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他的双肩高高隆起,因为那一身笔挺的蓝色西装的内衬实在是太紧了。他站在一扇大大的窗户前,脸色凝重地张望着对面的公园。他目不斜视地说:“坐吧!”没有姓名,也没有代号。但是他知道,谁在房间里!

邦德坐在他通常所坐的那个位置上,正对着M的高脚椅和办公桌。他意识到宽大的皮革袋子里没有任何文件,只有一层空空的红色皮革。那个进进出出转换机要的篮子里也什么都没有。邦德意识到一切都是那么的糟糕——他让M难堪,让情报局难堪,让他自己难堪。那张空空如也的办公桌,那张空荡荡的椅子,似乎都在发出最后的指责和控告,而被告席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詹姆斯·邦德。那些桌子椅子似乎都在说:“你还来干什么?我们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对我们一点用都没有了。对不起,虽然我们合作多年,我也明白你,但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又有什么办法呢?”

M转过身,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邦德。然而这个饱经沧桑的皇家王牌特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如果说,M想从中读出些什么信息的话,那恐怕只是徒劳,因为那确实只是一张空白的脸庞。在M面前,任何下属都不敢表现得如此冷漠,这根本就是一副茫然而漠视的态度,就像空空的椅背上被抛光的蓝色皮革,散发出忧郁而惨白陈腐的气息。

M终于开口说话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先生。你是想谈关于我的离职吧。不用谈,我愿意引咎辞职,请批准!”

M原本平静的脸变得扭曲而变形,有些歇斯底里地说:“真见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为什么要说这样的丧气话。00部门的闲置和懒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必把一切责任都自己扛下。其实,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是如此,谁能永远一帆风顺呢?其实,在这之前,也就是几个月前,你不都还是顺风顺水的吗?所以,不要轻易说那样的丧气话!”

“可是过去的两次任务,我都搞砸了。而且这两个月以来,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不得不靠药物维持,恐怕真的已经无法胜任我们部门的工作了。”邦德的回答很干脆,也很消极。

“胡说八道!这些和你没关系,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承认,现在你正在经历一个低谷。你的生活被打破了,一团糟,你有理由暂时地消沉,暂时地闷闷不乐。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这才是真正的人生。你只有走出来,才能重新获得阳光和雨露,不是吗?至于最后两次任务,任何人去执行,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完成。犯错误是在所难免的。但是,你要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可不是一个能够无所事事的人。既然现在00部门暂时陷入闲置,那么我打算把你调离这个部门。”

邦德的心就像被叩开了,现在,似乎一切都暂时地被放下了,他的耳朵里,只有对面这个老头的谆谆教诲。这个老男人是如此善解人意,他确实希望邦德能够看开,能够放下。可是,对邦德而言,这短暂的放下,马上又会被巨大的悲伤所淹没。他刚鼓足的一丝勇气,马上又化成了气馁,他说:“如果你还觉得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我还是郑重地请你考虑我的辞职申请。我背负00代号太久了,我累了。如果把我调离00部门的话,相信我到其他部门也做不好的,毕竟别的部门也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恐怕就算我人留下来了,心也已经散了,到时候让大家都不好看。”

M接下来的举动让邦德觉得很诧异,这么多年来,邦德从来没有见过M有过这样的表现。只见M举起右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这哪里是原来那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呢?他气冲冲地说:“你他妈在跟谁说话?你知道你是谁?这里到底谁说了算?真是见鬼!难道你受了点小挫折,就分不清轻重了,分不出好歹了吗?连自己是谁,在什么位置都不清楚了吗?我叫你来,是仍然把你当作我最优秀的特工。我本来想好好提拔你,让你重新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再交给你一项最重要的任务,让你好打一个翻身仗。你倒是什么也不说,就知道辞职,真是猪脑子!太让我失望了!”

邦德目瞪口呆,这一顿臭骂让他顿时不知所措。他醍醐灌顶,内心有一阵兴奋的热浪在涌动。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应该怎么做?他嗫嗫地说:“对不起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我真的是不想让你这么生气。我只是对自己的表现太失望了!我只想引咎辞职,不想再赖在这个位置上!”

“我接下来会告诉你,怎样才是真正让人失望!”M再次锤击着桌子,不过这次没有那么用力,他的火气也好像稍微缓和了一些,“现在,请你听我说。我现在正式宣布,将你提拔到外交部工作。你将获得四位数的代号,每年的年薪还将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一千英镑。也许现在,你对那个新部门还不是很了解,不过你不必担心。那个部门的人事关系一点儿也不复杂,除你之外,只有两个我们的工作人员。你不必被谁管着,还可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你也可以保留现在的秘书。总之,一切随你喜欢。事实上,我更喜欢这样。我不希望你在职责方面做出什么改变,你明白了吗?”

“是的,先生,那么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独立执行任务?”

“不仅如此,而且仍旧是十万火急。你必须做好准备,一个礼拜之内,你就要动身前往日本。到时候,你的新上司会亲自和你接洽,并给你安排任务。即使是我的秘书,也不清楚这项任务到底是什么。”M故意顿了顿,然后别具深意地说,“而且现在,关于这个任务,一份卷宗都没有,这属于最高机密。现在你知道了,你有多重要,你执行的任务有多重要了吧?”

“可是,为什么会选中我呢,先生?”邦德的心脏怦怦地跳动。难道说,他的命运就此又要发生翻转了吗?十分钟前,他感觉自己还在垃圾堆里,等着被丢弃。他的人生、事业都将前功尽弃,都将毁于一旦。而现在,他又扶摇直上,成为关键先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会是你?简单说吧,因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许我不该这么说,毕竟凡事都没有不可能,只能说希望很渺茫。然而,你不就是那个能够起死回生,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人吗?过去,你一直都是这么表现的。唯一的不同是,这次,也许你不用动武,更多地需要依靠头脑和策略!”M严肃地说,脸上露出了期许而诡异的笑容。M继续说:“也就是说,过去你执行任务过程中引以为傲的射击、格斗本领,这次恐怕都用不上了。这次,你要搞定任务,需要动用你的智慧,除此别无他法。如果你能够成功的话,我们将获得双倍于现在的情报,主要是关于苏联的情报。不过,我仍然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我现在很怀疑,你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个不可能任务。”M似乎在使用激将法!

很显然,邦德已经上钩了!

他焦急地问:“能给我再透露一点这个任务的信息吗,先生?”邦德的神情完全不再是刚才那副死鱼模样,而是百分百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精明而强干!

“当然,你会获得进一步的信息。不过,现在我这里可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记录。这个任务将会牵涉到日本情报机构,会牵涉到各个部门的人员等。不过,我能说的不多,J部门会把详细情况传达给你。J部门的头头会让克莱尔·汉密尔顿回答你的疑问。但是,你不能把你此次任务的目的告诉他,一个字也不能提。明白了吗?”

“是的,先生!”

“好,明白就好。你对密电码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勉强够用吧。不过,我还是希望少接触这些东西。我以前老是被弄得一头雾水,灰头土脸。密电码可不是容易弄懂的事情。”

“你说得不错!但是你要知道,日本人过去可一直都是这方面的大师呢。他们的头脑好像对数字、代码特别智慧而敏感。二战以来,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指导下,他们建立了一整套让人叹为观止的破译机构,甚至发明了专门的密码机器,其效率比IBM的计算机还要高。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啊。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们截获了大量苏联情报,从符拉迪沃斯托克到东苏联——外交、军事、航空等等。这真是不用枪炮的王者之师啊。”

“听起来,确实让人觉得挺可怕的,先生。”

“其实真正可怕的是美国中央情报局。”

“那么,他们会把破译的情报传递给我们吗?英美不是一直都是友好同盟和统一战线吗?”邦德问。

“是的,他们确实会将一些地区的情报传递给我们。但是不包括太平洋地区,他们把这块地区的情报认为是他们私人的财产。以前艾伦·杜勒斯管事,我们还能获得一些和我们利益密切相关的情报。但是现在新上台的麦克伦,把这层默契和合作关系都打破了。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我们私交也很不错,但是他是个严格执行国家命令的人。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向我坦陈,他现在的强硬态度,其实只是在执行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命令。他们当然担心我们的安全机构会渗透和窃取他们的机密,从而威胁他们的国家安全。这一点我完全理解。说实话,这不能怪他们。我们又何尝不担心他们的间谍渗透呢?前些年,他们的两位顶尖密电码专家叛变——他们一定向我们的敌对国家,包括苏联,泄露了大量机密。而这些机密,你要知道,都是我们向美国提供的。所以,与任何国家共享情报,都是会存在极大风险的。美国人当然清楚这一点。我们当年甚至因此陷入外交困境,而我们的媒体也借此大做文章,公然置疑国家的民主政策,弄得满城风雨。不过,即便如此,美国方面也不可能声泪俱下地向我们道歉,我们也不可能去销毁那些负面文章。因为,毕竟情报工作本来就是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一旦曝光,只能不了了之。苏联的《真理报》也绝对不会因为他们的一个情报人员叛变而大肆渲染,《消息报》甚至不会就此发表文章。但是,我相信克格勃一定会有人因此而遭殃。而且,至少,他们的工作还要继续。他们总不可能让苏联的叛变分子对着卷宗,告诉你如何进行情报工作吧。”

邦德知道,M这是故意借这些案例来揶揄他自己的辞职之举。作为出色的情报人员,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就退缩。这个案例涉及的所谓民主问题,其实是个同性恋问题。一个同性恋领袖,近期在全世界范围内公然抨击国家对待同性恋问题的态度,最后被以叛国罪监禁三十年。对于邦德而言,他的问题在这个屋子里得到了解决;而过去那个民主危机,情报泄露的问题在(英国伦敦老贝利街的)中央刑事法庭得到了解决。邦德还听说,法瑞尔法庭曾经审理了一起关于情报机构的案子,这次审理因为情报的不透明,一位决意服从总部命令的情报人员最终无奈地选择了自杀。而这一切,都源于他的廉洁奉公。这些案例,都告诉邦德,作为情报人员,也许永远无法按照常人的情感逻辑而生活,必须跳出来,知道自己真正需要做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做,然后坚定不移地完成任务。这种秘密的情报工作,只有具有天赋,又能够走出困厄的人才能胜任。邦德已经跨越了悲哀这道坎,准备接受新的任务。他觉得M似乎有些离题,为了把他拉回正轨,邦德说:“那么既然提到日本的情报机关,我该如何打入他们内部呢?”

M将双手平摊在桌子上,这是他的惯有姿势。每次他摆出这副姿势,一定是有什么正式的事情需要宣布。邦德的心跳得更加厉害,在等待M的终极指示,这是他重生的重要一步。邦德心想:我不能再沉沦下去了!

M顿了顿,严肃地说:“在东京,有一个人,叫作田中老虎。他是当地情报部门的头头。我也记不清楚他的名字到底该怎么拼写,反正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日本字。不过这可是个头面人物。早年在牛津大学读书,后面来到英国,从事情报工作。那都是二战之前的事情了。二战爆发后,他加入了日本宪兵队,这是日本的战时情报组织,类似于盖世太保(德国纳粹秘密警察)。他被训练成一名优秀的神风队队员。这些队员是宁可牺牲也绝不投降的敢死队员。好了,你要知道,这个人是掌握着我们所需情报的人。我们的头儿等着这份情报,我们的国家也等着这份情报。而你,则需要去获得这份情报!至于你要怎么获得这份宝贵的情报,我不知道。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但是你可以想一想,为什么我说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他们已经和美国中央情报局达成了协议,简直就是狼狈为奸,其目的就是要阻止我们获得太平洋的情报。”邦德对M苏格兰式的表达感到很开心,不过马上他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M的嘴巴努了努,接着说:“他们可不会为我们考虑。其实,现在,谁会为别人考虑呢?世风日下!我不知道他们是对还是错,我没有资格妄加评论,毕竟我不是政治家。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那个田中对我们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他对英国的了解可能一方面是当年他在我们这里工作过;另外一方面,他接触的那些中央情报局的美国佬,会向他说一些我们的情况。不过,纵然如此,我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我敢说,我们没有任何优势。毕竟我们自从1950年起就没有在日本设立情报站。我们和日本之间的交流几乎完全中断。日本方面的所有情报都是直接流向美国。所以,你要渗入进去。我们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你表面上为澳大利亚工作。他们说澳大利亚日本站的人很好,J部门的头头也这么说,这是一个可以共事的人,通过他,不失为一条很好的路径。如果说,我们有一个人可以去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话,那么我想,那个人非你莫属。怎么样,你想不想试试?”

M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友好,这种友好的态度倒是不大常见。詹姆斯·邦德突然觉得一阵难以名状的温暖渗入心田,他对这个一直以来决定他命运的老头有点儿肃然起敬,又有点儿由衷地爱戴。但是,说实话,邦德对M可谓知之甚少,从来都只是服从他的命令,至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倒不甚了然。邦德只知道,这是他的头头,永远都是那么严肃,那么不可侵犯。然而今天,M却像一个慈祥的老大哥,如此友善而耐心。邦德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任务一定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其中一定隐藏着更深的秘密。这个任务的真正动机邦德还不清楚,但他知道,那一定是非比寻常的。这个任务可以拯救邦德的职业生涯吗?这是M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吗?可是这个任务听起来是如此艰难、无望,既然如此,为什么选择邦德呢?为什么M不挑选一位精通日语的特工?这样赢面至少要大一些。邦德还从来没有到过比香港更东边的地方。但是,他清楚,东方人都有自己的文化和底蕴——这些博大精深的文化体现在很多细枝末节的生活态度和情趣上,诸如茶道啦、插花啦、琴棋书画啦等等!然而邦德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必须全力以赴,将不可能变成可能,最终变成现实的成功。

他意志坚决地说:“是的,先生,我愿意一试!”

M赞赏地点点头,说:“很好。”他身体微微前倾,按响了暗格内的一个按钮,那是一个内部通话系统。他严肃地说:“是头儿吗?请问您为007安排了什么新的代码?好吧,那我让他直接过去找你吧。”

M站直了身体,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灿烂微笑:“过去的一段时间,你一直沉浸在自己失败的阴影中,无法自拔。但是你应该明白,从这一刻起,一切都过去了。你必须打起精神,抛掉包袱,轻装上阵,明白吗?”

邦德说:“明白,先生。呃……谢谢!”M起身来到门边,送邦德出去。他径直朝莫妮彭妮小姐走去,轻轻吻了她的脸颊。莫妮彭妮小姐的脸一阵绯红,慌忙用手捂住被亲过的脸颊,似乎是害羞,又似乎是怕这个吻的余温会过快地散去。邦德说:“我的天使,彭妮小姐,请你给玛丽小姐打个电话,告诉她,今晚随她安排。我要带她去烛光晚宴,吃苏格兰大餐。今晚我们还要吃烤全羊喝香槟。我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呢?”莫妮彭妮心花怒放,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满的都是兴奋。

“哦,我也不知道,女王的生日,或者其他什么事情?管他呢!”詹姆斯·邦德穿过房间,走了出去,朝局长的办公室走去。

邦德前脚刚走,莫妮彭妮就赶紧用内部电话拨给了玛丽。她支支吾吾地说:“邦德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我并不觉得他已经痊愈,可是他看起来确实就是原来那个邦德,一点儿也没有消沉和颓废的样子。天知道M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突然又焕然一新?不过,据我所知,M中午和詹姆斯·蒙勒尼先生一起吃了午餐。我想这件事情一定和他有关。不过关于邦德的新变化,请暂时不要告诉蒙勒尼先生。现在邦德已经去了局长办公室。比尔说,他也正在为此事奔波,看来是个大任务。比尔都搞不清楚是什么任务,很神秘的样子。”

比尔·唐纳,原来的工兵上校,后来被调到情报局工作,是邦德在情报局最好的朋友。他对邦德的新任务也十分好奇,不过他更关心的,是邦德精神状态的恢复。他一直朝着办公室门口张望,希望能够看到邦德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时候的表情。他透过办公桌看到了令他无比欣喜的一幕。他说:“詹姆斯,来,坐下来说说看,你接受了新任务吧,对不对?我猜你一定会接受这个任务。不过,我知道,这次一定又是无比艰难。你觉得你能够搞定吗?好好干,兄弟。”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我猜会的。”邦德兴高采烈地说,“这个叫作田中的男人,一定是个狠角色,应该不好对付。而且我在外交方面一点儿经验也没有。所以我一直在纳闷。比尔,你说为什么M会选择我呢?我觉得自从我搞砸上两次任务之后,我就应该被丢进狗棚,永远都不可能出头了。也许我会去养鸡场做饲养员,谁知道呢!现在呢,我们的上司突然给我打了一个最终成绩,非但不算差,而且简直算是格外抬举。这一切真叫人不敢相信!比尔,你是局长身边的红人,就不能透露点内幕吗,兄弟?你就请对我说实话吧,到底怎么回事?”

比尔·唐纳早就料想到邦德会这么问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轻描淡写地说:“詹姆斯,这就和球赛一样,也许你只是遇到了一块糟糕的场地而已,这种事情谁都会遇到,并不是你的球技的问题。也许对M而言,你就是最棒的那一个。要知道,对于你的能力,在过去的任务中,你已经有足够好的证明。如果说有一个人最了解你,可以最全面地评价你的话,这个人一定就是M。当然了,你的能力是多方面的,或许这次,他只是希望在别的方面再检验一下你的能力而已。你以前干的活都差不多,但是你的能力肯定不仅于此。M一定很看好你,你不觉得现在是一个好的机遇吗?你可以申请调离00部门,不是吗?你难道没有想过升职?”

“从来没有想过,”邦德信誓旦旦地说,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对我来说,我的职业生涯的家就是00部门,等我从这次任务回来,我就会要求恢复我的00代码,我仍旧是007。现在,请你告诉我,接下来的任务我该如何入手?说实话,我现在真的是一团迷雾。我的澳大利亚外交官的伪装下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难道说我的手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能够和那个东方的老虎交换?这不容易吧?毕竟,要换的是老虎的珍珠和宝贝,他那么凶,我们要的东西又那么宝贵,谈何容易呢?一旦东西到手,我又该怎么传递回来呢?而且我大胆揣测,这次的东西应该不少,估计传递起来也是一个大挑战。”

“你澳大利亚的掩饰身份也是花了不少代价的。他们可以无偿享用我们H部门的所有情报。他们甚至可以向香港派驻他们自己的人手,这样可以从我们的行动中分一杯羹。其实对中国的情况,他们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但是我们在澳门的‘蓝色航道’他们知之甚少,可以说是完全空白。所以,你的掩饰身份要求你尽可能和他们打成一片,但是不能突破底线,也就是不能透露澳门级别以上的任何情报。汉密尔顿会告诉你更为详细的情况。在东京,和你一起共事的澳大利亚外交官(情报特工)名字叫作亨德森——理查德·拉瓦雷斯·亨德森。这是一个很逗的名字,不过所有在日本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他是一个好人。你马上就会拥有澳大利亚护照,你会成为亨德森的助手。这样,你可以获得较高的外交地位,也会很有面子。在日本,面子问题是一个顶重要的问题。只有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才能轻松地完成很多棘手的事情。无名小卒在那里将处处碰壁,等你到了那里就自然会明白了。据汉密尔顿说,这个身份是反复考虑后敲定的。希望你能够好好把握。一旦你获得了相关情报,亨德森会通过墨尔本的密电线路发给我们。我们会派出专门的通信员,与他保持联络。下一个问题!”

“对于这个秘密任务,美国中央情报局会不会知晓?一旦他们知晓,会作何表态?要知道,这无异于挑战美国的情报地位,也无异于置澳大利亚于不仁不义的处境。”

“美国方面不会知道。因为,你要清楚,美国并没有日本的所有权。而且日本也不可能被美国牵着鼻子走,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而且,这还要取决于田中的态度。他会在澳大利亚大使馆安插情报眼线,但是他掌握的情报,会不会告诉美国就很难说了。他们一定会反复权衡利弊。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是没有理由把好处让给美国的。现在澳大利亚方面最担心的就是日本方面的田中老虎。可以说,你这次任务无异于与虎谋皮。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你慢慢靠近田中,又同时要保证,他不马上跑到美国佬那里去告密。不过,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闪失,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澳大利亚来替你扛这口黑锅。其实,早在我们退出太平洋情报体系之时,他们就一直在帮助我们努力维系太平洋的情报收集工作。应该说,我们两国的情报部门的关系是非常好的。而且他们的工作效率很高,是一流的情报组织,不会犯低级错误,应该可以很好地配合你。另外,其实美国中情局也并非没有软肋,他们的手脚也是不甚干净的。他们在与我们的情报网络交易中,我们已经收集了他们的各种罪状。这些罪状其实反映了美国中情局的很多现实问题,他们一直在回避,甚至逃避责罚。如果一旦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只能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的顶头上司麦克伦,到时候谁也没有好下场,大不了鱼死网破。相信聪明的美国人是不会希望看到这一幕的。而且,你这次的任务,也要尽量避免这一幕的出现。总之,要在绝对平静的状态下,获得我们所需要的东西。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我要在各国政治势力中转动那颗大球?而且这些政治势力并非都是与我们友善的国家,这一定困难重重。我想问问,我要去获得的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值得这样去冒险?”邦德不无担忧地说。

“那是绝对地重要。如果你这次任务成功的话,你的伟大的祖国一定会为你买下整个养鸡场的,邦德兄!”

“那么好吧,成交,我喜欢养鸡场,大大的养鸡场。那么请你现在就给汉密尔顿打电话吧。我将去学习关于神秘东方的一切!”

一周之后,邦德登上了日本航空公司由伦敦飞往东京的航班。“欢迎光临,日本航空!”身着漂亮日本传统服装的空中小姐向邦德鞠躬。这是一架四发动机的喷气式空中客车,邦德的座位舒适整洁,靠着窗户,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让邦德觉得无比惬意。他的身边,很多说着日本话的人在忙碌地找着座位。这时候,空中小姐手捧着日本传统工艺的竹篮子,里面有精美的小扇子、毛巾等,此外,还有一些传单,里面从香烟、香水到珍珠项链,应有尽有,都是乘务组代售的商品。广播开始播放诸如逃生指南、救生衣的穿着方法、飞机上的各种设备等等。日本的飞机是那么的精致,连呕吐袋、各种小手册都特别的精致。最后,飞机预报了起飞和降落的时间,邦德意识到自己真的就要前往东方的日本了。突然,飞机缓缓滑上跑道,速度越来越快,起飞了。邦德随手翻看了一份商业指南,发现其中一件商品的价格竟然高达五万英镑。这么多钱,足够从日本飞到北极了。邦德的眼睛缓缓闭上,开始遐想未来的任务以及东京的见闻,不知不觉,飞机已经飞到平流层。

邦德的眼睛凝视着一张图画上的三个橘子陷入深思(一个小时之后,他才发现那原来是柿子)。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从无边的遐想中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些饿了。这时候飞机已经飞上了三万英尺的高空,邦德点了第一次餐饮。他要了白兰地,外加一点莓子酒,这是他最喜欢的饮料。这种饮料曾经陪伴他穿越了千山万水,从北冰洋,到波罗的海,再到柏林湾、太平洋、北冰洋、大西洋。最终,他暗自下定决心:不管这次任务有多么难,哪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也一定要勇往直前,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体格硕大的北极熊,生活在寒冷的阿拉斯加和北极地区,为了适应环境的变化,它们的皮毛都变成了白色。这时日本航空公司的软翼标志突然让他得出一个结论:为了完成任务,他也可以和北极熊一样,变换自己的肤色,哪怕变成黄种人也没有关系。这个任务,他一定要完成。

一个新的邦德,就要重生,他就是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