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来到特蕾西的房间,他想了解她的情况,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没带钱还要赌博。她开车十分疯狂,好像想寻死,对生活已经没有眷恋。“特蕾西,听着……”他说道,有很多问题想问。

特蕾西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问出来,因为她不想回答。他们一起度过了奇妙的夜晚。后来邦德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他去她的房间把她叫醒。邦德本觉得他们相处得很融洽,她对他很热情。但当他想和她讨论一天的安排,像是在哪儿吃午餐,什么时候去游泳时,她却回避了,变得不耐烦起来。

“滚开!你听见了吗?滚出去!”

“你不喜欢我吗?”

“不。滚出去!”

邦德觉得这是歇斯底里的表现,至少可以看出她很绝望。她在抽泣和发抖,邦德想:这太糟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姑娘怕是已经到极限了。邦德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感情,他想为她解决问题,给她幸福。他把手放在门把上,轻声说:“特蕾西,让我帮助你吧。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但这不是世界末日,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我也一样。”

这间寂静却充满阳光的房间被沉闷的气氛笼罩。

“滚出去!”

邦德开门后要带上门的瞬间,不知该干脆地关门,好将她带出那种情绪,还是轻轻地把门带上。他想她也许受过不少刺激。他担心刺耳的声音对她不好,后来还是轻轻地把门带上。他走下楼梯,人生中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

汽船向上游行驶,剧烈摇晃着。已经过了系船池,随着两岸越来越窄,水流更加湍急。船尾那两个人沉默地盯着邦德。而在船头,女子在风中站着,背影高傲,就像一尊雕塑。只有接触她的背或者手碰到那把刀时,邦德才会感到温暖。奇怪的是,邦德觉得和昨夜相比,现在离她更近。也许是由于他觉得她倒和他一样,也像个囚犯。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岸上灯火通明,不过用不了几年,这些灯都会被拆掉。将在更靠近河口的地方建一个深海捕鱼船码头,为王泉小镇提供海鲜,如龙虾和螃蟹等。在有灯光的地方,偶尔有私人船主在造码头。岸后面是许多别墅。邦德抚摸着刀子,他闻到一丝香味,夹杂在河岸飘来的泥土气息和水草气味中。他哆嗦起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他控制住自己不这样,接着努力回忆起来:

邦德通常很重视早餐,但他今天吃得有点心不在焉。他匆匆吃完,坐在窗前,眺望远处的大道,抽起烟,想着那姑娘。他不了解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哪国人。从名字看她有点儿像地中海人,不过邦德感觉她不会是意大利人或西班牙人。她的英语很流利,穿着华丽,有点瑞士风。她既不抽烟,也不怎么喝酒,也不像吸毒的样子。她的床边和浴室里也没有放安眠药。她看起来不过25岁左右,但好像已经有过几次恋爱经验。她不曾大笑过,连微笑都很少。

她似乎十分忧郁,对生命没有留恋,有自杀的倾向。但是她看起来那么迷人优雅,很难让人联想到精神病患者。相反,她看起来有冷静的自制力,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去哪里。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在邦德看来,她有点绝望,好像想要自杀,这从昨晚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

邦德从窗口注视着停车场里不远处的那辆白色小车。不管如何他必须得紧跟着她,看着她,至少要等他感觉自己的结论是错的为止,他才能放心。首先,他给守门人打了一个电话,租了一辆自驾车。车应该马上送达,停在停车场里。他得带上国际驾驶证和绿色保险卡去守门人那里,那人会帮忙办理好手续。

邦德刮完胡子,穿上衣服,带上证件和保险卡,回到房间。他等在那儿,注视着入口和那辆白色小车。直到下午四点三十分,她终于出现了,穿着一件黑白色条纹的浴衣。邦德跑过楼道,下了电梯。跟上她并不难,因为她沿着大道行驶。同样,想紧跟邦德也不难,这不,一辆没有标志的小型雪铁龙汽车就跟在他后面。有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

星光下,汽船沿皇家城河向神秘的上游驶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一个诱饵吗?是自愿的还是迫不得已?这算是绑架吗?是的话,绑架对象是一人,还是两人?这是勒索吗,还是她的丈夫或另一个情人的报复,或者说是谋杀?

邦德的脑子飞快地思考着,想找出一丝线索。这时,船夫忽然一个急转弯,将船驶过湍急的河流,朝破旧泥泞的码头开去。船停靠下来。一道强光穿过黑暗,射到他们身上。一条绳子甩了过来,船被拖到一个泥泞的木梯下。船上的一个恶棍先爬了出去,然后是那女子,接着是邦德,最后是另一个恶棍。然后汽船迅速掉头,接着向上游驶去。邦德想,船可能是去正规港口停船。

有另外两人等在码头上,和把邦德他们带过来的两人的打扮很像。他们一句话也没说,围了上来。女子和邦德被带离码头,押上了一条泥泞的小路。他们经过了几座沙丘,来到距河岸100码的地方,高高的沙丘间有一条沟,里面透出一丝光亮。走近时,邦德才看到那里行驶着许多大卡车。那些车发出刺耳的噪音,朝公路干道驶去。光亮就是其中一辆车发出的,车子很亮,好像最近被打磨过,看起来挺新,应该是维护得不错。他们走近后,一个拿信号灯的人发出某种信号,接着后面大篷车式的门打开了,里面射出一柱黄色的灯光。邦德的手暗暗摸着刀把。这些事太奇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爬上梯子进到车里前,他扫了一眼车下的牌照。牌照上面写着:“马赛—罗纳河。德拉科电子仪器公司。397694。”这是什么情况?他更加不解了。

幸好车子里很暖和。过道两边放着一排排纸箱,上面标有几家著名电视机制造厂的名字。走道中间是一些折好的椅子和散乱的纸牌。这之前大概是用作警卫室。走道两边有几扇小舱门。特蕾西在一个门边等着。她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还给他,淡淡地说了声“谢谢”。之后,她就进门把门带上了。邦德恰好瞟到了里面,里面装饰豪华。邦德慢慢地穿上衣服。跟着他的那个人不耐烦地拿枪抵着他,催促他:“走!”邦德犹豫着是否向他扑过去。但是另外三个人站在那儿盯着他。邦德小声骂了一句,向铝门走去。这个铝门似乎连接着这辆奇怪车子的前面一节车厢。这扇门的后面应该就有答案。他们的领头可能就在门后。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邦德的右手放在口袋里,握着刀把,左手则迅速推开门,用脚把门踢关上,伏下身子,随时准备把刀甩出去。

邦德感觉到跟着他的警卫猛地撞门,他把背靠在门上,顶住门不让他们进来。屋里有一张桌子,一个人坐在桌子后面10英尺处。刀子可以轻易甩到那个地方。那人喊了一声,似乎是一个命令,语气听起来很愉悦,邦德从未听过那种语言。邦德不再感觉得到推门的力量。那个人满脸皱纹,他给了邦德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站起身,慢慢地举起双手:“我投降。你现在要攻击我很容易。不过别杀我,我求你。至少让我们先一起喝点威士忌和汽水,之后你再决定,好吗?”

邦德直起身子,不禁回了那人一个微笑。那人的脸看上去令人愉快,风趣幽默,有点老顽童的样子,很有魅力。至少从他现在的样子来看,邦德下不了手,而且邦德觉得他不会杀死特蕾西。

那人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本挂历。邦德想要发泄一下情绪。他说了声“9月16号”,然后将右手的刀子投了出去。刀子穿过屋子,在离那个人仅一码之处的地方飞过,钉在了挂历中间。

那人转过身,好奇地看了眼挂历。他大笑出来:“确切地说,你打中的是15号,不过这也很了不起了。我得找一天让你和我的那帮人会会。我会赌你赢,你会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的。”

那个人从桌子后站了起来,他是个中年人,个子矮小,古铜色的脸上满是皱纹。他穿着一件舒适的深蓝色外衣,胸肌和背肌很发达。邦德注意到他腋下的衣服剪裁得很宽松。是为了藏枪吗?邦德猜想。那人伸出手握住邦德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坚定有力。“我叫马克昂杰,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

“啊哈!不过我听过你的大名。詹姆斯·邦德,对吗?你获得过圣·乔治勋章。是英国皇家情报局的重要一员。你刚完成了一些常规工作,暂时来国外完成某项任务。”他笑了笑,问道,“对吗?”

为了解开一点疑惑,邦德走向挂历。发现刀子的确是插在15号上后,他拔下刀子,并放回裤子口袋中。他转过身,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人没有回答。他说:“过来坐下。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不过我们先喝点威士忌和汽水,怎么样?”说着,他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另一把舒适的扶手椅,示意邦德坐下,他在桌子上放上一只大银盒,里面装有各式香烟,然后他走到墙角的一个金属文件柜旁,打开柜子。柜子里面没有文件,完全是一个坚实的冰箱。他快速拿出一瓶黑格酒和一瓶威士忌,还有两个玻璃杯、一盒冰块、一瓶苏打汽水,还有一壶冰水。他把这些东西依次地放在桌上。然后,邦德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兑了点水,还加了些冰块。马克昂杰坐在邦德对面,拿过黑格酒瓶,直直地看着邦德,说道:“我是从巴黎国防部情报处的一个朋友那了解你的情况的。他给我情报,我付给他一笔费用。今天早上我已经摸清了你的情况。我们在敌对的阵营,不过也不是直接为敌。我们坦诚地聊一聊吧。”他停了一下,往杯子里倒了点酒,十分认真地说,“我想和你建立信任关系。这是我想到的唯一方法。我把生命交付到你手上。”

他喝了口酒,邦德也喝了一口。柜子里的冰箱发电机突然发出一阵嗡嗡声,邦德感到一丝肃穆的气氛,他知道接下来的事会很重要,但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发展,不过他觉得可能不坏。他不知不觉对这个人产生了敬意和感情,他感觉接下来他要说的事和自己将会有很大关联。

冰箱的发电机停了下来。

马克昂杰胡桃核般满是皱纹的脸对着邦德。

“我是‘科西嘉联盟’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