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载着邦德开往位于岛屿另一端的机场。从美国中央情报局来的人理应乘坐泛美航空公司的航班,在1点15分到达拿骚。他的名字是拉尔金。邦德希望他的合作伙伴不会是一个满身横肉,剪平头,会轻视英国、蔑视邦德、自高自大,或者只知道效忠华盛顿政府的人。邦德希望,合作伙伴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在离开伦敦前通过A部门申请到的设备带来。A部门专门负责和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联系。邦德要求带来的设备是可供野外使用的最新型收发两用无线电机,这样他们两人就能不依赖电报办事处,及时和伦敦和华盛顿沟通。另一件设备是用于侦察放射线的最新型水陆两用盖氏计算器。邦德估计,CIA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他们先进的设备,能够借来这样的新式设备真是件令人自豪的事情。

巴哈马的首都拿骚在新普罗维登斯岛上。这是一片土褐色的沙地岛屿,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沙滩。不过唯一不好的是,这里有许多难看的低矮灌木丛,木麻黄树,乳香和大型咸水湖采油的毒树木,这些树木就分布在岛屿的西南方。此外,岛上还有许多种类的鸟、热带花朵和棕榈树,它们全都是从佛罗里达州引进种植的。百万富翁的花园多数坐落在海边。海岛中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人的眼球,有的仅仅是一些松木光秃秃的骨架而已。邦德在去机场的途中已经见识到了。

其实,邦德在早上7点已经到达拿骚了,接见他的是承担安全工作的防空司令部的官员。邦德接着被带到皇家巴哈马休息,那是一座大型的仿古旅馆,近期接待了许多旅客。房间里准备了冰水,还特意送上了招待客人的水果篮。桌子旁边摆放了经过消毒的卫生纸。沐浴过后,邦德在阳台上一边欣赏美丽的海滩,一边享用早餐。9点钟的时候,他来到政府办公大楼,和警察局、移民局等部门的领导会面。一切都如他想象的那般,都是例行公事罢了。最紧急和最机密的任务总会带来一些表面影响。邦德承诺过,为了完成任务,要和各个部门通力合作。但是有些地方难免过于繁冗,机密的事情似乎不允许干涉正常的运作,也绝对没有必要使游客感到不安和恐慌。政府的接待人员叫罗弥戈,是一个行事谨慎、总是以非常敏感的态度看待事情的中等身材的男人。“你看见了吧,邦德先生,在我们看来,我们已经充分讨论了各种可能性,从不同的角度,正如我们的美国朋友所说,难以想象有一架四个引擎的大型飞机藏匿在海岛的某个地方。这里唯一简陋的飞机场也不可能承载如此大型的飞机。我说得对吗?要知道,这里是拿骚。就从在海上着陆而言,呃,就是他们所说的水上迫降,我们已经通过电台和更大水域的管理局取得联系,他们的答案是否定的。在气象站负责雷达监控的人……”

邦德打断对方的话:“我可以问一下雷达屏幕是有人昼夜不停在监控吗?印象中,白天机场十分繁忙,但晚上几乎没有什么飞机。有没有可能雷达在夜间的检测不是那么周密呢?”

警察局的领导是一个性格友善,有着军人长相的人。他大约40岁,穿深蓝色的制服,衣服上的银色纽扣闪闪发亮,好像他平时无所事事,只剩下磨纽扣了。他的身边站着许多人,他谨慎地说:“先生,我认为邦德先生的话有道理,机场的负责人承认有很多事情被疏忽了。由于没有做出合理的规划,机场没有足够的工作人员调动。当然他们大多数都是当地人。他们都是不错的人,但还达不到伦敦机场的标准。雷达的位置仅仅在地面附近,通常只是监视低航线和窄范围内的飞机,多数只限于民航。”

“没错、没错。”接待员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无论是雷达装置情况还是拿骚海滩情形,“当然还存在问题。邦德先生自然会做自己的调查。现在,国防部有一个要求,来到海岛的人,有嫌疑的,都要做详细的记录和调查。”

移民和服务局的领导是一个时髦的拿骚人,他有一双棕色的眼睛,总是以奉承的口吻说话。他礼貌地微笑着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迹象,一般到来的都是一些旅游者和商人,还有一些回家的当地人。过去的两周,我们已经命令工作人员严加审查了。”他抚摸着膝盖上的小皮箱。“我已经制作了所有入境人员的名单。可能邦德先生愿意和我一起研究。”他棕色的眼睛径直望向邦德,“所有的大型旅店都有探测器。不管是谁,我都能获得关于他们的详细资料。所有的护照都完全按照法定的标准经过严格检查。现在还没有出现我们逮捕名单上可疑的人物。”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邦德说。

接待员热情地点点头。“当然,当然,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们十分愿意解答。”

“我在找一群人。也许是十个,或者更多。他们可能在一起谋划一笔大交易。可能会有二十个人或者三十个人也不一定。我猜他们是欧洲人呢。他们很可能有一艘船或者一架飞机。他们应该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或者是几天前才来的也有可能。我知道,来拿骚的人有很多类型的人,商人、旅行团、宗教组织……显然,他们躲在某个旅馆的房间里,密谋着在一周左右采取行动。请问有这类事情的记载吗?”

“皮特曼先生?”

“噢,当然,我们又很多这种聚会人群,这里非常受国外旅游团欢迎。”移民局长以一种密谋者的眼神看着邦德,好像他刚刚泄露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监管秘密似的,“但是在过去两个星期,只有重整道德运动团体到了翡翠海湾,还有顶级饼干厂的人来到皇家巴哈马。他们已经走了。他们行动正常,都是例行公事。”

“他们就应该那样。皮特曼先生。我要找的人,就是偷了飞机的嫌疑犯,他们肯定会精心打扮自己,使自己看起来体面,行为值得尊重。我们不是在找一群暴躁的流氓。我想这些人肯定是一些大人物。那么,岛上有这类人吗?一群有头有脸的人?”

“啊,”移民局长笑了,“当然,每年都有很多寻宝的人来到这里。”

负责接待的人突然不知所措地笑起来。“皮特曼先生,来寻宝的人数可是在逐步增长。当然,我们不希望他们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天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我不相信邦德先生希望在一群有钱的寻宝人上搅晕了头。”

警察局的领导人迟疑地说:“有一件事,邦德先生,他们有一艘快艇,还有一架小飞机,正如你所说的。我确实听说近来有很多寻宝的合伙人都从各地赶到了这里。他们的特征确实符合你正在寻找的人。我承认这很荒谬,但是有一个叫拉尔戈的人确实符合邦德先生的描述。他衣着体面,手下从来不会惹麻烦。快艇上的船员在过去六个月里,没有一次因为酗酒而闹事,这确实让人觉得可疑。”

邦德立刻抓住了这一可疑的线索,并在两个小时内,在服务中心和行政办公室调查清楚这些人。所以,他决定到城镇上走走,看看是否能遇到拉尔戈或者他的同伙,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就在他闲逛的时候,他看见了多米塔·维塔利。

现在呢?

出租车已经到达了机场。邦德告诉司机等一下。他快步走进长而低的入口,这时候,广播恰好宣布拉尔金的飞机已经抵达。他知道,由于移民局和海关的检查,可能还会耽误些时间。于是,他走进一家纪念品商店,买了一份《纽约时报》。报纸的头条依然是“复仇号”失踪。可能原子弹失踪的事情也被人知道了,因为报纸的负责人亚瑟·克罗克写了一篇长长的文章,怀疑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安全性。邦德看到一半,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007?很高兴见到你,我是000。”

邦德转过身,这个人是菲利克斯·莱特!

莱特是邦德在中央情报局出生入死的伙伴,他们一起携手侦破过许多重大案件。莱特用右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邦德肩膀,说:“放轻松,伙计。等我们到了,迪克·特雷西会告诉我们一切的。行李在前面,我们走吧。”

邦德说:“好的,见鬼,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你知道要见的人是我吗?”

“当然,情报局知道所有的事情。”

在出口处莱特取回了自己的行李。他的行李非常多,在把行李放上出租车后,他告诉司机到皇家巴哈马。一个站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福特汽车旁的人走了过来。“拉尔金先生?我是赫兹公司的。这是你订购的汽车。希望它合你心意。请你例行签署一些文件。”

莱特随意地看了一眼汽车,说:“看起来还好。我刚想要一辆汽车,它就出现了。我来这里是工作的,不是享乐的。”

“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纽约驾照吗?好的,那么请你在这里签字……这是晚餐俱乐部的登记卡。你离开的时候,把车子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通知我们一下就行。我们会开走它。祝你假期愉快,先生。”

他们走进车里。邦德开车。莱特说,他得好好再练习一下在左边开车了,不管怎么样,他很有兴趣看看,自从上次一别后,邦德的车技有没有进步。

当他们驶离机场的时候,邦德说:“现在可以说了吧。上一次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和皮克顿的儿子在一起。后来怎么样了?”

“入伍了。该死的,大家都认为战争要爆发了。你看看,詹姆斯,一旦你为中央情报局工作,你离开的时候,就会自动成为军官预备役人员。除非你已经被开除,不再吃情报工作的饭。显然,我的老同事艾伦·杜勒斯就是这样。当总统听到警报的时候,没有足够的人员调动,所以我和其他二十多个伙计就被拉来了,抛下了手上所有的工作,二十四小时待命。见鬼!我还以为苏联人已经登陆了!接着他们告诉我情况,让我带上泳衣和匕首到拿骚待命。当然,我喜欢这里。真想问问他们,我是不是要复习一下卡纳斯塔牌游戏,上一些恰恰速成课。接着他们就告诉我,我要和你一起合作。或许是认为我们之前一直比较默契吧。不管是N还是M,随他怎么叫,他派我来这里,毕竟事情严重。于是我要求有一辆汽车,整理好武器,而不是玩耍的东西,来到了这里。就是这样。伙计,能够见到你实在太好了。”

邦德告诉莱特整个故事,把他被传召到M办公室后了解的情况全盘托出。当他说到,在总部外面被射击的时候,莱特打断了他。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詹姆斯?在我的字典里,这可是非常可笑的巧合。你最近有调戏过谁的妻子吗?”

邦德严肃地说:“不可能,从来没有过。最近唯一有可能攻击我的男人,是我在一个疗养院遇到的疯狂的混蛋。”接着,邦德详细讲述了发生在灌木岛的事情,“我好好收拾了那个来自中国帮会,在秘密组织红灯会的人。他肯定听到了我和总部的通话,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隔壁的电话亭。接下来,他就蓄谋着要弄死我。为了收拾他,我潜进了他做土耳其沐浴的房间,差点把他活活烤熟。”邦德继续描述,“灌木岛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要是你知道胡萝卜汁对人体的功效,肯定会吓一跳。”

“这个令人发疯的精神病院在哪?”

“和你的地方没法比,就在距离布雷顿不远的地方。”

“那封信就是从布雷顿寄出的吧?”

“那是凶残的帮会经常出没的地方。”

“我想谈谈另一件事。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如果飞机是在夜间被窃取,在夜间着落,那么肯定需要有明亮的月光帮忙。但是飞机是在满月后五天被窃取的。假设那个快要变成烧鸡的利普,就是那个寄信的人。那么可能就是这场意外使他延迟了送信。他的雇主肯定会非常生气,对吧?”

“我想是的。”

“假设雇主们给他下了命令,又因为他的无能而大发雷霆。假设他因此找到了你解决私人恩怨,因为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好,那么现在,把所有的假设联系起来,一切都说得通,是吗?”

邦德笑了,一部分是出于钦佩。“你可能服用了兴奋剂之类的东西。这一系列的事情可能在连环漫画上发生,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没有。”

“携带原子弹的飞机在现实生活中也不会被窃取。可这确实发生了。詹姆斯,你正在放慢速度。有多少人相信你和我正在调查的情况呢?不要和我说生活中的逻辑。按理说,生活中也没有这样的混蛋。”

邦德认真地说:“好,看这里,菲利克斯。我告诉你我会做些什么。你的故事很有道理,今晚我会汇报给M,看看那些畜生是不是把飞机藏在某个地方。他们能检查布雷顿地区的医院和诊所,如果利普先生真的住院了话。问题是,不管他们去了哪里,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坐摩托车跟上来的。”

“为什么不呢?这些劫持者听起来就像专家。这是一个专业的计划。滴水不漏。你去连接无线电,不要害羞,就说这是我的主意。我已经解开顶级设备的包装,看起来倒是挺袖珍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在皇家巴哈马旅馆的停车场停下来。邦德将钥匙交给了旅店的服务员。莱特办好了入住手续,他们走进房间,旅馆送上来两杯马提尼,还有相关的菜单。

在装饰精美的菜单上,印着哥特式的黑体字“专为您特别考虑”,邦德选择了当地特色食物和鸡尾酒,菜名后面还有一串描述,写着:“家养小鸡,烤至金黄,用酪农奶油涂酱,为方便您的食用,将为您切好。价格:5.35美元。”菲利克斯点了一份用酸奶油烹制的糖醋渍菠萝的海青鱼,后面的描述是:“嫩牛肉切碎,法国洋葱圈,价格5.65美元。”

他们发现这个旅店中有很多像他们这样从外地来的客人,不时能够听见他们用不十分标准的英语点菜的声音。六个月以来,这里的外来客人有增无减。两个人来到阳台坐下,开始讨论邦德今天早上的发现。

半个小时,他们又喝了一杯马提尼后,午餐送上来了。这些饭菜看起来就是价值五先令的垃圾而已。他们郁闷地吃着,一句话也没有说。终于,莱特扔掉刀叉。“这简直就是汉堡,还是难吃的汉堡,洋葱圈肯定不是法国的,”他用叉子戳着那几个洋葱,“而且,它们也不是一圈圈的啊。”他生气极了,看着邦德说:“好吧,伙计,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首先,就是把我们的食物吃光。然后,去拜访一下‘迪斯科号’——现在!”邦德从桌子旁站起来,“我们去参观一下那艘游艇,看看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在寻找价值百万英镑的宝藏。然后我们向上级汇报进程。”邦德朝房间角落里的服务员招招手。“我已经向当地警察局总部要了顶层的两间房间。今晚我们能够好好休息,并在夜晚的时候和总部取得联系。今晚在赌场有一场派对。我们要去那里看看,那些人是不是我们寻找的人。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快艇干不干净。能麻烦你把盖格计数器拿出来吗?”

“当然,你太客气了。”莱特走到箱子那里,选择了其中一个,然后打开它。接着,他带着一个轻便皮革箱子走回来,乍看起来这就像一台禄莱相机。“来,帮我一下。”莱特脱下手表,然后戴上另一块看似一样的手表。他将“照相机”背在左肩膀上,“现在,从我的手表沿袖子向上安上电线,向下穿到外衣里面。好。现在将两个小插头插到外衣口袋里面。记住装置上有两个洞,看到了吗?好,装好了。”莱特骄傲地站起来。“一个背着照相机和戴手表的人。”他按下照相机的按钮,“看见了吗?非常完美的镜头。甚至有一个拍照的按钮。但是这个假相机背后,是一个金属管,一个电线回路,还有电池。再来看看这个手表。它的确是一块手表。”他抬起手,在邦德的眼睛下晃了晃。“唯一的区别是它有微型的探测设备。通过电流的感应和计量能够准确地拍到我们想要的画面。袖子上面的电线能将装置联系起来。上面有含磷的数字,因此我围绕房间走动的时候,就能将整个背景计算出来。这是基本功能。手表其实能发射出某种类型的激光。现在,我正在靠近你,我的照相机距离你的手只有几英寸。来,把你的手表放上来,看!指针活动异常。把手移开,它就不活动了。这就是手表含磷的原因。这只手表一般不会引人注意,除非是那些盗窃原子弹的懂行的人。”莱特将照相机放好,然后说,“这是一项特殊的工作,当你接近铀的时候,装置会发出滴答的声音。很多情报部门都希望得到这样的装备,这么敏感的设备将帮助我们顺利地完成任务。如果我们靠近被隐藏的原子弹,这个指针就会指向右边的刻度。知道了吗?因此,就让我们用最小的代价,去收拾那些海岸线上令人恶心的家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