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善良的店主人雅克先生(Jacques Bonhomme)[1]那调皮捣蛋的儿子打破了一扇窗户时,你可曾见到雅克先生发怒的样子?如果你目睹了这一场景,那么你一定会注意到,所有的围观者(甚至达到了30个人)似乎都在异口同声地安慰这个不幸的人:“万事万物总有好的一面,这种倒霉的事情还能促进生产呢!你看,每个人都得有活干啊。如果玻璃没破,那么玻璃匠要怎么活啊?”
好吧,这个令人宽慰的准则中蕴含了某种完整的理论。在这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中,如果你觉得其中的理论不可思议,那么这是一件好事情。因为不幸的是,它与那个指导我们大多数经济制度的理论是完全相同的。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花6法郎去更换一块玻璃,如果你的意思是,这件倒霉的事情为玻璃行业提供了6法郎,并刺激这个行业增加了6法郎的产业规模,那么我对此表示赞同。对于这种精确的推理,我无可置疑。玻璃匠来了,安装了玻璃,得到了6法郎。他擦了擦手,从心底里感谢这个熊孩子。这就是我们看得见的。
但如果你就此判断打破窗户是一件好事(它能使货币流通,从而刺激了工业),那么我不得不大喊一声“就此打住吧!”。
你的理论只看到了看得见的东西,而完全没有注意到看不见的东西。
那看不见的东西是:我们的店主人由于在一件事情上花了6法郎,因而就不能拿这6法郎去干别的事了。如果他没有用这6法郎换一块玻璃,那么他可能会换掉他的破鞋,或者为他的书架添置一本书。简而言之,他本来可以用这6法郎做其他事,而在换了玻璃后,他的愿望落空了。
因此,让我们考察一下这对整体工业造成的影响。由于窗户被打破了,所以玻璃行业有了6法郎的刺激,这就是我们看得见的。
要是窗户没被打破,那么制鞋业(或其他行业)就会受到6法郎的刺激,这是我们看不见的。
如果我们既考虑那看得见的东西(积极影响),又考虑那看不见的东西(消极影响),我们就会明白:从整体上看,不管玻璃有没有破,它对国民产出和就业都没有影响。
现在,让我们考虑一下这对雅克先生造成的影响。在第一种情况下,他从那扇让他花了6法郎的破窗那里得到的利益享受与之前分毫不差。在第二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发生玻璃被打碎的意外,那么他可以花6法郎买双鞋,于是他便可以享有一双鞋和一扇窗的利益。由于雅克先生是社会的一员,我们必须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对雅克先生所做之事和所获之利进行比较后,社会已经失去了那扇破窗的价值。
由此,总的来说,我们得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结论:“那些遭到毫无意义毁坏的物品的价值就这么从社会上消失了。”同时它也引出了一句令保护主义者不寒而栗的格言,即“破坏、损害和浪费不会刺激全国就业”,或者更简洁的说法是,“破坏是无利可图的”。
《工业观察报》(Le Moniteur industriel)会对此说些什么呢?可敬的圣-查曼斯(Saint-Chamans)[2]先生的追随者们会有什么看法呢?圣-查曼斯先生曾如此准确地计算出被焚毁的巴黎会带来多少生产活动,就因为那些房子会被新建起来。[3]
很遗憾,我击破了他这种独具匠心的计算,尤其是他已经把他们这种精神引入了我们的立法中。但我请求他重新计算一下,希望他在计算了看得见的东西之后,也能把看不见的东西纳入计算范畴。
读者必须清楚地注意到,摆在你们面前的这个小故事并不仅仅涉及两个角色,而是涉及三个角色。第一个是雅克先生,他代表了消费者,由于别人的破窗行为,他本可以享受的两种利益减少到了一种。第二个是玻璃匠,他代表了生产者,他向我们展示了由破窗事件引起的生产活动。第三个是鞋匠(或任何其他生产者),他的产量也因为同样的情况遭受到了同等数额的损失。其中,第三类人总站在一个我们视线所不及的地方。通过把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拟人化,这类人变成了这个问题的关键因素。正是这类人让我们明白,破坏行动能获利的想法是多么荒唐可笑。正是这类人在短时间内就教会我们,贸易限制政策能获利的想法也同样是荒唐可笑的。毕竟,这种破坏性行动除了是不公正的体现之外,什么也不是。因此,在深入研究所有支持贸易限制政策的论据细节后,你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源于这句俗语:“如果窗户从未被打破,那么玻璃匠要怎么活啊?”
[1] Jacques Bonhomme,相当于英语中的Jack Goodfellow,又被称作Guillaume Cale(英语中对应的是William Kale或Guillaume Caillet)。这个名字最初(原本)所指的具体人物的身世背景不甚明了,但确定的是,他是一位富裕的农民。对应汉语世界,这个名字就相当于“张三”“李四”这样的专名,以指代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译者注
[2] 圣-查曼斯,复辟时期的议员和国务委员,是一位贸易保护主义者和贸易平衡鼓吹者。——译者注
[3] 英文版编者指出,巴斯夏在这里记错了地名,当时的大火发生在伦敦,而不是巴黎。——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