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庞培已死,其麾下军队已被消灭,但恺撒依然觉得没有完全统治整个罗马共和国。恺撒征战胜利的消息席卷罗马共和国统治下辽阔、偏远的地区时,虽然他的征战功绩被夸大了,但在偏远地区,他的影响力还是有所下降,因为人们一般很少担心距离自己很远的危险。恺撒待在埃及期间,在世界范围内,形成了三个反对他的势力中心,分别是小亚细亚、阿非利加和西班牙。他势如破竹,将其一一拔除,向世界展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和卓越的军事才能。这也正是他备受世人瞩目之处。他首先去了小亚细亚,发动了一场宏大、具有决定意义的战役。他以突如其来、出其不意的方式击败敌军。敌军还不知道他率军接近,就被打败了。正是在这场战役中,他写下了“Veni,vidi, vici”的铭文。英文译文为“I came, I saw,I conquered”(“我来,我见,我征服”),但英文的表达力度,失去了铭文本身的韵味。
同时,恺撒的财富和成功极大地巩固了他在罗马共和国的地位。罗马人的生活主要依赖于那些四处征战的英雄。这些英雄被派去管理行省,从那里带回巨额财富,支撑罗马共和国的运转。当然了,征服者越是成功,就越有资格获得公民的支持。恺撒不在罗马城时,还是当选为罗马共和国的独裁官,安东尼也成为骑士统领。安东尼就是恺撒死后和克利奥帕特拉七世有男女私情的那个人。实际上,在罗马共和国,恺撒战功赫赫,功勋卓著。他横渡亚得里亚海向罗马城进发时,就已经成为大家共同赞赏、热烈欢迎的对象。
然而,恺撒还是无法在罗马共和国安稳立足。因为在阿非利加,小加图正在率领着一支强大的军队抵抗他。小加图为人严厉、刚正不阿,一直是恺撒的宿敌。现在,他认为恺撒是共和国的篡位者和敌人,誓与恺撒决一死战。在西班牙,也有一支庞大的军队,由庞培的两个儿子领导。派系政治斗争与替父报仇的愿望融为一体,使他们与恺撒之间的战争更加惨痛、激烈。恺撒决定先赶赴阿非利加,解决小加图,再横渡地中海挺进西班牙。
然而,还未来得及出发,恺撒就遇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军中存在普遍不满,最后竟然演变成公开哗变。士兵们抱怨没有得到恺撒承诺的奖赏和荣誉。他们中有人想要官位,有人想要金钱,还有人想要土地。他们声称,恺撒曾承诺,战争结束后就会兑现所有承诺。毫无疑问,他们为自己取得的战功而欢欣鼓舞,为他们的将军在罗马共和国拥有的影响力和权势而陶醉。他们期望太高、要求太不合理了。他们的要求不可能实现。他们无论在战斗中曾获得将军们的任何赞赏,或者是在履行职责时受到群众的什么赞扬,但毕竟只是奴隶,还是最低贱的那种。
著名的第十军团,也是恺撒最喜爱的军团,积极煽动军中的不满情绪。原本,恺撒给予第十军团过多的关注和赞誉,是为了唤起第十军团士兵们的斗志,激发他们积极作战的勇气。最终,因为经常得到关注和赞誉,第十军团的士兵们变得虚荣起来,变得自命不凡起来。
在第十军团的带领下,全军哗变。士兵们破坏了距罗马城有一段距离的营地,并开始向城中挺进。这些士兵,即使在有直属领导约束的情况下,也很少听从指挥,更何况现在叛乱了。他们不再受到束缚,沿途寻衅滋事,扰民骇民,引发了恐慌。由于他们的到来,城中公民惊慌失措,恐惧像雪崩一样袭来。
叛乱士兵预估在城门处会遭遇拦截。一旦遇到阻拦,他们准备直接攻克城门。他们计划进城后,去找恺撒请辞。他们知道,恺撒马上要在阿非利加发动战争,所以认为他不可能解散军队。听到他们请辞后,恺撒定会请求或劝诱他们留下来,进而他们便可以达成所有愿望了。这就是他们的计划。然而,请辞是迫使对方接受自己要求的冒险手段。人们往往很容易高估自己的重要性,把朋友讲给我们听的礼貌、善意的话语太过当真。所以经常有人威胁请辞,要求对方答应自己的条件,最后却惊讶地发现,竟然获得批准了。
叛乱的士兵到达城门后,却发现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只收到了恺撒的命令—留下除佩剑外的所有武器,然后进城。他们服从命令,向战神广场行进。战神广场是一个巨型阅兵场,四周有围墙,大家在那里等待着恺撒的到来。
恺撒在战神广场接见了叛乱的士兵,质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得到命令就擅自离营进城。他们按事先的计划,说要请辞退役。令他们惊讶的是,恺撒毫不犹豫地应允了。恺撒说,大家可以立即解职。他还说,他也会兑现曾经的承诺,给予大家长期辛苦服役应得的奖赏。
同时,恺撒深表遗憾。为了得到自己随时准备兑现的奖赏,士兵们竟然忘记了身为罗马人的责任,违反了军人应该绝对遵守的神圣纪律。让他最为遗憾的是,自己一直信赖的第十军团竟然参与此事。
恺撒语气亲切、体贴,还使用了敬称,称他们为罗马共和国公民,而不是士兵,把他们当作罗马共和国的一分子。事件的处理效果与恺撒预期的如出一辙—全军上下都醒悟了,士兵们想要返回岗位,履行自己作为军人的职责。他们派代表到恺撒那里,希望他收回请命。他们将继续留在军中服役,随赴阿非利加。恺撒犹豫不决,拖延了一阵子后,接受了他们的请求,但第十军团除外。他说,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对第十军团的信任。第十军团继续恳求他,并自愿跟随他远赴阿非利加。最终,他确实接受了第十军团的请求。不过,他将第十军团拆分了,有些士兵与其他军团合并,有些被派到偏远地区服役。此后,再也没有第十军团的存在了。
初冬时节,正是地中海暴风雨肆虐时。然而,恺撒还是立即从罗马城出发,向南穿越西西里岛,在那里的海岸边安营扎寨,船队随时准备向阿非利加运送兵力。和往常一样,在阿非利加战役中,命运之神再次眷顾恺撒。在船队横渡地中海时,恺撒多次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刻,但凭借深思熟虑、巧妙的安排,他一一化险为夷。在远赴阿非利加的路途中,他攻克了一个又一个军事难题。隆冬时节,士兵们疲惫不堪,还要面临小加图大军的攻击,但恺撒率军成功克服了每一个困难。小加图最后撤退到了乌提卡。在那儿,他带领残部封闭城门,但恺撒离他们越来越近,破城近在眼前。小加图严肃认真、刚正不阿的性格让他绝对不会投降,尤其是向他认为的国家公敌和叛国者投降。他决定自杀,以此来表明自己决不向恺撒屈服的决心。
小加图假装放弃保卫乌提卡,安排士兵从海上逃跑。只要不惧暴风雨可能带来的危险,大家都可以乘船。表面上,他对也想登船。傍晚时分,他还不停派人到海边打探风速,以及登船进展。最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用剑刺向自己。或许是伤口的原因,或许是金属穿透身体引起的痉挛所致,他从床上摔了下来。儿子和仆人听到声音,冲进房间,把他从地上抬起来,试图替他包扎伤口。意识到他们试图营救自己,小加图拼命挣扎。他的挣扎加剧了伤情,甚至加速了他的死亡。大家只好听之任之。几分钟后,他就死了。
小加图的自杀,是有史以来最引人注目的自杀事件,后来也被证明是极端愚蠢的行为。在那个没有基督教信仰的年代,自杀情有可原。然而,这种行为是愚蠢的,他是负有严重责任的。他如果不自杀,而是向恺撒屈服,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更不会有损他的名誉。因为他已经竭尽所能,恺撒应该会宽容他,甚至对他尊崇有加,然后把他带回罗马城。一两年后,恺撒就被刺杀了,小加图也就有了恢复元气、东山再起、发挥其影响力、继续为国家做贡献的机会。为他辩护的人可能会说,谁都无法知晓将来,小加图也一样。我们认为,即使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小加图也应知晓世事难料之理,总会有转机之时出现—他早晚会有用武之地。面对暴风骤雨,无论多么黑暗、多么阴郁,我们一定要相信风平浪静、晴空万里的时候一定会到来。同样地,对人生的变故和荣辱,我们也要以平常之心看待。
恺撒从阿非利加回到罗马城,然后又从罗马城出发,前往西班牙去攻打庞培的儿子。在西班牙,他一如既往地取得了成功。庞培的大儿子在战争中受伤,被抬出了战场。稍微恢复后,他发现无法躲避恺撒士兵的追击,只好藏身洞穴。待了一段时间,他感到极度痛苦绝望。最后,他被恺撒的士兵发现。和父亲庞培的结局一样,他被砍掉头颅,送给了恺撒。庞培的小儿子小庞培成功逃脱,成为可怜的逃犯和亡命徒。至此,西班牙的对抗势力全部被肃清。恺撒回到罗马城,毫无争议地成了整个罗马世界的霸主。
接下来就是恺撒举行的凯旋式。凯旋式是重大庆典,是罗马共和国时期军事英雄征战胜利、回归罗马城的最高荣誉。恺撒共举行了四次凯旋式,分别对应四次征战:埃及、小亚细亚、阿非利加和西班牙。庆祝日期各不相同,中间相隔数日。如此设计一方面可以突显这四次征战的功绩,另一方面可以吸引更多罗马人的关注。庆典期间,有一次,恺撒乘坐的豪华巡游车居然散架了。恺撒差点从巡游车上摔下来。于是,密集的队伍,包括车队、马队、大象队、旗帜队、标语队、战俘队及各种战利品组成的壮观宏伟的游行队伍,全都停了下来。这耽搁了很长时间,打乱了既定的时间。夜幕降临,一切终于恢复正常,队列开始进城。恺撒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展现惊人的才华,并逢凶化吉。他想到了用队伍里的四十头大象做火炬手。大象聪敏温顺,很快就学会了举火把。于是,每头大象都用鼻子举着火把,在人群上方挥动。在熊熊火焰的照耀下,蜿蜒漫长的队伍穿过街道,抵达朱庇特神殿。
罗马掌旗兵
凯旋游行队伍中,所有展示的东西都是被征服地区的象征。游行车上满载金银器皿和其他财宝。可怜的战俘或站在马车上,或垂头丧气地走在队伍中。仪式结束后,有些战俘会被公开处决。展出的武器、工具和衣服等物品向罗马人展现了遥远地区,以及被征服国家的风俗;带回的动物也以一贯的方式展出。凯旋式中展示的这些东西和其他许许多多战利品及形形色色的徽章,激起群众对胜利者的敬佩。其实,在危险的远征过程中,获取一切可能的战利品,从而使凯旋式更加壮观,一直是所有罗马将领征战的目标。
在庆祝战胜埃及的凯旋式中,游行队伍里有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一个妹妹。在庆祝战胜小亚细亚的凯旋式中,有一面旗帜,写着那句名言:“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征服了。”游行队伍中还有很多画作。这些画作描绘了战争和其他引人瞩目的场景。当然了,凯旋庆典的日子,公民很兴奋,整个罗马城一片欢腾。周边其他地区的公民纷纷涌向罗马城,一睹凯旋式的壮观场面。恺撒的强大和荣耀光芒四射。
大象成了火炬手
凯旋式结束后,还举行了一系列精彩的公众娱乐活动。共有两万个台子供公民坐着观看各种各样的表演,其中包括戏剧、马术表演、角斗士角斗表演、角斗士与野兽的对抗表演、舞蹈、战车比赛,以及其他我们能想到的娱乐活动。这些娱乐活动的设计,特别符合那些在生活艺术方面有较高修养但生性冷酷的人的品位。
一些与当时娱乐活动有关的故事流传至今。它们记录的当时娱乐活动的规模之大,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例如,有记录说台伯河河旁建有一个巨型盆地,足以容纳两只战船,每只战船上都有两千名桨手和一千名战斗人员。这些人全部是战俘,一队是亚细亚人,另一队是埃及人。一切准备就绪,他们被迫真正开战,以此娱乐岸上成群的观众。直到杀光大部分人,鲜血染红整片湖面,战斗才会结束。还有记录说整个罗马广场及附近主要角斗场所的大街上,都覆盖着丝绸般的遮阳布,以此来使观众免遭阳光的曝晒。城中还搭起数万顶营帐,容纳来自周边地区的观众。因为前来观看凯旋式的人太多,市内建筑无法满足这些人的住宿需求。
所有公开反对恺撒的声音消失殆尽。元老院甚至与公民竞争,竞相给予恺撒他们能给予的最大荣誉。罗马最高权力一直掌握在两个执政官之手。执政官每年由选举产生。罗马人不允许任何特殊化的存在,因此,执政官在任期结束后,就要卸去职位。然而,他们现在允许恺撒做了十年的执政官,并且宣布其是终身独裁官,还授予其“国父”的称号,将其出生的月份—七月,改名为“Julius”(尤利乌斯-恺撒的氏族名)。Julius一直沿用至今(英语单词July便来源于此)。罗马人还任命恺撒为整个罗马共和国军队的总指挥—拉丁语中的“IMPERATOR”,拥有至高无上的军权。
恺撒对自己的成就和荣耀及职务感到非常满意,对公民对自己的肯定感到非常满足,尽管有些为肯定他的功绩而举办的仪式规模并不大。公民把恺撒的雕像置于公共建筑内,游行时抬着,让它享受着众神般的待遇。他们还为恺撒单独定做了装饰华丽的椅子,放置在所有公共集会场所。恺撒坐在上面,聆听辩论或者观看庆典,就像坐在宝座上一样。实际上,他还掌握了任命官员的权力。所有这些表明,除了名号称谓,他其实已经拥有了君主的权力。
此时,恺撒开始为罗马共和国的发展制订改革计划。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使罗马人生活得更加幸福。托他之福,罗马人已经享受到了很多。罗马人靠征服世界生存—恺撒四处扩张,建立统治,通过获取其他行省和王国的税收和朝贡,积累了无比雄厚的财富。现在,征服大业已经完成,他将注意力转向罗马共和国的内部事务,改进管理体系,认真调查各项事务。
也译作儒略历。—译者注 16世纪,罗马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修正并采用了新的历法。—原注 时至今日,恺撒推行的一项重大改革仍在欧洲完美运行,这项改革就是历法改革。当时,罗马人使用的按月来划分的历法和太阳的公转轨迹不能完美契合,以至于年复一年累积下来,时间相差甚多。原有历法下的冬天实际是太阳公转的夏天,原有历法下的夏天成了太阳公转下的冬天。这造成了很大的不便。例如,法律要求某月做什么事情,要在太阳公转的夏天完成,结果最后要求的这个月却是太阳公转的冬天,季节完全相反。恺撒采用了新历法,纠正了上面的问题。恺撒历 规定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第四年为三百六十六天,然后依此类推。他引入的历法时间与太阳公转时间十分契合,一直应用了十六个世纪。一千六百年后,人们发现一年中少了十一天,然后就进行了新的修正。 现在,三千年的时间才会累计出现一天的误差。这一历法是恺撒请希腊天文学家计算后改进的。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他推行了如上文所述的历法改进,为了纪念他,人们就把其中一个月叫July(七月)—原本这个月叫Quintilis。
恺撒还制订了许多宏伟计划。他在罗马城修建了许多公共建筑。这些公共建筑的规模和宏伟雄踞世界榜首。他收集大量书籍,修建图书馆。他制订了庞廷沼泽的排水计划。他通过管道为城市引入大量水源,以满足人们的需求。他开辟了一条由罗马城通往大海的新通道,并在入海口建造大型人工码头。他打算沿着亚平宁山脉修一条路,在科林斯地峡开凿一条运河。他还要规划其他大型工程,把罗马城打造成世界商贸中心。总之,他大脑里充满了宏伟的计划,正在想尽一切方法收集资源,实施这些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