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里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安静了不少。乐队已经撤离了,那些玩老虎机的女人们也回家了,赌桌旁边只剩下几个玩家了。轮盘上面添加了两三个新的“诱饵”——特别美艳撩人的美女,穿着晚礼服,她们是花了五十美元雇来撑场面的。有一个赌客喝得烂醉,贴着一张赌桌的高围墙,然后对着骰子大喊鼓劲。
离吧台最近,中间赌桌上面的发牌师也换了,现在是蒂芙妮·凯丝。
原来,她在冠冕酒店是干这差事的呀。
邦德发现,所有赌桌上的发牌师都换成了清一色的漂亮姑娘。她们也穿着帅气的西方灰黑外套,灰色的超短裙,系着黑色宽金属腰带,后面背着一顶黑丝系带的墨西哥宽边帽。脚上穿着肉色尼龙长袜,然后是黑色中筒皮靴。
邦德又看了看手表,慢悠悠地走了进去。看来,是蒂芙妮给自己发假牌,让自己赢得那五千美元。他们提前就把时间选好了,现在刚好轮到她值班。隔壁白金套房里面,那些大腕还在欣赏小歌剧。赌桌上面,他和她可以独处了。旁边再无其他人,免得她在下面换牌的时候被发现,给搞砸了。
十点过五分,邦德很悠闲轻松地走到赌桌旁,面对她坐下来。
“晚上好。”
“嗨!”她很端正地对他浅浅一笑。
“最大押多少?”
“一千元。”
邦德把十张一百元拍在桌上,扔过了下注线。这时,赌场大班过来溜达,站在蒂芙妮旁边。他看都没看邦德一眼。“蒂芙妮小姐,给这家伙儿换一副牌吧。”说着边递给她一盒新牌。
女孩撕下上面的封条,然后把旧牌交给了赌场大班。
赌场大班便退后了几步,似乎没有观看的兴趣。
女孩手法熟练地将一副牌洗完散开,一分为二摆在赌桌上,真是一套完美无缺的斯卡耐洗牌演绎呀。邦德发现,这两份半副纸牌并没有错开,接着她把牌拿到桌子下面,再重新洗一遍。她应该是在把牌洗回原来设定好的顺序。这样重复了好几次,然后把牌放到桌面,邀请邦德来切牌。邦德切完牌后,特别赞许地看着凯丝,看她熟练地进行单手搬牌,真是所有诈赌中,最艰难的一次优胜开局呀。
这样,一副新牌便整理好了。每次游戏公平玩完之后,都要进行例行整牌,其实她眼前的这副跟原来包装盒中的次序是一样的。不过,女孩手法干净利落,特别有把握,邦德对她这种高明的瞒天过海的做法甚感钦佩。
他望着她那双灰色的眼睛。心想他俩现在算不算沆瀣一气呢?隔着这块狭窄的绿色面板,在他们玩游戏的过程中,能感到淡淡的欢乐吗?
她把两张牌发给他,然后给自己也发了两张。忽然间,邦德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时刻谨慎了,决不能乱来失手,否则就会打乱已经提前准备好的牌序。
赌桌桌面上印着“庄家必须抽够十六点,但不得超过十七点”。他们或许给了他一张十分安全的王牌。但是,为了以防有其他玩家,或是有多管闲事的人在场。所以,他们得让邦德赢得自然一些,全靠他运气好。比如,每次给他发二十一点,而给女孩自己十七点。
他瞄了一眼那两张牌:一张是J,一张是十。看着女孩,他摇了摇头。她翻开自己的牌,总共十六点,于是再抽了一张牌,结果是一张K,这样便超额输掉了。她旁边放着一只木箱,里面除了银币,还有二十元的筹码。不过赌场大班很快给她拿过来一块价值一千美元的大筹码。她拿过来扔给了邦德。他把它压在下注线上,将纸币又装回自己的兜里。她又丢给邦德和自己各两张牌。邦德这次总共还是十七点,又摇了摇头。她翻开自己的,总共十二点,于是又抽了一张三,还有一张九——总共是二十四点,又涨死了。赌场大班又走上前,递给了她一块价值一千美元的大筹码。邦德把它装进了自己的兜里,原来的赌注原封不动。这次,邦德总共是十九点,她翻开了一张是十点和一张是七点的两张牌。这样,按照游戏规则,她就不能再抽牌了。就这样,又一块价值一千美元的大筹码再次掉进了邦德腰包里。
这时,赌场的大门开了,刚刚用完晚餐的赌客们从外面涌了进来。很快他们便会占满所有赌桌,现在,还剩下最后一场牌局了。结束后,他必须离开赌桌,离开她了。她特别焦急地看着邦德。他拿起发好的两张牌,总共二十点。她也同时翻出二十点,邦德看到他们这样煞费苦心的安排,笑了笑。她很快又发给他两张牌,这时,来了三个新玩家,提腿坐在高凳椅上面。这次他是十九点,她是十六点。
就这样,他又赢了。赌场大班嫌麻烦,直接把第四块价值一千美元的大筹码扔给了邦德,脸上一副很不屑的表情。
“天……天啦!”其中一位新玩家说道,邦德起身把筹码装进兜里。
邦德看着对面的女孩,“谢谢你,”他说道,“你的牌发得太绝妙啦。”
“当然!”那位新玩家又说道。
蒂芙妮·凯丝很仔细地看着邦德,“不客气。”她说道,她盯着他看了数秒钟,然后又低头,将牌重新彻底地洗了一次,递到一位新玩家面前,让他来切牌。
邦德转身离开赌桌,准备离开赌场,他边走边想她。间或回头再看一眼,那穿着西方制服的傲挺身姿,让人心动不已。显然,跟邦德一样,其他人也觉得她特别漂亮迷人。不一会儿,她那桌便来了八位赌客,旁边的人只是站着看她。
邦德心生一阵醋意。他到吧台,点了一杯威士忌——是用溪水兑成的——庆祝自己刚刚赢了五千美元。
服务生弄了一瓶水,上面还盖着瓶塞,放到邦德面前。
“这水是哪里来的?”邦德问道,想起莱特跟他说的那些。
“从博尔德水坝运过来的,”服务生特别严肃地说道,“卡车每天都会装运过来。放心吧,”他补充道,“绝对是真材实料。”
邦德往吧台上扔了一枚银币,“我当然相信,不用找零了。”
背靠吧台,他手里举着酒杯,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现在,他已经拿到酬金了,而且沙特·特里嘱咐他,绝对不要再回到赌桌上面去。
邦德喝完酒,径直走到最近的一张轮盘赌桌旁。只有几个寥寥可数的赌客,而且都是押小注。
“这里最大可以押多少注?”邦德问管理员,这是个快秃顶的中年人,眼神死气沉沉的,主要负责把象牙球从轮盘里取出来。
“五千美元,”那人冷漠淡然地说道。
邦德拿出兜里的四块大筹码,还有十张一百元的纸币,放到庄家旁边,“押红色。”
庄家从椅子上端坐了起来,侧眼看了一下邦德,把四块大筹码丢到红色那里,用手杖固定住,又数了数那十张纸币,塞进桌面上的一个投币器里,然后从木箱里拿出第五块筹码,跟轮盘里的其他四块扔放到一起。邦德看到他膝盖顶着桌子下面,按响了电铃。就在这时,赌场大班听到了电铃声,便走了过来。此时,管理员已经开始旋转轮盘了。
邦德拿出一根烟点上,他看上去很沉着镇定。此时,邦德感到一种特别美妙的自由感,终于从这帮人手中重获主动权了。他知道自己必赢,轮盘停转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象牙球最后转进了那个槽里。
“三十六,高单双色,买红的赢钱。”
管理员迅速把桌上输掉的筹码和银币收起来,再加些纸币,全都扔给了赢家。接着,他又从木箱里拿出另一个差不多薄的筹码,然后轻轻放到邦德旁边。
“押黑色。”邦德说道。掌盘人扔放了一块筹码在黑色上,那是块价值五千美元赌注,把邦德原来的赌注从红色,挪到黑色上面。
赌桌周围开始有人低声交谈,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参观。邦德觉得大家都在用好奇的眼光看自己。但是,他只是看了一下,赌场大班的眼神像蝰蛇一样充满敌意,看起来挺恐怖的。
邦德朝他温和平静地笑了笑,轮盘又开始转动了,能听到象牙球开始转动发出的嗖嗖作响声。
“十七,黑色,低单,买黑的赢钱,”管理员叫道。周围一片叹息声,都用很渴望的眼神,看着大块的筹码不停地从木箱里拿出来,最后放到邦德的眼前。
邦德决定再玩一次,但不是这局。
“这局,我退出。”他对管理员说道。那人抬头望了一眼邦德,拿出钱耙,把邦德的赌注从轮盘里钩出来,递给了他。
这时,赌桌旁边又来了一个人,站在赌场大班旁边。他的双眼像摄像机镜头一样明亮,他仔细打量着邦德,嘴唇中间叼着一根大雪茄,像一把枪直指着邦德。这人体形宽大壮实,穿着深蓝色燕尾服,站在那一动也不动,浑身散发出一种紧张的平静气息,就像是老虎在观望一头被拴住的驴,但仍然感觉到会有危险存在。他的脸色如象牙一样苍白,气势汹汹的笔直眉毛间,倒跟在伦敦的弟弟很像。两人都是一头硬而粗糙的黑发,剪得像刷子一样短,而且,下巴都凸出来了,看起来很冷酷无情。
轮盘又开始转动了,那人也弯下身察看轮盘的情况。
轮盘上有两个绿色槽,象牙球掉进了其中的一个。邦德心里咯噔一下,庆幸自己刚刚及时退出了。
“双零。”管理员叫道,然后,将桌面上的所有钱收起来。
现在,邦德决定玩最后一局,卷走斯潘家的两万美元,离开这里。他看着对面自己的老板,那双形同摄像机镜头的眼镜,还有嘴里叼的烟,依旧直指着他,但是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我买红色。”他把价值五千元的筹码递给了管理员,然后看着它滑到桌面上。
最后一搏,会不会押得太大了?不会!邦德万分确定,绝对不会的。
“五,红色,低单,买单的赢钱。”管理员很顺从地叫道。
“我要拿回赌注,”邦德说道,“谢谢你,帮忙发财。”
“欢迎下次再来。”管理员冷冰冰地说道。
邦德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的四块筹码,然后挤出身后的人群,径直穿过房间,来到出纳台前面。“兑换三张五千美元的汇票,和五张一千美元的现钞。”他冲着吧台后面的人说道,那人画着绿色眼影,接过邦德的四块筹码,把钱如数兑换给他。邦德把钱装进口袋,然后走到前台。“请给我一个航空信封。”他说道,然后挪到靠墙的一张书桌,坐下来,把三张大额票据装进了信封。在信封正面写道“私人信件。英国伦敦摄政公园全球出口公司总经理:N.W.1。”然后,在那里买了一张邮票,把信塞进了信箱,上面标示“美国邮政”。这里是美国最神圣的信件寄放处,应该会比较安全。
邦德看了看表,再有五分钟就到子夜十二点了。他扫视了大赌场最后一眼,发现一个新发牌师接替了蒂芙妮·凯丝。斯潘先生也不知道去哪了。从玻璃大门出来,邦德离开了赌场,来到闷热的夜空下面,穿过草坪,回到“绿松石”的房间里,把门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