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长期议会的垮台,民众普遍表示满意。后来,奥利弗·克伦威尔说:“既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什么明显或普遍的抱怨。”事实的确如此。爱德华·海德称这是一个最受欢迎也最体贴民心的行为。法兰西大使告诉政府说,贵族和民众普遍对奥利弗·克伦威尔的行为拍手称快。在民谣中,民众尽情发泄情绪。其中一首描述了解散议会的场景,记叙了奥利弗·克伦威尔说过的话,刻画了议员们的样子。
勇敢的奥利弗·克伦威尔如精灵一般降临,
愤怒的面庞吓得议长哑口无言,
他说:“滚开,你已经坐得太久,
难道准备坐到世界末日来临?”
一位街头诗人则唱道:“振作起来,善良的同胞们,别灰心。”每首诗都用欢快的合唱结尾:“十二个议员就卖一便士。”
之后几个星期,奥利弗·克伦威尔是这个国家最受欢迎的人。保王派私下说查理二世将娶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女儿,奥利弗·克伦威尔将被封为公爵和爱尔兰总督。而更普遍的看法是,奥利弗·克伦威尔会亲自登上王位。一位热情的支持者挂了一张奥利弗·克伦威尔加冕的画像,下面写着:
登上三个宝座吧,伟大而神圣的队长;
此乃上帝的旨意,“老狮王”,这些属于您。
奥利弗·克伦威尔则这样看待自己:他是议会任命的总司令,而这一委任使他成为现存的唯一权威。他希望尽快结束这个独裁政权。必须严厉禁止军事权力染指民政管理。军队领导人必须向世界证明,他们推翻长期议会并不是为了掌握权力。军队接受奥利弗·克伦威尔的观点,但对于新的民事政权的性质,军官们有两种看法。目前,临时国务委员会由十三人组成,其中大多数是军官,负责日常行政事务。
至于未来规划,约翰·兰伯特少将主张一种政府形式,而托马斯·哈里森少将主张另一种政府形式。约翰·兰伯特少将出身名门,虽然有一定的政治才能和宪法知识,但并没他自认为的那么多。他既是一位勇往直前的领袖,也是一位技巧娴熟的战术家,因为豪爽的风度和亲切的性情而广受欢迎。他的好脾气让人误认为他很诚实。作为一个政客,约翰·兰伯特少将是一个阴谋家,高深莫测,诡计多端,野心勃勃。托马斯·哈里森少将出身低微,没受过什么教育,在扭曲的迷信氛围中长大,充满勇气与激情。他注定要为渺茫的希望而生,为失败的事业而死,甚至连敌人都对他肃然起敬。他的奋斗目标大公无私,用忠诚和热情转变别人的看法。但他更适合在世界末日之战中指挥左翼,而不是参与政府的管理。
约翰·兰伯特少将希望将权力委托给一个十人或十二人的小委员会。托马斯·哈里森少将则希望将权力交给一个大委员会,由七十名成员组成,类似犹太公会。约翰·兰伯特少将一派提议,委员会应该由选举产生的议会协助执政,并由成文宪法规定委员会和议会的权力。托马斯·哈里森少将的追随者们则希望完全废除议会。约翰·兰伯特少将的提议符合四年前起草的《人民公约》的原则。托马斯·哈里森少将的提议则是受到第五君主派思想的启发,认为实现愿望的时候到了。在世界历史上的四大君主政体,亚述、波斯、马其顿和罗马中,有三个已经垮台,而第四个正摇摇欲坠。最后,正如先知们预言的那样,第五君主制,即基督的君主制即将开启。而在基督亲临统治前,圣徒将代他统治。托马斯·哈里森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经文是:“圣人将占领并拥有这个王国。”
新政治家奥利弗·克伦威尔
在解散长期议会时,奥利弗·克伦威尔对英格兰未来的政府并没有明确的规划。他虽然不崇信第五君主派观点,但对成文宪法也没有信心。奥利弗·克伦威尔相信虔诚的人会成为最好的管理者,但他觉得一个议会式的政府最能让全国人民满意。
最终达成了一个妥协方案。奥利弗·克伦威尔召集了一个比托马斯·哈里森少将提议的规模更大、更有代表性的大会。他要求每个郡的教区提名举荐,军官委员会再从推荐名单中选出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人选。最终选出的有一百四十人,其中五人代表苏格兰,六人代表爱尔兰,其余的代表英格兰。奥利弗·克伦威尔上将给每个人颁发了委任状。委任状上写着,在军官委员会的建议下,奥利弗·克伦威尔特此任命,委托此人共同管理共和国重要事务。所有受托人都是清教徒的知名人士,对共和国事业虔敬而忠诚。委托书中将他们描述为“敬畏上帝,憎恨贪婪的人”。
1653年7月4日,所有委托人在威斯敏斯特集合。奥利弗·克伦威尔代表军队授予他们一张证书。证书由奥利弗·克伦威尔亲手签署盖章,表示这些委托人代表了最高权威。在开幕致辞中,奥利弗·克伦威尔提到了导致长期议会解散的原因和将他们召集来的缘由,并就他们如何行使手中的权力提出建议。奥利弗·克伦威尔要求他们公正温和地对待各种派别的基督教教徒,努力传播福音,好好工作,竭诚为公众谋福利,赢取国民支持。“奥利弗·克伦威尔使委托人相信,对神的敬畏让他们摆脱了自身束缚,而敬神之人现在正用敬神之心治理国家。”战争期间,在推翻君主制的一系列事件中,上帝给出了“明显的天意”。现在,政府的任务摆在他们面前,“势在必行,天意已定”。“上帝明示,这是基督显灵的日子。我们的国民流了这么多的血,受了这么多的考验,当前任务的重中之重是将上帝子民聚集在至高无上的权柄之下。”因此,响应内心的呼唤吧。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走向权力之巅:拥有上帝,同时为上帝所有。
奥利弗·克伦威尔说,这一切并不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这真是太奇妙了,这一切没有经过设想。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个局面。这确实是上帝自始至终对待我们的方式。在主下定决心之前,我们一无所知,而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我们忠诚的见证。
既然上帝创造了如此奇妙的构想,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期待更奇妙的事情呢?“我们为什么不敢说、不敢想?或许这条道路将为我们通向上帝曾经有所预言而人们也一心所盼的道路。”奥利弗·克伦威尔一再重申这些希望。“我的确认为有某种东西在门那边。我们的一只脚已经迈过这道门槛。”“你们正处在应许之门的边缘,上帝的承诺即将实现。”最后,他引用《诗篇》的第六十八篇作为“福音教会”的荣耀和胜利的预言。“《诗篇》歌颂的胜利,上帝已经成功兑现。”
与会者同样深信,这次会议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正如他们宣称的:“他们期待着自由和幸福的诞生。”“全世界的上帝子民”都在“密切期待伟大而神奇的事物降临。在这之前的世间万物都无法与之比拟,唯有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出生前或许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为了完成使命,大会满怀希望地开始工作。大会通过投票给自己定名为议会,邀请奥利弗·克伦威尔和其他四名军官代表参加会议,选举了新的国务委员会,并组建了十二个大委员会来解决各种冤屈和不满。与此同时,大会着手改革法律和教会。只经过一天的辩论,大会就投票废除了大法官法庭。一直以来,大法官法庭就由于做事拖沓、费用昂贵而臭名昭著。据说五到三十年前的旧案中,至今还没有得到解决的有两万三千宗。随后,大会制定民事婚姻的法案,规定必须对出生、结婚和死亡进行登记。此外,大会还通过了释放债务囚犯、对智力障碍和精神病人进行安全监护等各项法案。大会任命一个委员会编纂法律。乐观的改革者说要将大部头典籍缩减到“一个口袋书大小,而新英格兰与其他地区也同样按比例缩减”。黑衣修士区的第五君主派走得更远,他们要求废除所有法官,用上帝律法取而代之。他们要求的不是简化版的英格兰法律,而是以摩西律法为基础的法典。
大法官法庭内景
教会遭遇了和律法同样的粗暴对待。一项立即废除什一税的提议因几票之差遭到否决,但即使是反对者也愿意废除什一税,前提是补偿世俗的税田主人,并给牧师提供其他形式的生活补贴。最终整个问题提交给了一个委员会讨论。一项废除庇护制的决议凭借十七票的优势通过,并下令起草法案使之生效。一直有谣言称将对大学的捐赠制进行改革,下议院有一大团体反对任何已建立的教会和任何不依赖自愿捐助的牧师。议会之外,第五君主派谴责教区牧师是“有钱人的雇工”和“贵族的教士”。在布道中,他们将教会描述为“巴比伦的外垒”,是“野兽王国”的一部分。第五君主派说,基督的伟大计划是摧毁全世界所有反基督教的组织、教会和神职人员。他们的赞美诗号召信徒们跟随耶和华战争的脚步。
主赋予我们荣光。
圣徒们列阵前进,
刀已出鞘,箭在弦上,
摧毁巴比伦!
私下里,第五君主派密谋让托马斯·哈里森少将出任大将军,而不是奥利弗·克伦威尔。
奥利弗·克伦威尔对小议会的行为及产生的后果感到极其不满和震惊。它不但没有宣传福音,反而威胁说剥夺牧师们的生计。它的政策不但没有平息教派冲突,反倒使冲突恶化。奥利弗·克伦威尔坚持不懈地试图化解宗教仇恨,但收效甚微。他安排长老派、独立派和重浸派牧师进行商讨,说服他们和睦相处,但徒劳无功。正如他向女婿乔治·弗利特伍德抱怨的那样:“如果上帝愿意,我非常乐意为圣徒们服务,但事实并非如此。每个教派都有不同的判断,每个派别都想传播自己的思想,而对于每个人都应该具有的善意,他们却弃之不顾。”当奥利弗·克伦威尔试图在敌对的教会之间斡旋时,几个教派转而攻击他,就像以色列人攻击摩西一样,质问道:“谁让你做我们的主?谁让你审判我们?”由于奥利弗·克伦威尔想扶持一个国家教会,黑衣修士区的传教士将他称为“老龙”和“罪恶之人”。由于奥利弗·克伦威尔没有召开真正的议会,平等派指控他叛国,说他背叛了“他的主人——英格兰人民”。不管他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各党派狂热分子都会对他进行大肆攻击。
与此同时,自小议会掌权以来,共和国的地位每况愈下。荷兰战争仍在继续。1653年6月3日和1653年7月31日,乔治·蒙克取得了两次决定性的胜利,大胜荷兰舰队。尽管如此,和平仍然遥不可及。和平的主要障碍是小议会提出的过分要求。在这个问题上,奥利弗·克伦威尔与掌权者也存在分歧。英格兰和荷兰都迫切需要和平。1653年9月,人们发现海军的预算赤字将超过五十万英镑。在荷兰承诺提供援助的煽动下,苏格兰爆发了一场新的叛乱。在英格兰,保王派反抗情绪明显复苏,突袭朴次茅斯的阴谋败露。平等派重新冒头。约翰·利尔伯恩公然违抗流放法案的惩罚,回到英格兰。1653年8月,约翰·利尔伯恩因蔑视法庭而受审。群众闻讯赶来听审。一旦他被判罚,人们会将他解救出来。当他被宣判无罪时,人们高声欢呼,而守卫法院的士兵也吹响了喇叭,击鼓欢庆。这些似乎表明1649年被压制的骚动又死灰复燃了。
奥利弗·克伦威尔现在彻底放弃幻想,开始后悔当初让小议会掌权。
之后几年,当提到这次尝试时,奥利弗·克伦威尔充满歉意地说:“这是一个暴露我的缺陷和愚蠢的故事。”奥利弗·克伦威尔说:
1653年6月3日的海战
1653年7月31日的海战
这是由于我的想法过于简单造成的。根据我们的判断,小议会的成员都曾为这个事业浴血奋战,理应也会为这个事业竭尽全力。他们为什么要如此攻击这个事业?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原因?确实,一经选中,他们就开始行动了。事实赤裸裸地告诉我们,这个问题不是头脑单纯、诚实做事就能解决的。
除了忏悔自己的行为,奥利弗·克伦威尔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他急于将最高权力移交他人是发自内心地对宪法的敬畏,还是怯懦地逃避责任?也许,“在召唤我放下权力之前,在我们的斗争取得最终胜利之前,天意表明上帝已经亲手将权力交给我,而我却想逃避。这难道不是一种罪恶的想法吗”?
不仅奥利弗·克伦威尔表示不满,军官们也对小议会的举动十分失望。除了政治和宗教考量,小议会的行为严重损害了士兵们的利益。这损害了军官们的名誉,威胁到了他们的收入。军官们要求严格遵守针对保王派指挥官的投降协定。然而,在一个臭名昭著的案例中,投降条款遭到严重违反,议会却拒绝纠正。在这一点上,士兵们的不满不无道理。士兵们强烈反对重新实施用每月征税的方式供养军队,同时提议用更合理的方式筹集资金。他们担心如果采用这种新办法,军饷将被拖欠,他们不得不忍饥挨饿,而驻地也得不到保障。更令他们怒火中烧的是,一项动议认为,鉴于国家的迫切需要及军官们在服役时收入不菲,高级官员应该免费服役一年。
不出所料,满腹牢骚的军官们向奥利弗·克伦威尔求助。约翰·兰伯特少将和他的党派再次提议撰写成文宪法。1653年11月,议会举行了一次军官会议,会上讨论并通过了约翰·兰伯特少将的计划。这是《政府文书》的初稿。它和定稿的主要区别在于,初稿规定国家元首是国王,而不是护国主。1653年11月月末,这个计划被递交给奥利弗·克伦威尔。奥利弗·克伦威尔说:“他们告诉我,如果我不接管政府,事情将很难得到解决,而流血事件和混乱局面也将再次出现。”但奥利弗·克伦威尔拒绝了所有请求。对这个提议,奥利弗·克伦威尔有两大反对意见。一是他极其厌恶国王头衔,这一点在1657年再次显露出来;二是他已经授权小议会执政至1654年年末,而他不愿意再次用武力驱逐议会。约翰·兰伯特少将的图谋由于关键人物不配合而宣告破灭,他闷闷不乐地回到了乡下。
奥利弗·克伦威尔仍然希望能劝导议会实施更明智的政策。议会两党实力相当,只要再争取几个议员的选票,结果可能就会使天平向温和派倾斜。关于教会问题的最后斗争是对议会两党力量的新考验。1653年12月2日,什一税委员会提交了一份报告,报告包含教会重组的常规计划。其中一项条款提议,为了驱逐不称职的牧师并填补空缺,可以任命巡回专员。另一项条款则规定,用于维持已经核准的牧师的费用应该由议会承担。还有一些条款明确规定什一税是合法财产。考虑到可能有人对支付什一税有顾虑,条款中还提出了一项代偿计划。针对这份报告,议会两党开了五次会。教会究竟应该改革还是解散,就取决于这次会议的结果。最终,1653年12月10日星期六,激进分子取得胜利。报告的第一项条款以五十四票赞成、五十六票反对,遭到否决。教会的支持者认为这个决定对整个计划的实施是致命的。
这次失败后,议会中的温和派和军官中的不满分子立即达成了协议。1653年12月11日星期日,整整一天双方领导人都在谋划和谈判。眼前的权宜之计就是说服议会下野,让位给更有能力的政府。如果解散议会这个大难题能得到和平解决,了解奥利弗·克伦威尔的人确定他会接受既成事实,接管权力。如果运作得当,这事也不是毫无希望。大多数人已经投票通过一些次要问题。其他人也可以争取过来。缺席会议的人被鼓动起来,而摇摆不定的人或被威逼利诱。一些人开始权衡,既然军队打定主意要解散议会,那么议会体面地自行解散是避免暴力的唯一途径。
1653年12月12日星期一,温和派提前做好准备,准时来到下议院。战斗一开始,威廉·西德纳姆上校和党内其他领导人就站起来,猛烈抨击对手的政策。他们指控对方试图通过不及时提供足够的经费来摧毁军队,试图推翻法律、消灭神职人员、剥夺臣民的财产。最后,他们表示,“议会的存在已经不利于共和国的利益,甚至未来也是如此。因此,他们从奥利弗·克伦威尔手中接过的权力,有必要重新交还给他”。
这次行动进展迅速。辩论很短。一个党派仍然在负隅顽抗,希望陆续有更多议员到会支持他们。而另一个党派则决心速战速决。温和派说,当务之急不是辩论,而是采取行动防止灾难发生,避免国家利益受损。议长老弗朗西斯·劳斯参与了此次密谋,他既没有提出任何问题,也不听取反对派意见,直接从主席台上站起来,示意讨论结束,离开了下议院。反对派让他停下来,但他置之不理。议会权杖引领在前,下议院书记官陪同在侧,议会议长带领着五六十名议员,大步流星走向白厅。到达白厅后,他们在一份文件上签名,将权力交还给奥利弗·克伦威尔,恢复平民身份。最终,约八十名议员签署了这项退位法案。
老弗朗西斯·劳斯
大约有二十七名议员仍然留在下议院。由于人数达不到法定人数,他们不能组成议会。在他们起草一份对这次让权程序的抗议时,两名上校进来命令他们出去。其中一名议员说:“我们是奥利弗·克伦威尔上将招来的,不会听你的命令出去,除非你有奥利弗·克伦威尔上将的命令。”两名上校没有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命令,但他们找来两队火枪手。议员们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奥利弗·克伦威尔没有参与促成小议会让权的阴谋。他对下一届议会的议员们说:“这里有人知道我是否说谎。当着他们的面,我敢这么说,他们一起来到我面前,将信交到我手中时,我对那份让权文件一无所知。”上述人士从来没有反驳过他的说法,因此可以认定这是事实。对奥利弗·克伦威尔来说,保持被动就已经足够,而权力重回他的手中是时事使然。奥利弗·克伦威尔又一次掌握了他试图推翻的独裁政权。“由于议会辞职,我的权力又像以前一样,不受约束。一切都可以独断专行,而我掌管三国,不受任何限制。所有的政府都解散了,所有的民事管理机构也都停止运转。”约翰·兰伯特少将和他的同盟第二次敦促奥利弗·克伦威尔按照他们起草的宪法组建政府。解散小议会的难题已经解决,而国王的头衔也已经用护国主的头衔所取代。他们还向奥利弗·克伦威尔指出,接受护国主的身份丝毫没有增加他的权力。相反,这结束了他的独裁统治,宪法中对权力实施的诸多限制反而削弱了他的权力。没有委员会或者议会的同意,他什么也不能做。而另一个论点更有说服力。他们再次向奥利弗·克伦威尔发出警告说,如果他拒绝执政,无政府状态将不可避免。这必将造成“流血和混乱”,而他难辞其咎。讨论历经了三四天,在这期间,全体军官大会批准了宪法,表示坚决服从。最终,奥利弗·克伦威尔接受了这部宪法。1653年12月16日,在一个庄严仪式上,奥利弗·克伦威尔被推举为“护国主”。他没有穿红色的将军服,而是以公民身份穿着普通的黑色外套,向所有人表明军事统治已经结束,而民事政府恢复了。
和1649年的《人民公约》一样,新宪法代表了军队军官的政治思想。然而,自1649年以来,军官们对人民失去了信心。现在,他们希望将政府建立在比人民游移的本性更坚定的基础上。军官们相信,比起人民的许可,一部成文宪法更适合作为政府的基石。最根本的原因是,人民无权改变宪法。这个国家已经受够了反复的骚动、混乱和变革。“为了约束飘忽不定的民意,是时候确立这样的权力了。像全能的上帝曾经对不服约束的大海说的那样告诉国民:‘这是你们的界限,你们可以到达这里,但不可逾越。’”同时,这也是约翰·兰伯特少将和军官们在英格兰推行《政府文书》时声称的权利。
奥利弗·克伦威尔就职护国主
护国主的徽章
纵观所有条款,军官们对英格兰人民的不信任是显而易见的。小自治市被废除了,选区变得更平等,然而,选举权非但没有扩大,反倒缩小了。在自治市,选举权保持不变,这意味着选举权通常掌握在市政府手中。在各郡县,废除了拥有四十先令财产的自由职业者的旧选举权,同时赋予所有拥有价值两百英镑财产的人新选举权。从此,议会将代表中产阶级的意志和利益。
当然,对选举人的不信任造成了对代表的不信任。未来的立法权和行政权将永远分开。议会的权力和任期受到严格限制。三年只召开一次大会,而会期只有五个月。议会有权按照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立法,但法律不得违背宪法条文。如果政府需要为大笔的开支并征税,必须征得议会的同意,但政府每年要有固定的收入用来支付民事政府、陆军和海军的日常费用,议会无权减少这项固定收入。
护国主拥有行政权,但他的权力也受到限制。除非法案中有违反宪法的内容,否则他无权否决。在国内管理和外交事务中,没有经过国务委员会同意,护国主不得采取行动。在税收和军队任免方面,护国主也需要得到议会或国务委员会的同意。用奥利弗·克伦威尔的话来说,新国务委员会的成员是“议会休会期间的共和国受托人”,比1649年建立的国务委员会拥有更大的权力。委员们大部分是由《政府文书》任命的,终身受任,掌握着护国主的继任者的决定权。
制定这套复杂的制衡制度的目的是防止议会或护国主变得专权,并确保宗教自由不受侵犯。没有人比军队领导人更清楚,这个国家的宽容原则是以多么微弱的优势获得的,而宗教党派有多么不愿意接受。奥利弗·克伦威尔说:“这是竞争的空洞口号之一。每个教派都说:‘啊!给我自由。’但如果给了它自由,它却紧攥在手里,不肯转给他人。”对于宪法中巧妙的政治设计,护国主奥利弗·克伦威尔并不关心,而对宗教的解决方案却遵循了他的心意。未来英格兰将建立一个国家教会,在出现更好的解决办法前,先由什一税维持。国家教会之外信仰其他宗教的人将享有完全的信仰自由,“只要他们不滥用这个自由伤害他人或者干扰公共秩序”。但信仰自由不适用于教皇制天主教和主教制天主教,因为这些宗教不仅对政治构成危险,而且“以基督教之名,行放荡之实”。
自1647年以来军队一直要求的宗教自由,现在终于实现了。然而,无论新宪法如何承诺,获得国民接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将一个军事独裁政府转变为宪政政府,英格兰是最不可能成功的一个国家。
然而,当时唯一的反对派来自第五君主派,他们敌视任何类似君主制和国家教会的东西。托马斯·哈里森少将拒绝在奥利弗·克伦威尔的政府效力,因此被剥夺军职。第五君主派的传教士在讲坛上对奥利弗·克伦威尔大肆污蔑。有人称奥利弗·克伦威尔为“世上隐藏最深的发伪誓的恶棍”,也有人认为他是但以理预言中的小角,将与圣徒开战,也会为圣徒所灭。
反对派的谩骂攻击只会巩固奥利弗·克伦威尔的地位。英格兰需要一个能够维持秩序、保护财产的政府。深受小议会威胁的利益集团欢迎奥利弗·克伦威尔掌权。埃德蒙·勒德洛说,奥利弗·克伦威尔的晋升是他与腐败的神职人员和律师交易的结果。奥利弗·克伦威尔成了他们的保护者,而他们则是暴政卑鄙的支持者。从过去几个月的事件中,奥利弗·克伦威尔获得的好处显而易见,甚至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被归结为他的驭国之术。理查德·巴克斯特认为,这一切都是奥利弗·克伦威尔玩的把戏,不过是为了激发士兵对民主的热爱,从而给他的篡位披上时事所逼的外衣。奥利弗·克伦威尔已经下定决心,国家要么被他拯救,要么灭亡。
奥利弗·克伦威尔利用了疯狂的教徒,不只是让他们为他而战。现在,他们以异端邪说、对学问和基督教的敌意,以及引入混乱有害要求为他服务,就像他们以前在战场上为他英勇奋战一样。奥利弗·克伦威尔现在可以随意召唤可怕的鼓动者、平等派之类的幽灵,就像他们曾经将查理一世吓得逃出汉普顿宫。他们将威吓人民向他求救,而那制造创伤的手将抚平人民的伤痛。
一直以来,奥利弗·克伦威尔是旧制度的破坏者,而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社会的救世主。英格兰人屈服于政府,没有反抗,也不再热忱,而是带着一种普遍的解脱感。英格兰从君主制转变为共和制的道路曾充满了血腥和暴力,如今从共和制向护国制的过渡却风平浪静,就像是自然界中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变化。因此,埃德蒙·沃勒在他写给奥利弗·克伦威尔的诗中充满了溢美之词:
当您崛起,国家兴盛,
您改变一切,波澜不兴,
如美景悦目,无杂音乱耳,
如初升的太阳刺破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