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讨伐腓特烈五世
随着腓特烈五世登上波西米亚王位的消息传来,天主教的自信大大增强了。教皇保罗五世说:“腓特烈五世简直是作茧自缚。”耶稣会教士背地里说:“他也就当一个冬天的国王,长不了。”他们都认为,1620年夏,运动发起之时便是腓特烈五世下台之日。腓特烈五世上台之前,波希米亚发生的一切事情还有些道理。然而,现在如果放任帝国的某个诸侯随便以什么理由占领另一个诸侯的领地,那么如何保证整个帝国不会回到弱肉强食的无政府状态呢?腓特烈五世的行为己经冲击了帝国制度的根基,但他又提不出任何具有建设性的替代方案。
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比任何人都清楚腓特烈五世所犯的错误。在和新皇帝斐迪南二世一番谈话后,他认为自己该出手做些事情了。一直以来,他都保持着沉默,因为他很清楚,公然侵略必然会招致全世界的反对。既然腓特烈五世这次犯了大错,他就应该趁机讨伐。当然,正义的外衣下隐藏着私利。他的如意算盘是:讨伐结束后,腓特烈五世的选帝侯身份——也许还有他的领地——就可以成为自己的了。此外,他还要牢牢控制上奥地利,从而迫使斐迪南二世给他结清所有的战争费用。
从斐迪南二世的被动忍受到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主动出击,人们立刻感受到了这一变化的结果。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首要目标是要么将神圣罗马帝国的新教诸侯争取到他的阵营,要么使他们保持中立。神圣罗马帝国东部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将他推向了领袖的位置。在匈牙利,斐迪南二世只控制着约五分之一的领地,其余领地为土耳其人和特兰西瓦尼亚的新教诸侯拜特伦·加博尔平分。拜特伦·加博尔是一位勇猛彪悍、精力旺盛的王公。他希望在土耳其人的帮助下,将整个匈牙利收入囊中,当然,如果能顺便统治奥地利,那就更好了。1619年11月初,拜特伦·加博尔的军队与波希米亚盟军一起在维也纳城外烧杀掠夺。不过,他的军队如果没有胜利就难以为继。到了1619年12月,拜特伦·加博尔发现攻城无望——和图尔恩伯爵夏天的经历一样,于是就向东撤军。维也纳市民对唆使他发动战争的背后主谋深恶痛绝,咒骂那些人恬不知耻,居然想将新月旗插到基督文明的土地上。
这种咒骂虽然有点儿夸大事实,但却收到了一定的效果。神圣罗马帝国的新教诸侯不再看好腓特烈五世在波西米亚的事业了。在纽伦堡召开的新教联盟会议上,他们没有继续支持腓特烈五世。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只想着如何与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以及北方各诸侯协调关系,根本无暇顾及动摇不定的新教联盟会走向何方。
随着腓特烈五世的实力不断增强,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对他的戒备之心与日俱增,这一点不难理解。因为这不仅仅威胁到了帝国现有的制度,而且大大威胁了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据守的德累斯顿。布拉格之乱废黜了斐迪南的王位,但新国王腓特烈五世却绝非等闲之辈。头戴波希米亚王冠的腓特烈五世已经拥有众多领地,如果再将波希米亚这块新领地纳入自己的统治,那么在整个神圣罗马帝国,他就变成无人能敌的超级诸侯了。而且到帝国皇帝选举时,一位选帝侯握有两张选票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就会出现。帝国曾经重要的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的影响力会大打折扣。
特兰西瓦尼亚
但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也并非一无所获。1620年3月,天主教联盟在米尔豪森举行会议,承诺不会强行收回新教诸侯所占土地以及北方已世俗化的教会土地,但条件是这些土地的领主要继续效忠皇帝斐迪南二世。这一承诺也得到了斐迪南二世的确认。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明,光有承诺是不够的。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对维持时局比较满意,而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则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备战上。1620年5月,西班牙政府命令在尼德兰指挥作战的西班牙将军安布罗吉奥·斯皮诺拉率军驰援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新教联盟闻讯十分惊慌,被迫于1620年6月3日签署了《乌尔姆条约》,承诺对天主教联盟保持中立。这样一来,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率军挺进波希米亚时就解除了后顾之忧。而新教联盟在受到攻击时,也可以奋起保卫包括巴拉丁在内的所有领地。
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军队由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指挥。他一身正气,军事才华横溢。在他的带领下,三军将士士气高涨。1620年6月23日,他率军进入奥地利境内。1620年8月20日,上奥地利各诸侯无条件投降,向斐迪南二世俯首称臣。下奥地利各诸侯在此之前就已向帝国军队投降。与此同时,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也攻入了卢萨蒂亚,现正以斐迪南二世的名义围攻包岑城。安布罗吉奥·斯皮诺拉率军沿莱茵河挺进,并于1620年8月底抵达了美因茨。
新教联盟赶忙组织军队抵抗西班牙人。但联盟领导之间意见不统一,致使联军毫无斗志。安布罗吉奥·斯皮诺拉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几乎占领了巴拉丁的莱茵河左岸所有地区。新教联军节节败退,退守沃尔姆斯,最后只能听凭命运发落。
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做好了攻打波西米亚的准备,不久,他和布阔伊成功会师,而腓特烈五世则陷入了绝境。
初到布拉格时,腓特烈五世受到了臣民的热烈欢迎。他的儿子——后来英格兰内战时期的鲁珀特亲王——出生后,人们纷纷向他表达了真诚的祝福。可是没过多久,腓特烈五世偏袒加尔文教派的做法就彻底激怒了路德教派的臣民。加尔文教徒将挂在皇家教堂墙上的圣徒画像无情地扯了下来,并将神圣的十字架随手扔到了木材堆上。十字架是天主教徒和路德教徒都无比敬畏的圣物啊!腓特烈五世下令将鲁道夫二世隐居期间收藏的艺术珍品一一登记,以便日后出售。但据说,执行该项任务的官员私吞了不少艺术珍品。当然,真实的民怨之外,总会有流言存在。不过,事实也好,流言也罢,这一切都充分说明了波西米亚贵族不好对付。一次,腓特烈五世一大早打算召集贵族们议事,但贵族们却说让他们这么早起床侵犯了他们享有的特权。
不久,人们便发现腓特烈五世并未让波希米亚变得繁荣强大。新教诸侯推选他做国王,不是看重他的个人能力,而是他的人脉关系,希望他能动用欧洲所有新教地区的力量来支持波希米亚的革命事业。可事实上,腓特烈五世的朋友几乎没给过他任何实质性的帮助。面对席卷而来的风暴,他只能静观其变了。新教联盟既无组织意识,也无奉献精神。安哈尔特公爵克里斯蒂安一世被任命为新教联军总指挥,尽管他英勇善战,但军队却士气低迷,缺乏必胜的信念。其他将领勾心斗角,无法协同作战。虽然新的征兵令下达了,但人们要么闭门不理,要么远走他乡。留下的人们也因物资匮乏,生活异常艰辛,随时可能会发生暴动。
西班牙将军安布罗吉奥·斯皮诺拉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麾下悍将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
1620年9月28日,腓特烈五世走进了军营。此刻,他对最终的胜利仍然抱有希望。几个月前围攻维也纳未果而撤军的拜特伦·加博尔对当时的行为深感懊悔,现在又赶来支援腓特烈五世。虽然瘟疫正在军营肆虐,但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依旧坚持行军,一路攻城拔寨。他精心选择阵地。条件对己方不利时,他绝不会贸然去打无准备之仗。1620年11月8日上午,帝国军队逼近了布拉格,在城外的白山安营扎寨(1)。由于瘟疫蔓延,帝国军队的战斗力大受影响。布阔伊伯爵提出按兵不动的建议,但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则认为应该立即向敌人发动进攻。就在两位指挥官各持己见之时,一名随军的多明我会修士站出来说道:“孩子们啊,你们为什么还踌躇不前呢?上帝已经为我们指明了敌人。我们要想活着,就应该奋勇杀敌。”然后,他又指着一幅被新教徒损坏的圣母画像说:“看这里,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圣母会保佑你们的,上帝也会与你们并肩作战的,勇敢地去战斗吧,胜利终将属于你们!”多明我会修士激情澎湃的话音未落,布阔伊伯爵就改变了立场。
拜特伦·加博尔
布阔伊伯爵
那是一个礼拜天的早晨。当读到“把恺撒的东西还给恺撒”这句话时,维也纳的天主教士兵群情激昂,振臂高呼,决心实现救世主的誓言。摆在他们面前的任务看似困难,其实不然。天主教军队攻进布拉格城时,腓特烈五世正在设宴款待英格兰的两位大使。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腓特烈五世指望的匈牙利军队竟然逃之夭夭。至此,腓特烈五世败局已定。为了活命,腓特烈五世一路向神圣罗马帝国北方地区逃去,最后在海牙找到了一处避难之地。
波希米亚的贵族统治也走到了尽头。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其实还是很仁慈的,给贵族们出逃留出了时间。岂料身处险境的贵族们未能审时度势,白白错失了出逃的时机。最后,主要贵族接连被送上了断头台,他们曾经占有的土地全部被充公。神圣罗马帝国天主教贵族接管了波希米亚这片曾经独立的土地。尽管波希米亚曾经接受《皇家宪章》(2)这样的约法,但其历任统治者却有权按自己的意愿改变领地内教堂的用途。这次叛乱被平定后,这样的特权不复存在了,城镇和皇室领地的所有新教教会只能服从征服者的意志。最大的新教组织波希米亚教友会立即被驱逐,而路德教信徒暂时被赦免。
避免波希米亚战争升级为神圣罗马帝国全面战争有可能吗?斐迪南二世和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都想攫取更多的胜利果实,因此不可能就此收手。在他们看来,腓特烈五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侵略者,理应受到重罚;如果放任他休养生息,他极有可能会卷土重来。此外,战争的开销巨大。在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获得战争费用补偿前,斐迪南二世不得不将上奥地利抵押给他。如果能用巴拉丁的部分地区交换上奥地利,对二人来说那就是一件双赢的事。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不仅能得到巴拉丁的土地,还能得到选帝侯的资格,而斐迪南二世则既维持了帝国的秩序,又保证了天主教区的安全。因此,1621年1月22日,斐迪南二世正式下诏,将腓特烈五世的领地收归帝国,并剥夺了他的选帝侯资格。
斐迪南二世是否有权这样做?这是个极富争议的问题。他当选皇帝时确实承诺过,未经公正审判,绝不会随意剥夺任何人的权力。不过,他解释道,这一承诺只适用于那些疑似有罪之人,而腓特烈五世则不同,其滔天罪行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引发争议的事情远比法律或个人问题更重要。帝国的臣民对腓特烈五世的遭遇并未表现出多少同情,只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即新教诸侯国绝不能落入天主教之手。无论从自身利益考虑,还是从新教邻国的利益考虑,这样的事情都不应该发生。
第2节 上巴拉丁之战
如果腓特烈五世真正做到了像他说的那样,放弃觊觎别人领地的念头,那么他就可以在海德堡安度自己的余生。不过,他始终无法放弃夺回波西米亚王国的打算。他前一天还在谈论和平,隔一天就又挑起了战争的话题。如果他真的想要和平,就不应该问斐迪南二世他过去的罪行是否可以得到赦免。可是他不但问了,而且向斐迪南二世提出了赦免其罪的要求。
当然,腓特烈五世是在岳父英王詹姆斯一世一再劝说下才这样做的。詹姆斯一世一直在调解双方的矛盾,深信事态不至于发展到动武的地步。
新教联盟内部乱了方寸。黑森-卡塞尔伯爵在臣民的强烈要求下与安布罗吉奥·斯皮诺拉达成了和解。随后,斯特拉斯堡、乌尔姆和纽伦堡也纷纷效仿。1621年4月12日,新教联盟在美因茨签署了一份解散协议,承诺会将新教联军从巴拉丁撤离。安布罗吉奥·斯皮诺拉则承诺1621年5月14日之前不会对新教联盟开战,确保其拥有充分的撤军时间。
现在,巴拉丁已陷入了危险。各种迹象表明,巴拉丁被攻陷后,这里的选帝侯资格也将不保。一些不支持腓特烈五世的贵族们也开始恐慌起来。萨克森选帝侯约翰·乔治一世对斐迪南二世的做法就表示了反对,就连天主教的神职人员也忧心忡忡,他们担心战争会进一步扩大,原本保持中立的各路诸侯会因争夺选帝侯爵位而大动干戈。
1621年左右的詹姆斯一世 詹姆斯一世积极为女婿腓特烈五世斡旋
腓特烈五世在波西米亚不仅拥有国王的头衔,而且握有一定的实权。他任命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为将军,屯兵波西米亚。尽管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驻守的阵地接连失守,但1621年4月底,仍以腓特烈五世的名义据守着泰伯和维廷高。
命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担任将军时,和平就彻底无望了。攻陷皮尔森后,由于缺衣少食,本该保家卫国的军队反而成了百姓的祸害。在那个年代,纪律最严明的军队也常会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但在今天,就算无耻至极的人也不可能犯那样的恶行。当时,只要战争需要,士兵们就会长期充当雇佣军。哪支军队的饷银高、战利品丰厚,他们就为哪支军队卖命。他们没有国家观念,加入什么样的军队完全是随性决定。他们会为暂时雇佣他们的贵族卖命。为了获得报酬或满足私欲,他们常常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将人类最丑陋的本性展露无遗。
不过,卷入这场糟糕战争中的不同军队表现得还是不尽相同。侵入敌国的军队大多会掠夺当地百姓的财物。虽然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率领的巴伐利亚军也不例外,在波希米亚犯下了严重的罪行,但他能按时给士兵发饷,善于鼓舞士气,军纪整顿得不错。一次,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跟一名牢骚满腹的官员说,尽管他的士兵不是修女,但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克制自己,不会施暴。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给士兵发不出军饷,于是他的军队走到哪里,就抢到哪里。军事行动没有任何目标,士兵们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一个地方的粮食吃光后,他们就必须赶到另一处有粮的地方。他们遵循着生存原则,根本无暇顾及君主的需要和利益。
1621年5月底,新教联军解散后,众多士兵涌入了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的军营。很快,上巴拉丁就组建了一支一万六千名士兵的队伍,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任统帅。他暂时稳定了形势,但当地百姓却深受其害。他不满足于一味地防守,就派兵攻占了波希米亚境内的一个哨站,并威胁班堡和乌兹堡的主教说,如果天主教联军不从其领地撤走,那么将遭到血洗。之后,他又攻占了洛伊希滕堡,将洛伊希滕堡伯爵虏回了营地。
然而,首次攻打巴伐利亚,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便遭遇了大败。拜特伦·加博尔在匈牙利杀掉布阔伊伯爵后,正在与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交战。在这种情况下,斐迪南二世开始犹豫起来,考虑是否应该接受英格兰提出的调停方案。然而,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的军队是不可能接受调停的,因为需要不断攻打别人才能养活自己。
然而,首先遭受重创的不是上巴拉丁,而是下巴拉丁。一年前出访英格兰的贺拉斯·维尔爵士(3)带回了一支英格兰志愿军,听命于腓特烈五世。但巴拉丁的物资供应已经非常吃紧,腓特烈五世无力给英格兰志愿军提供资金和给养了。偏偏就在这时,西班牙人推迟了休战期。这样一来,贺拉斯·维尔爵士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入侵让他垂涎欲滴的斯派尔主教领地了。为求心安,贺拉斯·维尔爵士下令严禁掠夺行为发生,但暗中还是默许了部分士兵的恶行。
整个天主教区彻底被激怒了。安布罗吉奥·斯皮诺拉回到布鲁塞尔后,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接过了军队的指挥权,宣布休战期结束,接着讨伐贺拉斯·维尔爵士。
此时,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在上巴拉丁的气数已尽。地方行政长官对他早已深恶痛绝,宁肯与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讲和,也不愿再受他的肆意盘剥。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发现形势不妙,就表达了率军为皇帝效劳的打算。然而,他并没打算真这样做。1621年10月10日,他签署了遣散军队的文书。第二天天亮前,他悄悄地溜出城,向海德堡飞驰而去。
贺拉斯·维尔爵士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
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发现后,马上去追。但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没有停下来和他作战的意思,而是又去了阿尔萨斯,最后占领了阿尔萨斯的哈根瑙,并将它变成一个军事要塞。
第3节 腓特烈五世的盟友
冬天来临时,交战双方在下次开战前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谈判。然而,为保证谈判顺利进行,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的军队的给养问题就必须首先解决。这样一来,在外交官们谈判期间,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的军队才能保持安静。因此,詹姆斯一世主动提议由他承担这笔费用。然而,他却因此与下议院发生了争执,最后解散了议会。因为议会不同意拨款,所以他没能筹到所需的资金。
囊中羞涩的詹姆斯一世不得不向西班牙求助。他希望通过联姻的方式拉近与西班牙的关系,于是就让自己的儿子威尔士亲王查理(4)迎娶了西班牙公主玛丽亚·安娜。如果可能的话,西班牙政府也盼望德意志的战乱不要升级。尽管西班牙控制着西印度群岛的所有财富,但政府仍旧十分拮据。本该充当一国财富来源的工业在西班牙却为无诚信之徒控制,世上所有的黄金就这样慢慢耗尽了。和平时期,西班牙都很难维持军队的运转,现在又不得不为在尼德兰的战事筹钱。1621年,虽然西班牙与尼德兰签署的十二年休战协议已经终止,但安布罗吉奥·斯皮诺拉在布拉班特和佛兰德斯的军队却不敢掠夺钱财,以免将这些效忠西班牙的行省拱手送给敌人。因此,与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的军队一样,安布罗吉奥·斯皮诺拉的军队也依靠国家供养。在这种情况下,西班牙急盼神圣罗马帝国内战早日结束,否则战争还会消耗数以百万计的达克特(5)。然而,怎样才能结束战争呢?通往和平道路上的障碍不是虚张声势的腓特烈五世,而是实际控制帝国重要机构的天主教联盟,更何况天主教联盟还拥有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之师。在这种形势下,新教徒怎能不担心其世俗利益会受到侵犯呢?如果不能给新教徒安全感,又怎能获得长久的和平呢?
然而,西班牙的大臣们并未打算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认为只要满足詹姆斯一世的私利即可。于是,西班牙公主的嫁妆标准远远超过了其他欧洲国家的标准。西班牙的大臣们还强烈反对将选帝侯的爵位移交给巴伐利亚公爵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认为这很可能会引发无休无止的战争。因为他们是忠实的天主教信徒,所以不便直接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他们试探性地建议,能不能说通腓特烈五世和詹姆斯一世将巴拉丁选帝侯爵位传给腓特烈五世的后嗣,但条件是腓特烈五世同意将长子腓特烈·亨利送往维也纳接受教育。他们虽然对这个男孩今后的宗教信仰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但无疑希望他日后能成为一名虔诚的天主教教徒。
这种建议从根本上就不可行。腓特烈五世尽管有很多缺点,譬如头脑简单、思想顽固,但一贯坚守自己的宗教信仰,就像马德里的西班牙人坚守自己的信仰一样。因此,他绝不肯让自己的孩子在维也纳接受耶稣会士的教育从而改变信仰。
威尔士亲王查理 西班牙公主玛丽亚·安娜
腓特烈五世的长子腓特烈·亨利,1629年薨逝
各方商定在西属尼德兰首都布鲁塞尔召开一次会议,首先就休战条款达成共识,其次为接下来的全面和平做准备。虽然西班牙尚未宣布其和平计划,但腓特烈五世认为外交手段不会给他带来多少好处。他非常清楚,获得军队的支持比千言万语更管用。他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腓特烈五世唯一考虑的就是兵源问题,但只崇尚武力却不顾其他方面已经成为他致命的缺点。腓特烈五世制定的一切政策都是为了鼓励更多的臣民参军,奔赴前线,奋勇杀敌,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些热爱和平的臣民的心理感受。最终,各城邦对他的事业敬而远之。神圣罗马帝国北方地区各路诸侯也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他能抛开自己光辉的过往,承认正是自己目前所做的一切才给新教事业带来了一系列灾祸,引咎退位,并且积极恳请贤明之士接替他的王位,那么整个神圣罗马帝国的舆论就很有可能会支持他。实际上,舆论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接下来发生的灾难原本可以避免。
腓特烈五世没有这样做。如果做了,他就不是腓特烈五世了。与1619年的情况一样,1622年,安哈尔特公爵克里斯蒂安一世的这位学生只看到了兵力的增长,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在道义上已经完全落了下风。
三十年战争时期的布鲁塞尔
需要说明的是,即便人数能代表战斗力,腓特烈五世的未来也不可能达到1622年春天的状态了。这次,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的军队不再是孤军作战。南方的巴登-杜拉赫侯爵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加入了腓特烈五世的阵营。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也准备率军援助腓特烈五世。如果说巴拉丁问题还好解决的话,那么新参战的两大诸侯绝对是通往和平道路上的两大障碍。
巴登-杜拉赫侯爵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因巧立名目占有天主教教会财产而臭名昭著。他或者为自己的侵占行为找到借口,或者直接废除那些妨碍他侵占行为的法律条文。
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是布伦瑞克-沃尔芬比特尔公爵腓特烈·乌尔里克的弟弟。在家族权势的庇荫下,1616年他当选为哈尔伯斯塔特主教,亦即地方执政官。然而,这个年轻人只有主教之名义,却没有主教之实权。在天主教士看来,他的就职仪式简直就是在亵渎神明。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步入教堂时,人们在管风琴的伴奏下唱起了赞美诗。随后,在一片耀眼的烛光中,他被领向了高高的圣坛。当人们唱到“主啊,请宽恕您的子民吧”时,四位年长的教士将他领上了圣坛。接着,他又从圣坛走下,和教士们一起跪在圣坛前,拖着长音吟诵了三遍:“主啊,请宽恕您的仆人吧。”之后,在一片圣歌中,他又被领上了圣坛。最后,他面向教士们站定,神色肃穆的布道者则站在一旁高声宣布道:“这位就是上帝亲自为我们选出的主教,上帝安排他来统治我们这片土地。”
不过,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随后的所作所为却让那些对他仰慕万分的人大失所望。他就像英格兰早期历史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一样,既没有主教的样子,也不擅长管理自己的领地。他将臣民交给手下的官员去管理,自己却满世界寻找打仗的机会。他像若阿尚·缪拉(6)一样有勇无谋,却是一名天生优秀的骑兵指挥官。他喜欢打仗,就像和平年代的年轻人喜欢体育运动一样。
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1599-1626)
布伦瑞克-吕内堡公爵腓特烈·乌尔里克(1591-1634)
如果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决定去打仗,那么站在哪一边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他与生俱来有一种英雄主义情怀,喜欢把自己标榜为崇高事业的倡导者和捍卫者。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米尔豪森协定》框架下的一个地区的主教而已,在帝国议会中并未占据一席之地,而且他还必须对皇帝忠心,服从皇帝的意志,才能勉强确保曾经靠掠夺得来的教会财产不被帝国军队武力收回。所有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屈辱。后来,他来到了海牙,遇到了美丽的表姐(7)——在海牙避难的波希米亚王后伊丽莎白·斯图亚特。在她的劝诱下,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决定加入反对天主教的事业。过不了多久,这极有可能会变成他自己的事业,因为谁也不知道巴拉丁失守后《米尔豪森协定》能否继续生效。
1621年夏,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招募了一支军队,并率军入驻天主教区的帕德博恩。当时,该教区的主教正强令所有路德教信徒改信天主教。在这种形势下,路德教信徒当然希望有一位在宗教信仰方面不那么偏激的领导者出现。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正符合这种要求。他才不管人们是信奉天主教还是新教,只要能从他们那里搜刮到钱财供养军队就行。城堡小镇、村舍农场均遭到了他的洗劫。人们无论贫富,无一幸免。他推倒了帕德博恩大教堂的神龛,将其熔化后铸成了银币,并在上面刻了一句铭文——“上帝的朋友,教士的敌人”。这种行为或许情有可原,但他对农民的迫害却不可饶恕。许多村庄无法满足他的贪欲。于是,他那些恼羞成怒的军官便将其付之一炬。最后,实在搜刮不到什么钱财了,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才挥军南下,与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会合去了。
神圣罗马帝国新教的命运就掌握在这几个人的手里。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明确告诉贺拉斯·维尔爵士,无论休战与否,都不会放下武器,除非皇帝同意将奥地利所属的阿尔萨斯的一块土地割让给他,以赔偿他在战争中的损失。
如果巴登-杜拉赫侯爵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和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的军队联合抗敌,那么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虽然有贡萨洛·德·科尔多瓦率领的西班牙军队做外援,但在兵力上仍处于绝对的劣势。不过,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也有自己的优势。他的军队训练有素,给养充足,战士们完全拥护他的领导,坚决服从他的指挥。此外,他对自己的事业始终抱有必胜的信念,认为宗教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势力,社会终将会回归有序的状态。
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1573-1638)
第4节 争夺下巴拉丁
数支天主教军队已经出动,1622年4月中旬在巴拉丁集结。在贺拉斯·维尔爵士的坚守下,海德堡、曼海姆、弗兰肯塔尔三地的军事要塞暂时安全。腓特烈五世加入了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在阿尔萨斯的军队。在最初的几场战斗中,新教军队均取得了胜利。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的军队与巴登-杜拉赫侯爵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会师后,共同猛烈进攻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驻扎在维斯洛赫的军队。经验丰富的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退守温普芬后,马上向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求援。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旋即驰援。这时,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和巴登-杜拉赫侯爵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在作战计划上产生了分歧,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加之军粮匮乏,士兵们食不果腹。最终,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愤然离去,留下巴登-杜拉赫侯爵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独自面对未卜的命运。
鏖战维斯洛赫
温普芬战役
接着,温普芬战役上演了。1622年5月6日,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和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发现敌人只剩一支孤军,于是抓住战机,彻底击败了巴登-杜拉赫侯爵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之后,贡萨洛·德·科尔多瓦率军去阻击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的军队。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的将士饱受饥饿之苦,根本无还手之力,只好撤回阿尔萨斯。
战役进行期间,外交官们在布鲁塞尔召开了一次会议。经过几轮斡旋,英格兰代表理查德·韦斯顿爵士受托前往说服腓特烈五世休战。此时,温普芬战役尚未打响,腓特烈五世对胜利仍抱有希望。他给岳父詹姆斯一世写信说,休战之时也就是他失败之日,他的国库已空,只有通过战争进行掠夺,他的军队才能存活。可是短短几天后,他就被击败了。1622年5月13日,他做出承诺,同意休战。1622年5月28日,他又改变主意,因为他获悉巴登-杜拉赫侯爵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有望率军杀回来,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也正率军渡过美因河朝这里赶来。于是,他告知理查德·韦斯顿爵士他不能参加在布鲁塞尔举行的和谈了。
1622年6月1日,腓特烈五世和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率军离开曼海姆,去与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会合。他们途中要经过达姆施塔特,黑森-达姆施塔特伯爵路易五世虽然信奉路德教,但却是忠实的保皇派。他不仅热爱和平,而且希望在帝国皇帝斐迪南二世的支持下获取与黑森-卡塞尔伯爵莫里斯有争议的土地。因此,他注定会成为腓特烈五世和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前进道路上的拦路虎。腓特烈五世当时虽然并不知道黑森-达姆施塔特伯爵路易五世曾得到西班牙资助的事实,但仍在那里实施了一系列暴行,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路易五世(1577-1626)
他们的军队一进入达姆施塔特,就一如既往地掠夺财物、荼毒生灵。黑森-达姆施塔特伯爵路易五世劝说腓特烈五世向斐迪南二世投降,认为这才是恢复和平的正道。腓特烈五世断然拒绝,声称他大老远到此不是来求和的。在通往美因河的要道上,黑森-达姆施塔特伯爵路易五世有一座要塞。只要攻克这座要塞,腓特烈五世和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就可以与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顺利会合了。然而,黑森-达姆施塔特伯爵路易五世不肯行方便。为了不和他们纠缠,他决定外出躲一阵子。可不幸的是,逃出去没多久他就被抓了回来。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向坚守要塞的指挥官下达投降的命令。腓特烈五世只得去寻找其他过河的通道了,但没等找到。这时,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率领援军赶到了。腓特烈五世被迫押着黑森-达姆施塔特伯爵路易五世退守曼海姆,自己的队伍则损失惨重。
在这种情况下,腓特烈五世准备再次接受布鲁塞尔会议提出的休战建议。但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和贡萨洛·德·科尔多瓦现在不接受和谈。他们知道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不久会率军抵达美因河,就想趁其孤军无援之际将其一举歼灭。关注英格兰在巴拉丁利益的奇切斯特勋爵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目睹了巴拉丁地区发生的一切,非常清楚腓特烈五世失败的原因。他写道:“在我来看,巴登-杜拉赫侯爵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和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的军队纪律散漫,没有秩序,所以各自的领地面临危险也就不足为奇了。据说,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的军队也好不到哪里去。试想,由一帮社会渣滓组成的军队,其统帅既无能力给士兵发饷,又无权对他们奖惩,只能任由他们通过烧杀掠夺去自谋生路,这样的军队会好到哪里去呢?”
1622年6月20日,也就是奇切斯特勋爵写出上文的前一天,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和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在赫希斯特截击了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的军队。尽管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突破了敌军的包围,率军越过了美因河,但他的军队损失惨重。与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会师时,他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马。
蒂利伯爵约翰·塞克拉斯和贡萨洛·德·科尔多瓦在赫希斯特截击了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的军队
糟糕的战况让曼海姆陷入一片恐慌。巴登-杜拉赫侯爵格奥尔格·弗雷德里希立刻抛弃了他的新教盟友。欧内斯特·冯·曼斯费尔德伯爵和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无奈之中带着腓特烈五世退守阿尔萨斯。正是在阿尔萨斯,腓特烈五世和他们正式撇清了关系,不愿再为他们将来的行为承担任何责任。
腓特烈五世在色当蛰伏了一段时间,静观时局的变化。他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愿上帝保佑我们能在世界上觅得一隅,平安度过余生。”看来,决定德意志和欧洲未来的人需要比腓特烈五世有更清醒的头脑和更坚定的意志才行。过了不久,腓特烈五世又回到了海牙。和许多英明的前辈一样,腓特烈五世的事业也以失败告终。在追求丰功伟业的道路上,不断奔走呼号的腓特烈五世深深体会到了那种“求助无人帮,求胜永无望”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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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史称“白山之战”。——译者注
(2) 《皇家宪章》(Royal Charter)是由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签发的、赋予某组织某些权利的法律文件。——译者注
(3) 贺拉斯·维尔(Horace Vere,1565-1635),英格兰军官,曾参加过八十年战争和三十年战争。1620年,贺拉斯·维尔奉英王詹姆士一世之命前往巴拉丁为腓特烈五世解围。——译者注
(4) 即后来的查理一世。——译者注
(5) 达克特金币是“一战”以前的欧洲贸易专用货币。——译者注
(6) 若阿尚·缪拉(Joachim Murat,1767-1815),拿破仑一世册封的元帅之一。作为大战的独立指挥员,他虽然不懂战略,战术平庸,但却是一位杰出的骑兵指挥官和勇猛的战士。拿破仑一世评价他道:“战场上面对敌人时,他最勇敢,这一点无人可比。但在其他方面,他的行为愚蠢至极。”——译者注
(7) 丹麦国王腓特烈二世(Frederick II of Denmark,1534-1588)的长女丹麦的伊丽莎白(Elizabeth of Denmark ,1573-1625)嫁给布伦瑞克-吕内堡公爵亨利·尤利乌斯(Henry Julius,1564-1613),二人生五子五女,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是他们的第二子。丹麦国王腓特烈二世的次女丹麦的安妮(Anne of Denmark,1574-1619)嫁给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一世(James I,1566-1625),二人生三子四女,伊丽莎白·斯图亚特(Elizabeth Stuart,1596-1662)公主是他们的长女,嫁给波希米亚国王腓特烈五世。因此,伊丽莎白·斯图亚特是布伦瑞克的克里斯蒂安的表姐。——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