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在蒂芬旁边蹲了下来,啪啪啪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先落在蒂芬右脸,然后又扇了她左脸几个耳刮子。蒂芬哭得眼神都迷离了,这才恢复神志,双手捧着脸,一脸无辜地看着邦德。邦德站起来,拿起一块布,到水龙头处打湿,然后用布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接着把她扶了起来,从柜台后面的存货架上拿出她的手提包,递给她,说:“来,蒂芬,补下妆,把自己弄漂亮一点。生意马上就要来了。女老板弄漂亮点才能招揽更多顾客呀!”

蒂芬接过包包,一边打开,一边抬头看邦德身后的斯卡拉。自开枪以来,这是蒂芬第一次敢正眼看他。她诱人的嘴巴噘得老高,咬牙切齿地轻声对邦德说:“我一定好好收拾他!我认识一个巫术极高的老婆婆叫埃德娜,她住在橘子山。我明天就去找她,让她帮我狠狠地治一治斯卡拉!到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说着,她抽出一面小镜子,开始涂涂抹抹。邦德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五张一英镑的钞票,塞进她的包里。“别难过了,把这事忘掉吧。这些钱够你买一只金丝雀和一个鸟笼了,你又有伴了。如果你还想要金斯鸟,只要在外面放一些食物,它们就会飞来的。”邦德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后走开了。他走到斯卡拉面前,停了下来,说:“这种吓唬人的把戏,在马戏团耍耍还可以,”邦德又开始装腔作势、怪声怪气地说话,“在女人面前耍弄,就未免太粗鲁了。给她点钱,算安慰她吧。”

斯卡拉斜着眼睛看邦德,歪着嘴巴说:“滚开!”接着又满脸狐疑地说,“还有,你为什么老跟我提马戏团?”他转过来看着邦德,“老兄,站着别动。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我之前问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你是不是警察?你看起来就像是警察!如果你不是,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邦德回答道:“不用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做事,也别在我面前狐假虎威,从来都是我说了算。”邦德走到屋子中间,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接着说,“来,坐这里。我劝你别对我这副态度,我这人吃软不吃硬。”

斯卡拉耸耸肩,大步跨过去,拉开一个铁椅,给椅子转了个身,跨在上面。椅背恰好挡住了他的上半身,他左手搭在椅子上,右手则放在大腿上。金枪就插在右边裤袋,手和枪的距离只有几英寸,掏枪十分方便。邦德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流枪手的作风,用铁制椅背做掩护,恰好挡住了要害部位。这人果然不简单,智勇双全,是个职业杀手!

邦德把双手放在桌上,心平气和地说:“放心。我不是警察。我叫马克·哈泽德,在一家世界贸易公司工作。我最近在为佛洛姆的糖厂办一件事,威斯哥糖厂,你听过吗?”

“当然知道咯。你在那里干什么?”

“朋友,别心急打探我的底细。首先,告诉我你是谁,干什么的?”

“我叫斯卡拉,弗朗西斯科·斯卡拉。拿钱办事的。听说过我吧?”

邦德皱皱眉:“好像没听说过。怎么,我应该听过吗?”

“很多没有听过我名字的人都死了。”

“很多没有听过我的名字的人也都死了。”邦德往后靠着,抬起左腿架在右腿大腿上,手抓着左腿脚踝,活像个登徒子,“我真希望你说话不要那么狂妄自大。你可知道,中国大陆有七亿人,他们可能都没有听过你名字,你杀得完吗?你可不要做井底之蛙,自以为是。”

斯卡拉没有因此而被激怒,他云淡风轻地说:“哦?你的意思是加勒比海区就像一口井那么小咯?那也足够一个人翻风覆雨了吧?金枪人,那里的人都这么喊我。”

“你这金枪用来解决劳工纠纷倒是很管用。我们佛洛姆那边应该用得着你。”邦德话里透露着挑衅。

“你们那里遇到麻烦了?”斯卡拉随口一问,看得出他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

“蔗田里经常有人放火。”

“你就是管这个的?”

“算是吧。我们公司也做保险赔偿的事故调查。”

“喔!保险公司的调查员。你这种人我接触过很多。所以我之前才觉得你像警察,都是搞调查的!”斯卡拉觉得自己猜对了,扬扬得意,“你查到了什么?”

“就抓了几个放火的人,拉斯特法里教徒。我倒是想把他们全干掉。但是他们跑去向教会哭鼻子求助,我惹不起教会啊,就把他们全放了。于是甘蔗田又开始失火了。所以我才说你应该来我们这里,帮我们治治这群浑蛋。”邦德温柔地说,“我想你也是干这行的吧?”

斯卡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躲躲闪闪地说:“你带枪了吗?”

“肯定咯。没枪怎么对付这群浑蛋?”

“哪种枪?”

“华尔达PPK,0.65口径的。”

“果然是好枪!肯定能镇得住!”斯卡拉掉头,对着柜台说,“嘿,小妞,如果你还想做生意的话,来两瓶红带啤酒。”他转过头来看着邦德,眼神尖锐,“你下一步打算干什么呢?”

“还不知道。我得问问伦敦总部,看看这一带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我处理。但我也不急着找事,因为我给他们干活是按件计酬的,所以我比较自由。你为什么这么问呢?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斯卡拉坐着,没有作声,看着蒂芬从柜台后面出来。她走到桌前,把酒和杯子放在邦德面前,瞟都没瞟斯卡拉一眼。斯卡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从外衣口袋拿出一只鳄鱼皮的钱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丢在桌子上。“小妞,别生气啦。我本是很喜欢你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可是你就是不乐意对我敞开大门。好啦!拿着钱再买几只鸟吧。我可喜欢我身边的人乐呵呵的!”

蒂芬拿起钞票,说:“先生,多谢您打赏。如果您知道我打算怎么花这些钱的话,您肯定会大吃一惊的!”说完,她狠狠地瞪了他一会,转身走了。

斯卡拉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伸手拿了一瓶酒和一个杯子。这两个人就开始对喝起了酒。斯卡拉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香烟盒,看起来价值不菲,挑了一根细烟,用火柴点着。他把烟从嘴巴喷出,又用鼻子吸进去,这样反反复复几次,烟雾缭绕。透过烟雾,他凝视着邦德,脑子里面好像在打什么主意。最后,他说:“想不想赚1000美元?”

邦德回答:“看情况。”他停顿了几秒,又说,“听起来不错。”他又停了几秒,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当然想了!前提是,我得跟着你!”

斯卡拉默默地抽着烟。外面开来了一辆车,停在屋子门口,接着两个男人有说有笑地上来了。当他们打开珠帘看到屋内坐着斯卡拉的时候,立马就停止了说笑,快速走到柜台后面,悄悄和蒂芬小声说话,分别放了一张一英镑的纸币在桌上,就赶忙大步走开柜台,往里屋进去了。门帘一合上,就听到他俩上楼梯的脚步声,欢声笑语也再次响起。

斯卡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邦德身上。终于,他轻声说:“我遇到了一点问题。我有几个合伙人斥巨资在尼格瑞尔这块做了点地产投资。那块地就在血湾,你知道这地方吗?”

“我在地图上看到过,离祁岛港不远,对吧?”

“对。我找了些人投资当股东,打算建一个雷鸟酒店。第一层都已经造好了,里面的大厅、卧室和餐厅也快完工了。但是,现在旅游业不景气。因为现在古巴不是卡斯特罗执政了嘛,美国人觉得现在古巴政局动荡,很危险,所以都不来了。美国人不来,旅游业就发展不起来,于是古巴银行货币紧缩,还拒绝贷款,下面的事情你可想而知了!”

“所以,酒店施工就停了?”

“是的。我几天前到了这里,因为我通知了六位股东去酒店工地开会。让他们看看环境,把他们聚集在一起主要为了商讨下一步计划。现在呢,我想让他们在这里玩得开心一点,痛快一点。我特地从金斯顿请来了一支很有名的乐队,主唱是唱海中女神(荷马《奥德赛》中人物)的那个歌手,还有很多很漂亮的舞女。酒店里面还有游泳池,旁边还有一条小铁路,本来是打算用来运输甘蔗的,直通祁岛港。恰好我有一艘40米的游艇就停在祁岛港,可以让他们玩一玩深海钓鱼。所以就是说,其实这次就是让他们出来痛痛快快地寻乐子,快活点。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就是为了让他们继续追加资金,是吗?”

斯卡拉恼怒地皱起眉:“我给你1000美元,不是让你胡乱猜测,更不是让你妄下结论!”

“那你要我干什么?”

斯卡拉又默默地抽了会烟,直到愤怒渐渐平息,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他说:“这些人都是大老粗,整日里不学无术,就知道寻欢作乐。我和他们做做生意还可以,但是做不成朋友。懂吗?我是打算开几个私人会议,一次通知其中两三个来开会,就想看看他们对其他项目有没有兴趣。那我跟他们谈的时候,剩下的人就可能会偷听或者是硬闯进来,会妨碍到我谈生意。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你,帮我检查房里的窃听器,并且看着门不让其他人进来,保证我的会议是绝对隐秘的。你明白了吗?”

邦德笑了起来:“你是想聘我做你的私人保镖,是吗?”

斯卡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这么好挣的钱,你还不要?也就三四天,而且你还可以住在那么豪华的酒店,之后就可以轻轻松松拿到1000美元。天上掉馅饼,世上到哪儿能找到这么轻松的差事?”斯卡拉在桌底部掐灭了烟头,一团火星掉在了地上。

邦德抓了抓后脑勺,看起来像是在考虑,实际上他都想得有点抓狂了。他知道斯卡拉没把话说完,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斯卡拉聘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当自己的贴身保镖,这很不合常理,况且斯卡拉是这么谨慎的人,这样一来就让人更加觉得奇怪。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斯卡拉不想用本地人,要找个身手和胆识不错的人,但又怕碰上警方的耳目。而且,从另一方面来想,这也是邦德打入斯卡拉内部的一个好机会,他之前从来都没有这么近接触过斯卡拉。也许这是一个陷阱,但是,往好的方面想想,这怎么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是陷阱也必须要搏一把,闭着眼睛跳进去。

邦德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说:“我笑,只是没有想到像你身手这么好的人也要保镖。这听起来确实挺搞笑的。当然,我对这个建议很感兴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车子就停在路口。”

斯卡拉看了看手表,那是一个超薄的金表:“现在是六点三十二分,我的车应该快到了。”说着他就站了起来,“走吧!对了,朋友,我得提醒你一下,我这个人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动怒,懂了吗?”

邦德应和:“我从那两只可怜又无辜的鸟的下场就看出来了。”他也跟着斯卡拉起身,“不过,我不会让你有理由生气。”

斯卡拉冷冷地说:“那最好了。”说着就走到后面去拿箱子,那箱子虽好看,但是看起来很廉价。他们走向门口,推开了珠帘,下楼去。

邦德迅速走到柜台:“蒂芬,再见。但愿我有机会和你再见。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在血湾的雷鸟酒店。”

蒂芬伸出一只手,胆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马克先生,去那里要小心点!那个地方不是这么好去的,全是黑社会,不好惹!千万要小心!”她扭头冲着门口一望,“他是世界上最坏的浑蛋!”

然后,她又靠着柜台,伸头对邦德轻声说:“那箱子里面全是毒品,至少价值1000英镑。今天早上一个人拿过来的,我当时闻了下,所以我才知道!”说完,她迅速把头缩了回去。

“谢谢你,蒂芬。去找那个巫婆吧,把他咒死!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为什么我也希望他死!我希望还有再见的那天!拜拜!”邦德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下楼走到街上。门口停着一辆红色的蓝鸟敞篷车,只听引擎的声音就知道这辆车很昂贵。司机是个牙买加人,穿戴很整齐,还戴着尖顶帽。汽车前面的天线上挂着一面小红旗,上面写着四个金字——“雷鸟酒店”。斯卡拉坐在副驾驶的位子,看到邦德出来了,满脸不耐烦地说:“坐后面,我们送你到你车子那里。然后你开车跟我们走,路很好走。”

邦德上了车,坐在斯卡拉后面,心里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开枪干掉他。从后面一枪爆头——之前克格勃的“盖世太保”(德国纳粹秘密警察)就是这么干的。但是他没有动手,原因有很多。一来,他对斯卡拉十分好奇,想弄清楚斯卡拉和黑社会到底暗地里计划着什么阴谋;二来,可能会伤及无辜,因为这样一来他还得杀司机灭口;三是,他实在不喜欢做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偷袭实在不是他的办事风格,况且之前跟斯卡拉聊天感觉倒也不错。再加上车里放的那首歌,正是他最喜欢的歌——《在你走之后》,像是在愈疮树上休息的知了的叫声那样让人惬意舒坦,所以他现在还不是很想破坏好心情。但是,现在车子已经驶离了情人街了,向海边驰骋。邦德知道他这样的做法等于违背了局长的命令。因为局长曾经下令,只要一有机会就杀死斯卡拉。而现在胜券在握,机会就在眼前,邦德却放弃了,局长肯定会觉得他愚蠢透顶,脑子锈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