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南下

自从宽永十六年发布锁国令以后,日本的通商贸易对象限定于清朝和荷兰两国,不再与除此之外的其他国家相接触。清朝是因为与基督教没有关系所以被允许通商;荷兰则是因为反对天主教,并且只热心于商业活动,对宗教活动很冷淡所以被允许通商。然而即便是这两个国家,也只被许可在长崎进港,而不允许进入其他港口。另外,日本人也不可以前往海外,因此自宽永十六年(1639)至嘉永六年(1853)为止的二百一十四年里,日本合上了自己房子四周全部的窗板,谨慎地放下了窗户的窗帘,仅仅留下一扇小窗以便时不时查看一下外面的样子,每天就这么安静地休养度日。可是外面的世界在这两百年的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甚至与其说是巨变,不如说是恐怖的侵略行为。从列强的角度来看,这被称为“发展”,而实际上就是弱肉强食罢了。锁国的日本,对其不知不晓,既没有加入其中,也所幸没有成为受害者,享受了两百年的太平时代,积累了相当深厚的修养。而随着时代更替,一旦窗板被敲掉,窗帘被拉起,日本看到了外面世界的情况,就必然会陷入异常惊慌的状态。敲下窗板的,是嘉永六年四月佩里来航一事。不过在此之前,对于到当时为止欧美列强究竟是如何进逼亚洲的过程,需要加以简要的概述。

俄国人翻过乌拉尔山进入西伯利亚,根据俄国的古记录来看,是1580年的事情,也就是说,正值日本的天正八年,织田信长最为活跃的时候。之后随着1587年托博尔斯克、1663年雅克萨等都市相继建成,其势力进一步向东扩展。俄国希望从西伯利亚南下,不过清朝对其进行了防御,双方在1689年(元禄二年)缔结《尼布楚条约》,确立了以外兴安岭作为国境线。因此无法南下的俄国则改为继续向东方进发,在1707年(宝永四年)宣告堪察加为俄罗斯领土,1742年白令大佐受命探索亚洲与美洲之间是否通过陆地相连,其结果是判明了二者之间有海峡存在,并由此将其定名为白令海峡。向东到此,接下来就是南下了。南方就是千岛群岛,而千岛群岛是日本的领土。日本与俄国的接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宽政四年(1792)九月,俄国使节拉克斯曼为了达成与日本通商的目的而来,在根室进港。当时幕府的主政者是松平定信。定信是八代将军吉宗之孙,田安家宗武之子。吉宗被人赞誉为德川幕府中兴之英杰,宗武也是招纳贺茂真渊的俊杰人物。定信在三十岁时出任首席老中,又很快担任将军辅佐,改革因田沼意次而紊乱的政治,立正风俗,整顿财政,至三十六岁辞去老中一职。就在定信主持幕府政治之时,拉克斯曼来了,于是定信明确交涉方针,并派遣下属与其进行交涉。这次交涉并未达成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就宣告结束了,不过当时定信特地强调了希望获得地图和俄语词典的意思,这大概是为了了解世界情势并及早确定对策吧。定信感到外国的侵略近在眼前,在对诸藩下达了严肃海防命令的同时,幕府也自行对江户湾的防卫进行了强化,定信还亲自视察伊豆、相模一带并做出指示。

日本的三藏

在松平定信发现并录用的人才当中,有一位叫作村上岛之允。村上在宽政十年的时候,加入近藤重藏的探险队,对虾夷地进行了测量。他的一位部下也是他的弟子,就是间宫林藏。

以探险家之名而著称的近藤重藏,慨叹原本是日本虾夷(北海道)附属岛屿的千岛诸岛逐渐被俄国所吞并的情况,于宽政十二年(1800)和最上德内一同渡海至择捉岛,立写有“大日本惠土吕府”几个大字的木制标注牌于其上,当时近藤年方三十岁。

那时候虾夷一带,也就是北海道、千岛、桦太 [1] ,是松前藩所管辖的地区。松前藩领内没有田地,所以不以石高而论,而是拥有准大名的待遇。因此该藩的力量很薄弱,对于领内的管理也相当不完善,因此享和二年(1802)幕府就将松前藩移至别处,虾夷地则由幕府直辖,特别重视国后、择捉的守卫。

可是文化三年(1806)俄国人袭击桦太,次年袭击择捉岛,在各处劫掠放火为所欲为,拘捕原住民并将其遣返日本。听闻此事后激愤难耐而向幕府提出申请书的一位,叫作平山行藏。当时的旗本、御家人,大都习惯于无事太平而忘记了武备、失去了气概,唯独平山独自讲习兵学、锤炼武术,日夜不曾疏忽大意。此人广泛涉猎经学、史学、制度、农学等很多方面,但是尤其精通兵学。他当时收藏的兵学书籍、汉文书籍和日文书籍合计大约超过二千六百八十四卷,还曾放出豪言曰:“吾自思之,以兵书为富贵,则吾一人不让清之天子,痛快莫过于此。”他住在江户的四谷,每天的生活就是练习、领悟野战阵法,家中摆设只有武器和书籍,他每天早上四点起床挥木剑,挥剑的声音甚至能够影响到周围的邻居。他于文政十一年去世的时候七十岁,由此算来文化四年的时候他应该是四十九岁。四十九岁的平山行藏在听闻俄国人入侵日本的北方领土之后激愤难耐,向幕府提出请愿书,希望受命由自己来进行讨伐,并提出自己不用正规军,只要召集无赖和不良分子加以训练,以此而将外敌消灭。幕府虽然并未接受他的请愿,却也惊叹于虽说旗本八万骑皆无骨气的软弱之辈,其中竟也有这样强硬的人物。世间将近藤重藏、平山行藏和接下来要介绍的间宫林藏并称为日本的“三藏”。

此事发生后的第二年,也就是文化五年(1808),间宫林藏受命调查国境,于是奔赴桦太西海岸,并推测此处并不与亚洲大陆相连,而是独立的离陆岛屿;次年实地穿越海峡,并进一步全面考察至大陆沿岸,将这一推测确认。桦太原本是松前藩所管理的地方,在元禄十三年由松前藩向幕府提交的藩地图之中也标注出这个岛屿,不过间宫林藏是最早对其进行实地探索并加以确认的人。文化五年之时林藏三十四岁,六年穿越海峡之时他三十五岁。

鸦片战争

诸多外国之中,在领土问题上出现争端,最早同时也是最频繁地与日本接触的,如上所述,就是俄国了。俄国在此之后又向亚洲大陆进一步南下,于1858年(安政五年)与清朝签订《瑷珲条约》、改定国界,将黑龙江以北的全部领土收入囊中,并将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所夹之地,即沿海州变为俄国与清朝共同管理之地。可是这种状态仅仅维持了两年而再次遭到改定,在1860年(万延元年)《北京条约》将共同管理的沿海州彻底编入俄国领土。这种趋势更是进一步向日本迫近,不过在此之前,需要先稍微说一下英国的事情。

世界探险、新航路、发现新大陆,这些事情的开拓者,众所周知,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有识之士。哥伦布在西班牙的资助下开拓向西的航路,进而发现南美洲,是在1498年。巴斯克·达·伽马从葡萄牙出发绕过好望角,开拓向东的航路同样是在1498年。这一年是日本的明应七年,这一年如上所述,东西两条航线得到开拓,是值得纪念的年份。而自此之后,西葡两国崛起于海上,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强势地位,不允许他人赶超。这一状况最终发生变化,是在1588年(天正十六年),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联合舰队被英吉利击溃,海上霸权就此由西葡两国转移到了英国手中,同时一直以来作为西班牙附属国的荷兰也得以独立。西班牙也好,葡萄牙也好,从此之后都一蹶不振,以英国为主、荷兰次之的航海活动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是,通过从1652年(承应元年)到1674年(延宝二年)这一时期里的三次英荷战争,英国击败荷兰,其结果是荷兰势力迅速衰退,英国则独自以蒸蒸日上之势,在东西大洋之间来回穿梭。

面对这些形势变化,日本几乎都是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不看也不听。英国在1600年(庆长五年)设立东印度公司,以管理印度为主要目标;此后在1757年(宝历七年),任职于这一东印度公司的克莱武(Clive),率英军一千人、土著民兵两千人,在普拉西(Plassey)战役中,一举击溃了由孟加拉副王和法国组成的六万八千人联军,使英国在印度的势力得到稳固;后来黑斯廷斯(Hastings)出任印度总督,并于1816年吞并锡兰岛,1819年购得新加坡;因为不看也不听,所以锁国的日本对于上述经历一概不知不晓,也就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真正让日本国人感到了惊讶的,是鸦片战争。这场战争于1840年(天保十一年)发生于英国与清朝之间,不过一旦演变为战争,英军则接连告捷,占领了沿海的战略要地,清朝则以实力不济而屈服,于1842年缔结《南京条约》,割让香港岛,开放上海、广州等五口通商口岸,以为请和。清朝以领土之大、人口之众,本来被认为是世界上的强国,然而战争以如此惨烈的失败而告终,这宣示了西洋列强武力令人恐惧的力量,对日本国民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人们或是言说谨慎、小心避免战争,或是主张为了上述目标即使同意开放贸易也无可厚非,或是考虑不得不与俄国结盟以防备英国,或是主张可以与清朝同盟以抵抗西洋,因此对国防有了更为深刻的反省,而幕府虽然因此总算废除了“驱逐外国船只令”,也仅仅只是将对外态度改变为相对稳健而已,却依然维持着锁国的旧法。

佩里来航

鸦片战争结束十一年后,嘉永六年(1853)六月三日,如同突然从天而降一般,四艘军舰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江户湾以内,逼迫幕府开国。这些军舰既不是来自很早以前就一直让当局苦恼的俄国,也不是来自最近让有识之士最为痛心疾首的英国,而是到当时为止与之很少打交道的美利坚。美国在之前也曾劝说日本考虑开国之事,不过到底还是在1851年(嘉永四年)5月发展到了派出舰队的地步。但是当时因为司令官有过失,中途遭到更换,取而代之被任命为司令长官的佩里(Perry),于次年年末由美国出发,并于一年后的夏天进抵江户湾。

最先得到美国的计划和行动情报的俄国,怀着与其竞争的态度,打算率先引导日本开国。于是俄国为了对抗佩里,派出海军将官普佳京(Putyatin)率领四艘军舰赶往日本,可是他们抵达长崎的时候已经是嘉永六年七月十八日,也就是说比佩里迟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而且也并不像佩里那样直接进入江户湾,因此在迫使日本开国、令全国上下震惊骇然这一点上,普佳京并没有佩里那般重要。

最先登上进抵浦贺的美军旗舰开始进行交涉的,是浦贺奉行麾下担任与力的中岛三郎。日本提出让佩里绕行前往长崎,但是佩里对此不理不睬,并通过大肆宣扬武力来进行逼迫,因此幕府只好决定接受国书,佩里在约好明年再次来航以听取回答之后,方才离开日本回国。

锁国这一国策在佩里的武力要挟面前显得脆弱不堪,处在了崩溃的边缘。而幕府也没有断然遂行开国的勇气,计划着推卸分摊责任,于是要么去请示朝廷的“御意向”,要么去与水户的德川齐昭商量,甚至还广泛地咨询诸藩的意见,其结果是各方意见分化为主张强硬地拒绝,即便是因此发动战争也在所不惜的一派,以及主张应该暂时拖延回信,在这期间充实武力的一派,还有主张开国进行对外贸易也是不错的选择的一派,但是强硬攘夷的论调占据了压倒性的多数,这与幕府本来的预想背道而驰,咨询工作可以说以失败告终。

在这一难关持续之际,嘉永六年六月二十二日,十二代将军家庆以六十一岁病逝,其子家定作为继承人成为将军,年方三十岁,可是他身心虚弱,被认为并没有能力裁断国家之重大事宜。佩里虽然在约定明年再来航之后总算离开了,但是俄国方面则强硬地胁迫要求缔结条约,宣称万一有其他任何国家早于俄国与日本开始贸易通商的话,就会被视为日本对俄国抱有敌意。佩里也担心落在他国之后,于次年的安政元年正月十六日,带领七艘军舰再次进抵江户湾,于二十八日抵至羽田冲。幕府震惊异常,只好在神奈川与其进行交涉,三月三日缔结修好条约,同意了包括开放下田和箱馆两港、救助漂流难民等在内的许多优越条件。而既然已经与美国签订了修好条约,俄国、英国包括荷兰也都提出了签订同样条约的要求,那么幕府同意并受理这些要求,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不过修好条约只不过是诸外国所希望的内容的一部分,仅仅同意了这一部分,诸外国是不会满足的,必然还要进一步签订通商条约。对缔结通商条约做出最重要贡献的是美国的总领事哈里斯(Harris)。哈里斯自从安政三年秋天来到下田以来,就开始热情地游说幕府,首先让其承认领事的驻留权,之后又更进一步致力于让其改定条约,同意进行通商贸易。由此,幕府开始逐渐倾向于开国说,不过就在安政四年六月,一直以来位居幕府政治中心、有效地进行协调工作的老中阿部正弘去世,老中堀田正睦成为执政核心,水户的齐昭被排挤出权力之外,松平忠固被推举为老中,政治气氛转而变得艰涩难通。原因在于堀田等人持反对御三家和亲藩大名的立场,或者说持一种对其疏远的感情。就在这样的局势之下,在开始讨论奏请天皇敕许以进行通商贸易问题的时候,出现了巨大的争议。而究竟由谁作为将军继承人这一问题的出现,使得事情变得更为复杂和困难了。将军家定本人身心皆弱,没有子嗣。后嗣的候补人选有两位,一位是一桥庆喜,水户齐昭之子;另一位则是纪州家的家茂,将军家定的堂弟。安政五年之时,庆喜二十二岁,家茂十三岁。对这两位候补人选,有各种各样赞成或是反对的声音,没有办法形成统一意见。于是,把将军后嗣问题和开国锁国的问题放在一起,提交朝廷咨询意见,根据回馈的结果进行决定,或者说至少希望得到朝廷方面的“御了解”,也就是朝廷认可的观点,在幕府上下成为主流的观点。二百数十年以来,江户幕府的态度一直都是一切大小事宜由幕府独断专裁,几乎无视京都朝廷,到此时也不得不发生巨大的转变。而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促成这一变化的推动力量之中,有山崎暗斋的学问、贺茂真渊和本居宣长等人的国学,以及将其综合起来的水户学在发挥作用。

安政大狱

可是,政治局势突然一转而变,原因在于井伊直弼出任了大老。井伊是近江彦根三十五万石藩主,在安政五年四月二十三日突然被任命为大老,并即刻开始着手裁决政务。幕府之中的大老,可以说是与朝廷中的摄政和关白一样,作为将军的代理人,拥有指挥老中的超级权力。井伊大老于六月十九日在未得到朝廷敕许的情况下决定不再等待,直接签署了《日美修好通商条约》;二十三日,罢免堀田正睦与松平忠固老中职务,推举对自己忠心的太田、间部以及松平乘全三人取而代之,确立起自己的政治队伍;到二十五日,发表了确立纪州的家茂为将军继承人的旨意。对于上述这些问题的处理方式,以朝廷为首,包括尾张、水户、越前以及其他实力诸侯和有志之士在内的大多数人表示反对,但是井伊以大老的权威将所有的反对都打压下去,断然实行了上述政策。

而且井伊政治的雷霆之势并未就此结束,还进一步对所有反对他的人都进行了惩处,甚至无论对方何等身份。他于七月五日颁布命令,对尾州家庆恕与越前家庆永予以“隐居谨慎”处分,剥夺其藩主地位,命令水户齐昭“谨慎”,禁止水户家当主庆笃和一桥庆喜登城,封锁了这些人的政治活动。上述这些人都是所谓御三家、御三卿或者亲藩的身份,是德川一门中身份最高的人,都是在特殊情况下可以作为将军继承人候选的人;而倘若对这些人都可以毫无顾虑地加以处分的话,那么对于除他们以外的其他人物展开更加肆无忌惮的逮捕捆缚、斩首流放,也就没什么令人惊讶的了。逮捕行动在安政五年九月七日,以身在京都的梅田云滨为开端,此后相当多的人陆续被投入狱中,并在到安政六年十二月为止的时间里,相继被判决。以其中主要的事件为例,被判处切腹的有水户家老安岛带刀,被判处死刑的有茅根伊予之介、鹈饲吉左卫门、饭泉喜内、桥本左内、赖三树三郎、吉田寅次郎,被判处囚邢的有鹈饲幸吉,被流放远岛的有鲇泽伊太夫、小林民部权大辅、六物空满、太宰八郎、胜野森之介、日下部裕之进、茅根熊太郎,被判处驱逐 [2] 的有池内大学,被判处中距离驱逐的有丹羽丰前守、森寺若狭守、三国大学、伊丹藏人、入江雅乐头、藤森恭助等,死于狱中的有日下部伊三郎、梅田源次郎(云滨)、藤井但马守、僧侣信海等人。还不仅仅如此,处分甚至进一步波及朝廷,鹰司太阁、近卫左大臣、鹰司右大臣、三条前内大臣、二条大纳言等人或是被勒令辞职,或是被命令“谨慎”,大名之中,土佐的山内丰信、宇和岛的伊达宗成等人被命令隐居,幕府重要的职员之中,岩濑、永井、鹈殿、浅野等人也被勒令“蛰居”或是“隐居谨慎”。这一事件被称作“安政大狱”。

安政大狱的波及范围相当广泛,其处罚也极其严厉,从这两点上来说简直是空前绝后;同时,大狱发动的理由含混不清,这也是这次大狱相当重要的一个特点。一般的解释是说井伊是主张开国的进步主义者,因此要对冥顽不灵的攘夷论者全部扫除,可是主张开国并于安政五年六月作为《日美修好通商条约》的责任者进行署名的岩濑肥后守忠震也被处以永久蛰居的处分,仅从这一点来看,就可以明白前面的解释是有问题的。那么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井伊要发动如此恐怖的大狱,将朝廷之中、幕府之中、诸藩之中,以及在野的芸芸大众之中所能挑选出的英才俊杰,悉数一网打尽地进行处罚呢?这一点,让我们在下一章里进行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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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即库页岛(萨哈林岛),日本称桦太。——译者注

[2] 刑罚的一种,禁止犯人进入特定地区。——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