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比斯特先生是一位青年艺术家,目前暂住在博斯卡斯尔。某日午后,海滩正处于低潮期,伊思比斯特先生从住所悠闲地走出来,一直到达秀美如画的彭塔根海湾,调查这里的洞穴一直是他的愿望。通过陡峭的小路,伊思比斯特偶然看到一个面色忧郁的人。此人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非常显眼,双手搭在膝盖上,看上去有气无力,红肿的眼睛漠然地望着前方,脸上未干的泪痕再次印证着内心满满的忧伤。

那人显然听到了伊思比斯特的脚步声,迅速将身子转过来,并且向他投去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接下来一种尴尬的沉默降临到两人之间,显然对于伊思比斯特来说,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些。“今年的天气似乎格外炎热呢!”伊思比斯特故作圆滑地搭讪道,既为了化解眼前尴尬的窘迫,也为了提升自己的气势。那陌生人的回答相当简洁,“确实很热,”随后陷入片刻停顿,接着又轻描淡写地补充一句,“热到让我睡不着。”“睡不着吗?”伊思比斯特马上驻足,看似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却将他乐于助人的本性彰显得淋漓尽致。

陌生人再次望向了伊思比斯特,目光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倦怠。“我知道确实让人难以相信,但我真的睡不着……我没有办法闭上眼睛,已经整整六天了。”说着他还将一只手举起来,似乎是为了增强自己语言的可信度,但是他的脸依然毫无神采。“没有询问过医生的建议吗?”“当然有,但大部分都是些破主意,要么就是让我吃镇静剂,要么就是说我的神经有问题……开出的都是些万能的药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那些强效镇静剂,我真的不敢乱吃。”“这下可就难办了。”伊思比斯特接着说道。

然后他便呆呆地站立在狭窄的小路中间,双眼迷茫,束手无策。不过他还是很清楚陌生人想要倾诉的意图,随即便有意无意地继续将话题进行下去。他又开始了平时絮絮叨叨的口吻:“我就从来没有失眠过呢,不过据我所知,那些患了失眠症的人,基本上都会有一些发现……”已经满脸疲惫的陌生人马上将手一摆:“我可没有那个勇气,让自己成为试验品。”这样一来,两人又陷入了僵硬的沉默。

“没有试试运动吗?”伊思比斯特并没有什么把握地问了一句,此时他的目光已经离开了对方那张满是愁容的脸,看到他身上穿着一套旅行服装。

“这法子早就试过了,可是得到的只有痛苦而已,我从纽奎开始,一天也不停歇,沿着海岸线漫步,一开始也有点效果,可是后来不管精神还是肉体都感觉加倍疲劳,或许是我的方法不对吧……”看上去筋疲力尽的他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随后他又举起了一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一边擦拭着前额,一边喃喃自语起来。

“这个世界与我毫无关系,在这里我永远孤身一人,就像一头孤独的狼一样。没有妻女的我内心甚至燃不起生活的欲望,因为我没有什么必须要尽的义务,不是有人说过吗?没有子女的人就像是生命之树上已经枯败的树枝,看来我就是那已经死掉的树枝啊!”

“我也曾经表示,只要能够克服这懒惰躯体的本性,我甚至都愿意服用镇静剂。天哪,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服了多少镇静剂了!它只是时刻不停地追问着人的心灵,全都是些关于时间的庸人自扰。时间啊时间!生存啊生存!人类永远困在一地鸡毛的平庸琐碎中无法抽身,我们无法停止进食,然后便满足于食物在缓慢消化的过程中带给我们的刺激与满足。我们也离不开新鲜空气,因为依赖于它们,我们的大脑才能敏捷聪慧,不至于走入死角。除此之外,打盹和睡觉也是必不可少的,某种程度上说我们也是在为了睡眠而活着。围绕着心灵的里里外外,总有数不清的忧伤缠绕。人生在世每一天,就算是青春年少的鼎盛时期,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也是微乎其微的,更别说还要算上那些表里不一的友人,举止粗暴的伙计们,还有那缺德的清咖啡和可卡因,都是些阻止疲劳,让人不能正常休息的生物碱……”

“是的,我明白。”伊思比斯特答道。

这个无法入睡的陌生男人语调开始变得有些哀怨:“该做的我都做了。”

“难道这就是要付出的代价吗?”

“恐怕是的。”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是多么渴望能够得到休息,那欲望强烈到如同干渴的人看到水一般。我已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整整六天了啊!仿佛一个漩涡扎进了我的心里,始终在不停地飞转,既不规律,也不停顿。意识也随着漩涡的激流奔涌不止,永不停息地飞速旋转,却看不到固定的方向……”他又停下来了,歇了一下又接着说,“向着海湾的方向。”

“我想您必须得睡着才行。”伊思比斯特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某种有效的治疗方法,极其果断又坚决,“是的,您不睡觉肯定不行。”

“我很清楚自己现在正处于漩涡的正中,我的头脑从未如现在这般透彻清晰,估计不久……”

“是吗?”

“您观察过随着漩涡沉下去的东西吗?就那样沉下去,完全摆脱这个奇妙的理性世界,也摆脱人类的视野。”

“但是……”伊思比斯特依然试图规劝他。

突然陌生人的声音提高了,两只眼睛也冒出无比兴奋的光芒,并且出其不意地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如果再找不到解决办法,我便自杀。葬身之所就在那块深色的悬崖脚下,毕竟在那里我能够找到渴望已久的睡眠……是的……睡眠,还有那不断涌动的绿色和白色的波涛,就在那不断颤动的细细波纹中死去……”他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又开始喃喃自语。

伊思比斯特一直在瞅着他,内心感到奇异无比。肯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让他们在那样的一个午后相遇。

陌生人依然在对自己说话,“其实,我知道事情并非定要如此发展。一座类似的悬崖就坐落在卢尔沃斯海湾,高度也相同,一个年轻的小女孩曾经就在那里失掉了性命。如果她能够活到现在,肯定非常健康而且充满理智。”“可是怎么可能是在那些冰冷的岩石上呢?”“可能真的会有人躺在那上面吧?那一夜将会是多么的寒冷而阴郁啊!那打在身上的海水是多么的刺骨,然后便开始颤抖吧?嘎嘎作响的骨头像是被拆散了的骨架,不是吗?”

这时伊思比斯特与陌生人的目光相遇在一起,“真抱歉我打断了您如此完美的构想。”他的言语向来包含智慧,却也掩饰不住内在的尖锐。

“不过,不管是在任何一座悬崖上自杀,作为一名艺术家来说都是显得……很不专业的。”那人说着自己竟笑起来,随后又开始烦躁不安,“不过从另一个方面看,谁也没办法做到心智永远健康,在这一夜接着一夜的折磨下……”

“请问您一直都是独自在海边漫步吗?”伊思比斯特问。

“是的。”

“恕我冒犯,我觉得您这么做真是愚蠢至极!一个人漫步?您自己不是也说过,脑力的衰竭并不能靠身体的疲劳治愈。您的方法不只是从何处听来的?难怪没有效果。像这样孤独的散步,在炎炎烈日之下,忍受着酷热与疲惫,折腾一天下来,我估计,您爬到床上,并且用尽全力去……啊?”伊思比斯特突然停下来,看着眼前这个被失眠折磨得痛苦不堪的人,眼神中布满迷惑。

“看看所有的岩石!”原本坐着的那人突然打出了一个力道十足的手势,声音也提高了很多。“还有那大海,那闪烁着波光的水面永远在不停息地颤动着!快看!快看!那座巨大的悬崖下面,那黑暗的未知之所,一大堆泡沫涌进去了!还有天上那耀眼的太阳,它高高地挂在天空的顶端,向大地播洒着最炫目的光芒。那天空就是您所在的世界啊!您已欣然将它接受,并且为自己得以栖身其中而骄傲雀跃。因为它是那么温暖,带给您依靠和愉悦。可是对我来说……”他猛地将头转过来,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恐怖,双眼布满血丝,流露出一种病态的目光,嘴唇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无法听见,“这便是我内心中深藏的苦楚。这个世界,将我的痛苦与不幸完全掩盖……”

伊思比斯特放眼向四周望望,悬崖耸立在灿烂的阳光下,脚下的波涛不断汹涌地拍打,处处散发着一种自然的原始美感。随后他又将身体转过来,再次面对那副几近绝望的脸,沉默再次来临。

陌生人终于开了口,并且伴随着一个拒绝的手势,一种不耐烦的姿态彰显出来。

“假如您可以睡一觉的话,肯定现在的您就不会感受到的全是痛苦,相信我!”伊思比斯特说道,现在他更加确信与陌生人的相遇是上天的安排,因为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还因为无事可做而倍感难耐。一个人总要有些事情干才会感到充实和满足,而现在事情马上就来了,所以他定然不会撒手不管。他已经认定,来自于外界的友情,是眼前这个痛苦而疲惫的陌生人最需要的东西。打定了主意之后,他便在这个坐得像尊雕塑的陌生人旁边坐了下来,开始与他闲聊,当然免不了有争论发生。

但是陌生人似乎已经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只是一脸悲观地凝望着远处的大海,除非伊思比斯特非常明确地向他提问,才会搭上两句,而且所说的并非都是正确答案。不过这个身处绝望境地的人,也没有对这种善意的打扰表示抗拒,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表示任何感激之类的情绪。很快,伊思比斯特就感觉到,这种单方面的谈话越来越没有什么作用,随后他开始提出一个建议,他们可以重新攀登一次那段斜坡,再折返回博斯卡斯尔,这样就可以将布莱卡深渊的美景尽收眼底。陌生人没有回答,不过还是照着做了。一边上着坡,他又开始了喃喃自语,紧接着,又突然将脸转向一直热心帮忙的伊思比斯特,面孔非常恐怖,“谁知道会发什么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伸出了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也许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旋转,旋转,旋转,旋转。一直这样转啊转,转啊转,永永远远不停歇。”他停下来,开始挥舞着瘦削的手反复比划着。

“好了,好了,兄弟!相信我吧,别再庸人自扰啦!”伊思比斯特现在俨然已经以一位老友的身份自居了。那人听话地将手放下,继续转过身前行。到了坡顶,他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沿着悬崖边缘前进,随后又转向佩纳利另一旁的岬角。整整一路,这位失眠的陌生人都在不时地手舞足蹈,言语模糊且颠倒,似乎是在说着自己的大脑像漩涡一样始终在打转。到了岬角,两人停留片刻,只有道路足够宽,让两个人得以并行时,伊思比斯特发起的谈话才有可能得到回复。他极具耐心地为他详细叙述在如此恶劣的气候中,建造博斯卡斯尔港是一件多么困难的工作,不过话题还没结束,又被自己那神经兮兮的同伴以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语打断了。

“我的大脑已经不能跟以前相比了。完全不能相比,就像被什么东西一直压抑着,很重很重的感觉,不,肯定不是乏累,但是又搞不清究竟是什么,估计只有上帝才知道!”看得出他的语言库里缺乏具有表现力的词汇,他只能手脚并用地比划着。“那东西好似一抹阴影,陡然间落下来,随后又飞速在某种东西上掠过,那东西是什么也不得而知,只是觉得眼睛都快被闪花了。那东西一刻不停地旋转,并且越来越模糊,思维也开始随着越来越乱,接下来便是强烈的迷惑,最后形成一股无法阻隔的涡流。我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它,甚至都无法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它的身上,所以我无法向您描述它。”他又停下来,有些力不从心。

“那就别费心啦,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无论如何现在先不要急着告诉我,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伊思比斯特说道。

陌生人开始伸出手指,在眼睛那里揉来揉去,借此机会伊思比斯特再次试图与他攀谈。随着他揉眼睛的动作不断进行,伊思比斯特提出了一个特别的建议,“不如到我房间里去坐坐吧!试试烟丝的效果如何。而且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还可以向您展示一下关于这个布莱卡深渊的草图。”陌生人这次很听话,站起来跟着伊思比斯特下了坡。

下坡的过程并不容易,陌生人的动作生疏而缓慢,伊思比斯特好几次还听到他因为错乱无序的脚步而险些摔倒的声音。

陌生人站在院子的篱笆门口,踌躇着要不要进门。“跟我来吧!尝尝上天赐给人类的美酒,不知道您是不是喝酒的,还可以抽几根烟试试。”伊思比斯特招呼着他。

“我是不喝酒的,”陌生人回答得很缓慢,并且开始沿着院里的小路向前移动,眼看就要到门口了,他那六神无主的呢喃细语再次出现了,“不,我是不喝酒的。它又转起来了,转起来了……转……”他再次陷入了旁若无人的世界,进去房间时还差点被绊倒在门阶上。

一进到屋子里,他便整个人重重地栽进了安乐椅里面,上半身前倾,双手放在额头上面,整个人像个雕像般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伊思比斯特不由得焦虑起来,就像一个不会招待客人的主人一样,他干咳了两声,围着屋子转起了圈圈,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不过都是些没有什么意义的闲话。当他转到了房间的另一边,拿起了一个文件夹,随后又将它放在桌子上,就在这时,挂在壁炉架上的钟吸引了他的目光。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咱们可以共进晚餐。”伊思比斯特手拿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嘴上这样说着,内心却在拼命谋划怎么样能够让那个人将水合氯醛喝下去,而且不被对方发觉。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好再次重复自己的提议,“虽然我这里只有冷羊肉,但是甜点还是很不错的呢,另外如果没记错的话,威尔士干酪和水果蛋糕应该都还有的。”

坐着的陌生人依然不做声,手持火柴的伊思比斯特不得不停下来,凝视着他。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点燃的火柴熄灭了,香烟却没有被点着,那人依然一动不动。文件夹被伊思比斯特拿在手里,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合上,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有什么要说。“或许……”他轻轻地自语着,随后又瞅了一眼门,然后将目光再次聚焦在这个坐在安乐椅内的年轻人身上。接着,他开始慢慢向屋外转移,像个鬼鬼祟祟的小偷一般,轻手轻脚,每走一步还不忘回头张望。

已经挪到了外面的他将房门轻轻扣上,他跨过另一扇通向屋外的门,经过门廊来到了院子里。他的脚步最后停在花坛的一角,那里还长着舟形乌头。屋子的窗户开着,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内的陌生人。他的动作跟刚才没有任何差别,手捂着前额,看上去就像一尊死气沉沉的雕像。

街上玩耍的孩子们停在了院门口,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伊思比斯特。还有一位做小艇出租生意的人过来与他攀谈几句。他恍惚觉察到,也许是自己严谨的态度或者特殊的身份令他看起来有点与众不同。或许抽抽烟能够化解一些吧?他想到,便从口袋掏出烟袋和烟斗,开始优雅地往烟斗里填着烟丝。

“我很费解。”……原本洋洋得意的信心,现在已经消失殆尽,心里还不住地泛起了嘀咕。“不管怎样,还是要为他创造一个机会。”打定主意的他,用力将火柴擦亮,点燃了烟丝。

时间又过去了一些,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原来是女房东走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从厨房里拿来的灯。伊思比斯特赶紧转过身,开始用烟斗朝着她来回比划,将她拦在了屋子的门口。显然她不知道房间里面有客人,但是他那轻微的耳语也根本不能将眼前的一切解释清楚。虽然最后女房东又提着灯返回去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依然没搞清楚状况。伊思比斯特依然在门廊的角落游荡,内心兴奋不已,不过每次看到屋里的人,得意之感顿时消减许多。

烟已经被他抽完了,又经过了一段久久的徘徊,连蝙蝠都已出动,朝着户外飞走了。终于,伊思比斯特冲破了种种顾虑,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再次轻轻地挪回了已经暗下来的屋子。走到门厅时,他的脚步停下来,眼前的陌生人还是那副姿势,只是借着窗外昏暗暮色的映衬,阴郁之感更加强烈。当晚的夜色是非常安宁的,除了一艘运送板岩的小船停泊在海港中,远远飘来几个水手的歌声。院子外面是宽阔的丘陵,飞燕草和穗头饱满的舟形乌头被笼罩在高高的阴影下面,越发显得形象怡人。此刻,一个念头突然在伊思比斯特的大脑中闪现,随后他进入屋子,倚在桌子旁边开始认真地倾听。同时心中慢慢升起一种并不愉快的猜想,而且那感觉越发的强烈,直至被最终证明。惊愕是最初的反应,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度的恐惧。

是的,坐在安乐椅中的陌生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绕开桌子走过去,动作非常轻缓,低下身来细细倾听,一边不够又来一遍。终于手能够摸到那张安乐椅的椅背了,他的身子一低再低,直到耳面相贴的程度了。

为了能够仰视到客人的面孔,他还尽力将身子压得更低。突然间,伴随着一声大叫,他猛地站了起来。只见那人双眼已经完全没有神采,一潭死寂。

伊思比斯特再次瞅了瞅那人,只见他双目张开,瞳孔已经下垂到眼睑下面。这样子太奇怪了,伊思比斯特完全乱了方寸,动作从轻拍变成了死命摇着他的肩膀。他的声音也一下子提到了刺耳的程度,“您睡着了吗?您是睡着了吗?”连问两遍这人都没有任何反应,由此他得出对方已经死掉的结论。他整个人都慌了,情绪变得骚动不安,他匆匆迈开大步,试图走到房子的另一头,没想到却跟桌子撞在了一起。最终只好按了铃。

“马上拿一盏灯过来!我的朋友出事了!”伊思比斯特站在门厅的位置喊道,说完之后又回到陌生人身边,看着他坐在那里毫无半点动静,又开始拼命摇着他的肩膀大喊起来。被震惊的女房东很快赶到了,手里举着一盏灯,黄色的光线顿时填满了整个屋子。伊思比斯特的脸色也非常苍白,但是又不好对女方东直言相告,只能说,“请问哪里可以找到医生啊?这村子里有医生吗?我的朋友并没有过世,只是犯了病,我现在急需一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