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能等了。他们什么时候会审完卡贝尔?对待专业特工,快速残忍的折磨很少行得通,除非让他失去意识,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吐出真相。如果意志坚定,专业特工,可以随机应变,编一些冗长繁杂的故事,这些故事需要证实,这样可以拖上几个小时。布洛菲尔德在苏黎世肯定有内线,可以用无线电联系,让那人去核实故事的真实性,或让他去核实日期或地址,那都会需要时间。之后,如果证明卡贝尔说了谎,他们又会从头审问。至于自己和他的身份,全取决于卡贝尔对自己出现在格洛里亚俱乐部的理解。根据自己否认认识他这点,卡贝尔应该能猜到他是在进行重要的机密行动。他有没有办法掩护我,有没有胆量承受他们肯定会用在他身上的电刑呢?他可能会说,他进来看见我后,由于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有一瞬间认错了人,把我当成他的兄弟詹姆斯·卡贝尔了,或说些类似的理由。要是能这样机智就好了!要是他有胆量就好了!他带了自杀药片吗?可能他滑雪服或裤子上的纽扣就是自杀药片。邦德赶紧抛开这些想法。他刚刚一直寄希望于卡贝尔。

好吧,他得假设只有几小时可以准备了,之后他们就会来抓他。他们不会在熄灯前来,否则,姑娘们会议论的。他们会在晚上来,然后第二天声称他乘第一班缆车下山了。但事实却可能是他被埋在深雪底下,或者被遗弃在一个山崖里,或是附近结冰的河里,可能五十年后才会被人发现。

没错,他必须做好准备。之前邦德一直伏案胡乱写着德·布勒维勒家族15世纪的家谱,他起身离开位置,打开了窗子。雪已经停了,天空放晴。格洛里亚滑雪道上应该积了一层雪,可能有1英尺厚。现在该做好准备了!

一共有几百种密写墨水,但邦德现在只能搞到一种,最古老的那种,即他自己的小便。他带着一支钢笔、一个干净的笔尖和他的护照走进浴室,心想:不知监视器里的人会怎么想他的消化系统。他坐下来准备誊抄,他掏出口袋里的纸条,把姑娘的姓名和她们所在郡县都抄到护照上的一张白纸上。纸上看不出什么,但放在火上一烤,就会出现棕色的字迹。他将护照放进裤子后面的口袋里。他从毛衣下掏出手套,试戴了一下,发现还算合适,不过紧了些。他打开马桶的水箱盖,把手套放在止水活塞杆上。

还要准备什么呢?开始会很冷,不过很快他就会流很多汗。他只需带上自己的滑雪衫、手套、桌上的防雪镜和装在玻璃瓶里的荷兰杜松子酒。为了避免把瓶子打碎,他不能把瓶子放在后面的口袋里,而要放在侧边的口袋里。要不要遮一下脸?邦德想要在自己的棉毛衫上开两个洞做头盔,但棉毛衫肯定会滑动,很可能挡住眼睛。他有几条深红色的花色丝质大手帕,可以拿一块来包住防雪镜以下的脸,如果影响了呼吸,就把它扔掉。就这么定了!就是这些了。他再没什么能准备的了,剩下的就看运气了。邦德发了一会呆,走出浴室,回到桌边。他坐下处理文件,尽量让自己不去听劳力士手表急促的嘀嗒声,努力集中精神回忆格洛里亚雪道的地形,他之前在金属地图上简单看了一眼,现在来不及再去看一眼了。他必须坐在原位,继续伪装成一个无害的人。

晚饭时的气氛和午饭时一样可怕。邦德只想多喝点威士忌,多吃点东西。他彬彬有礼地和人聊天,装作没注意到他们的冷淡。他在桌下轻轻踩了鲁比一脚。后来,他以工作为由告辞,大步离开了餐厅。

吃晚饭前他换了下衣服,当他看到滑雪服还摆在凌乱的衣堆里,和他离开时一样,他松了口气。他像往常一样工作起来,他削好铅笔,把书摊开,俯身在空白的纸上写道:“西蒙·德·布勒维勒,1510—1567;阿方斯·德·布勒维勒,1546—1580;1571年与玛丽特·德·艾斯科特结婚,有后代,分别是让、弗朗索瓦丝、皮埃尔。”太好了,他很快就要从这些东西里解脱了。

九点十五分,九点三十分,九点四十五分,十点!邦德感到特别激动,好像猫的毛蹭到他心上一般,他的手都汗湿了,他在裤子上把手里的汗擦掉。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再走到浴室,弄出声音来。他拿出手套,放在地板上。之后,他光着身子回了房间,倒在床上并把灯关上。他调整好呼吸,十分钟后,发出打呼噜的声音。他又等了十分钟,然后偷偷下了床,他小心翼翼地穿上滑雪服。轻轻地从浴室取回手套,把防雪镜戴在额头上,用深红色的大手帕包着鼻子和下半边脸。他将荷兰杜松子酒瓶放进口袋里,护照则放在裤子后面的口袋。最后,他将吉列剃须刀的刀座套在左手的指关节上,将劳力士手表换到右手腕,表带挂在手心,绕在手指上,这样的话,手表的表面正好对着在正中间的指关节。

邦德停下来,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滑雪手套的带子从毛衣的袖子里掉出来,悬挂在腰边,这样被人看到会给他造成麻烦的,但是他也无计可施。其余的都准备就绪,他已经准备好了。他弯下身,用塑料片把门打开,祈祷监控器已经关了,希望走廊里没有光线,他听了一下动静,就溜出去了。

左边的接待室照常开着灯。邦德轻手轻脚地一步步挪到门边。太好了!卫兵正在那俯身看着一张纸,好像是时刻表。现在敲击他脖子很容易。邦德把吉列剃须刀放进口袋,绷紧左手,两步冲进门,对着那人的脖子猛地一阵狂劈。那人的脸砰的一声撞到桌子又反弹回来,他转头看向邦德。邦德右手打出去,用劳力士手表的正面打中了那人的下巴。那人缓缓从椅子上掉到地毯上,静静地躺着,脚蜷缩着,仿佛在睡觉。他的眼睛朝上翻着,好像睁着,又好像闭着。邦德绕过桌子蹲下查看,那人已经没有心跳了。邦德将他身子摆直。那个滑雪教练伯蒂遇难的那天,邦德看见就是这个人沿着滑雪道独自回来。这也算是维护正义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嗡嗡地响起来。邦德看了一眼,他拿起话筒,透过围在脸上的手帕说:“喂?”

“一切正常吗?”

“嗯。”

“听着,我们十分钟之内就来逮那个英国人。明白了吗?”

“明白。”

“看好他,知道吗?”

“是。”

另一边挂了电话。汗从邦德的脸上滴下来。谢天谢地!还好是他接的电话。所以他们十分钟内就会过来。桌上有一串钥匙,邦德抓起钥匙,跑到前门。他试了三次后,才找到正确的那把钥匙。他打开门,里面只有一台压缩机。他又跑到滑雪室。没上锁!他跑进去,借着接待室的光线,发现了他看中的滑雪板,滑雪杖就在旁边。他小心地从木槽里拿出滑雪板和滑雪杖,然后大步跑到大门前。他轻轻地将雪板和雪杖放在地上,反身从外面把门锁上,然后将钥匙远远甩到雪里。

月色很好,月光照着雪地。时间很紧,他必须几分钟内把滑雪板套上。他尽量冷静地穿着滑雪板,他花了一分钟左右才穿上一只滑雪板,又赶紧穿上另一只。他的手都冻僵了。最后,他努力站起身,把手套戴上。他拿起长长的滑雪杖,沿着山脊上别人留下的滑雪痕迹滑着,感觉没问题!他拉下防雪镜挡住眼睛,眼前白雪茫茫,他感觉像是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游泳。滑雪板平稳地在雪地上滑着。靴子的后跟紧紧钉在滑雪板上,他只能依靠滑雪杖前行。可是这样就会留下车子轨道一样的划痕!一旦他们打开前门,就能追踪到他。他必须得滑远一点,否则他们最快的教练肯定会追上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他经过缆车头和候车室之间,已经到了格洛里亚滑雪道的起点了,路边的金属地图牌上堆着雪。邦德没有停下来看,而是笔直往前冲去。

邦德弓着腰,手放在靴子前面,让自己就这么往前冲。他两脚的滑雪板间相距6英寸,姿势看上去有点丑。他以前看见过别人双脚紧紧并在一起滑,就像滑一只滑雪板一样。不过即使他能那么滑,现在也不是讲究姿势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保持站立,不摔倒。

邦德现在的速度特别快。雪地很松软,他调整肩膀和着力点,轻松地操作着滑雪板。由于沉溺在滑雪速度和技巧里,他一时间甚至忘了危险。邦德直起身子,俯冲向下,进入下一个弯道。经过两个左转后,他经过插着黑、红、黄三组旗帜的地方。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滑,他滑上一个坡道,在坡顶准备往下冲时,他用右手的滑雪杖在地上一点,借着地表反冲的力量,来了个漂亮的左转弯。落回雪地上时,地上扬起一片雪,他感到特别高兴!这种跳跃转弯很好看,而且不是个简单动作。他真希望以前的滑雪老师福克斯能在场,看到他做出了这个动作。

他正位于山腰,头顶是缆车的银色缆线。他把防雪镜推到额头上,观察起地形,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旗帜。太好了,左下方有一面旗,只要再沿着坡道转几个S形弯,他就能到达那里了。

他将防雪镜推下戴好,抓着滑雪杖,这时发生了两件事。山上传来一声爆炸声,一个光点摇晃着升向空中,邦德看到光点升到抛物线顶端,停了一下后,砰的一声炸开。一颗挂在降落伞上的照明弹发出耀眼的光亮,亮光往下坠落,将黑暗驱走,东西都被照亮了,一时四周犹如白昼。一个接一个的亮光升上天空又落下,照亮山间的每个角落。

另外,在同一时间,邦德头上的缆线发出了声响。看来他们已经乘缆车来追他了!

邦德隔着湿透的手帕咒骂了两句,然后开始接着滑。之后很可能会碰上来追踪他的人了——那人很可能带着枪。

他过第二个山坳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他经过第二个旗帜,在那转了个弯,沿着山坡滑下去,往缆车下方的S形弯道冲去。可恶的缆车有多快?时速是10英里、15英里还是20英里?这缆车是新款,肯定是最快的。他之前听报道说有种缆车时速是25英里。甚至当他才进入第一个S形弯道时,头顶上缆线的声音发生了些变化,之后又变回了呜呜的声音。这意味着缆车通过第一个高压线铁塔了。邦德的膝盖疼了起来,那里是滑雪者最脆弱的地方。前面的弯道变得更曲折,左边有旗帜吗?镁光照明弹落得更低了,几乎就在他的正上方。太好了!旗帜在那,再通过两个S形弯道,他就能到达下一个旗帜了!

他右边的雪中忽然掉进了什么东西,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声。接着是左边。他们从缆车上往下抛手榴弹!而且还向他开枪!天知道他会不会被打中。他的脑海里刚闪现出这个想法,前面就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他受到冲击,连着滑雪杖和滑雪板翻倒了。

邦德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喘着气,吐掉嘴里的雪。他脚上的一条带子松开了。他颤抖地摸到了前面的锁,再次把它扣紧。20码外的地方又响起爆炸声,他得赶快离开索道附近,他们会一直从缆车上甩手榴弹下来的!他心里念着左面的旗帜!他现在必须滑到那里。他简单观察了一下陡坡附近的方向,往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