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吉来樱桃舞厅当服务生还不足一年,但凭借着狂野和冷漠之中的天真无邪、媲美女性的敏锐情感,还有那孤独的气质,在舞者和客人中大受欢迎。女人在他面前能感受到同性般的理解,于是会脱下在异性面前的伪装,渐渐被他吸引。明知他不会付出真心,仍然毫不畏惧。总是被他抛弃,也只会感到经受了擦伤程度的伤害。只要达吉在,就不会发生什么大麻烦,真是不可思议。

达吉的母亲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与一个年纪小的男人同居,从那之后,达吉就陷入了孤单。大概因为他俊美的外貌,他从那时就开始了解女人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从未陷入过爱情,他不相信女人。他从十几岁就开始独立生活,只不过他的独立借助的是他的聪明才智和与罪恶一纸相隔的为虎作伥。

达吉没有逃避地倾心于富佐子,虽然他自己没有发觉这是因为他小时候被社会抛弃的命运与富佐子的身世有相似之处。他甚至对与自己有着相似怀念和悲伤的富佐子产生了憧憬,这可以说是他的初恋。达吉怜惜富佐子,想要保护她。他不想打扰富佐子,当然也不允许别人打扰。因此,他听到富佐子的求救声后坐立难安,产生了一种近似自己拯救自己的冲动。

前一天夜里,家住在东京的舞厅经理是搭客人的车离开的,他的摩托车就放在舞厅里。达吉将它找出来,在那个时刻派上了用场。

这辆摩托车是经理的爱车,是英国产的新款。他要是知道了达吉开着它去撞吉普车,不知道会有多震惊。

达吉因为自己受了伤,还要照料富佐子,就忘记了去看摩托车的破损程度。

黎明时送走富佐子之后,一股难言的孤寂向达吉袭来。他钻进被窝,睡死了过去,睡姿就像蝉蜕下的壳。当被人粗暴地推醒,他睁开眼发现屋里的灯都亮着,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中午已经过去了。

“是你吗?把老子的摩托弄坏的人?”经理那张精力充沛的脸俯视着达吉。

达吉嬉皮笑脸的,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狡黠一笑,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挡泥板瘪了,前叉弯了,消音塞也坏了。光修就得花两万左右!”

“我赔。”

“赔?说得倒轻松!”

“吉普车撞的。”

“吉普车?!你这浑蛋!滚出去!不知好歹的东西!服务生要多少有多少!”

经理骂骂咧咧地走了。

“哼,正如我愿!”

达吉转身又钻到了床上。这样一来,他反倒是心里痛快了。他心底里那个带着富佐子离开这儿,去别处流浪的梦又开始动摇了。他闭上眼,又沉沉地睡着了。

富佐子来到舞厅之后大吃一惊,昨夜发生的事已经尽人皆知了。

富佐子想去看望达吉,可她又畏惧周遭人的目光。富佐子在舞厅里没看见达吉,心里放不下。

从今天起,舞厅的装饰换成了柳树上的燕子和彩带中闪烁的五彩小灯泡。和着音乐的节奏,灯泡也变幻着颜色,蓝色、粉色、柠檬黄……把整个舞厅都照亮了。

还不到客人多的时候,身穿露背舞裙的加奈子向着富佐子走来。

“你看见达吉没有?”

“没有。”

“你真薄情……听说他被炒鱿鱼了,因为他把经理的摩托车弄坏了……”

“什么?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富佐子内心不安起来。

“他可能在房间里。达吉是个美少年,运气又好,还有男子气概,像昨夜那样……富佐子,你如果喜欢他,可以把他带到家里来。他是住在店里的,一旦被炒鱿鱼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不过,我家也不能长住……”加奈子滔滔不绝地说道。

“你去房间看看他吧!”

“你陪我一起去嘛。”富佐子害怕极了,只好拜托加奈子和自己一起去。

富佐子跟在加奈子的后面走进了达吉的房间。

“怎么了?”加奈子问。

达吉的脸颊红通通的,他说:“我睡了一整天,肚子饿瘪了。想了想,自从昨夜吃了饭,到现在还没吃一口。”

加奈子没笑,继续问他:“你被炒了?”

“听谁说的?”

“都传开了。”

“没错。或许我应该低下头道歉,不过我没有。”

“打算怎么办?”

“离开这儿。”

富佐子发现他的手提包里放着用报纸包裹着的鞋子。

“你要去哪儿?”

“总有女人会让我待上一两晚吧。”

富佐子听了,脖子像被拍打了一样。达吉盯着富佐子的眼睛,说:“我说,富佐子,跟我一起走吧?就我们两个人……”

他的语气就像在开玩笑,逗得加奈子和富佐子都笑了。

“去哪儿?”富佐子问道。

“去你喜欢的地方,或者走到哪儿算哪儿。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出去好几次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也不清楚。”达吉像个搞恶作剧的儿童,把帽子扣在头上。他炫目的美貌因为有了伤痕,看上去更像个孩子了。

“达吉一个人倒是也可以。“加奈子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富佐子,

以姐姐的口吻说道,“达吉,你来我家吧,就这么定了。”

“去你那儿?你让我住?真的吗?那我今天晚上就过去。”达

吉的目光真诚地闪烁着光芒,“富佐子也在你那儿吧?”

舞厅歇业后,伸子和加奈子要去酒吧,富佐子要拉着她们一起回去。

“你们两个回去吧。我们回去了会打扰你们的。富佐子,你可真奇怪。”伸子说。

“不是的。”

“那是怎么回事?”

“我很为难,跟我一起回去吧……”

富佐子并不是对达吉抱有警惕之心,只是她想有人陪着自己。

夜深了,雨还在下。

伸子和加奈子虽然取笑富佐子,却没什么坏心眼,只是一阵喧

闹罢了。她们一路上哼着爵士乐步行回到了家。

回去一看,本该先到的达吉并不在。伸子和加奈子都一脸失望。

“怎么回事,富佐子?”

富佐子也回答不上来。

达吉知道要住在这里的时候,明明是那么开心,可他现在去哪

儿了呢?一想到有可能去了别的女人那里,富佐子就坐立难安起来。

家里没有多余的寝具给达吉,她们铺床时特意为达吉空出一个角落,三个人挤在一起睡下了。

“不知道他究竟来还是不来。开头就让人这么担心,富佐子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咯。”加奈子说。

“富佐子,你有多喜欢他?”

富佐子没有回答。

“别隐瞒了。你不想和喜欢的人像这样一起睡觉吗?”

灯熄灭了,黑暗中的富佐子声音颤抖着说:“我喜欢的是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

“哎呀!真的吗?跟达吉长得像的人……”

“哦,原来如此。加奈子,就是那个年轻医生。”姐姐伸子对加奈子说。

“哦,是吗?”加奈子说罢就陷入了沉思。

富佐子始终把义三深藏心中,从来没有对加奈子她们提起过,因此她们对此一无所知。

“富佐子的理想真远大!是单相思吗?所以,你是想让达吉来替代?“

“替代?怎么可能……”富佐子否定道。

伸子翻了个身,接着说:“无论是那个医生,还是达吉,都对富佐子很好。不过,那个医生你已经放弃了吧?就是放弃了之后才来这里的,对不对?”

既然这么说,没准也就是这样。富佐子在心里想。

伸子和加奈子都睡着了,富佐子还睡不着。她在等达吉。不过,等到睡意袭来之后,她半梦半醒间似乎在等待义三。浅眠中的富佐子似乎在认真煮饭,那是弟弟死去之后的那个清晨她为义三做的事。等饭终于煮熟了,义三也回去了。富佐子在后面想叫,却没有叫出声来。

“富佐子,富佐子。”达吉在门外喊她。

“来了,欢迎回来。”富佐子噌的一下站起来,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热流,“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达吉脱下被雨淋湿的上衣,说:“我想着今晚上赚钱来着,结果都输了,运气都跑掉了。我好像只要一想女人的事,就会被赌神讨厌。哎呀,她们姐妹俩已经睡了?”

“既然要住在这里,早点回来才好。”

“我还以为她们还没回来。”达吉说着,低头看了看,“这是伸子吧?女人的睡姿可真不错。大家的脸蛋都像孩子一样。”

“是啊。”

“可怜的人们。睡吧!”达吉脱了衣服和鞋子,只穿着内衣。

富佐子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我睡在这里?”达吉毫无恶意地走到空出来的地方,“啊,我想赚钱。”

“你想要钱的话,我有一些,前天舞厅给我的,给你吧。”

达吉没有作声,抬头看着富佐子。富佐子在达吉的身旁坐着。达吉趴着,点了一根烟。

“你真的别再当舞女了。在那种地方,你会堕落的。”

富佐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