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年投出选举票的八个南方州不再是1860年拥有同样名字的那八个州了,而且与三个脱离联邦的州一样,也大都在共和党激进派的掌控之下。这八个州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恢复。与此同时,伴随它们的还有社会、政治和经济生活的变革。对这一切而言,“重建”已经不是一个恰当的说法。

确切地说,之前为衡量南方独立付出的代价所做出的努力几乎都以失败告终。事实上,没有哪个计算方案能将所有损失算得清楚。至于总数,一个合理的算法是,该损失相当于一百万个青壮年男子在三年的时间里不得从事日常生产的损失。南方不光损失了生产力,还损失了大量房屋、谷仓和其他基础设施——有的被烧毁,有的因疏于管理而破败不堪。同时损失的还有作为南方财产之一的奴隶。当安德鲁·约翰逊总统颁布特赦令,联邦军队撤回北方时,南方邦联地区赤贫遍野。

1865年春,摆在南方种植园主面前最棘手的问题是处理荒废的房屋、春播作物以及对劳动力需求。没有钱或是贷款,他们需要一个高贵的社会地位以抵挡破产的打击。密西西比河沿岸有一位声望颇高的种植园主。后来,他的女儿说道,19世纪70年代,为了不让女儿们碰洗衣盆,父亲承担了各种洗洗涮涮的家务劳动。一个社会,无论男女持有这样的家务劳动观(女儿们居然让父亲这样做),说明这个社会在得以恢复之前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在美国内战后二十年试验性建设期,同样的问题始终困扰着南方。

奴工制度一去不复返,但黑奴仍然是劳动力的主要来源。从可以找到的零星记载中不难发现,当时种植园主们当时想要雇佣解放了的黑奴来重新经营种植园。1865年到1866年,他们进行了这样的尝试,但发现黑奴完全不受控制,最后以失败告终。受够了被监管的日子,黑奴们向往自由,却受制于无知和懒惰。几年后,人们逐渐意识到以前落后的种植园时代已经过去,而新的时代还远远达不到令人满意的程度。

以工资雇佣黑奴失败后,种植园主们又开始尝试将自己的部分资产租给黑奴经营。因为佃农们几乎身无分文,所以地主们还得准备大部分甚至是全部的工具和设备,结果,到处可见荒地。原来,黑奴们骑着骡子全国转悠,享受来之不易的自由去了。据人口普查的记录显示,劳工制度改革之后,美国南方种植园面积下降。1860年,美国农场的平均面积是一百九十九英亩,而十一个脱离州农场的平均面积从阿肯色州的两百四十五英亩,佐治亚州的四百三十英亩,到得克萨斯州的五百九十一英亩不等,均高于全国平均面积。其原因在于种植园经济制度的驱使种植园主不断扩增土地面积。1870年以及1880年的相关报告则显示出农场面积骤降的趋势。二十年间,随着集约农业的发展,全国农场平均面积从一百九十九英亩下降到一百三十四英亩,而南方下降得更快。1880年,除了两个州之外,与南北战争之前相比,整个美国农场平均面积少了一半。

种植园里黑人奴隶在休息用餐

被解放的黑奴们无所事事、终日游荡,成了与经济问题同等重要的社会问题。1865年,对黑奴进行重新定位是立法机构迫在眉睫的重要工作,由安德鲁·约翰逊总统重建计划认定的忠诚之士管辖。当时,有几个州通过了关于合同、学徒制和流浪的法律。在这些法律的约束下,被解放的黑奴将从事固定的工作,雇主也有惩罚他们的权利。法律代表了白人公民的意愿,认为因为奴隶主对黑奴行为的良好保证已经不存在,所以需要制订特殊条款以控制和调节黑人人口。1865年,对于还处于兴奋和紧张氛围中的北方而言,这些法律简直是要公然恢复奴隶制。北方人试图说服国会以否定安德鲁·约翰逊总统的重建计划,让共和党认为前南部邦联支持者声称的忠诚都是虚情假意——所以他们不能立即回归联邦政府或是国会。

直到1867年夏,国会才安排其他政府成员替换了安德鲁·约翰逊总统提拔的原有成员,并继续修订宪法,采纳了在1865年12月就宣布作为美国《宪法》一部分的《第十三条修正案》。1866年春,国会巩固并加强了被解放黑奴事务管理局的权力。1866年夏,《第十四条修正案》得以通过。

对涌向军队的那些贫穷而无知的黑人,被解放黑奴事务管理局自有托词。战争快结束时,被解放黑奴事务管理局得到授权,管理废弃土地资产并帮助被解放者进行农耕。被解放黑奴事务管理局做了大量的慈善和教育工作帮被解放者适应突变。在恢复和平之后的一年,若不是国会保留该局以对抗安德鲁·约翰逊总统,被解放黑奴事务管理局险被取缔。直到1872年,被解放黑奴事务管理局的成员们都处在政治斗争之中。

战败后,南方临时政府就连对激进北方人的态度都是敌对的,而白人居民几乎全是民主党的支持者。如果民权得到恢复,这些白人居民就会控制南方各州。为确保南方始终“忠于”联邦,发展南方共和党的唯一途径就是解放黑奴。《第十四条修正案》的制订正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被解放黑奴事务管理局不仅需要给黑奴提供吃穿,还要给他们留下这样的印象:多亏共和党他们才能获得自由。一些人到处散布民主党意图恢复奴隶制的消息,另一些人建立起私人机构。管理黑人选举的白人们责任艰巨,也经常遭到背叛。通常来讲,他们不是当地居民,跟南方群体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只是从中谋利而已,因而得到“提包客”[1]的蔑称。各准州对这样的管理者早就有所耳闻,但只有真正处于其管理之下才对它的恶处深有体会。

被解放黑奴事务管理局的办公人员与解放后的黑人奴隶

1867年的《重建法》要求安德鲁·约翰逊总统将南方划分成五个军事管制区,由军事长官代替所有被安德鲁·约翰逊总统复职的州官员管理。有军队作为后盾,这些军事长官的首要任务就是将所有二十一岁以上的男性公民登记入选民名单。《第十四条修正案》通过之前,国会赋予被解放黑奴在其所在州的选举权,使其进入选民之列。但所有在南方邦联各大机关供职的白人领袖都被排除在外。不管白人还是黑人,只要参加投票选举,就必须发誓坚定不移地效忠联邦。

各州依据该选民名单召开代表大会以修订宪法。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必须修改法律,承认被解放黑奴的地位,批准《第十四条修正案》以保障黑奴的民权,并赋予黑人选举权。在军事官员的不断监督下,在上述所有事宜办理妥当之后,修订后的宪法才呈递给国会,等待最后的批准或否决。

当然,宪法条款不可能预见重建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所有问题。引起战争的根本问题是任何州不得脱离联邦。如果这一点成立,所有的州就还是州,那么总统要恢复秩序并撤回军队也是合理的。但这个理论导致一个相当不合理的结果,即在绿背纸币运动威胁到公信基础的时候,立即大规模恢复曾一度有意破坏联邦统一的势力。国会佯装要重新接纳或是恢复各州的行为却否定了它们作为州的属性,并暗示国会承认南方邦联曾一度主张的说法:联邦成员可以脱离联邦。国会的任免权将其置于完全失控的状态。当诉讼的对象是总统(密西西比州诉安德鲁·约翰逊案)或是战争部长(佐治亚州诉埃德温·麦克马斯特斯·斯坦顿案)时,所有试图诉诸法律加以干涉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在一起个人诉讼案中,上诉人希望能减轻罪行(偏袒一方的麦卡德尔案),但这起案件最后被突然颁布的上诉法修正案规避掉了。这种情况并非预谋,美国《宪法》对此也没有应对条款。最终,对重建的评价必须基于其结果而不是合法性。如果重建给南方带来了和平,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保卫了联邦的统一,且没有因为重建本身而带来新的苦难,那它的意义就是积极的,与《宪法》无关。

安德鲁·杰克逊总统认真地执行《重建法》不遗余力,1867年秋,南方代表大会召开,一直开到了冬天。在其中五个南方州,黑人在选民名单上占了大多数,而且无论哪一个州都不允许保守派控制代表团的选举。前南方领袖仍然被剥夺选举权,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相信北方会准许激进派让他们受制于无知黑人的掌控之中。结果,有大量黑人参加的南方各州代表大会或许就在白人共和党、提包客或是无赖汉的支配下进行了。被解放黑奴事务管理局的官员们积极地指挥黑人选举。被解放的黑奴们通过举行联邦联盟的秘密仪式紧密地联合在一起。只有田纳西州逃过了这场严峻的考验,该州迅速接受了《第十四条修正案》。1866年,国会没有理由不接纳它。

对1867年南方各州会议记录的分析显示出国会强加于南方政治改革的程度。当时南方的工业革命已经处于领先水平。种植园主开始把地产分成几份,并将小块土地委托给租户或佃农。这些租户或佃农被称为“分益佃农”。种植园主承担了沉重的财政负担,幸好还有精明的政府和一笔差强人意的北方商业贷款作为支持,但可能还要面临劳工和资金的问题。那些本来可能控制南方经济未来的人却被联邦政府当作叛徒排除在外,而他们的位置则由北方的冒险家和被解放的黑奴代替。密西西比州代表大会包括被称为“黑棕色”[2]的十七名黑人代表。他们在经验和能力上的不足导致浪费与欺诈现象出现,但代表大会的权力通常都高于其背后的州议会。

获得选举权的黑人踊跃投票

1868年夏,大多数州应国会要求制订新的宪法,而大部分南方地区还在绝望中沉默地观望。与战争带来的痛苦相比,南方现在痛苦更甚。因为激进派要在1868年各州的投票选举中使用新宪法,新宪法中有七部被及时采纳。亚拉巴马州是第八个采用新宪法的。不过,一开始,该州公民不认可新宪法,但国会仍然迫使该州采用新宪法进行选举。这八个州里只有佐治亚州和路易斯安那州没有投票给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1869年,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就任总统时,弗吉尼亚州、密西西比州和得克萨斯州仍未被联邦接纳。

在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总统的第一届国会执政期间,重建才正式完成。1870年2月,密西西比州完成重建工作。1868年,在保守派州长本杰明·格拉布·汉弗莱斯的领导下,该州鼓起勇气否决了重建宪法。他被撤职之后,其位置由一位北方州长接替。保守派因此丧失信心并接受了他们一直否认的重建宪法。这些州迟迟不接受新的宪法再一次使国家陷入尴尬境地。在此期间,国会又递交了《第十五条修正案》,并且准备重新接纳顽固反抗的州。重建的第一个成果是由共和党控制的州议会。新的州议会接受了《第十四条修正案》,并且派北方军事长官阿德尔贝特·埃姆斯和黑人传教士海勒姆·罗兹·雷威尔斯去华盛顿出任密西西比州的新参议员。

1870年1月,弗吉尼亚州回归联邦。该州原来的政府在弗朗西斯·哈里森·皮尔庞特的领导下忠于联邦,并且备受林肯总统的器重,但后来被军事政权取代。1867年,因为拒绝接受《第十四条修正案》,该州失去了最后一个得到接纳的机会。在国会的操纵下,黑人激进派代表大会制定了新宪法。1870年1月,黑人激进派代表大会强制公民接受了这部新宪法。1870年,得克萨斯州处于恢复期的最后阶段,如弗吉尼亚州和密西西比州一样,重新加入联邦。自1867年《重建法》通过之后,加入联邦的条件变得更加繁琐、复杂。

阿德尔贝特·埃姆斯

1870年春,南方邦联十一个州终于恢复完毕,仅剩佐治亚州在恢复之后又被驱逐出联邦,因而成为国会重建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州。1868年,佐治亚州接受了新宪法,将首府从南北战争之前的米利奇维尔迁到了建在亚特兰大城市废墟附近的新城镇。该州接受了《第十四条修正案》,但它的第一届州议会并没有完全领会国会的意图,竟然驱逐了激进派推举的所有黑人成员。国会因此拒绝在华盛顿为佐治亚州代表团设置席位,并且继续延长对它的观察期。直到该州议会战战兢兢地取消了对黑人的驱逐令,佐治亚州才最终得到了联邦的承认。

黑人传教士海勒姆·罗兹·雷威尔斯

激进派不顾安德鲁·约翰逊总统的不断否决,通过了国会独断专行制定的法案。但这样的行为并不为美国《宪法》认可。在战争时期,法律的执行受到阻碍在意料之中。国会一直拖延南方的恢复期,直到大多数人都相信南方各州已经完全忠于联邦。大多数国会成员都只相信各自党派的忠诚,因而制定了一个比实际的重建政策更具争议的政策。国会逐渐动摇了。《第十三条修正案》(1865年12月18日生效)废除了奴隶制,这是众望所归,并不需要借助任何暴力手段来执行。下一个修正案的制定源自一种恐惧和一个希望——害怕被解放的黑奴再次受到压迫,希望他们能成为共和党的政治盟友。在《重建法》通过之前,《第十四条修正案》就已提交给各州。1868年7月28日,《第十四条修正案》写进了美国《宪法》。但只有使用强制手段才能使其获得南方各州的接受。黑人的选举权实际掌握在各州政府手中,因为他们遭到威胁——如果不同意就减少黑人国会代表名额。国会早就在南方各州依法设置了黑人选区。《第十五条修正案》禁止各州因种族、肤色和以前遭受奴役等理由剥夺公民的投票权,这条修正案直到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的就职典礼之后才得以提交给各州。这条修正案被采纳的主要原因似乎是害怕南方剥夺黑人的民权,害怕付出代价或是南方恢复到民主党的控制之下。1870年3月30日,该修正案公布时,共和党激进派开始竭尽所能地自救,并且出于恶意、无知或是误以为自己在做慈善,使战败各州遭受到在有极少黑人的北方都难以容忍的情况。

解放后的黑人与白人一起参加选举

1870年,南方在名义上完成了恢复工作,但事实上当时的南方无论是恢复还是重建的进程都离“完成”二字相差甚远。在重建的道路上,南方还未扫清奴隶制残余、解散种植园、制订新的土地占有及工资制度、重新整理因战争而荒废的材料和设备。恢复的进程只是刚刚起步而已。很难想象,这样的美国社会群体会允许自己受制于以前最看不起的那群人,但这正是剥夺白人权力并赋予黑人选举权的目的所在。不管有没有法律,只有当各州政府重新回到可靠的白人公民控制之下时,南方的恢复事业才算完成。

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将军

1870年,南方各州政府几乎都按照国会的意愿做出改变。国会里南方各州的参议员和众议员都是共和党,也几乎都是“提包客”之流。南方各州的州长、行政官员和立法委员也都是共和党。他们中很少有人坐拥大量财产或是站在他们所属群体的立场上。如档案所记录的那样,他们大都是目不识丁的黑人。纵使所有人都心怀美好愿景,他们也几乎不会想到根据当地的需求,合理修订法律,从而使当地恢复繁荣,人民得以生存下去。因此,他们的工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失误。

根据当时在美国南方旅行的游客描述、公文、有关南方的传记和回忆录的记载,很容易找到对重建政府奢侈浪费具体细节的描述。没有人清楚政府人员实际做了哪些工作,却只见账单和工资清单源源不断地打印出来。当花销超出了财政预算,重建政府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贷款。对于只有几个月不在棉花田里劳动的黑人来说,纳税人可能被迫给他们使用的丝绒地毯、红木书桌和进口痰盂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其中一个州的议会大厦还不断提供餐饮丰盛的免费午餐。而无端的浪费只能算是南方所遭受的最小负担。

更过分的是,重建政府把自己所有的腐败行为都归因于国会政策。南北战争时期是美国历史上一个处处滥用职权的时期。威廉·马格尔·特威德的所作所为让北方人反感,讽刺漫画家托马斯·纳斯特则让公众注意到他的罪行。在其他州,与前者相比流氓没那么野蛮,与后者相比检察官没那么敏锐。恶人无法逃脱,不是因为没有人注意到而是根本无人监管。南方的情况比北方更令人深恶痛绝。在南方,这种现象更猖獗且犯罪手法更拙劣,而这都是“外来者”的杰作。

蓄意盗用公款已经不足为奇。没有哪个州的账目保存完好,让今天的学者可以确定地查到资金流向。政府官员通过签订合同贪污受贿,通过管理学校和实施黑人援助计划欺诈造假,通过售卖执照和选票从中渔利,通过非法发行公债以及不计后果地贷款修建铁路攫取非法盈利,最终导致公债高筑。多年来,南方接二连三否认这些债务的存在,使其信用持续下降。来自缅因州的废奴主义者、共和党员詹姆斯·谢伯德·派克写了一本叫《沮丧之州》的书,对南卡罗来纳州的混乱状态做了生动的描述。同时,其他州的类似情况得到了历史学家的关注。

威廉·马格尔·特威德

托马斯·纳斯特

说到法律,南方当局对黑人占多数的地区满是无奈。应国会要求,当时仍然在值勤的卫戍部队能保障被解放黑奴的安全,却不能长久地约束白人群体。人们对到底是黑人暴力还是白人暴力先出现争论不休,1867年,局势正朝着通过暴力或欺骗来消除被黑人控制的方向发展。然而,通过法律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除非白人努力为黑人争取选举权,并且将黑人视为平等的公民,但通常来讲这就像是让他们接受黑人的控制一样,是不可能的。

三K党是一个秘密的恐怖组织,并没有什么集中的领导,最早出现在田纳西州,后来几乎遍及整个南方地区。该组织早期主要是为了戏弄对邻居无礼的黑人和提包客。三K党成员夜里戴着面罩,骑着马,按惯例即兴地向受害人示威,既折磨了受害人的身体也挑战着他们的想象力。该组织经常为了个人恩怨通过极端暴力手段复仇。在选举期间,三K党的暴力威胁竟然成了削弱黑人选举权简单而有效的手段。1871年,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和国会都意识到需要采取特别手段来维持南方的治安了。1871年夏,国会派出委员会到南方的几个核心地区视察并收集了大量的证据、证言。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三K党的种种暴行和重建工作的进程。从1872年开始,恐怖活动逐渐平息。三K党虽然极大地阻碍了黑人享有新的权利,但促进了南方自治运动的兴起。

常态下,南方的政治基本处于民主党控制下,这一点由边疆各州的投票结果可以看出。南方必须吸收被解放的黑奴群体参与投票,国会不能干预。1868年,特拉华州、马里兰州和肯塔基州的选票并没有投给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而南部邦联只有两个州没有把选票投给他。佐治亚州的民主党人忍气吞声,在一群黑人中间完成投票。1870年,佐治亚州选举产生了一届保守派州政府。田纳西州从一开始就逃过了黑人的控制。在看到南卡罗来纳州和密西西比州遭遇的麻烦之后,较晚为联邦重新接纳的弗吉尼亚州巩固了白人群体的地位,而且从来没有选出过一届激进派的州政府。1870年,经过一场类似南北战争的争斗后,北卡罗来纳州终于选出了一届民主党当政的州政府。南方邦联的其他州一有机会就紧随其后。1872年,州政府选举进程加速。1876年,南方地区已经没有任何共和党当政的州政府了。在南方,共和党几乎一度销声匿迹。一个很大程度上由黑人操纵的光杆组织,继续享受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官方授予的办公室,从而为该党派的全国代表大会贡献出一个个顺从的代表团。南方的选票几乎都投给了民主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南方各州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了。

美国三K党成员

白人控制下的恢复工作充斥着暴力压迫和欺诈行为,但如果没有来自北方的默许,这些行为不会屡屡得逞。1872年前,北方激进派的敏锐度减弱了。经过深思熟虑的共和党人开始审视他们的工作并做出自我批评。詹姆士·拉塞尔·洛威尔在书中写道:“我们不可能完成重建南方的工作,除非由南方自己的领袖来领导;我们也不会期望南方站在我们这一边,除非我们的重建工作能真正维护南方的利益。”政治独立人士对这样一个需要军队不断维持的社会秩序失去了信心。随着1872年总统竞选的不断迫近,他们公开表达了对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总统重建计划的不满,并威胁将阻止他再次竞选。

一个白人老妇到访黑人家庭,暗喻白人和黑人只是表面上的和平

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总统令人不满的第一个任期结束了。他任命的官员都被贴上了偏袒和无能的标签。他任命的最荒唐的官员曾代表美国在伦敦出席活动。这个人出过一本关于扑克游戏的专著,还在一家矿业公司担任领导,而被认为根本不配在政府中任要职。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总统的亲信还包括很多狡诈的金融家。南方的腐败和管理不当实际上都源于对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总统的反对情绪,虽然国会恰当地将一切责任都揽了过来。只有看在他对诚信金融的支持、为改善印第安人的基础设施和为解决与英国的争端而付出努力的份上,总统的支持者们才感到荣耀。

与英国达成和解是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总统的最大政绩。1862年夏,当“亚拉巴马”号逃脱了英国官员的管辖出海作乱后,美国驻伦敦大使便坚持要求英国对联邦遭受的一切损失做出赔偿。索赔要求的提出主要是表达对英国的抗议,即英国作为中立国应该遵守中立原则,阻止一切对美国有敌意的军舰在其管辖的海域出海巡航。面对英国官员的断然拒绝和冷嘲热讽,驻英公使查尔斯·弗朗西斯·亚当斯立即起草了索赔要求。他的继任者雷弗迪·约翰逊提出了一种解决方案,但遭到参议院的否决和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查尔斯·萨姆纳的抨击。查尔斯·萨姆纳认为美国南北战争由于英国的介入而延长,所以英国对美国遭受损失的赔偿[3]理应增加。1869年到1870年,国际局势变得紧张起来,处于和平状态的美国盟国也都惊恐万分。边界争端、渔业争端以及英美两国在索赔问题上的分歧都加剧了这种紧张局势。1870年,英美两国匆忙召集高级联合委员会在华盛顿召开会议集中解决这些争议,并达成了《华盛顿条约》。在随后的仲裁中,美国获得了成功,虽然查尔斯·萨姆纳的极端观点遭到否定,但美国主要的索赔要求得到了支持。英美关系空前稳定。这是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总统的巨大胜利,同时也对他构成了政治威胁,因为负责谈判的官员查尔斯·弗朗西斯·亚当斯有可能成为反对他的共和党自由派总统候选人。

詹姆士·拉塞尔·洛威尔

总统任上的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

共和党自由派包括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总统的反对者,还有对其不满的各类改革家。伟大的德裔美籍独立人士卡尔·克里斯汀·舒尔茨是共和党自由派的领袖。霍勒斯·格里利和他的《纽约论坛报》为了支持共和党自由派下了不少工夫。查尔斯·弗朗西斯·亚当斯对共和党自由派很是关注。萨蒙·波特兰·蔡斯想要得到共和党自由派的支持来获得提名。像怀特洛·里德和亨利·沃特森这样年轻的新闻工作者想控制共和党自由派。文官制度改革家组成队伍加入进来。他们对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总统非常失望,因此寄希望于新的政党,以改进政府职能。1872年5月,共和党自由派在辛辛那提市召开大会,提名霍勒斯·格里利和格拉茨·布朗为候选人。在演讲中他们公然谴责共和党的重建计划,强烈呼吁恢复南方自治,主张文官体制改革、铸币支付以及维护公共信用。民主党从中看到了联盟的机会。1872年7月,民主党在巴尔的摩提名了同一名候选人,这样,分裂变得更加具有威胁性。

《华盛顿条约》美英双方代表的合影:站立者从左到右分别为滕特登勋爵、约翰·麦克唐纳和蒙塔古·伯纳德,就坐者从左到右分别为斯塔福·诺思科特、乔治·罗宾逊和爱德华·桑顿

美国再没有比霍勒斯·格里利更离奇古怪的政治人物了。他是从编辑部走到政治演讲台的人。长久以来,霍勒斯·格里利致力于追求新闻自由。他有过很多主张,包括推动一些不受民众欢迎的社会改革,也曾经不断地否定自己又不断地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托马斯·纳斯特辛辣的讽刺漫画非常善于描绘这样的人物。没有什么能像他荒诞漫画中的对比那样强烈,竟能唤起南方政党支持那些抵制南方奴隶制的有志之士。

在费城召开的共和党代表大会再次一致提名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为总统候选人,并拒绝让副总统斯凯勒·科尔法克斯连任,转而选择亨利·威尔逊为副总统候选人。1868年,共和党的政治纲领的主题全是追溯往昔的杰出成就,以及该党如何为了南北战争、南方重建和财政业绩而承担全部责任的事迹。自1860年以来,共和党首次在所有州为候选人拉票,并毫不费力地将尤里西斯·辛普森·格兰特推上总统之位。并不和谐的民主党——共和党自由派联盟也增加了共和党在竞选中的权重。从南方回来的人们证实了人们的猜测,即南方即将迎来地方自治。

四年后,南方政府完全恢复自治,不再频繁地参与国家事务,转而继续重振南方经济。在战后的废墟之上,南方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在战后的废墟上逐步恢复人口、振兴商业。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南方也远没有将其政治归于国家统辖之下。

卡尔·克里斯汀·舒尔茨

霍勒斯·格里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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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北战争后利用南方局势不稳投机谋利的人,因经常手提毡制旅行袋而得名。——译者注

[2]主张白人、黑人按比例选举代表的政治团体成员。——译者注

[3]约二十亿美元或者用包括加拿大在内的全部北美属地作为替代。——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