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卡是祖鲁王国最有影响力的君主之一。1787年7月,他出生在今南非共和国夸祖鲁-纳塔尔省的梅尔莫斯附近。他因自己的私生子(非婚生子)身份而受到迫害,夏卡随母亲南迪回到她的娘家——兰格尼部落,并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夏卡与母亲南迪备受歧视,被迫四处流浪。大约在1803年,他们去投奔姆特泰瓦的姑妈,姆特泰瓦酋长丁吉斯瓦约接纳了他们,他们这才安顿下来。从此,夏卡小小年纪就成为丁吉斯瓦约的一名士兵。在部队中,夏卡系统学习了丁吉斯瓦约麾下部队和其他部落军队的作战方式。

接下来的几年里,来自北方的恩德万德韦人不断发动突袭,严重威胁着姆特泰瓦人。为了对抗恩德万德韦人,在姆特泰瓦人的支持下,夏卡与周边的小部落建立了联盟。祖鲁人最初的作战方式主要是防御,而夏卡更喜欢近身肉搏、用短柄宽刃矛刺杀的非常规战术,通过这种机智的战术震慑对手。在当地社会现有结构的基础上,夏卡进行了变革。他虽然更喜欢采用社交和宣传造势这样的政治手段,但也发动了多次战争。然而,夏卡最终被自己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丁冈和姆兰加纳刺杀。夏卡的统治时期恰逢大动乱爆发。1815年至1840年,南部非洲发生了大规模战争,致使这里的人口锐减。在大动乱时期,夏卡扮演的角色极具争议。

1816年,夏卡的父亲辛赞格科纳·卡贾马去世,夏卡同父异母的弟弟苏古贾纳即位。这时,丁吉斯瓦约急于在祖鲁人中确认自己的权威,于是就给了夏卡一支部队,目的是让夏卡杀死苏古贾纳。夏卡发动了一场政变,没有大开杀戒就轻而易举地赢得了祖鲁人的拥戴。苏古贾纳短暂的统治宣告结束,夏卡成为祖鲁国王。此后,夏卡一直向丁吉斯瓦约称臣。直到一年后,即1817年,丁吉斯瓦约率领的姆特泰瓦部队与策韦德率领的恩德万德韦部队大战。结果,丁吉斯瓦约阵亡。姆特泰瓦人陷入分裂,夏卡趁机收编了姆特泰瓦人和其他部落的残余部队,并推行军事改革。

丁吉斯瓦约死后,夏卡试图为他报仇。尽管具体细节尚不清楚,但策韦德差点被夏卡抓住了。当时,策韦德的母亲恩坦巴兹——她是一个女祭司——被夏卡杀死了。杀死策韦德的母亲之前,夏卡对她进行了特别恐怖的报复。夏卡先把她锁在一间房子里,然后把几条鬣狗放进去。最后,策韦德的母亲被鬣狗吞噬殆尽。第二天早晨,夏卡又放火把房子烧成灰烬。尽管实施了如此残酷的报复,但夏卡仍然不解心头之恨。

在成为祖鲁国王的最初几年里,夏卡没有什么影响力,所以只能吞并一些最弱小的部落。丁吉斯瓦约死后,夏卡向南迁移,穿过图盖拉河,在奇瓦贝建立了首都布拉瓦约。从此,他再也没有回到祖鲁人传统的中心地带。

夏卡越来越受祖鲁人拥戴。于是,他能够更轻松地传播自己的思想。夏卡教导祖鲁人,快速变得强大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征服其他部落,这极大地影响了祖鲁人的生存理念。勇士观念很快就在祖鲁形成了,而夏卡正是利用这种观念开始建立自己的霸业。

夏卡的统治权主要建立在军事力量上。他常常先打败对手,接着将散落各地的残余部队并入自己的军队。他还积极拉拢友好的酋长,包括姆基兹部的齐兰多、西索尔部的约伯和图利部的马图班。在战争中,这些部落酋长从来没有被祖鲁人打败过,他们也不必担心被祖鲁人打败,因为夏卡送给他们钱,赢得了他们的支持。

在奇瓦贝人、图利人和姆基兹人的支持下,夏卡终于召集了一支可以与策韦德一较高下的军队。历史学家唐纳德·莫里斯指出,夏卡与策韦德之间的第一场重要战役发生在姆福洛兹河边的格考克利山,史称“格考克利山战役”。在这次战役中,夏卡的军队占据山顶上的有利阵地。策韦德命令军队正面进攻,但没能赶走夏卡的军队。夏卡派预备队进攻策韦德军队的后方,从而取得了胜利。总的来说,在格考克利山战役中,夏卡的军队损失很大,但夏卡的新战术效果明显。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祖鲁人能够不断改进这种新战术。

格考克利山战役中,策韦德的军队渡过姆福洛兹河

1825年,另一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役最终在姆拉图兹河与姆武扎内溪的交汇处爆发。在持续两天的战斗中,祖鲁人彻底击败了策韦德的军队。随后,夏卡率领预备队追击大约七十英里,最后来到策韦德的克拉尔,并将其摧毁。与巴别鲁部酋长马扬吉——不久,马扬吉神秘地死了——遭遇之前,策韦德就已经带着随从逃走了。策韦德的将军索尚甘向北跑到了莫桑比克。1826年,夏卡不得不与策韦德之子锡库尼亚内再次交战。

夏卡很少允许欧洲人进入祖鲁人的领地。19世纪20年代中期,敌对部落的一个人潜入祖鲁,企图刺杀夏卡。不久,亨利·弗朗西斯·费恩来到祖鲁为夏卡疗伤。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夏卡允许欧洲人进入祖鲁王国居住、活动。这就为后来英国人入侵这个动荡的王国打开了大门。夏卡观看过几次欧洲的知识和技术展示活动,但他认为祖鲁人的方法优于那些外国人的。

夏卡被杀之前,他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丁冈和姆兰加纳或许得到心怀不满的伊兹扬丹人的支持,似乎至少进行过两次刺杀行动。虽然英国殖民者认为夏卡的政权对他们的未来会构成威胁,但鉴于夏卡生前已经向欧洲人做出让步,其中就包括赋予欧洲人在纳塔尔(现在的德班)居住权,所以欧洲商人希望夏卡死的说法是有些过分的。夏卡树敌太多,从而加速了他的死亡。1827年10月,夏卡的母亲南迪去世。夏卡过度悲痛,最终行为失常。根据历史学家唐纳德·莫里斯的记述,夏卡下令,为其母亲哀悼的第二年,祖鲁人不准种植庄稼,不准饮用牛奶——当时牛奶是祖鲁人的基本饮品之一,甚至任何怀孕的妇女都要与丈夫一同被处死。至少有七千名被认为没有表现出极度悲伤的祖鲁人被处死了,尽管如此残忍,但杀戮并非仅限于人类,大量的奶牛也被宰杀,目的是让小牛感受失去母亲的悲痛。

1828年某天,祖鲁国王夏卡被三名刺客杀害。人们常常提到1828年9月,因为几乎所有可用的祖鲁人都被派往北方进行肃清夏卡势力的大规模扫荡。这就是阴谋分子——夏卡同父异母的弟弟丁冈和姆兰加纳及一个叫姆波帕的祭司——做的一切。刺杀夏卡前,祭司姆波帕制造事端,转移了人们的注意力。丁冈和姆兰加纳趁机杀害了夏卡。夏卡的尸体被他们扔进了一个坑里,然后填满了石头和泥土。历史学家唐纳德·莫里斯认为,夏卡尸体埋在斯坦格村库珀街某处。

夏卡同父异母的弟弟丁冈即位后,为了巩固王位,在接下来几年打击亲夏卡分子。一开始,丁冈面临的紧要问题就是如何使祖鲁军队效忠。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丁冈允许士兵结婚并建立家园,而在夏卡统治时期这是被禁止的。士兵们还领到了丁冈分发的牛。恐惧也会使人保持忠诚,因为任何被怀疑与丁冈敌对的人都被处死了。丁冈在姆蒙贡贡德洛沃建立了自己的寝宫,也确立了对祖鲁王国的统治。丁冈统治祖鲁王国大约十二年。其间,他与沃特雷克人及他的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潘达进行了残酷的斗争。在布尔人和英国人的支持下,1840年潘达夺取祖鲁王位,此后统治祖鲁王国三十多年。

人们习惯于将祖鲁的军事创新和社会变革归功于夏卡,但一些较早的历史记载对此持怀疑态度,这些记载要么直接否认军事创新和社会变革与夏卡有关,要么将之归功于欧洲的影响。更多的现代研究者认为,这种解释是不充分的,祖鲁的变革确实包含了夏卡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采取的做法,无论是突袭、征服还是建立统一祖鲁的霸业。

以下内容展示了夏卡的一些做法。

据说,对于军队打仗时远距离互投长矛的作战方式,夏卡常常感到不满。他发明了一种新的武器——短柄宽刃矛,这是一种短矛,矛头长而宽,实际上很像剑。

手握短柄宽刃矛的祖鲁士兵

据祖鲁学者约翰·拉班德说,虽然短柄宽刃矛可能不是夏卡发明的,但他坚持让士兵训练时使用这种武器。最终,他的士兵“比那些坚持传统作战方式投掷长矛、避免近身肉搏战的对手的战斗力更强”。投掷长矛的作战方式并没有被祖鲁人抛弃。战斗开始后,与敌人近距离接触前,祖鲁士兵将长矛作为投掷武器来使用,当近距离肉搏战开始时,士兵用短柄宽刃矛。

有人说,夏卡设计了一种比恩古尼盾更大、更重的盾牌。此外,他还教士兵如何用盾牌的左侧将对手的盾牌钩向右侧,从而在对手的肋骨露出时,予以致命一击。夏卡时代,士兵用的牛皮盾牌都由国王提供,所有权归国王。不同部队的士兵使用不同颜色的盾牌,从而很容易区分士兵的所属部队。有的部队使用黑色盾牌,有的部队使用带有黑色斑点的白色盾牌,有的部队使用带有棕色斑点的白色盾牌,有的部队使用纯棕色或纯白色的盾牌。

手拿比恩古尼盾的祖鲁勇士

《清洗长矛》《雄狮之战》《祖鲁军队探究》等军事著作中都提到过这样一个故事:祖鲁士兵脱掉粗糙的牛皮凉鞋,赤脚进行急行军训练。祖鲁军队的纪律非常严明,反对赤脚训练的士兵会被直接处死。夏卡经常命令军队急行军,有时在炎热的岩石地带一天要行进五十多英里。他还命令军队练习围攻战术。

历史学家约翰·拉班德认为这些故事是不真实的。他写道:“对于欧洲商人亨利·弗朗西斯·费恩所说的——1826年,祖鲁军队到达坚硬多石的地带后,夏卡立刻下令为自己制作一双牛皮凉鞋,那么,我们从他的话中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约翰·拉班德还驳斥了祖鲁军队在一天内行进五十英里的说法,他认为这种说法很荒谬。他进一步指出,尽管一些故事被“感到震惊而钦佩的白人评论者”一再记述,但实际上祖鲁军队每天行军不超过十二英里,通常行军大约只有八点七英里。此外,夏卡亲自率军时,军队行进得更慢。有一次,祖鲁军队休整了两天,还有一次休整了一天两夜,才开始追击敌人。然而,其他几位研究祖鲁人和祖鲁军事制度的历史学家证实,祖鲁军队一天行军长达五十英里。

六岁及以上的男孩和女孩作为少年兵,也加入了夏卡的军队。他们负责补充、运输食物、炊具和睡垫等补给及备用武器,一直到他们加入主力部队。有时,人们认为,这些少年兵只服务于没有重大任务的部队——需要从邻近的非祖鲁部落中索取牛和奴隶时,这样的部队才会出动。行动迅速的祖鲁突袭部队,或称“伊布索莱姆皮”,执行任务时,总是轻装上阵。祖鲁突袭部队用牛驮运沉重的武器和补给,而不用自己携带。夏卡将不同年龄的士兵编成不同的部队,它们驻扎在军事要地。各部队都有自己独特的名字和徽章。

大多数历史学家相信,夏卡创立了著名的“牛角”阵。“牛角”阵把兵力分配到“胸部”“牛角部”和“腰部”。主力集中在“胸部”,牵制敌人,然后进行肉搏战。“胸部”的士兵由老兵组成。

当敌人被祖鲁军队“牛角”阵“胸部”兵力牵制住时,“牛角部”的兵力就从两侧包围敌人,然后与“胸部”兵力一起围歼敌人。“牛角部”士兵是身手敏捷的年轻士兵。

庞大的后备兵力集中在“腰部”。“腰部”兵力在“胸部”兵力的后面。“腰部”兵力会背对着战场隐藏起来。只要敌人试图突破包围圈,“腰部”兵力就会发起进攻。

夏卡认为,对付行动快速的冲锋矛兵,枪械是不管用的。1879年,祖鲁人与装备现代步枪和大炮的英军对抗中,夏卡的作战方法最终未能取胜,但伊桑德尔瓦纳战役证明它能取得一定程度的成功。

夏卡死后的几十年里,不断扩张的祖鲁王国不可避免地与欧洲移民发生冲突。事实上,夏卡生前,前往祖鲁王国的欧洲游客向他展示了先进武器,但他并不信服。他认为,没有必要把信息记录下来,因为他的信使如果带来不准确的消息,将被处死。至于枪械,在观看了装枪者的演示后,夏卡承认枪械是快速射击的武器,但他辩称,持枪者重新装弹时,就会被挥舞长矛的士兵包围。

夏卡死后,祖鲁人与欧洲人第一次重大冲突是,祖鲁军队在其继任者丁冈指挥下下,对抗从好望角迁徙而来的荷兰移民。最初,祖鲁军队凭借快速的突袭和伏击取得了战斗胜利,但在布拉德河战役中,荷兰移民凭借坚固的牛车阵打败了祖鲁人,并收复了失地。1879年,第二次重大冲突发生于祖鲁人与英国人之间。祖鲁人凭借灵活机动、巧妙隐藏与适时包围等战术,取得了一系列胜利。众所周知,祖鲁人在伊桑德尔瓦纳战役中取得重大胜利,在兹洛巴内山战役中击退了一个英军纵队。祖鲁人采取的战术是在一片宽阔的峡谷沟壑交错地带部署军队,袭击无序撤退的英军,最终迫使英军撤退到坎布拉镇。

许多历史学家认为,夏卡“改变了南部非洲战争的本质”,将原本“很少杀人的情况下进行一定仪式的互相羞辱变成了通过大规模屠杀来实现征服”。一些学者对这种定性描述提出了异议。学者大都比较关注夏卡的军事创新,比如祖鲁人使用的短柄宽刃矛、“牛角”阵。

关于夏卡的性格、统治方式和作战活动,争议仍然很多。从军事的角度来看,历史学家约翰·基根指出,关于夏卡的传说存在许多夸张和不实之处,但这些传说依然流传。想象力丰富的评论家称他为“黑人拿破仑”。虽然夏卡与拿破仑·波拿巴的习俗不同,但这个比方恰如其分。夏卡无疑是非洲最伟大的指挥官之一。

一些学者认为,人们普遍将夏卡描述为一个突然出现的创新天才,这种说法有些夸大。相反,夏卡只是恰当地借用并模仿本族的土方法、习俗,甚至利用了自己的统治者血统。他们还认为,与非洲南部其他历史更悠久的部落和在位时间更长的统治者相比,夏卡的统治时间相对较短,人们不应该过多关注。

似乎更有可能的是,为了将一个从前无足轻重的酋长部落建成一个强大的王国,夏卡借鉴了近邻所知的现成的治理传统。J.H.索加用家谱做证据,证明祖鲁人自命不凡,而他们在人格和地位方面都次于存在已久的部落,例如赫鲁比人、恩德万德韦人和德拉米尼人。A.T.布莱恩特综合不同的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与兰格尼人、恩德万德韦人、斯威士人、赫鲁比人相比,祖鲁人的“血统可疑”,其存在的时间很短。A.T.布莱恩特以每个统治期十八年为标准,分别推算出斯威士人、恩德万德韦人和赫鲁比人的祖先都可以追溯到15世纪初,而与祖鲁同名的酋长只能推算到18世纪初。

现在,我们系统地分析一下学者们的观点。

近年来,学术界整理了夏卡统治时期的史料。最早的史料是欧洲商人写的两篇见闻。在夏卡统治的最后四年,他们见过夏卡。1836年,纳撒尼尔·艾萨克斯出版了《东非旅行与冒险》。在书中他将夏卡描绘成一个堕落而不理智的怪人。纳撒尼尔·艾萨克斯依靠亨利·弗朗西斯·费恩的帮助,获得了一些对夏卡的了解。直到1900年,纳撒尼尔·艾萨克斯的日记——实际上是各种文献的改写拼贴——才由詹姆斯·斯图亚特进行了编辑。

1900年前后,詹姆斯·斯图亚特收集了大量口述历史资料,现在这些资料以六卷本《詹姆斯·斯图亚特档案》出版。A.T.布莱恩特等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以祖鲁人为中心的画面。最受欢迎的故事是根据E.A.里特的小说《祖鲁王夏卡》改编而成。这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小说,更接近历史记载。

许多现代历史学家在写关于夏卡和祖鲁人的作品时,都指出亨利·弗朗西斯·费恩和纳撒尼尔·艾萨克斯对夏卡统治的说法具有不确定性。关于夏卡和祖鲁人的重要参考著作是唐纳德·莫里斯写的《清洗长矛》。该书指出,从整体上讲,对于这个历史时代来说,早期的资料并非最好的。尽管如此,唐纳德·莫里斯还是引用了大量的资料来源,包括詹姆斯·斯图亚特的作品与A.T.布莱恩特的作品《祖鲁兰和纳塔尔的过去》。《祖鲁兰和纳塔尔的过去》内容广泛但不均衡,是基于四十年部落渊源的详尽访谈而写成的。在阅读上述资料并指出其优缺点后,唐纳德·莫里斯总体上认为夏卡在军事方面和社会方面进行了大量创新,这是普遍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