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对外政策由三大目标决定着:第一,维护和传播新教;第二,保留和扩展英格兰贸易;第三,通过外国援助阻止斯图亚特王朝复辟。在奥利弗·克伦威尔心中,英格兰在欧洲的使命与英格兰的物质繁荣和政治独立密不可分。因此,在一切外在的动摇和犹疑下,他始终追求着这三大目标。
长期议会倒台后,奥利弗·克伦威尔面临着最为复杂的欧洲局势。荷兰战争让共和国建立三年以来的努力付诸东流。1653年,英格兰再次被孤立,面临被欧洲各国联合反对的风险。英格兰和法兰西的海上敌对态势仍然在继续。丹麦扣留了英格兰商船,关闭了英格兰到波罗的海的贸易通道。葡萄牙与英格兰处于交战状态。有传言说,荷兰、法兰西和丹麦将组成三国联盟对抗英格兰。另外,战事对尼德兰联合省越来越不利。1654年春,英格兰成了“英吉利海域的绝对霸主”,在英吉利海峡肃清了荷兰商船。
英格兰夺取了一千四百多艘荷兰船,其中包括一百二十艘军舰。1654年3月,英格兰有了一百四十艘军舰。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国务秘书说:“这些军舰的性能比我们以前任何时候的都更好。”英格兰渴望完成新教事业,扩大商业利益,摧毁保王派的阴谋,而这所有的目标都需要与荷兰维持和平。此外,即使战争取得了胜利,也将给英格兰造成巨大的财政负担。因此,虽然有人要求将战争继续下去,从而迫使荷兰接受长期议会的最初要求,奥利弗·克伦威尔却充耳不闻。从他着手谈判的那一刻起,他就抛弃了联合英格兰和荷兰这两个共和国的想法。相反,他首先提议英格兰和荷兰建立防御联盟。它们的联合不仅是为了商业或国家目的,更是“为了维护自由和扩张基督教王国”。奥利弗·克伦威尔说:“上帝让这两个国家成为共和国,谁能说得清是打算让它们为受压迫人民的解放做些什么呢?”而其他的新教势力,甚至那些允许臣民有信仰自由的天主教势力,也在受邀之列。
荷兰特使虽不那么热情,却更务实。他们对防御联盟更感兴趣,而事实证明,即使是防御联盟也不那么容易实现。谈判进展缓慢,因为英格兰仍然要求过高,法兰西也尽可能阻挠条约的进展。奥利弗·克伦威尔在一些问题上做出了让步,但在另一些问题上却决不让步,准备重新开战。荷兰只好让步。1654年4月5日,双方签署条约,荷兰承认大不列颠国旗在海上的霸主地位,放弃了对《航海条例》的所有修改要求,并承诺对英格兰商人在东方的损失给予赔偿。双方还承诺将对方的叛乱分子或敌人驱逐出境。最后,荷兰省通过一项私人协议,剥夺奥兰治亲王威廉二世在陆地和海上的指挥权。奥利弗·克伦威尔因此实现了两个目标:英格兰的商业得到了保障,而荷兰人也不再帮助保王派攻击英格兰政府。条约签订后,奥利弗·克伦威尔为荷兰大使举办了宴会,特别提到两国友谊带来的好处。他们一起高唱《诗篇》的第一百二十三篇:“看啊,弟兄们和睦相处是多么美好!”但两国的联合并没有真正恢复。如果奥利弗·克伦威尔关于新教联盟的伟大梦想取决于荷兰人的支持,那么实现的希望就微乎其微了。两国不仅从来没有停止过商业上的竞争,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外交官们还发现荷兰人一直在阻挠谈判。
1654年4月11日,与尼德兰联合省的和平条约签订几天后,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大使布尔斯特罗德·怀特洛克与瑞典签订了条约。对奥利弗·克伦威尔及目睹过古斯塔夫二世·阿道夫丰功伟绩的英格兰人来说,瑞典仍然是北欧新教的领导者和英格兰清教的天然盟友。布尔斯特罗德·怀特洛克在日记中写道:“英格兰人是瑞典人唯一希望与之建立稳固的友好关系的对象。他们希望双方为新教利益团结一致,对抗天主教这个共同的敌人。”除此之外,两国还存在其他共同的政治利益。奥利弗·克伦威尔表示愿意派出一支舰队协助瑞典对抗丹麦和荷兰的阻挠,维护瑞典在松德海峡的航行自由。布尔斯特罗德·怀特洛克受到了盛情款待。克里斯蒂娜女王对布尔斯特罗德·怀特洛克说:“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功勋在当今世界无人能及。康德亲王路易·德·波旁或许可以和他比肩,但仍稍逊一筹。”她比较了奥利弗·克伦威尔和她的祖先古斯塔夫一世,预言道,奥利弗·克伦威尔像她祖先一样,将在解放英格兰后成为国王。尽管如此,由于担心瑞典卷入与荷兰的战争,或许还有法兰西,瑞典的大臣们还是拒绝了缔结同盟的提议。两国大使签订了一项关于规范两国商业往来的友好条约,规定瑞典不能援助查理二世。
克里斯蒂娜女王
古斯塔夫一世
接下来是与丹麦的条约。作为荷兰的盟友,英格兰与荷兰的条约也适用于丹麦。战争期间英格兰船舰曾经被扣留在松德海峡,而条约签订的前提是丹麦赔偿由此给英格兰商人造成的损失。1654年9月,双方又签订了商业条约,规定英格兰船舰将来可以按照与荷兰船舰相同的条款通过松德海峡。从商业角度来看,1654年7月与葡萄牙签订的条约更重要。根据该条约,英格兰商人获得了赔款,保证不受宗教裁判所的干涉,可以与所有葡萄牙在东方和西方的殖民地自由贸易。这些条约不但给英格兰带来了商业利益,也让新政府放开手脚打击保王派。但奥利弗·克伦威尔更看重这些条约给新教国家带来的好处,因为这让“国外的新教教徒”更安全。他对议会说:“我希望这将鼓舞我们更努力地追求这个利益。因为在过去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尚且如此接近目标,何况现在目标已经实现。结合实际,你们将更有能力帮助他们。”
在同一篇讲话中,奥利弗·克伦威尔指出,欧洲对英格兰态度的转变是他执政九个月以来的成果。他说:“在欧洲,每个国家都希望与你们增进了解。”欧洲大陆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不但不像谣言所说的要联合起来反对英格兰,反而为了争取与英格兰的联盟而互相较劲。西班牙承诺帮助英格兰收复加莱,并同意给英格兰援助部队提供巨额补贴,以此要求英格兰在法兰西南部部署军队支持康德亲王路易·德·波旁。法兰西提出不再支持查理二世的主张,并保证提供人力和金钱帮助英格兰征服敦刻尔克。几个月来,奥利弗·克伦威尔摇摆不定,或者看似摇摆不定。表面上,他只想在这场交易中从两个竞争对手身上为英格兰争取最大利益。实际上,他正在研究问题的实质,从而决定如何采取行动。由于双方都是天主教国家,所以宗教问题不是决定性因素。一方面,法兰西政府不顾《南特敕令》,侵犯了胡格诺教派的权利,这激起了奥利弗·克伦威尔强烈的维护新教的热情。另一方面,法兰西的天主教不如西班牙的天主教顽固,而且无论胡格诺教派受了什么冤屈,与法兰西进行良性沟通比展开武装干预更能解决问题。从政治上看,与法兰西结盟也更有利。的确,迄今为止,西班牙远比法兰西对共和国友好。但法兰西既是更危险的敌人,也是更珍贵的盟友。无论西班牙答应给英格兰盟军提供多少补贴,它很快就会无力支付。不久,奥利弗·克伦威尔决定,英格兰不会卷入法兰西和西班牙之间在欧洲展开的争夺。相反,他要利用这个机会解决悬而未决的争端,尽可能与两国保持友好关系。然而,他的计划执行起来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容易。在与西班牙续订之前的商业友好条约时,作为条件,奥利弗·克伦威尔要求英格兰商人在西班牙港口享有宗教信仰自由,西印度群岛的西班牙人不应该将英格兰殖民者和商人当成敌人。西班牙断然拒绝了这一要求。
宗教裁判所
西班牙大使宣称:“免受宗教裁判所管辖,在西印度群岛自由航行,就是要求主人摘掉两只眼睛。”任何一条都不能让步。1654年8月,奥利弗·克伦威尔决定派遣一支探险队前往西印度群岛,索取对之前损失的赔偿,为未来的安全提供物质保障。虽然他认为这些报复行为不会导致与西班牙在欧洲开战,但如果真的开战了,他也准备铤而走险。
与法兰西的谈判同样失败了。原则上法兰西同意将查理二世和他的党羽驱逐出境。双方同意将两国商人的损失提交仲裁,但胡格诺派的问题是无法逾越的障碍。奥利弗·克伦威尔要求,如果《南特敕令》授予胡格诺派的自由受到侵犯,条约就应该明确承认他有权代表胡格诺派进行干预。毫无疑问,法兰西拒绝了这一要求。奥利弗·克伦威尔仍然坚持主张。约翰·瑟罗在给一位英格兰特使的信中写道,奥利弗·克伦威尔视新教利益“高于一切,甚至高于自己的生命”,不会同意与外国势力签订任何不利于新教的条约。到1654年年末,英格兰与法兰西、西班牙均没能达成协议。依靠陆军和一百六十艘船舰,奥利弗·克伦威尔觉得足以保持完全独立,可以用高压手段对抗任何一方,维护英格兰的利益。1654年12月,威廉·佩恩奉命前往西印度群岛,进攻西班牙殖民地,并获许劫掠沿途法兰西船舰。在这之前,1653年10月,罗伯特·布莱克就被派往地中海,对法兰西实施报复,保护英格兰的贸易。
《南特敕令》
约翰·瑟罗
托斯卡纳大公斐迪南多·德·美第奇
罗伯特·布莱克的航行使整个地中海对英格兰国旗敬而远之。有传奇写到他曾经向托斯卡纳大公斐迪南多·德·美第奇和教皇克莱门特九世索要赔偿,因为他们在荷兰战争期间对英格兰有过不友好行为,但这个说法并没有实证。罗伯特·布莱克与阿尔及尔总督订立了一项条约,将关押在那里的英格兰俘虏赎了出来。突尼斯总督就没这么理性了。他拒绝赔偿,甚至不允许罗伯特·布莱克的船进港补水。罗伯特·布莱克写道:“既然他们不将我们当朋友,为了我们舰队、国家和宗教的荣誉,我们认为有必要让他们将我们当敌人。”因此,1655年4月4日,在进入法利纳港后,罗伯特·布莱克轰炸了突尼斯总督的城堡,烧毁了突尼斯的船舰。
在罗伯特·布莱克的功绩传到英格兰的同时,人们还获悉萨伏伊摄政的军队屠杀了沃多伊斯人。每一个清教徒的心随之颤抖,对新教教徒的苦难充满同情。约翰·弥尔顿呼吁上帝为“被屠杀的圣徒”报仇,不要让他们的尸骨白白散落在阿尔卑斯山脉上。三个国家的军队都敦促奥利弗·克伦威尔采取行动。奥利弗·克伦威尔立刻做出反应。他带着全国为受难者筹募的两千英镑,对法兰西大使说,可怜的皮埃蒙特人的苦难深深地触动了他。皮埃蒙特人就像是他最亲近的亲人,如果他们的冤屈得不到伸张,奥利弗·克伦威尔将拒绝与法兰西签署条约。在约翰·弥尔顿的笔下,奥利弗·克伦威尔召集了所有新教力量进行干预,并计划召回罗伯特·布莱克的舰队攻击尼斯和弗兰卡村庄。外交行动充分证明了这一说法。为了巩固与英格兰的友谊,法兰西对萨伏伊施加压力,屠杀停止了,沃多伊斯人继续在山谷居住。尽管奥利弗·克伦威尔对《皮格纳尔条约》中很多条款非常不满,认为还有改进的空间,但所有英格兰的清教徒和欧洲的新教教徒都将奥利弗·克伦威尔誉为沃多伊斯的救主。即使是英格兰的非清教徒,看到国家在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引领下维护海洋主权、惩罚地中海海盗、保护受压迫的人民,也备感自豪。埃德蒙·沃勒给奥利弗·克伦威尔写了一首颂词,表达了自豪之情:
大海属于我们。
万国下帆,
向我们的舰队致以敬意。
您的威名乘风破浪,
随扬帆的船舰传播世界各地。
您的名声超越所向披靡海军,
穿过每一片临海的陆地。
您的名字回响,诉说令人生畏的消息,
让所有海盗和掠夺销声匿迹。
世上这一片纯洁的土地
是否会被海洋那边的大陆侵袭,
或者就由此创造,
成为人类神圣的庇护。
被压迫者从此将求助于您,
在您的法庭寻求正义和援助。
阁下将不只属于我们,
您是全世界的保护者。
埃德蒙·沃勒说,在这片土地上,在这样一位领袖的带领下,还有什么不可能呢?然而,不久之后,奥利弗·克伦威尔就发现,即使是最周密的计划也不一定总能成功。1655年5月月末,颂词发表。1655年8月,消息传到英格兰,派往西印度群岛的远征军在伊斯帕尼奥拉岛遭遇惨败。奥利弗·克伦威尔病倒了,人们都说他为了这个消息过度伤神。与他的预期相反,西班牙禁止英格兰船舰入港,撤回了大使,并向英格兰宣战。英格兰与西班牙关系破裂。1655年10月24日,就在西班牙大使离开英格兰的当天,英格兰与法兰西达成了拖延已久的协议。实际上,这个协议不过是一个商业条约,附加了一条秘密条款,要求法兰西将保王派首领驱逐出去。此外,法兰西还向奥利弗·克伦威尔非正式承诺,胡格诺派的权利不会受到侵犯。对此,奥利弗·克伦威尔相当满意。协议的达成势必使两个大国之间的联系更密切。但目前奥利弗·克伦威尔正忙于与瑞典谈判,他希望以此为基础建立新教国家联盟。1655年6月,克里斯蒂娜女王的继任者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入侵波兰,派遣大使前往英格兰请求军队、船舰和资金援助。奥利弗·克伦威尔对卡尔十世·古斯塔夫的特使特别宠信。“他们吃、住、游、玩都在一起。从来没有哪个大使,哪个人,得到过奥利弗·克伦威尔这样的关怀和尊重,也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像卡尔十世·古斯塔夫一样,让奥利弗·克伦威尔如此渴望与之建立友谊。”从一开始,奥利弗·克伦威尔就宣布愿意与瑞典“建立更严格、更紧密的联盟”,这既是为了两国的利益,也是为了新教教徒的利益。然而,协议是不可能达成的。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征服了天主教国家波兰。在奥利弗·克伦威尔看来,这似乎是新教的胜利,或者用他的话说,这是“掰下了牛角”。然而,他敏锐地发现,瑞典完全控制波罗的海对英格兰不利,而支持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在波罗的海沿岸的行动必然会使英格兰卷入与丹麦、荷兰及勃兰登堡的纷争。有段时间,奥利弗·克伦威尔希望利用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对抗奥地利,并将瑞典提出的联盟变成自己渴望的新教联盟。但这一切都没有带来任何成果。1656年7月,双方签署了一个商业条约,作为这次外交活动的唯一成果。
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对波兰的胜利
与此同时,与西班牙的战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1655年下半年到1656年,为了阻止西班牙人向西印度群岛派遣增援部队,并拦截从美洲回来的宝藏船,一支英格兰舰队在西班牙海岸附近巡航。这只舰队同时为地中海的英格兰商人提供保护,迫使葡萄牙国王执行1654年签订的条约。奥利弗·克伦威尔曾经颇具先见之明地提出占领直布罗陀海峡。他写信给罗伯特·布莱克说:“一旦我们在那儿站稳脚跟,我们将不需要在海岸沿线维持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只要驻守六艘灵活的护卫舰,就能给西班牙人带来更大的破坏,还能减少费用。这难道不是让我方占据优势,而置西班牙于下风的好事吗?”但没有登陆部队,海军上将认为这个设想行不通。罗伯特·布莱克坚持不懈地封锁终于获得成功。1656年9月8日,理查德·斯泰纳上尉率领一队巡洋舰在加的斯附近与八艘自美洲回来的西班牙船舰相遇。他摧毁了四艘载有价值两百万英镑宝藏的船舰,还俘获了一艘载有价值六十万英镑白银的船舰。然而,1657年4月20日,在特内里费的圣克鲁斯的行动更辉煌。这时,来自西印度群岛的西班牙宝藏船队正在这里躲避。罗伯特·布莱克驶进了港口,与对方战船和大帆船近距离交火,击沉并烧毁了西班牙所有的十六艘船舰,而己方却毫发无伤。这是罗伯特·布莱克最辉煌的一次远征,也是最后一次。长期的征战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1657年8月7日,罗伯特·布莱克在返回英格兰时去世,当时他的船正驶进普利茅斯湾。
理查德·斯泰纳
另外,一连串事件迫使奥利弗·克伦威尔与法兰西结成更紧密的联盟。西班牙人积极支持查理二世的主张,希望发动英格兰起义推翻奥利弗·克伦威尔。1656年4月,腓力四世与查理二世签订条约。在此期间,腓力四世承诺给查理二世一笔津贴,帮助维持驻扎在佛兰德斯的一小队英格兰和爱尔兰保王派军队,并提供船舰运送他们到达英格兰海岸。同时,西班牙还提供资金推动平等派暗杀护国主奥利弗·克伦威尔的阴谋。很明显,要迫使西班牙走向和平,必须在大陆和海洋同时发动攻击。1657年3月23日,奥利弗·克伦威尔与法兰西结成进攻联盟,由英格兰提供六千名士兵并派一支舰队运送,攻击佛兰德斯的西班牙人。作为回报,马尔戴克和敦刻尔克将归英格兰所有。奥利弗·克伦威尔认为,占领敦刻尔克将有利于英格兰更好地控制英吉利海峡,对法兰西施加更大的压力,并为在陆地攻打西班牙提供一个安全基地。国务秘书约翰·瑟罗说:“这将是对荷兰人的束缚,也是通往欧洲大陆的一扇门。”
圣克鲁斯行动
腓力四世
1657年5月,约翰·雷诺兹爵士带着六千人在布洛涅登陆,加入了特伦纳子爵亨利·德·拉图尔·奥维涅领导的法兰西军队。起初,特伦纳子爵亨利·德·拉图尔·奥维涅派遣英格兰的特遣队攻击佛兰德斯内部,但在攻城战和其他行动中似乎只考虑法兰西的利益,迟迟不肯进攻沿海城镇,这让奥利弗·克伦威尔起了疑心。奥利弗·克伦威尔在给英格兰大使威廉·洛克哈特爵士的信中写道,法兰西人似乎“不会让我们在海峡对岸有任何立足点”,而法兰西人为拖延给的借口不过是“打发小孩子的废话”。他要求法兰西立即展开进攻,否则将撤回部队,并要求偿还开支。“我希望你针对此事与法兰西人打交道时,能大胆直言。”1657年10月3日,法兰西军队向佛兰德斯海岸逼近,包围并占领了马尔戴克,交由英格兰守备部队接管。
特伦纳子爵亨利·德·拉图尔·奥维涅
威廉·洛克哈特爵士
下一次战役开始时,特伦纳子爵亨利·德·拉图尔·奥维涅包围了敦刻尔克,奥地利的约翰和康德亲王路易·德·波旁率领的一万四千名西班牙士兵赶来救援。1658年6月14日,特伦纳子爵亨利·德·拉图尔·奥维涅在敦刻尔克南部的沙丘击溃了对手,而自己损失了五千人。在这次战役中,威廉·洛克哈特爵士率领的英格兰特遣队表现得最出色。当英格兰士兵看到敌人对特伦纳子爵亨利·德·拉图尔·奥维涅表示钦佩时,高兴地欢呼起来。在西班牙军队作战的约克公爵詹姆斯对同胞们的勇气赞不绝口。英格兰军匍匐前进,袭击西班牙左翼主力所在的沙丘,挥动长矛将西班牙人赶走了。这场胜利结束了法兰西和西班牙之间的长期斗争。1658年6月14日,敦刻尔克投降。查理二世的计划彻底失败。他那支小军队有一半在战斗中被歼灭,而提供运输的船也被英格兰舰队俘获。
沙丘战役
特伦纳子爵亨利·德·拉图尔·奥维涅指挥沙丘战役
奥利弗·克伦威尔终于如愿以偿地在欧洲大陆站稳了脚跟,而英格兰也免除了入侵的威胁,但他梦想的新教联盟却离他越来越远。一场风暴正在北欧酝酿,这将使建立新教联盟从此无望。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刚刚开始征服波兰,就野心毕露,与信奉新教的邻国发生冲突。反对卡尔十世·古斯塔夫的大联盟正在形成。1657年春,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向奥利弗·克伦威尔求援。但奥利弗·克伦威尔在冒险出人出钱之前,要求卡尔十世·古斯塔夫拿不莱梅的临时控制权作为抵押。在必要情况下,不莱梅将充当军事行动的基地,并在丹麦企图破坏和平的时候作为向丹麦施加压力的一种手段。卡尔十世·古斯塔夫拒绝这些条件,因此奥利弗·克伦威尔只能在瑞典和丹麦之间斡旋。1657年5月,丹麦向瑞典宣战,迫使卡尔十世·古斯塔夫放松对波兰的控制。1657年年末,勃兰登堡、荷兰、奥地利与丹麦联盟,瑞典只能屈服。虽然奥利弗·克伦威尔在这之前拒绝加入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分裂丹麦的计划,但也不允许丹麦和他的盟友完全推翻瑞典。他认为这个联盟是一个反对新教力量的天主教阴谋。因为在这场阴谋中,误入歧途的新教国家正在推进教皇和哈布斯堡王朝的事业。在想象中他似乎看到了奥地利之鹰向东海展翅,降落在波罗的海上,就像三十年战争里的黑暗时代一样。而那时,瑞典还没有拯救德国新教教徒。
不莱梅
1658年1月,奥利弗·克伦威尔在议会发表的演说充满了类似的担忧。他说,问题是“基督教世界是否应该都是教皇制”。国外的新教利益正被“攻击,不,是被践踏”。西班牙人和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朝联合起来要摧毁新教。在波兰和神圣罗马帝国,新教教徒遭到迫害和驱逐。瑞士受到威胁,而新教运动的主要支持者瑞典也岌岌可危。“这股强大的潮流从四面八方涌向所有新教教徒”,除了卡尔十世·古斯塔夫,还有谁在抵抗?
“一个可怜的君主,但他和最近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勇敢善良。”……“他甘愿冒着一切危险反对波兰的教皇制。他的成果还是有益于新教的。现在他已经被逼到绝路。雪上加霜的是,我们教派的人忘记了这一点,并希望他灭亡。”
奥利弗·克伦威尔宣称,反瑞典联盟一旦得逞,将威胁到英格兰的商业利益和海上霸权。“如果他们将我们挡在波罗的海之外,称霸这片海域,你们的贸易何存?海上运输何存?”每个水手都明白被挡在波罗的海之外对英格兰意味着什么。
奥利弗·克伦威尔的结论是,英格兰必须介入,给卡尔十世·古斯塔夫提供支持,避免瑞典溃败。他准备动用舰队,还准备在欧洲大陆部署兵力。奥利弗·克伦威尔说:“你们认为自己很幸运,有一条海峡将你们与世界各地隔绝开来。说实话,如果你们不增强骑兵和步兵的实力,在陆地上自卫反击,就守不住这个屏障,也守不住你们的海上运输。”
危机来得快也去得快。英格兰还没有开始支援,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就已经开始自救了。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带领部队在冬季行军越过冰封地带,包围了哥本哈根。丹麦只好投降。1658年2月,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大使罗斯柴尔德在两个敌对势力间进行调解。但和平转瞬即逝。1658年8月,奥利弗·克伦威尔去世前一个月,战争再次爆发,荷兰和勃兰登堡再次帮助丹麦人。新教大联盟不可能实现,因为每一个新教力量都有各自的目的,同时捍卫各自的利益。野心和民族传统使丹麦和瑞典成为不可调和的敌人。比起宣传信仰,勃兰登堡更急于获得独立。荷兰将追求自己的商业利益放在第一位。就像奥利弗·克伦威尔抱怨的那样,荷兰认为“世俗利益高于宗教利益”。
卡尔十世·古斯塔夫带领部队越过冰封地带
在奥利弗·克伦威尔统治下的英格兰,有一些人同塞缪尔·莫兰一样,认为奥利弗·克伦威尔最伟大的地方在于将英格兰的利益和欧洲新教的利益等同起来。伦敦的商人们抱怨说,停止与西班牙的贸易毁了他们的一切,而与西班牙的战争使奥利弗·克伦威尔失去了伦敦的人心。在商人阶级和许多共和党政治家看来,英格兰的天敌是荷兰而不是西班牙。1659年,议会对已故奥利弗·克伦威尔的政策开始进行猛烈抨击。然而,奥利弗·克伦威尔的毕生精力为英格兰在欧洲赢得了重要地位,同时代的人都应记得。安德鲁·马维尔在写给奥利弗·克伦威尔的挽诗中唱道:“他又一次让我们参与了大陆事务。”托马斯·斯帕拉特认为,奥利弗·克伦威尔唤醒了沉睡中的不列颠雄狮,而约翰·德莱顿则教它咆哮。当时的历史学家也持同样的观点。爱德华·海德承认:“奥利弗·克伦威尔在国内的伟大只是他在国外扬威的缩影。”奥利弗·克伦威尔说要让英格兰人的名字和罗马人一样伟大。吉尔伯特·伯内特记录了这一说法,但也由衷地表示赞许。与查理二世的政策相比,这位篡权者的政绩更辉煌。1667年,塞缪尔·佩皮斯说:“真奇怪,如今每个人都会回想起奥利弗·克伦威尔并称赞他,说他做了多么英勇的事,让所有的邻国王侯都望尘莫及。”
塞缪尔·莫兰
托马斯·斯帕拉特
约翰·德莱顿
然而,随后的评价变了。一百年来,流行着这么一个说法,奥利弗·克伦威尔与法兰西结盟对抗西班牙的做法破坏了欧洲的势力平衡,让法兰西占据了优势地位,使欧洲不得不长期与之对抗。人们忘记了法兰西权力的过度膨胀是由于查理二世与葡萄牙联姻打压荷兰,而这比奥利弗·克伦威尔与法兰西结盟打压荷兰起了更重要的作用。人们还忘记了,如果有奥利弗·克伦威尔作盟友,路易十四不会企图瓜分荷兰,也不会废除《南特敕令》。在现代历史学家看来,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外交政策是不符合时代潮流的。宗教战争时代随着《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的签订而结束,纯粹的物质和政治动机决定了今后欧洲列强的关系。这些批评不无道理。在《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签署后的几年里,宗教争端很大程度上演变成了政治争端。这对后世来说是显而易见的事,但同时代的人却很难察觉。最后,对奥利弗·克伦威尔来说,作为一个清教主义政治家,宗教利益显然高于其他一切利益;而作为一个军人,战争是战神在世上实现目标的工具。
奥利弗·克伦威尔的部分外交政策是失败的,但只是部分。奥利弗·克伦威尔促进了国家的物质繁荣,使英格兰内政免遭外国干涉。他在纯粹追求国家利益方面取得了成功,但他不可能不将目光投向英格兰之外。奥利弗·克伦威尔说:“上帝在这个世界上所关心的,远远不止于这三个王国的人民。”还有一次,他对国务委员会说:“上帝将我们带到这,是要我们竭尽所能考虑国内外事务的。”其他人也有同样的观点。很多清教徒像奥利弗·克伦威尔一样,认为国家既要维护利益也要承担责任。詹姆斯·哈林顿写道,自由共和国的职责是解救受压迫的人民,向其他国家传播自由和真正的宗教。“共和国不仅是为自己而生”,更是“作为上帝在世间的牧师,让全世界都能得到正义的统治”。这是奥利弗·克伦威尔试图通过新教大联盟实现的梦想。从一个角度看,他像商人一样实际;而从另一个角度看,他是清教的堂吉诃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