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把事情说得很清楚,可能要花相当长的时间,不过如果仅是回忆一下,只要短短几分钟就可以了。从回忆中醒来后,我就一直坐在那把有扶手的椅子上。广播电台仍在播放轻音乐,现在播放的这首好像是唐雪莉演唱的《甜蜜女孩》。玻璃杯里的冰块已经融化了,我走到冰柜前重新加了几块,又踱回去蜷缩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浅酌细品,这杯酒才能喝得久一点儿。然后我又点着一根香烟,在一圈一圈的烟雾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浪漫的夏季。

德里克的最后一学期也结束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互相写了四封信。我至今仍记得他的第一封信,开头就是“亲爱的”,结尾则是“爱你和想吻你的德里克”,我也照着写上“亲爱的”和“爱你”等热情洋溢的词句。他在信中常提到他玩板球的事,我则常向他提及参加了的舞会,以及最近看的电影和戏剧等。他打算暑假回家,他父母准备给他买一部二手车,这让他兴奋不已。他还邀请我到他家里玩一下。于是我告诉苏珊今年暑假打算留在伦敦,不去苏格兰了,苏珊对我的计划非常惊讶。我每天都比苏珊起得早,去信箱检查有没有德里克的信,所以对于我跟德里克之间的事,她一直蒙在鼓里。老实说,这种神神秘秘的行为一点儿也不是我的作风。但是我很珍惜这段感情,总觉得这场爱情太脆弱,害怕只是昙花一现,所以我不想过早告诉别人。说不定本来没有的事,却被我的乌鸦嘴说中了呢。

我常常想,像德里克这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孩,在学校里肯定是风流人物,女朋友一定多得连自己都数不清,肯定有很多光鲜亮丽的富家千金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等着他的电话。想到这儿,我越发觉得还是先瞒着苏珊比较好,就对苏珊说,想要留在伦敦找份工作,有空再去苏格兰找她。没过多久,苏珊回苏格兰去了,我也正好收到了德里克的第五封情书。他在信中要我下星期六从帕丁顿坐十二点的火车去温莎,他到时会开车到温莎车站接我。

我们开始频繁地甜蜜约会。第一次约会,他站在月台上等我,刚开始见面时我们都还有点羞涩。他一直对我侃侃而谈他的汽车,拉着我去看。他的车子看上去很豪华,红皮座套,全新的轮胎,黑色的车身,车身四周有各种绚丽的装饰,宽大的油箱盖子上有英国赛车手俱乐部的专有标志。上车之后,我用德里克给的彩色丝巾把头发扎起来,以免被风吹乱。车子开动后,速度很快,转眼间德里克就过了几个红绿灯。随后我们来到河畔的一条公路上,德里克似乎想炫耀一下车子的功能,开得非常快,而且会故意变道,忽左忽右,忽高忽低。由于车子座位较低,所以即使车的时速只有五十公里,但也感觉非常快,像一百公里以上似的。我吓得心惊胆战,紧紧抓住安全手柄,祈祷不要出事。幸好德里克开车技术高明,我逐渐相信他的技术,整个人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德里克把我带到一间名叫“巴黎”的豪华饭店,点了熏鲑鱼、脆皮烤鸡、冰淇淋等美味食物。最让我喜出望外的是,他带我来到了隔壁的游船游乐场,然后租了一艘电动船。我们就慢慢地向上游开去,把它开到美登赫桥下,然后又开到库克姆船闸旁边的浅水处。德里克把船停在了垂柳飘飘的岸边,然后拿出随身带的便携式唱机。我爬到船尾,和他并排躺下来,听着美妙的音乐,抬头看着小鸟在我们头顶的鸟巢中蹦上跳下。这真是一个美妙的下午,我几乎昏昏欲睡了。忽然,他的头侧过来了,凑上前温柔地吻了我,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可见他没有把我当作那种随便的女孩子。不久,越来越多的小船开过来了,我们只好把船开回去,没想到一不留神,差点翻了船。还好,我们都反应够快,没有掉下水去。然后我们沿着河流快速地开回去,河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船,有双人坐的,也有一家大小坐的,非常热闹。晚餐时,德里克带我到伊顿的一家名叫“茅草屋顶”的小吃店,我们享用了炒鸡蛋和咖啡。吃过饭后,他说要请我去看电影。

从城堡到阿斯科特路有很多条小街道纵横交错,其中有一条叫法科尔街,这条街上有一家名叫“皇家”的电影院。这是家不起眼的小电影院,可看的电影非常少。当时正在上演两部西部片,一部是卡通片,一部是名叫《新闻》的电影,讲述的是女王一个月前已经做的事情,没有什么新意,乏善可陈。德里克花了十二先令,订了一间特别座。事后我才明白他这么大方的原因。特别座就是放映室两旁的小房间,差不多六英尺大,里面光线昏暗,放有两把椅子。刚踏进这个小房间,我还没坐稳,德里克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的椅子拉到我身边,开始疯狂亲吻我的脸颊,同时双手也在我身上不规矩地抚摸。起初,我感觉很不舒服,认为他早就心怀不轨。可是随着他的手不停地上下滑动,我渐渐地开始四肢发软。他的手缓慢地在我的身上游走,轻柔且老练。终于,他的手停在我的重要部位,我情不自禁地把脸埋在他的肩上,紧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一切都结束了,我感觉到体内一阵温暖,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沾湿了他的衣领。

他温柔地吻着我,在我耳边呢喃道:“你是我见到的最美好的女孩,我爱你。”这时,我撑着身子坐起来,从他身边离开,用手悄悄拭去脸上的泪水,佯装在看电影。我知道,我已告别了天真无邪的少女时代,也许以后他不会再尊重我了吧。这时候,进入中场休息时间,他起身买了两杯冰淇淋回来,坐在我身边,紧搂着我的肩膀说,今天是他有史以来最难忘的一天,真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美妙。我警告自己不要再心猿意马,再犯傻了。德里克刚才的举动仅仅是爱抚而已,每个人都这样做,都会有这种美妙的感受,只要我不会怀孕就行。而且只要是男人,一般都有这方面的需求,如果我不答应他,他一定会找其他女孩子,这当然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当灯光重新熄灭,电影再次播放的时候,他的手又不规矩地伸到我的衣服里去,毫不客气地揉捏着我的胸部。这一次,我放轻松了,不由得自己也兴奋起来。这时,他在我颈部轻轻吐气,说道:“宝贝,我爱死你了!”不一会儿,他的气息逐渐浓烈起来,我渐渐觉得兴奋起来,我意识到自己和他已经灵肉合一了。我轻轻地爱抚着他,捧起他的脸亲吻着他。过后,我想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更进一步、更熟悉了,再也没什么隔膜了。

电影结束后,德里克开车送我到车站,幸好没错过开往伦敦的末班车。我们相约下星期六的同样时间再约会。他站在车站黄色的灯光下,一直目送我到看不见为止,还不停地挥舞着手再见。我知道,我们已经开始真正的恋爱了。我们约会的内容都大同小异,除了去不同的地方吃饭以外,会固定去那条河流游船听音乐,去电影院中的特别座看电影。但是,我们更享受彼此的身体接触,无论在船上、在车中,还是在电影院里,我们总是乐此不疲地探索对方的身体。一转眼,夏季就过完了,进入9月份。

那是一段美好的日子,在我的记忆中,阳光始终灿烂,万条垂下绿丝绦,倒映在碧绿清澈的水中,天鹅穿梭在浓密的树荫里,燕子蜻蜓点水似的在布谷堤坝那儿驻足片刻,又匆忙飞走了。德里克和我也时常在布谷堤坝那边游泳嬉戏。这条河蜿蜒经过布罗卡斯牧场,通向温莎桥。碰到下雨天,或者因假日出来游玩的人太多,或者是乌云密布的时候,我们就到其他地方游玩,不过我不太记得到其他地方游玩的情景了。这个夏季的每一周都如湍急的水流一般飞掠而过,充满欢声笑语和灿烂的阳光。

终于,9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到来了,虽然我们还是无忧无虑地继续约会,但事实上我们的生活将发生改变。星期一苏珊要从苏格兰回来,我也找到了一份工作,而德里克也要到牛津去上大学。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约会,表面上尽量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想把我和德里克之间的事情,透露一点给苏珊,打算每周末到牛津去见德里克,或者他来伦敦看我。我们没有刻意地讨论未来的发展,但我知道,我们的感情早已如胶似漆,会继续下去。德里克曾含糊地说过要找适当的机会,带我跟他父母见个面,但是他从未真正抽时间带我见他父母。每次周六约会,我们都有太多美好的事情去做。除了星期六以外,他似乎都忙得没有多余的时间陪我,这让我感觉有点奇怪。不过后来仔细想想,他除了学业以外,还要打板球、网球,而且还要抽时间和一群好友相聚,所以能留给我的时间确实不多。我其实不太想干涉他的日常生活,至少目前还不想,只要每个星期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完全拥有他,我就很满足了。胡思乱想得太多,只会影响自己每个星期六的约会心情。

那一天,德里克显得尤其温柔体贴,晚上带我到布丽杰旅馆去,而且还叫了杜松子酒。虽然平常我们都很少饮酒,但那天晚上特别,所以我们各喝了三杯,吃晚饭时,他又点了香槟酒。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又去了那家常去的有特别座的小电影院。那一晚,我们都喝得醉醺醺的,我心里反而暗喜,觉得这样一醉能解千愁,可以暂时忘记明天起我们的生活要进入新的篇章,这段甜蜜的日子也将暂时告一段落的痛苦事实。可是当我们走进那间常来的特别房后,德里克却一反常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急切地拥入我怀,反倒跟我保持距离,边抽烟,边聚精会神地盯着银幕看电影。这种反常使我纳闷,我主动坐过去,抚摸他的手。可他还是正襟危坐,专心地盯着屏幕。我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语气坚定地说:“我希望你今晚能留在这里陪我,别回去了。”

我吃了一惊,他的口气相当坚决,好像早已决定好了似的。以前,他也曾经这样要求过我,但我总说以后机会多的是,他也没再坚持下去。现在,我又用同样的理由搪塞过去,但是感到有点紧张不安,他的态度是如此坚决,好像事情已成定局。我不明白他为何要在这最后一晚,提出这样的要求。接着,他又说:“既然我们已经是情侣,为什么不可以像正常的情侣那样相处呢?”我说:“万一怀孕了怎么办?我真的害怕有孩子。”他安慰我说:“这种事很好解决的,不要担心。”他说他可以戴安全套。可是我仍然不死心地劝他不要这样,而且这里毕竟是电影院,很不方便。他说:“这里的空间够睡觉了,而且我马上要去牛津了,临走前想好好跟你相处一下,你就当作是我们结婚的前奏吧。”

我当时脑子一片混乱,我觉得他之所以坚持这么做,肯定是别有用意,他可能认为这样是一种爱的誓约。但是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我还是有些害怕。踌躇间,我鼓起勇气问他有没有准备安全套。他说:“我没带,不过附近的药房都有卖,二十四小时营业,我现在就去买一个回来。”话还没完,他迅速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急切地站了起来,飞快地跑出了特别房。

我茫然无措地坐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前面的银幕,思绪一片混乱。现在是骑虎难下,我已没法再拒绝他了,他很快就会回来。今晚要在这个肮脏偏僻的电影院中黑漆漆的小屋里和他做那件事。今后我将不再有任何秘密,他会看轻我的。一想到这里,我蓦地站了起来,想逃出电影院,跳上下一班车,回到伦敦去。但是,如果我临阵逃脱,他肯定会暴跳如雷,会觉得非常难堪,而且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将走入死路。而且如果没有满足他的欲望,我总觉得这样对他好像也不太公平似的。倘若今晚得不到发泄,他一定会感觉非常痛苦,这样反而不好。不管怎样,我们迟早会走到这一步,他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今天这特别的日子呢?女人第一次一般不会有很大的快乐的。左思右想,我想到一条缓兵之计,我可以让他草草结束,这样既不会触怒他,也不会伤害到我俩的感情。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一道光线射进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附在我耳边兴奋不已地说:“我买到了。不过,我去的时候,是位年轻的小姐接待的我。我觉得超级尴尬,最后还是硬起头皮,结结巴巴地说:‘我想要那种不会让女孩怀孕的东西。你知道的。’想不到她居然若无其事地问我,要什么牌子的,我也没什么经验,只说要最好的。这个女孩意味深长地对着我笑,好像在打量我需要用什么样的尺寸,然后才转身去拿。”说到这里,他不禁笑起来,紧紧抱住我。看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实在不想扫他的兴,只能强颜欢笑。人生如戏,我就权当它是一场戏好了,如果我拒绝了他,对于他这种自尊心强的人不啻一场重大打击。

他动作粗鲁,我痛得几乎忍不住哭出声来。后来,他索性把椅子推到房间一个角落去,脱掉上衣铺在木质地板上,让我躺下,我无奈照办。然后,他跪下来,抚摸我的小腿,要我把两脚抬起来,我都照做了。但是这样令我觉得很不舒服,只好低声哀求他:“别这样,德里克,我觉得很不舒服,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但是他置若罔闻,整个人跨在我身上,我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只希望他赶快结束,这样他不会事后再怪罪我。

就在此时,我做梦也没想到,发生了一件比世界末日降临更可怕的事!

突然,一道黄色的灯光射了进来,紧接着有人愤怒地呵斥道:“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把我的电影院当成什么地方了?快点起来!”

当时的我羞愧难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德里克赶快站起来,脸色像纸一样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我的小腿一直打哆嗦,努力撑稳,缓缓地站起来,头垂到胸口,像犯人一样等候着宣判,真希望立即被一枪毙掉算了!

门口忽然冒出来的黑影,指着我散落在地下的手提包和内裤说:“快把这些东西捡起来!”我羞得抬不起头来,慌忙蹲下去把内裤拾起来,卷起来拿在手中,不知要藏在哪里才好。“你们这对肮脏的狗男女,还不快给我滚出去!”他半侧身站在出口处,我们步履蹒跚,慌乱地逃离现场。

那人砰的一声甩上门,快步挡在我们面前。这时候,在电影院后座看电影的两三个人走了出来,探头探脑地朝我们这里张望。天哪,估计整个电影院的观众都听到了管理员的叫骂声。他们一定已经听到了一切:我们两人的谈话、动作,还有德里克刚才告诉我怎么做的那些话……我不敢想下去了,羞愧得无地自容,浑身不住地战栗着。这时,卖票的女孩也从房间里跑出来好奇地张望,就连在电影院入口处看广告栏的人,也不约而同地回头,透过昏暗的灯光好奇地望向我们。

这个管理员皮肤黝黑,身材矮胖,穿了一件紧身西装,胸前还插了一朵花。他毫不客气地从头到脚把我们打量了一番,脸孔由于生气涨成了猪肝色。“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他转向我看了一下,“以前我就见过你,你简直就跟妓女一样。你们的肮脏行为有伤风化,我完全可以叫警察来抓你们,还不赶快感谢我!”他熟练地说着这些冷酷无情的话,看来他以前肯定多次碰到过这种情况。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来说:“叫什么名字?自己老实报上来吧。”他手里拿着铅笔,看着德里克。德里克结结巴巴地说:“呃,我叫詹姆斯·格兰特(现在正上演的电影中的主角就叫卡里·格兰特),家住内特贝特阿卡恰路二十四号。”管理员抬起头:“没听说内特贝特有条阿卡恰路,只知道有条叫亨利·牛津路。”德里克坚称道:“你记错了,有这条路,就在后面小巷里。”不一会儿,他又心虚地接口,“反正就是靠近小巷……”管理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看着我说:“你呢?”他的表情不怀好意,好像我真的是一个妓女似的。我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我姓汤普森,全名是奥黛丽·汤普森,家住伦敦托马斯路(由于过分紧张,差点说成汤普森路),门牌是二十四号(号码和德里克的一样,等讲出后我才发觉,由于紧张,实在没法仔细考虑)。”“什么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不回答。“我问你邮政区号。”他不耐烦地提高音量再次问道。忽然想到切尔西区,于是我有气无力地答:“SW六区。”写完之后,他啪的一声合上记事本,指着外面的马路,恶狠狠地说道:“好了,快给我滚!”我们一声不吭,赶快从他身边绕过去,他一直在后面跟着,手还指着外面的马路,大声叫喊说:“以后不要再来我们电影院了,我已经记住你们两人的长相了,再让我看见的话,我会马上叫警察来!”

这时,已经围观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面露嘲笑,对我们指指点点。我紧紧挽着德里克的手臂(为何不是他挽着我呢),赶快逃离这个可怕的是非之地,本能地拐向右边一条下坡的路,这样可以越走越快。我们不敢停下来,似乎有猛兽在后面追击似的,直到钻到小巷里才停下来。车子停在电影院旁边的坡顶,我们只能另外绕路悄悄地返回那儿。整个过程中,德里克一言不发,直到我们快到那儿时,他才说:“绝对不能让那些人记住车牌号,我还是把它开回来吧。你先到温莎山富勒斯街道对面,在那儿等我,我估计十分钟后到那里。”说完他推开我,大步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上。

我茫然地站着,注视他远去的背影。他一向挺拔潇洒的身姿,现在看起来萎靡不振,没了往日的神气。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我才转过身,孤独地走过与法科尔街平行的那条路。

直到这时我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上仍拎着那条内裤。我赶快把内裤放进手提包里去,掏出镜子,借着路边的灯光,看看镜中的自己。我看起来相当糟糕,脸色灰白,眼睛空洞无助。原本柔顺的秀发也因刚才躺在地上而弄得乱七八糟。嘴唇上的口红,则被德里克刚才狂风骤雨般的亲吻变得斑驳。冷静下来后,我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这句话说得多么贴切啊!我只觉得全身发冷,瑟瑟发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肮脏、下流。还会发生什么事呢?那个人会检查我们的地址,然后让警察逮捕我们吗?我又想起以前的那些星期六,肯定有人看到了我们在特别小屋中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人也许早把德里克的车牌号记下来了,或许那些常在电影院附近走动的小孩也把车牌号记了下来。每个犯罪现场,总会有人爱管闲事。我们确实是犯了罪,我们的这些行为在保守的、都是新教徒的英国,简直是罪无可恕!当德里克从我身上跳起时,管理员一定看到了他那赤条条的下身。唉,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全身不寒而栗。想了好久,我猛然想起德里克的车子也许已到,在那儿等我了。我朝镜子瞥了最后一眼,拍拍脸,整整头发,然后赶快穿过马路,朝温莎山方向走去。我一边走,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跟踪似的,耳边似乎响起那些鄙夷的嘲笑声和指责声:“快看啊,这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女孩!”“对啊,就是她!”“啧啧啧,真是不要脸啊,被人弄脏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