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不厌其烦地强调“政治上的统一是保证军事实力提升的基石”这一观点。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既没说服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也没说服纽伦堡人。他们均回答道,如此重要的事情应该让所有对新教联盟感兴趣的城市和诸侯共同决定。对此,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痛苦万分地说道:“如果这样做的话,萨克森选帝侯将会用半年的时间来决定应该通知谁来参加这样的会议。而各城市的代表们在出席会议时,也通常是各自为政,不顾其他。当发现任务存在问题时,他们会将所有材料送回自己所在的城市再定夺。这样的会议得不出任何结论。”神圣罗马帝国长期分裂,很少使用诸如议会这样的机构去共商大计,这就造成了德意志人的政治无能。德意志人的这种缺陷让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感觉如鲠在喉,这比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军队在战场上带给他的麻烦更难受。

然而,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仍然得面对敌军。目前,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拥兵六万,而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只有两万士兵。莱茵河沿岸的战火从阿尔萨斯一直蔓延至科布伦茨。除帕彭海姆伯爵帕戈特弗里德·海因里希指挥作战外,西班牙人也派出了自己的军队,同时号召洛林公爵查理四世援助他们。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认为法兰西目前还不敢与他为敌。虽然他没有采纳黎塞留的计划,不愿放弃教会土地,也没有将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作为唯一攻击的对象,但黎塞留仍然会支持他与西班牙军队作战。几周后,随着后方威胁的解除,分散各处的瑞典军队纷纷向纽伦堡赶来,加入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大军。

三十年战争时期的科布伦茨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已做好了战斗准备,一场他本可以不必卷入的战争。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沿用从前的战术,在兵力没有绝对优势时,绝不打阵地战。他在纽伦堡以北的菲尔特附近筑起了方圆十二英里的防御工事,以保护新组建的军队。整个防御工事俯瞰着周围的平原,其内部的所有建筑物,如房屋和村落,都被合理地利用了起来。

而此时的纽伦堡正经受着物资匮乏和瘟疫横行的双重考验。周边的农民为了避难,纷纷涌入纽伦堡。于是,纽伦堡的人口激增。然而,食物却供应不上。就连军队的粮食供应也开始吃紧了。其结果是,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引以为傲的严明军纪也开始松懈了。他现在的军队中有许多德意志士兵。在长期恶劣的环境中,这些士兵已经养成掠夺的习惯。

1632年的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非常恼火,就将这些士兵的指挥官叫来,狠狠地斥责了他们一番。有人描述当时的情景说:“陛下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

“你们这些王公贵族都听好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说,“你们这是在破坏自己的家园,给你们的祖辈抹黑!你们这些军官不分职务高低都在偷拿抢夺他人的财物。你们这是在欺凌自己的兄弟!你们的行为让我不齿!只有上帝知道我在看到你们的卑劣行径后是何等痛心疾首。是你们让我背上了骂名,人们会公开指责我说,‘看,这就是我们的国王,我们的朋友,但他对待我们比敌人还要残忍!’你们如果是真正的基督徒,就会明白我这是在做什么,我是在用生命为你们服务啊!为了你们,我放弃了所有的财富。然而,我从神圣罗马帝国得到了什么?连买一件烂衣服的钱都没有!”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继续说道:“摸着你们的心想想吧,你们让我多么伤心。眼泪一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你们不守军纪,我非常难过。不过,你们在战斗中的表现却颇具绅士风度,对此我十分欣赏。但我对你们如此顽固地行事既痛心又苦恼。好了,请记住我的忠告。我们在不久的将来要告诉敌人,我们是诚实的人,是值得尊敬的绅士!”

一天,一个偷牛的下士被抓了。在把他交给宪兵队长时,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说道:“孩子,最好让我来惩罚你。这总比让上帝惩罚你、我及所有其他人要好吧。”

但这种状况不会持续下去。1632年9月3日,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率军进攻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防线。一方面。尽管进攻方积极主动,但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部署有方,防守得当,所以其防线很难突破。另一方面,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毕竟不是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而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也没有像德绍桥战役时那样防守成功后冒险出击。

由于物资匮乏,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无法再在纽伦堡待下去了。这是他进入神圣罗马帝国以来第一次没有取得胜利的战斗。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让士兵们敲起军鼓、挥动战旗,然后大军浩浩荡荡地从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军营前撤离。但警惕的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并没有出营同敌军作战。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刚刚离开,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便解除了营地的防御警报。他心里很清楚,要追击敌人就必须先弄清楚敌人的弱点在哪里。他率军北上,在萨克森驻扎下来,任由士兵到处烧杀掠夺。只要他破坏力足够强大,没准还能动摇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与瑞典人的联盟关系呢。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只能奉陪到底了。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希望自己能像在菲尔特那样在萨克森站稳脚跟。他想攻下托尔高和哈勒,这样就能扼守通往易北河和萨勒河的要道。再攻下埃尔福特和瑙姆堡,他就能彻底站稳脚跟了。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会精心布防,对来犯之敌迎头痛击,就像威灵顿公爵在托里什韦德拉什或他自己在韦尔本战役中采取的战术一样。

第6节 吕岑会战

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在纽伦堡取得了胜利,但在萨克森却没能将胜利延续下去。他还没有夺取攻打计划中的城池,就遭到了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攻击。埃尔福特和瑙姆堡也因此幸免于难。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进入瑙姆堡城时,因不堪忍受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层层盘剥而逃至该城的流民将他视为救世主,纷纷弯下腰来亲吻他的衣摆。如果可以的话,他定会拒绝他们这样做,因为他担心会受到上帝的惩罚。他是一介凡人,岂能获得如此超凡的荣耀。

萨克森的军队驻扎在托尔高,扼守着这一战略要地。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屯兵吕岑,虽然扩张计划受阻,但他在吕岑精心布防,认为自己完全能抵御敌人的进攻。现在已是11月,他认为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小胜后会离开这里,让军队进行冬季休养。

在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的军队中,勇敢的帕彭海姆伯爵帕戈特弗里德·海因里希是所有战士的偶像,在军中享有极高的威望。他向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请命率一支军队前往莱茵主教区以牵制敌人。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答应了他的请求,并命他伺机攻下哈勒。

在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看来,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兵分两路是重大的战略失策。1632年11月16日一大清早,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就出现在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所在的吕岑。他非常清楚,既然要开战,那就必须进攻。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则静观其变,战壕和掩体的后面是上好膛的枪炮以及严阵以待的铁骑方阵,像阿尔玛战役(5)中的俄国人或滑铁卢战役中的英格兰人一样等待来犯之敌。阵地上浓雾弥漫,预示着一场恶战即将上演。瑞典军队早早地聚集在了一起,随着路德教赞美诗的曲调唱起了圣歌,“上帝是一座坚固的塔”。歌声在沉闷的空气中飘荡开来,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也加入了吟唱,“不要怕,孩子们”。这一句好像预示着屠杀即将到来一样,其他人则跟着唱道,“耶稣救世主就是死亡的征服者”。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将士兵递给他的盔甲扔到一边,因为不久前刚受过伤,戴着盔甲很不舒服,然后穿着便装跳上战马,在队伍里来回穿梭,鼓舞着士气。

11时,大雾消散,太阳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向将军们发出了最后的命令。他仰望天空喊道:“上帝啊,现在请允许我们以您的名义打这场圣战吧。”然后,他挥剑举过头顶,高喊道:“冲啊!”大军冲向了敌阵,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冲在了右翼骑兵的最前面。经过一番激战,瑞典军队撕开了敌人的全部防线。但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并没有认输,组织剩余的兵力,将从中路进攻的瑞典步兵打了回去。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获悉中路的战况后,马上飞奔过来解围。在处理生活中所有事情时,他比大多数人都明白如何寻找谨慎与勇敢之间的平衡点。但在战场上,他却将谨慎行事丢在了风中。他策马在前面飞奔,身后的骑兵卫队拼尽全力也追不上他。浓雾再次降临了,单枪匹马的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于昏暗之中闯入了敌军的一支骑兵队伍中。一颗子弹击穿了他战马的脖子,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臂。他转身让一个跟上来的卫兵把他带离战场,这时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背。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他身边只剩下了这个十八岁的卫兵。年轻人想把他背起来带走,但受伤的国王实在太重了,根本背不动。敌人的骑兵上前询问他们是什么人,年轻人还没有回答,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低声抢着回答道:“我是瑞典国王。”这名骑兵对着他的脑袋开了一枪,结束了他的痛苦。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仰望天空喊道:“上帝啊,现在请允许我们以您的名义打这场圣战吧。”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的战马。在吕岑会战中,他的战马的脖子被子弹击穿

萨克森-魏玛的伯恩纳德接过了瑞典军队的指挥权。帕彭海姆伯爵帕戈特弗里德·海因里希接到返回的军令后,急忙从哈勒往回赶。他率领骑兵飞奔,后面的步兵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追上来。瑞典人听说他们爱戴的国王已经战死沙场,胸中无不充满着复仇之火。战斗随之打响。两军进入了长时间的拉锯战,场面极其惨烈。瑞典的一个军团只有六分之一的战士没有受伤。帕彭海姆伯爵帕戈特弗里德·海因里希这位17世纪的格布哈德·勒伯莱希特·冯·布吕歇尔(6),虽然能征善战,英勇无比,最终也难逃受到重创的命运。当初在白山战役中,他受伤严重,长时间昏迷不醒。这次醒来后,他告诉身边的人他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再次闭上眼后,他再也没有醒过来。太阳快要落山时,帕彭海姆伯爵帕戈特弗里德·海因里希那支英勇的步兵团才赶了过来。但为时太晚,已经无法扭转战局。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最终落败,只得下令撤退。

最应该收获胜利果实的那个人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地下。破坏斐迪南二世计划的使命实际上已经完成,《教会土地归还敕令》已经废除,新教权贵再次执掌北方主教区的政权。实际上,神圣罗马帝国已经名存实亡。神圣罗马帝国的诸侯和百姓如果想过上秩序井然的生活,就必须抛弃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和阿尔布雷希特·冯·华伦斯坦当道时强加给他们的旧秩序,并积极谋求新秩序。幻想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会重建神圣罗马帝国是徒劳无益的。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在许多方面与克伦威尔非常相似。他早就发现,牧羊要比治人容易,建立新秩序要比打破旧秩序更难。对他而言,有些困难是无法解决的。神圣罗马帝国诸侯之间的凝聚力太差,所以将他们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是很困难的。无论在萨克森还是在纽伦堡,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都有过无可奈何的经历。组建新教集团简直就像用沙子结绳,根本不可能实现。

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被子弹击中

从血统上讲,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称不上半个德意志人;从政治上讲,他根本就不是德意志人。在他心中,瑞典的利益永远放在第一位,别人也会这样去看他。首先,他要将波美拉尼亚据为己有,将其作为瑞典在波罗的海的防御门户。其次,他要组建新教集团,即神圣罗马帝国新教城市和新教诸侯联盟,以反对斐迪南二世的暴政。如果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当时的计划圆满实现,他一定会成为比拿破仑更伟大的人物。一个邦联性质的国家会应运而生。它当然不是以莱茵河为中心,而是以波罗的海为中心。对德意志人而言,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是外族人,但他对神圣罗马帝国新教兄弟所受的宗教迫害深表同情。在纽伦堡,他跟各路诸侯讲过一番肺腑之言:他怀着《荷马史诗》中的英雄阿喀琉斯的情怀,放弃了瑞典安逸的生活,进入神圣罗马帝国帮助他们,但他们却薄情寡义,不愿支持他,这让他深感失望。像阿喀琉斯一样,古斯塔夫·阿道夫二世喜欢战争,喜欢的程度就像怀揣着兴奋去探险一般。但他想要得到的不仅是征服者的荣耀。在欧洲建立起凭借自身力量就可以免遭他国侵犯的新教集团是他有生之年的奋斗目标。他愿意为该事业以及瑞典的强盛而奉献自己的生命。换言之,他为“能奉献生命而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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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又译“老毛奇”。老毛奇(1800-1891),德国军事家、军事理论家。——译者注

(2) 莱茵的鲁珀特亲王(Prince Rupert of the Rhine,1619-1683),腓特烈五世与伊丽莎白·斯图亚特公主第四子,英王詹姆斯一世的外孙、查理一世的外甥。英格兰内战期间,他成为王军中的重要指挥官。——译者注

(3) 纳斯比战役是1645年议会军与王军的大决战,是英格兰第一次内战期间最后一次大战。克伦威尔率领的议会军击溃了莱茵的鲁珀特亲王率领的王军。议会军取得纳斯比大捷影响深远,彻底控制了英格兰局势。——译者注

(4) 半岛战争(Peninsular War,1808-1814)是反法同盟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最后以法军失败而告终。——译者注

(5) 阿尔玛战役是克里米亚战争中的重要战役,时间是在1854年9月20日。——译者注

(6) 格布哈德·勒伯莱希特·冯·布吕歇尔(1742-1819),普鲁士王国元帅,瓦尔施塔特侯爵。他参加过多次重大战役,因积极进攻的指挥风格而享有“前进元帅”的美誉。1815年6月16日,在里格尼战役中,他的十五万普军被法军重创。他损兵两万,自己也被击落马下,一度昏迷达四个小时。——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