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腓力一世经勒阿弗尔流亡英国

1848年3月2日破晓时分,即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刚返回不久,雅阁就拉响了警报。有人敲门——谁会这么早上门呢?是敌人吗?是临时政府派来搜查的特工吗?不,来者是英国驻勒阿弗尔的副领事琼斯先生。

我已经交代过,1848年2月27日,贝松先生曾来到雅阁,向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讲起了去南安普敦的“捷运”号并且表示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或许可以乘坐“捷运”号出海。我还交代过,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已经授权贝松先生尽可能秘密地去探听“捷运”号的船长是怎么看待送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去英国一事的。贝松先生问“捷运”号的船长是否同意在航行过程中让一艘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乘坐的渔船和“捷运”号并行。然而,“捷运”号的船长表示,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他无权改变固定的航线。此外,“捷运”号的船长还认为,改变航线这种反常举动不仅会遭人怀疑,而且会带来意外和风险。因此,“捷运”号的船长拒绝了贝松先生的提议并且驾驶“捷运”号穿过了英吉利海峡。到达英国后,“捷运”号的船长急忙上报情况并且很快得到了指令——“捷运”号立刻回航勒阿弗尔,听从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差遣。以上便是琼斯先生给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送来的消息。琼斯先生还告诉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内穆尔公爵路易·夏尔·菲利普·拉斐尔、玛格丽特·阿德莱德·玛丽公主、萨克森-科堡-哥达亲王奥古斯特·维克托·路德维希、萨克森-科堡-哥达亲王夫人玛丽·克莱芒蒂娜·莱奥波尔迪娜·卡罗琳·克洛蒂尔德·德·奥尔良和她的孩子们正安然无恙地待在英国。然而,不幸的是,琼斯先生仍然不知道王室的其他成员的情况。

雅阁的人们像欢迎救世主一般欢迎了琼斯先生。然而,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如果想实现琼斯先生的计划,那么仍然需要克服重重困难。在翁弗勒尔,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怎样才能不被人认出来,以及该如何登上“捷运”号呢?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越想越觉得这是件难事。“库里耶”号是一艘定期往返于翁弗勒尔和勒阿弗尔的班船。琼斯先生乘坐“库里耶”号从翁弗勒尔来到勒阿弗尔,又从勒阿弗尔返回翁弗勒尔,带去了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对琼斯先生的长官费瑟斯通豪先生的感谢。费瑟斯通豪先生是英国驻勒阿弗尔的领事。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还指示琼斯先生和贝松先生及费瑟斯通豪先生一起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因此,琼斯先生、贝松先生、费瑟斯通豪先生立即进行了会面,并且决定让“库里耶”号立刻返回翁弗勒尔等候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和玛丽·阿梅莉王后。夜幕降临后,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和玛丽·阿梅莉王后从雅阁启程,步行下山,登上“库里耶”号并且去了勒阿弗尔。与此同时,“捷运”号正等候在勒阿弗尔,准备载着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和玛丽·阿梅莉王后去英国。费瑟斯通豪先生等人为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和玛丽·阿梅莉王后提供了英国护照。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拿着一本英国护照,假装是费瑟斯通豪先生的叔叔史密斯先生。玛丽·阿梅莉王后在护照上的名字是勒布伦夫人。

当然,琼斯先生的计划本来就很危险。无论是在下山的路上还是从翁弗勒尔到勒阿弗尔途中,又或是登上“捷运”号时,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都有可能被人识破身份——这难道不令人害怕吗?然而,无论如何,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都没有其他办法能离开法兰西。

此外,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必须分秒必争。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刚刚离开特鲁维尔,带着宪兵的检察官们便开始追捕可疑的旅行者,而他们寻找的正是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临时政府的官员听说,在特鲁维尔,有人看见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和埃德蒙·德·佩尔蒂先生正向着翁弗勒尔的方向前进。显然,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的身份这个秘密再也保不住了。很快便有人会来搜查雅阁。

1848年3月2日,“库里耶”号在勒阿弗尔到翁弗勒尔之间已经往返了一次,本无须再由勒阿弗尔驶向翁弗勒尔。然而,费瑟斯通豪先生将琼斯先生的计划秘密告诉了塞萨尔·弗朗索瓦·阿道夫·德·乌德托先生。塞萨尔·弗朗索瓦·阿道夫·德·乌德托先生是勒阿弗尔的破产管理事务官,也是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的副官夏尔-伊莱·德·弗朗斯·德·乌德托将军的弟弟。塞萨尔·弗朗索瓦·阿道夫·德·乌德托先生以公务为由,要求“库里耶”号再次开回翁弗勒尔。因此,“库里耶”号再次出发,驶向了翁弗勒尔。“库里耶”号一靠岸,琼斯先生和贝松先生就立刻赶到雅阁告诉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和玛丽·阿梅莉王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一行立刻出发,兵分两路——身裹一件厚大衣、戴着副遮脸的眼镜的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即“史密斯先生”,与鲁米尼子爵玛利-泰奥多尔·古伊和蒂雷走的是一条路,而玛丽·阿梅莉王后挽着埃德蒙·德·佩尔蒂先生的手臂走了另一条路。在有些游客和宪兵的翁弗勒尔的码头,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和玛丽·阿梅莉王后会合了。所谓的“史密斯先生”走向琼斯先生,用英语道了声晚上好,挽着琼斯先生的手登上“库里耶”号并且坐在了一条给乘客准备的长凳上。玛丽·阿梅莉王后,即“勒布伦夫人”,和已经假扮成她的外甥的埃德蒙·德·佩尔蒂先生坐了下来。1848年3月2日18时左右,“库里耶”号起航了。在“库里耶”号上,几个巡回演出的歌手在唱歌,而他们演唱的作品正好包括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最喜欢的作曲家安德烈-埃内斯特-莫德斯特·格雷特里的作品。歌手们唱道:“哦,理查,我的国王!宇宙抛弃了你!”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想到,在他经历过的所有痛苦的审判中,几位不幸的朝臣也给予了他和布隆德尔·德·内勒对狮心王理查一样的忠诚。

安德烈-埃内斯特-莫德斯特·格雷特里

现在,我们让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来讲述接下来的故事。

“夜色沉沉,”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写道,“我们是第一批上船的人。我走到右舷处,坐在琼斯先生和蒂雷之间的长凳上,靠着船边的防护网。王后坐在左舷处。我和王后被船两边散步的乘客彻底地隔了开来。有个人拿着灯笼走来走去,一边问乘客们要船票,一边帮船上的歌手们讨些钱。在‘库里耶’号,乐队中的男男女女们唱着一张专辑。因此,讨些钱的做法也无可非议。然而,每当有人跟我说话时,我总是用英语告诉他们我不懂法语,并且示意他们去找琼斯先生交流——琼斯先生总能立马让来人满意。”

一到勒阿弗尔,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一行立刻上了岸。勒阿弗尔的码头上有一些人。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见到了费瑟斯通豪先生。“叔叔,”费瑟斯通豪先生对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说道,“您还好吗?”“很好。谢谢你。”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回答道。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继续写道:“我和费瑟斯通豪先生一边用英语继续交流,一边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捷运’号。虽然我们遇到了一个宪兵,但这个宪兵没有要求查验护照,也没有注意到我和跟在我身后的王后。我们走下一个小小的铺着地毯的楼梯,到了‘捷运’号的船舱里。费瑟斯通豪先生立刻和我握了手,说道:‘谢天谢地,您现在安全了。’我也向上帝和在过去的八天里帮助我走出残酷的困境的人表达了同样的感激。王后几乎和我同时进入船舱,百感交集,立刻扑进了我的怀里。贝松先生和塞萨尔·弗朗索瓦·阿道夫·德·乌德托先生跪在王后脚边——感谢上帝,我们终于重逢了。”然而,危险仍然没有过去。

勒阿弗尔的码头上有位专门引导旅客去不同的旅馆和住处的妇女。不知是凭借昏暗的灯笼还是反射灯,这个妇女认出了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并且立刻通知了一名港口的军官。“捷运”号还未起航时,这名军官跑了过来,看见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正要进入自己的船舱。这名军官盘问了“捷运”号的船长几个问题。“捷运”号的船长没有做任何解释,只说自己有任务在身。因此,这名军官要求查看船舱。“高兴之至,”“捷运”号的船长说道,“不过,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你如果不愿意,那么只能等到下次航行时再检查了。由于钟声已经响了,我的船必须起航了。”

“捷运”号的船长发出信号,让水手们解开了缆绳。“捷运”号开走前,这名军官和费瑟斯通豪先生一起回到码头上并且交谈了几句。

“请告诉我,您刚送上‘捷运’号的人是谁?”这名军官问道。

“是我叔叔。”费瑟斯通豪先生答道。

“您叔叔!天哪!领事先生,您究竟在做什么?”这名军官问道。

“先生,你如果是我,那么也会这么做的……”费瑟斯通豪先生答道。

与此同时,“捷运”号正全速驶出港口。

由于几天来肆虐英吉利海峡的风暴还没有过去,海面上仍然狂风大作。奥古斯特·特罗尼翁描述了玛丽·阿梅莉王后在超过十个小时的航行中的心态。奥古斯特·特罗尼翁写道:“离开雅阁后,王后被冷雨淋得浑身湿透。王后虽然疲惫不堪,但仍然勇敢地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航程。以前乘船出海时,王后总是会晕船并且害怕。然而,当时的王后一点也不害怕,也没有晕船。王后的精神和灵魂主宰了她的身体。危险的局势成就了王后,让王后达到了英雄般的高度。王后表现出了一种因危险而被激发出的慷慨激昂的情绪。王后身上还有一种宗教的平静。这种平静是因对上帝的虔诚而产生的。”最终,正如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所说,虽然“这是一段不可思议的几乎如《奥德赛》般艰难的旅程”,但八天来,他“深爱着的优雅的王后”与他一起经历了苦难、危险和折磨。一切都已经接近尾声。1848年3月3日7时,“捷运”号驶进了英国的纽黑文港。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一行终于上了岸。码头上的人们喊着“欢迎来到英国”,纷纷向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一行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