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下议院争权夺利
下议院本应作为政府的左膀右臂,现在却成了政府的一大威胁,本应阻止1848年的二月革命的发生,现在却一步步为革命铺平了道路。想挽救王权必须做到大公无私,而这一点是下议院不具备的。下议院应该抛开自身问题,放弃政权的角逐,将法兰西的全局利益置于其他利益之上。然而,下议院用尽卑劣的手段逐权夺利,不计后果,酿成了大错。鲜有议院会展露出不谨慎和不镇定的一面,毫无顾忌地走向万丈深渊并且一头扎进去。临近1848年2月24日,下议院已经沉浸于幻想中,难以自拔。就此而言,没有任何左派或右派人士曾为将来之事而忧虑。左派和右派都陷入了绝对的盲目。如果有人指责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欺骗了自己,那么可以说整个下议院同样受到了蒙骗。
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对下议院的骚乱不屑一顾。由于经历过1830年的七月革命,即便面对的是史上最混乱的下议院的局面,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仍然镇定自若。在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眼里,下议院的风暴不过是小题大做。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不怀好意地问一位想在下议院施展政治才华的富商,即夏尔-让·萨兰德鲁兹·德·拉莫尼克斯道:“你家生产的地毯还畅销吗?”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认为,要平息恶化的局势,最重要的是给夏尔-让·萨兰德鲁兹·德·拉莫尼克斯许个职位。
实际上,七月王朝政府警惕的不过是下议院中的奥尔良派势力。七月王朝政府对正统的波拿巴主义和共和政体都不以为意。在最受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信任的一众追随者中,没有人比皮埃尔-安托万·贝里耶先生与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更同心同德。皮埃尔-安托万·贝里耶先生从不参加宴会,展现了他忠诚的革命气质。皮埃尔-安托万·贝里耶先生还直言不讳地表达了对政府的外交政策的认可和对与法兰西王室与西班牙王室的联姻的维护。法卢伯爵弗雷德里克-阿尔弗雷德-皮埃尔写道:“从皮埃尔-安托万·贝里耶先生那里,我们看到了爱国主义支配集体利己主义的榜样——这就是所谓的党魂……对那些反对由自己一手建立的政府的人,我们很难不欢呼鼓掌。然而,如果我们为反对政府而欢呼鼓掌,那么我们的痛苦会远不止一种。此外,我们可能会为了因忠诚而受到指责寻求道义的制裁。然而,对法兰西来说,无论是否会受到争议,这种成就感和制裁都攸关命运。这种成就感和制裁足以唤起人们良心上的不安并且让其逐渐蔓延开来。”宴会上没有出现任何拥护君主政体的下议院议员。在下议院,尚博尔伯爵亨利·夏尔·斐迪南·玛利·迪厄多内·德·阿图瓦的追随者也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他们没有放下武器,只是不想再战斗了。
皮埃尔-安托万·贝里耶
法卢伯爵弗雷德里克-阿尔弗雷德-皮埃尔
尚博尔伯爵亨利·夏尔·斐迪南·玛利·迪厄多内·德·阿图瓦
议会中甚至根本不存在与波拿巴主义相关的议题。下议院中没有任何支持波拿巴主义者的议员。如果有人告诉卡米耶·亚森特·奥迪隆·巴罗先生、朱尔·阿曼德·斯坦尼斯拉斯·杜弗尔先生、托克维尔子爵亚历克西斯·夏尔-亨利-莫里斯·克莱尔[1]、维克托·安布罗斯·朗瑞奈、莱昂·福谢、法卢伯爵弗雷德里克-阿尔弗雷德-皮埃尔等先生,不久后,他们会成为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总统夏尔-路易-拿破仑·波拿巴的部长,那么这个消息肯定会令他们大吃一惊。莫尔尼伯爵夏尔·奥古斯特·路易·约瑟夫·迪莫里·德·莫尔尼、阿希尔·富尔德、雅克·皮埃尔·阿巴图奇、阿道夫·奥古斯丁·玛利·比罗特、爱德华·德鲁安·德·吕、迪科、巴罗什、马涅、贝希这些奥尔良派议员如果得知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拿破仑三世的臣子,那么恐怕会大跌眼镜!
夏尔-路易-拿破仑·波拿巴
下议院中几乎没有共和党人。几乎没有任何议员敢说出或晦涩曲折地提及“共和政体”一词。然而,亚历山大·奥古斯特·勒德律-洛兰先生是个例外——他的共和思想人尽皆知。有一天,被传唤到审议庭时,亚历山大·奥古斯特·勒德律-洛兰先生说道:“总检察长阁下,是谁授予您的权力?是司法部大臣。作为选民,我有权将大臣们赶下台。您又是以谁的名义说出这番话的?以国王的名义。作为选民——历史可以为我作证——我有权推选和罢免国王。总检察长阁下,请弯下您的膝盖,向我的主权跪倒吧!如果你要谈论我的公正性,那么请把手放在我作为选民的王冠上!”1847年,在里尔、索恩河河畔沙隆和第戎的几场宴会上,亚历山大·奥古斯特·勒德律-洛兰先生同样慷慨陈词。然而,亚历山大·奥古斯特·勒德律-洛兰先生如果试图在下议院中发表上述言论,那么会立即被制止。亚历山大·奥古斯特·勒德律-洛兰先生夸夸其谈的样子非但不像蛊惑民心的政客,反倒像律师。在发言中,亚历山大·奥古斯特·勒德律-洛兰先生在未来的临时政府的同仁们,即卡诺、玛利·约瑟夫·路易·阿道夫·梯也尔先生、加尔涅-帕热斯和雅克-夏尔·杜邦·德·厄尔等诸位先生,从未提及革命的可能性。如果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驾崩或退位、奥尔良公爵夫人海伦·路易丝·伊丽莎白摄政、自由派人士掌权,导致内阁重组,那么他们或许会觉得称心如意。在1847年的下议院,阿方斯·玛利·路易·普拉·德·拉马丁先生没有发表过一篇演讲,并且在一众同僚中总是独来独往,就像是无兵之将军、无徒之哲人。阿方斯·玛利·路易·普拉·德·拉马丁先生对议会制嗤之以鼻,观望着,等待着无人能预见的命运。
莫尔尼伯爵夏尔·奥古斯特·路易·约瑟夫·迪莫里·德·莫尔尼
阿希尔·富尔德
雅克·皮埃尔·阿巴图奇
阿道夫·奥古斯丁·玛利·比罗特
亚历山大·奥古斯特·勒德律-洛兰
我必须重申,上述现象不是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担忧的议员对七月王朝的敌意。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说的危险来自反对派的议员,即反对七月王朝的建立者及其追随者的议员。在下议院,真正的斗争是奥尔良派的支持者与反对者之间的斗争。每每掌权时,左派人士总会采取非常手段。然而,无论何时掌权,左派人士都会使用自己指责政府部门时使用的手段。左派人士的行为不是道义,而是野心、私利、贪婪的表现,指引着斗争者。在位七年有余的内阁大臣和右派议员已经习惯了谋取私利。托克维尔子爵亚历克西斯·夏尔-亨利-莫里斯·克莱尔评论道:“推翻内阁将导致大臣们失去财富与他们的女儿的嫁妆和儿子的事业。然而,如此一来,几乎所有大臣、议员都得以保留。得以晋升的多数党成员凭借的不仅是自己乐于助人的品质。有人可能会说——他们习惯性地认为内阁永远会存在——多数党成员过去和现在都依附于内阁,未来也希望继续如此。多数党成员真挚平静地依附于内阁,而那种依附是人们对自己的领地的情感。”下议院的四百五十名议员中包括二百名公职人员。政府曾对这二百名公职人员施以雷霆手段。托克维尔子爵亚历克西斯·夏尔-亨利-莫里斯·克莱尔还说道:“如果这么多保守派人捍卫内阁的目的只是想保住自己的薪水与高位,那么我不得不说,依我之见,许多反对派攻击内阁的目的只是希望争取这些保守派人。一个真相——一个可悲的真相是,我们对议会的公共职能和对赋税的依赖不是某个政党的弊端,而是整个国家长久以来的重大缺陷,是我们的民主宪政与政府的高度集权并且结合的产物,是一种隐秘的弊端,不仅吞噬了所有旧势力,而且同样会吞噬一切新势力。”
加尔涅-帕热斯
雅克-夏尔·杜邦·德·厄尔
阿方斯·玛利·路易·普拉·德·拉马丁
托克维尔子爵亚历克西斯·夏尔-亨利-莫里斯·克莱尔
弗朗索瓦·皮埃尔·纪尧姆·基佐和1840年后担任内政部大臣的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都是深谙为官之道的人。1803年2月19日,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出生于巴黎。在法兰西第一帝国时期,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的父亲担任过国务委员,并且在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统治时期贵为法兰西贵族。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的岳父哈姆子爵让-弗朗索瓦·雅克米诺是塞纳河流域的国民自卫军总司令。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的功绩和巨额财富为他奠定了极高的身份和地位。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还是艺术协会会员,拥有大十字荣誉军团勋章,在瓦雷讷街拥有一栋豪宅。然而,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非但不像弗朗索瓦·皮埃尔·纪尧姆·基佐那般热衷于权势,反倒多次被人发觉有隐退之心。最终,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决意坚守政治职位,不想在危难时刻弃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而去。此外,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自认能帮法兰西国王路易-腓力一世排忧解难,并且惯于以冷静的心态处理问题。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对自己一手提拔和培训的多数党成员了如指掌。因此,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对多数党的影响不可估量。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温文尔雅、古道热肠、平易近人,并且因此广交良友。虽然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没有弗朗索瓦·皮埃尔·纪尧姆·基佐的好口才,但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一贯朴实的言辞和偶尔的善意算盘可能比弗朗索瓦·皮埃尔·纪尧姆·基佐的郑重而庄严的高谈阔论更合多数党的心意。
国民自卫军
大十字荣誉军团勋章
然而,虽然保守派有弗朗索瓦·皮埃尔·纪尧姆·基佐的威望和夏尔·玛利·塔内吉·迪沙泰尔伯爵的能力,但保守派内部仍然出现了明显的分歧。不少左派议员质疑内阁上台的时间太长,认为是时候培养一拨新的大臣了。
注解:
[1] 托克维尔子爵亚历克西斯·夏尔-亨利-莫里斯·克莱尔(1805—1859),法兰西外交官、政治学家和历史学家,以其作品《民主在美国》和《旧政权与革命》而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