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给巴西利斯克写了一封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萨布尔·巴西利斯克先生:
我已经平安到达——我是乘直升机来的——美丽的格洛里亚峰,这里位于恩加丁,高一万英尺。这里有一群杰出男性工作人员,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还有一个叫宾特的女士,她是伯爵的秘书,做事很有效率,她告诉我她来自慕尼黑。
我今天早上和伯爵进行了一次谈话,很有成效,他说希望我在这里待一个星期,完成他家谱图的初稿。我希望你能给我批这么长的时间。我和伯爵说过那些新的共和国国家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他本人虽然忙于研究过敏症及病因,还有十个英国姑娘需要他治疗,但他还是同意每天和我见面,希望我们能够把德·布洛菲尔德从法国迁走后和他们最后从奥格斯堡迁到格丁尼亚这段空白期的事调查好。我已经和他建议,让他最后和我去一趟奥格斯堡,就我们讨论过的问题快速地进行一下调查,不过他还没有告诉我他的决定。
请告诉我的表嫂珍妮·布雷,她可能马上会收到她已故丈夫朋友的来信,那人之前和我表哥一起在洛瓦特童子军里待过。他今天午饭时来到我面前,还把我错认为我表哥了。真的是太巧了!
这里的工作条件很不错,我们拥有私人空间,与滑雪者们狂欢的世界隔离开了。这里的女孩们晚上十点钟之后就不能乱逛和闲聊了,这样也挺合理的。她们似乎出身不错,来自英国各地,就是话不多,比较沉闷。
现在聊聊我最感兴趣的事。伯爵的耳朵上没有耳垂!这真是个好消息,对吗?他风度翩翩,一头银发,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他手指细长,也暗示着他出身高贵。可惜的是因为他视力不好,加上高原的阳光太强,他不得不戴着一副墨绿色的隐形眼镜。他是鹰钩鼻,其中一个鼻孔有点变形,我想可以依靠整容手术整好。他讲着一口无懈可击的英语,声音悦耳,我相信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
现在回归正事上来。你能不能联系一下《德·哥达年鉴》的老印刷商,看看他们能否在连接这段空白期上帮助我们一下,如果他们同意的话,那就帮了大忙了。他们可能有一些线索。请把用得上的东西都电传过来。有了耳垂这个新证据,我现在完全相信他们存在联系。
您的下属
希拉里·布雷
备注:请别告诉我母亲,不然她会为我在这个冰天雪地里的安全担心的!不过今天早上这里发生了一个意外。一位员工从雪橇上滑了下去,一路掉到了滑雪道底端!真的太惨了!他是南斯拉夫人,明天他就要被埋在蓬特雷西纳了。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送个花圈什么的?
邦德又把信读了几遍。没错,那些负责“科罗纳”行动的官员肯定要花点功夫了。尤其他在信里暗示他们去蓬特雷西纳的据点找出死者身份这事。他还在信里加了点内容来掩饰,他敢保证,在这封信发出去之前,肯定会有人用蒸汽把信打开并拍照,甚至有可能把信销毁。为了避免信被销毁,他故意提到一些和《德·哥达年鉴》相关的事。他之前没提过这一方面的纹章学内容。这一定会激起布洛菲尔德的兴趣。
邦德按下门铃,把信交给工作人员去发,之后又装着回去工作。他先去了浴室,拿出口袋里的塑料片和剪刀,塑料片的一端剪去2英寸宽的小片,然后,他用大拇指的第一个关节做大致的标准,在剩下的18英寸的塑料片上标出尺寸,以支撑他之前说的需要尺子的谎言之后,他回到桌前,书写德·布勒维勒另一个的百年的家谱图。
五点钟左右的时候,光线变得非常昏暗。邦德从桌子前起身,伸展了一下胳膊,准备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关窗之前,他最后朝窗外看了一眼。阳台上一个人也没有。靠椅上的泡沫坐垫也已经被收进去了。从电缆中心的方向仍然传来一阵阵机器的轰鸣声,那个声音已经响了一天了。昨天五点的时候缆车就停了,最后两班不同方向的缆车也要返程,回各自的车站过夜了。邦德关上双层窗子,走到恒温器前,把温度调了下。他正要伸手关电灯,这时他听到一阵非常轻的敲门声。
邦德压低声音说:“请进。”
门打开了,之后又迅速关上,只留了一条1英寸宽的缝。敲门的是鲁比,她把手指竖在嘴唇前,并指了指浴室。邦德十分好奇地跟她进了浴室关上门。他把灯打开。她的脸很红,小声地恳求说:“哦,请原谅我,希拉里爵士。不过我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和你谈一点事。”
“没关系,鲁比。不过为什么是在浴室说呢?”
“哦,你不知道吗?嗯,我猜你还不知道。这应该是个秘密,不过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你不会讲出去的,对吗?”
“不,当然不会。”
“好吧,其实这些屋子里都有窃听器。我不知道装在哪里。不过有时我们聚在各自房间,聊聊闲话什么的,宾特小姐竟然都知道。我们觉得可能还有摄像。”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经常我们脱了衣服在浴室洗澡时,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人一直在观察我们。我猜这和治疗有关。”
“是的,我猜是这个原因。”
“希拉里爵士,我想说的是,中午吃饭时你说的话太让我激动了,就是你说宾特小姐可能是一位女公爵。我想问,那真的有可能吗?”
“啊,是的。”邦德轻松地回答。
“我很遗憾没能告诉你我的姓。你知道吗?”由于激动,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的姓是温莎!”
“天哪,”邦德说道,“那太有趣了!”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你能理解吗?我们家经常说我们是皇室的远亲。”
“我完全能理解,”邦德思考了下,明智而审慎地说,“我愿意研究一下这个。你父母叫什么名字?我必须先知道这个。”
“我父母的名字分别是乔治·艾伯特·温莎和玛丽·波茨。这能说明什么吗?”
“嗯,当然,艾伯特这个名字很重要,”邦德感觉自己像个骗女孩子的坏蛋,“你瞧,维多利亚女王有位康思特王子,他就叫艾伯特。”
“哦,天啊!”鲁比惊讶地捂住嘴。
“当然这还需要大量的工作来验证。你来自英国什么地方?出生在哪里?”
“我来自兰开夏郡,出生在莫克姆湾,那里盛产虾子。不过也有很多家禽,你知道的。”
“所以你那么喜欢吃鸡啊。”
“哦,不是这个原因,”她看起来对这个结论很吃惊,“其实我对鸡过敏。我就是忍受不了它们。我受不了它们身上的毛,也看不惯它们愚蠢啄食的样子,也不喜欢它们聚在一起脏乱的样子,还讨厌它们的气味。我讨厌它们,甚至只要我一吃鸡,就会长疹子。真的太糟糕了。不过我的父母是家禽养殖场业主,他们对此很恼火,我家的农场挺大的,他们希望我能帮忙打扫孵蛋箱,你知道的,就是那种现代化的大型孵化设备。后来有一天,我在《家禽养殖报》上看到了一条广告,写着任何患有鸡过敏症的人——后面跟了一长串的拉丁名词——都可以申请在这家瑞士研究所进行治疗,这个研究所就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包吃住,每周还有10英镑的零花钱。我想治好它,就来了。”
“我理解。”邦德回答。
“于是我报了名,并且带着去伦敦的费用上路了。我见到了宾特小姐,她给我考了试。”她咯咯地笑了笑,“天知道我是怎么通过的。我普通教育测试两次都没通过。但宾特小姐说研究所就是需要我这样的人,然后我就到这儿来了,我来了差不多两个月了。这里还不错,就是管得太严。不过伯爵已经治好我的病了。我现在很喜欢鸡了。”她的眼睛突然流露出着迷的神色,“我觉得它们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棒的家禽。”
“那可真是不错。”邦德感叹着,内心却感到非常困惑,“现在说说你的名字吧。我尽快去查查资料。不过下次我们怎么聊呢?你们似乎被管得很严。我怎么和你单独见面呢?唯一的地方就是我的房间或你的房间。”
“你是说在晚上?”由于害怕、兴奋和少女的矜持,她蓝色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
“是的,这是唯一的办法,”邦德大胆地朝她走过去,深深地吻了她一下,他笨拙地把她抱在怀里,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我觉得你特别迷人。”
“啊,希拉里爵士!”
她轻轻叫出了声,却没后退。她只是站在那儿,像个可爱的玩偶,心里盘算着,想要变成公主。“可是你怎么出去呢?他们管得很严。那个卫兵总是在过道里走来走去。”她转动着眼睛,“我其实就住在你隔壁,就是三号房间。如果我们有办法出去就好了。”
邦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1英寸长的塑料片递给她。“我就知道你住的地方离我很近。我猜是凭直觉。我在军队学到过一些东西。你可以用这个塑料片把门打开,把它插进锁边的门缝里,再往上一推就行。它能抵住锁里的锁条。来,拿着。我还有一根,不过你得把它藏起来。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
“哦!你真厉害!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你认为我有希望吗?就是我‘温莎’那个姓氏的事。”她搂住他的脖子,他对她来说就像个巫师一样神奇,她那大大的蓝眼睛迷人地望着他。
“你千万别抱太大的希望,”邦德坚定地说,“我马上去查一查我的书。快到下午茶的时间了。不管怎样,我们会再见的。”他给了她一个又长又深情的吻,她也热情地回应他,这稍微减轻了他良心上的不安。“好了,宝贝儿。”他的右手顺着她的后背滑下去,最后来到她的翘臀上,他拍了拍她的臀部提醒她,“你得离开这里了。”
他的卧室很黑。他们在门口听了听动静,就像两个玩捉迷藏的孩子一样。外面很安静。邦德一点点把门打开,又拍了一下她的臀部示意她出去。
邦德等了一会儿,然后打开灯,这空荡的屋子仿佛在笑他。他走到桌边,拿起《英国姓氏辞典》。“温莎,温莎,温莎”,他寻找着。在这!终于找到了!他俯身阅读那些字迹很小的词条。他的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重要的念头。他想,总之,利用感情这个办法既安全又有风险。对金钱的欲望也一样。那对地位的追求呢?其中,爱慕虚荣是最有害的缺点了吧?
到六点了。花了几个小时看字体很小的参考书,再加上高原缺氧,邦德的头疼得不得了。他需要喝几杯酒。他快速地冲了个澡,打理了一下自己,按门铃叫来了“守卫”开门,之后走向酒吧。已经有几个姑娘坐在酒吧里了。维奥莱特独自坐着,邦德和她坐到一块。她似乎很高兴见到他。她正喝着一杯鸡尾酒,邦德又给她点了一杯,并给自己点了一杯加冰块的波旁啤酒。他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低脚杯说:“天啊,我真的太需要喝两杯了。我一整天都在工作,就像奴隶一样,而你们却在阳光明媚的雪坡上跳华尔兹!”
“才不是呢!”由于恼怒,她蹦出了一点爱尔兰的口音,“今天早上的那两节课特别无聊,下午我几乎都在读书。我已经欠下很多没看了。”
“读什么书?”
“哎,一些农业方面的东西,”她那双黑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们不能和别人讲我们的治疗,你知道的。”
“嗯,好吧。”邦德愉悦地说,“那我们聊点其他的。你来自哪里?”
“爱尔兰。在南部的香农附近。”
邦德忽然灵光一闪,说道:“那里是不是盛产马铃薯?”
“没错。我从前很讨厌它。每天吃的和聊的都是马铃薯。现在我却想回家了。这件事很有意思,不是吗?”
“你家里人一定很开心吧。”
“你说得完全没错!还有我的男朋友!他是个马铃薯批发商。我曾说我不想嫁给和这种可恶、肮脏、丑陋的东西有关系的人。他到时肯定会震惊的。”
“为什么呢?”
“我学习了关于怎样提高产量的知识,包括最新的科学方法,以及一些化学药品等等。”她赶忙用手捂住嘴。她快速扫了扫四周,看了下酒吧招待,看看是否有人听到了她的这番无知的言论。之后,她露出女主人般的微笑,说道:“现在该你告诉我你在忙些什么了,希拉里爵士。”
“哦,只是为伯爵做些纹章学方面的事。就像我午餐时说的那样。你恐怕会觉得那特别无趣的。”
“哦,不,我不会的。我对你跟宾特小姐说的那些十分感兴趣。你知道吗?”她放低声音,用酒杯挡着嘴巴说,“我姓奥尼尔,有这个姓氏的人几乎都是爱尔兰国王。你觉得……”
她从他肩膀后面看到了什么东西,于是她顺口说道:“我就是没办法把肩转过去。每次我想转的时候就会失去平衡。”
“我恐怕对滑雪一点都不了解。”邦德故意大声回答。
宾特小姐出现在了酒吧的镜子里。“啊,希拉里爵士。”宾特小姐审视着他的脸,“你是不是有点晒黑了?来吧!我们到那边去坐。我看可怜的鲁比小姐独自坐在那里呢。”
他们顺从地跟着她。邦德觉得挺有趣的,因为他发现姑娘们私下有点不守规矩——这很明显是在反抗严格的纪律和这个讨厌的女舍监的管制。尽管这对他很有用,但他必须小心地处理这事。如果姑娘们做了过激的事,对他来说反而是帮了倒忙。但是,就是由于伯爵不想让他了解她们,他反而得设法摸清她们的姓名和地址。先从鲁比开始。邦德坐到她身旁,他的手背故作不经意地碰了她的肩膀。
他们又点了几杯饮品。波旁啤酒一点点缓解了邦德的紧张感。他的头痛没有再影响整个大脑,而是集中在右边太阳穴后面。他快活地说:“我们要不要再玩一下那个游戏?”
大家一致表示同意。她们从酒吧里拿来了玻璃杯和餐巾纸,更多的姑娘加入了游戏。邦德发了一圈烟,姑娘们都活泼地抽起烟,不时被烟呛到。
随着纸巾被烟点成网状,洞越来越多,宾特小姐似乎也被笑声和激动的叫声感染了,叫道:“小心点!轻一点,伊丽莎白!你已经点上去了!这边角落还有一小块地方比较安全!”
邦德站在她旁边。他坐回椅子上,建议姑娘们自己玩一局。他转向宾特小姐说:“对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觉得乘缆车到山谷参观一下应该很有趣。我今天从大家的谈话中听到圣莫里兹在山谷的另一面。我从未去过那儿,想去看一看。”
“哎,亲爱的希拉里爵士,那是违反规定的。这里的客人和工作人员都不能去缆车铁道那里。那只对旅游者开放。我们不与外界接触。要怎么说呢?是一个专门的团体,我们就像修道院一样严格遵守规定。这样更好些,不是吗?我们才能不受打扰地做研究。”
“哦,这我完全理解。”邦德友好地笑了笑,“不过我其实算不上这里的病人。能不能破例让我去一次?”
“我想这样不行,希拉里爵士。而且你肯定需要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为伯爵办事上。不行!虽然很抱歉,但我恐怕不能满足你的要求。”这完全是在命令邦德了。她瞥了一眼手表,拍了拍手。“好啦,姑娘们,”她叫道,“晚饭时间到了。都过来吧!都过来!”
邦德其实不过是想看看宾特小姐会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他罢了。不过他还是很生气。他跟着宾特小姐来到餐厅的时候,他很努力地忍着不往宾特小姐的屁股上踢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