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天空灰沉沉的,苏黎世机场处于一片压抑的氛围中,就像被废弃了一样。由于大雾,伦敦机场里一架瑞士航空公司的喷气式客机延迟起飞,在机场等待着。邦德和特蕾西在餐厅分开,不舍地离开了咖啡和煎蛋,去给自己买了张机票。他让一位睡眼蒙眬的官员给他的护照盖了个章,最后他走到电话亭带上门,在电话簿上找通用出口公司的号码。他如愿在下方找到了“总代表亚历山大·缪尔”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邦德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候机大厅里的钟,现在是六点钟。好吧,缪尔应该能接电话。

他拨了号码,过了几分钟,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说:“你好,我是缪尔。”

邦德说:“对不起,410,我是007。我是从机场给你打的电话。出现了非常要紧的事,我不得不现在打扰你。你身边有纸和笔吗?”

另一头的声音变得清醒起来:“请等一下,007。好了,拿到纸和笔了,继续说吧。”

“首先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几乎可以肯定你的二号已经不在了。电话上不好告诉你详情。一个小时后,我将乘瑞士110航班飞往伦敦,我会传消息给你。麻烦你到时候打成电报,好吗?另外,我猜就在明后两天,会有10位英国姑娘,一起从恩加丁乘直升机到这里,是一架黄色‘云雀’直升机。今天回伦敦后,我会把她们的名字发电报给你。我赌她们会去英国,可能不在同一架飞机上,也可能会分别在格拉斯哥普雷斯蒂克机场、盖特威克机场(1)和伦敦机场降落。需要通知伦敦那边她们的航班号和到达时间,不过这个工作可不轻松,我会让你有几个小时的权力,能够调动伯尔尼和日内瓦的人。明白了吗?好吧。我现在确定你已经被监视了。记得才取消的‘疯人院’行动吗?对,就是他,他有无线电信号机,他可能已经猜到我今天早晨会联系你。你看一下窗外,看看有没有监视者的痕迹。他在苏黎世一定有人。”

“天哪!我现在有点晕。”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缪尔说,“等一下。”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邦德只知道缪尔的代号是410,但他现在能想象到缪尔走到窗边,小心地拉开一点窗帘的样子。缪尔的声音再次从话筒里传来,他说:“好像是这样。马路对面有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里面有两个人。我会让我安全局的朋友来把他们赶开。”

邦德说:“一定要谨慎。我猜我们的人会和警局处理好这件事的。总之,请你将这些全部打电报传给M局长本人,好吗?当然要加密。告诉他,如果我今天能回去,我一定要立刻和他见面,还有501,就是情报局的最高科研长官。如果可能的话,还有农渔食品部的一位专家。听起来很愚蠢,但我这么要求是有理由的。可能要影响他们过圣诞节了,但也只能这样了。好兄弟,你能处理好这些事吗?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我能不能去机场向你多了解些关于我的二号的事?他在跟踪一个人,那个人在当地的化学品商店里买了很多古怪的物品。二号觉得他很可疑。他没告诉我那人买了些什么,只说他最好先看看这些东西要送去哪里。”

“我觉得这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别来机场!你离我远点,我现在很危险,等他们在悬崖下发现他们的那辆奔驰时,我就更危险了。我现在得挂了,抱歉扰乱了你的圣诞节。再见。”

邦德放下话筒,走回餐厅。特蕾西在门口等着,看到邦德,她笑了起来。他坐在她旁边,拉着她的手,就像在机场分别的情侣一般。他点了一大份炒蛋和一杯咖啡。“没问题了,特蕾西,我已经把我的事都安排好了。不过现在要处理你的了。你的那辆白色小轿车会带来麻烦的。肯定有人看到了你开着这辆车,并且后面跟了辆奔驰在追你。总会有人看到的,即使是圣诞夜。山上那个匪徒在这里一定也有人手。你吃完早饭后最好赶紧离开,去别的国家。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哪里?”

“我想应该是沙夫豪森或者毗邻瑞士的康斯坦茨市。不过,”她恳求道,“詹姆斯,我现在必须离开你吗?我等了你很久。而且我刚刚做得不错,对吗?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地推开我呢?”在皇家城,她并没有让他看见她的眼泪,可现在她却眼含泪光。她生气地用手背把眼泪擦掉。

邦德突然想:该死!我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像她这样的姑娘了。我一直在找这样的女孩,她漂亮,有冒险精神,机智,还总是充满活力。她似乎真的爱我,还会让我继续这样的生活。她孤独,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和亲戚,也没有什么财产。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我。我想照顾她,我已经厌倦了那些拖沓、随便的男女关系,那会让我良心上过不去。我不介意有孩子。我又没有什么社会背景,不必考虑她能不能适应。我们真的很合适,为什么不把这种关系固定下来呢?

接着,邦德说出了自己从来没说过,甚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说的话。他说:“特蕾西,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的脸色苍白,打量着他,双唇颤抖地问:“你是认真的吗?”

“是,我是认真的,我是全心全意地在问你。”

她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蒙着脸。过了一会儿,她挪开手,微笑地说:“抱歉,詹姆斯。我一直期盼着这一天,刚刚忽然听到了有点震惊,不敢相信。不过,我的回答是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嫁给你。我不会像个傻瓜一样缠着你的。再吻我一次,我就走。”她认真地凝视着他,仔细看着他脸上的每个神情。然后她向前倾,给他一个吻。

一吻结束,特蕾西迅速起身,说道:“我想我得开始适应你说的一切。我会开车到慕尼黑的四季酒店——那是我最喜欢的酒店。我在那儿等你。那里的人认识我,即使没带行李,他们也会让我入住的。我的东西都在萨马登,我只要让人去买个牙刷,再在房里待两天,之后等我能出去了,就买些东西。你会打电话给我的吧?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要和我爸爸说一声,他肯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我们就在慕尼黑的领事馆结婚。我有外交豁免权,能很快办好手续。然后,我们可以在一所英国教堂里举行结婚仪式,确切地说是一所苏格兰教堂,因为我来自苏格兰。我今晚和明天都会打电话给你。我需要先完成这件事,我会尽快去找你的。”

“答应我不要受伤。”

邦德笑着说:“我都没担心过这事。他们一旦开枪我就跑。”

“那就好。”她再次仔细看着他,“你该拿下这块红色大手帕了,你应该知道它已经被你咬破了吧。把它给我,我来把它补好。”

邦德从脖子上取下红色印花大手帕。它已经变得像一块黑色的破布了,浸透了汗水。她说得不错,两个边角已经破了。肯定是他要往山下滑时,把手帕放在嘴里咬着时弄破的,他都快不记得自己这么做过了。他把手帕递给她。

她拿过手帕,径直走出餐厅,下了楼梯朝出口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邦德坐下来。他点的早餐来了,他机械地吃着。他刚刚做了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的事。但是他的心里却感到特别温暖、如释重负和激动。詹姆斯和特蕾西·邦德!邦德先生和邦德太太!这真的太棒了!

这时传来了“天朗牌”扩音器的声音:“请注意,乘坐瑞士航班110号飞往伦敦的旅客,请到二号登机口!乘坐瑞士航班110号飞向伦敦的旅客请到二号登机口。”

邦德掐灭烟头,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将这些平凡之处记在脑海中,走向大门,将破碎的旧生活的残片留在机场早餐的残羹冷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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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盖特威克机场:伦敦第二大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