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爱比克泰德
(鼎盛年约在公元90年)
著 作 选 录
1. 〔阿里安:“爱比克泰德手册”349§1〕 因此,你要立刻尝试着对每一个不使我们喜欢的表现说:“你只是表现,而决不是真的东西。”然后根据你自己所有的准则来检查它;首先并且主要地是根据这个准则:它所关涉的是在我们自己力量之内的事物350,还是不在我们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那些事物351?如果它关涉到任何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事物,那就打算好承认它对你是不相干的。
2. 〔同上,§5〕 人们并不是为事物所扰乱,而是为他们对事物所采取的观点所扰乱。例如死并不可怕,要不然它对苏格拉底就会成为可怕的了352。恐惧在于我们对死的想法,认为死是可怕的。所以,当我们受到阻碍,或者被扰乱,或者陷入忧愁时,我们决不要把它归咎于别人,而要归咎于我们自己,就是说,归咎于我们自己的观点。由于自己的不幸而谴责别人,是一个没有教养的人的行为;如果谴责自己,那就是一个正在进入教养的人的行为;如果既不谴责别人也不谴责自己,则是一个受过完满教养的人的行为。
3. 〔同上,§8〕 不要要求事情像你所希望的那样发生,而要希望它们正像它们实在发生的那样发生,这样你就会好好地过下去。
4. 〔同上,§31〕 要确信敬神的本质在于对神形成正确的意见,认为神灵是存在着,并且是公正地、很好地管理着宇宙。你要坚持这样的决心:服从神灵,向他们投降,在一切事变里心甘情愿地追随它们,因为一切事变是为最完满的智慧353所统治着的。因为像这样,你就永远不会非难神灵了,也不会谴责他们不照顾你了。要做到这样,任何别的办法都没有用,只有使你自己躲开不在我们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物,而认定善或恶只在于那些属于我们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物。
5. 〔阿里安:“爱比克泰德谈论集”354,第一卷,第一章〕 那么,神灵单单把这个最优越的和上等的能力,也就是把对于事物的现象的正确的应用,放到我们的力量之内,把其他一切事情都不放到我们的力量之内,乃是适当的。他们不把其他一切事情放到我们力量之内,是因为什么呢?我愿这样想:如果他们能够的话,他们就已经把这些也都给我们了,但是他们的确不能够。因为,我们既然被放在地上,又限制在这样一个身体里,并且又限制在这样的一些同伴里,我们如何能够在这些方面不被我们以外的东西所阻碍呢?
但是,宙斯说什么呢?“噢,爱比克泰德,如果可能的话,我就让你的这个小小的身体和财产自由不容易受到阻碍。但是你不要弄错,身体并不属于你自己,它只是比较精致的泥土混合物。由于我不能把这个给你,我就把我自己的某一部分给了你,就是那种努力来追求和躲避、欲望和厌恶的能力,一句话,就是那种运用事物现象的能力。要注意这一点,让你自己所有的就在于这个,你就会永远不受限制,永远不被阻碍,你就不会呻吟,不会抱怨,不谄媚任何人。然后怎么样?难道所有这些好处对你似乎是算不了什么吗?千万不要这样!让它们使你满足,并且还要感谢神灵。”
但是,当我们的力量足够留神一件事情,并且从事于一件事情时,我们却宁愿来留神许多事情,并且使我们自己牵挂着许多事情——身体、财产、兄弟、朋友、小孩和奴隶——由于这么多的累赘东西,我们就背上重担而被压倒了。譬如,天气不适于航行时,我们坐着发愁,并且不断地往外看。风的方向如何?北风。我们对这个该怎么办?西风什么时候刮?朋友,当西风愿意的时候,或者当爱欧洛355愿意的时候,才会刮西风,因为宙斯并没有让你成为风的发散者,而是让爱欧洛管风。
那么怎样办呢?
好好地运用在我们能力范围以内的东西,别的就听其自然吧。
“自然”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神的愿望。
6. 〔同上,第一卷,第六章〕 那么你是不是还可以由于感觉到这个,考虑到你所具有的一些能力,再对它们加以考察,然后说:“宙斯,随你给我什么困难都可以,因为我有了你给予我的能力,并且有力量借以在每一件事情里获得光荣”?
7. 〔同上,第二卷,第八章〕 神是有益的。善也是有益的。那么,似乎神的本质在哪里,善的本质也就在哪里了。那么,神的本质是什么呢?——肉体?决不是。土地?名誉?决不是。智慧?知识?健全的理性?当然是的。那么,在这里找善的本质就没有什么困难了。因为,你要在植物里寻找那个性质吗?不会。或者在兽类里去找?不会。那么,如果你仅只在理性的主体里寻找它,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把它与无理性的东西区别开来的东西中去找寻呢?植物对于事物不能作自由的运用,所以你不把善这个词用到它们身上。因此,善就包含着这样的运用。没有别的吗?如果是这样,你就会说善、快乐和不快乐也属于其他动物了。但是你不这样说,你是正确的,因为,不拘它们怎样运用事物,它们也不会有出于理智的运用,也不会伴随着很好的理由,因为它们是被制作出来为别的东西服务的,它们并不是头等重要的东西。一头驴为什么被制作出来呢?是由于它有头等重要?不是,只是因为我们需要能载重担的脊背。我们也需要它能运动,所以它另外被加上了对事物的自由运用,不然它就不能动了。但是它的秉赋到这里为止,因为,如果也添上对于那种运用的了解,那么,在理性方面,它就不会从属于我们,也不会给我们做这些事情,而会与我们相像并且平等了。所以,你为什么不在那没有它就不能承认在任何事物里有善的东西之中去寻找善的本质呢?
然后怎么样呢?这一切东西不也是神灵的创作吗?它们是神灵的作品,不过不是头等的存在,也不是神灵的一部分。但是你是一个头等的存在。你是神灵的本质的一个特殊部分,并且在你自己身上包含着神的某一部分。那么你为什么不知道你的尊贵的出身呢?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你是从哪里来的呢?当吃饭时,你为什么不记起正在吃东西的你是谁呢?还有,你在养育谁?你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你说话的时候,你锻练身体的时候,你参加讨论的时候,你不知道你养育的是神,你锻练的是神吗?你带着神跟你在一起,可怜虫,可是你不知道。你以为我说的是在你以外的某个金的或银的神吗?你是在自己身上也带着他,你没有觉察到你用不纯洁的思想和不干净的行为亵渎了他。如果仅只是神的外面形象出现了,你就会不敢于像你所做的那样去行动,而当神自身是在你里面,一切都听到了看见了,你这样思想和行动——不觉到你自己的本性并且与上帝为敌,你不以为羞耻吗?
8. 〔同上,第二卷,第十三章〕 有一些事情看来固然是祸害,但是一个人自己的力量却足以防止它们,那么他对于那些事情会害怕吗?
当然不会。
那么,如果独立于我们意志的事物是既非善的,也非恶的,而依赖于意志的一切事物乃是在我们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若非我们愿意,它们既不能从我们取走也不能给予我们,那么还有什么忧虑的余地呢?然而我们对自己这个卑微的身体或者自己这一点财产有顾虑,或者对于到凯撒想些什么有顾虑,对于我们内部的任何事情却一点也没有顾虑。我们对于不接受错误的意见是否有过顾虑呢?没有,因为这是在我们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对于不追求任何违反本性的事情是否有过顾虑呢?不,这也没有。所以,当你看见任何人由于忧虑而脸色发白,正如医生根据面色断定这个病人的脾有毛病,另外一个病人的肝有毛病一样,你也可以说,这个人的欲望和厌恶的意志有毛病;他不能决然地走路,他在发烧。因为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改变面色,或引起战栗,或使牙齿颤动作声。
9. 〔阿里安:“爱比克泰德手册”,§33,§35〕 当你要去同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同一个似乎比你优越的人谈话,心里想着苏格拉底或芝诺在这种情况中会如何做时,你就不会对于任何发生的事情没有正当的应付办法了。……如果你做任何事情是由于一种明确的判断而认为应该做,那就不要怕人看见你做,即使广大的人群会误解;因为如果你行为不正,就不要这样做;如果做得正当,为什么要害怕那些错误地非难你的人?
10. 〔同上,§43〕 每一件东西都有两个把柄,一个把柄你可以用来拿它,另一个你不能用来拿它。如果你的兄弟对你做得不公正,就不要用他不公正那个把柄来把握这件事,因为用那个把柄你拿不了它;而要用另一个把柄,就是他是你兄弟,他同你一起被养大;这样你就用可以拿住它的那个把柄把握住它了。
11. 〔同上,§46〕 永远不要宣称你是一个哲学家,也不要在无知的人中间多谈你的原则,而要用行动来表示出你的原则。譬如,在宴会上,你不用谈人们应该如何吃东西,只要像你应该的那样吃好了。因为你要记住苏格拉底也正是这样完全避免了一切虚夸。当人们找他,要求他把他们介绍给哲学家时,他就带他们去并且给他们介绍;虽然受轻视,他也忍耐得很好。所以如果在无知的人中间有任何关于原则的讨论,多数时候都要沉默。因为匆忙地把没有融会的东西抛出来是很有危险的。如果一个人说你什么也不懂,而你并不由于这个发起怒来,这时你就会确实知道你已经真正开始了你的工作了。因为羊并不是仓促地把草呕吐出来,向牧羊人表示它们已经吃了多少,而是在肚子里边把它们所吃的加以消化,然后把所吃的往外长成羊毛与奶。所以,你不要在无知的人面前显示你的原则,而要表现出由于消化了那些原则所引起的行为来。
12. 〔阿里安:“爱比克泰德谈论集”,第三卷,第二十章〕 你愿意给我什么,就请给我好了,我都要把它变成善。给我疾病、贫穷、谴责、终生苦难吧。所有这些,由于黑梅斯356的神杖,都会成为有利的。“你对于死亡怎样了解呢?”不用说,那对你不过是一种装饰,那只是你以行动表示一个认识到自然意志并且跟随着自然意志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方法。“你对疾病怎样了解呢?”我要把它的本性指出来,我要在其中作出一个好的形象来。我一定镇静而快乐,我不要恳求我的医生,可是我也不要求死亡。你还要再问什么?不管你给我什么,我都要使它成为快乐的、幸运的、可敬的以及合意的。
可是,你却说:“你要注意不要生病——那是坏事。”这正像说:“你要注意不要有三就是四那样的印象,那是坏事。”人呀,那何以是一件坏事呢?如果我对它像我应该的那样去想,它对我还会有什么害处呢?它对我岂不是甚至于将会有利的吗?如果我想到贫穷、疾病、政治的混乱时,像我所应该的那样去想它们,那对我不是足够了吗?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在周围的事物中去找善或恶呢?
13. 〔同上,第三卷,第二十四章〕 要意识到你是在服从神,用这个意识来代替一切别的喜乐,并且不要以空话,而要以行动来履行一个有智慧的和有道德的人的责任。有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就是能向你自己这样说:“别人现在正在郑重其事地在学院中辩论的,并且能够用自相矛盾的说法陈述出来的,我都把它付诸实践。”在那里所谈论的、所争辩的、所颂扬的那些品质,我已经使它们成为我自己所有的了。宙斯愿意让我在我内心里认识到这个,他自己也愿意弄明白他在我身上是不是得到一个适合于做一个武士以及一个公民的人,也愿意把我当作一个向别人证明不能为意志所控制的事物的证人来使用。注意,你的恐惧是徒然的,你的欲望是徒然的。不要向外面去寻找善,在你自己里边寻找吧,不如此你就永远找不到。因为这个缘故,他一时把我带到这里,一时又送我到那里,把我放到人们面前,穷困、衰弱、生着病,把我驱逐到吉阿拉,把我送进监狱,这都不是由于他恨我——天神不准!因为谁会恨他的最忠实的仆人呢?——他也不会轻视我,因为他不会轻视最渺小东西之一,而只是锻练我,使用我作为对别人的一个证人。被派定这样一个任务,我还会顾虑我在哪里,或同谁在一起,或人们怎样议论我,而不用全部精神注意上帝同它的命令和差遣吗?
著 作 残 篇
1.一切事物:大地、海洋、太阳、星球以及地上的植物与动物,都侍奉和服从宇宙357。我们的身体既然生病和健康,年青和年老,并且通过被规定了的其他一些变化,也是服从宇宙的。所以,那依赖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也就是我们的理智,不会是仅有的叛徒,这是合理的。因为宇宙是强有力的并且是优越的,它在与全体的联系之中管理我们,这样把我们照顾得非常好。此外,如果与此相反,则除了不合理以外,是只会产生徒然的挣扎,把我们抛入痛苦忧愁里面的。
乙 奥勒留
(公元120—180年)
著 作 选 录
1. 〔奥勒留:“沈思录”,第三卷,第六章〕 我说你要直截了当地并且自由地选择那至善的东西,并且坚持着它——可是,有用的就是至善的——好,如果它对作为一个有理性的存在的你有用,那你就坚持它;可是,如果它只是对于作为一个动物的你有用,那就拒绝它,坚持你的判断而不骄傲,只是你要注意用一个确当的方法来考察。
2. 〔同上,第九—十章〕 要尊重产生意见的那种能力。在你的发号施令的部分里是不是会存在着与一个理性动物的本性与气质不相容的意见,是完全要由这个能力决定的。这个能力将使你不至于有草率的判断,将使你对人们友善,对神服从。
要把一切东西丢开,只固执着这些少数事情。此外还要记住,每个人只生存在当前这个时间,这是一个不可分的点,而他的生活的其余部分或是已经过去,或是不确定的。因此每个人生存的时间是短暂的,他在地上居住的那个角落是小的,最长久的死后的名誉也还是短暂的,即使是这个名誉也只是为可怜的人类的继续所保持,他们也将很快死去,他们甚至于连自己也不认识,更不用说早已死去的人了。
3. 〔同上,第六卷,第三十七—四十章〕 一个人看见了当前的事物,也就看见了一切,包括亘古发生的一切事物以及将要永无止境的一切事物,因为一切事物属于同一系统、同一形式。
要经常考察宇宙中一切事物的联系以及它们互相间的关系。因为一切事物都以某种方式互相牵涉着,因而在这种情况之下一切事物都是亲密的;因为一件事物按照着次序在另一事物之后出现,而这是由主动的运动、相互的协作以及实体的统一性所造成的。
要使你自己适应于你的命运注定要同它们在一起的那些事物,以及你命定要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些人,要爱他们,要真正地、忠实地这样做。
每一个器具、工具、器皿,如果它实现了它被制作的目的,那就是好的,可是制作它的人并不在它那里。但是在为自然所组合成的东西里面,制作它们的力量是存在着、停留着;因此,宜于尊重这个力量,并且想:如果你真是按照它的意志生活和行动,那么属于你的一切就都是符合于理智的。就是这样,宇宙中那些属于它的事物也都是符合于理智的。
4. 〔同上,第六卷,第四十二章〕 我们都是在一起工作,向着一个目的,有些人具有认识并且有目的,而另外一些人却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5. 〔同上,第六卷,第四十四章〕 如果神灵对于我、对于必须对我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作出了决定,他们的决定便是适当的,因为即使想象一个没有远虑的神都是不容易的。至于说加给我伤害,为什么他们会打算那样做呢?因为,那样做对他们或者对作为他们的特殊仁慈照顾的对象的整体,会产生什么好处呢?即使他们对我这个个体没有作出决定,他们也一定至少对整体作出了决定,在这个总的安排里面按着次序发生的事情,我应该欣然接受,并且满足于此。如果他们完全没有决定——这样想是不敬神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不用祭祀、祈祷、发誓,也不用做任何别的好像神灵在面前并且同我们生活在一起时我们所做的事情——但是,假如神灵没有决定任何牵涉到我们的事情,我就能决定我自己了,就能对有用的事物加以考究了;符合于一个人自己的气质与本性的,就是对每一个人有用的。但是我的本性是有理性的和合群的;就我是安托宁358来说,我的城市与国家是罗马;但就我是一个人来说,我的国家就是这个世界。因此,对于这些城市有用的,对我才是有用的。
6. 〔同上,第十卷,第六章〕 不管宇宙是原子的集合,还是自然界是一个体系,我们首先要肯定,我是自然所统治的整体的一部分;其次,我是在一种方式下和与我自己同种的其他部分密切关联着。因为要记住,由于我是一个部分,对于一切出于整体而分配给我的事物,我都将满意,因为如果凡是为了整体的利益而存在的,对于部分就不会有害。因为整体不会包含着对于它没有利益的东西;一切本性固然都有这个共同的原则,但是宇宙的本性却另有这个原则,它甚至于不能由任何外面的原因迫使它产生任何对它自己有害的东西。因此,由于记住我是这种整体的一部分,我就会对一切发生的事情满意。而由于我同与我自己同种的那些部分在一种方式中密切地关联着,我就不会做不合乎人群的事情,而宁愿使自己趋向与我自己同类的东西,会把我的全副精力放到共同利益上面,而使它离开与共同利益相反的事情。那么,如果这样办,生活就一定过得愉快;你可以看到,一个公民,经常所做的事情都是对其他的公民有利的,并且满足于邦国指派给他的一切,这样他的生活就是愉快的。
7. 〔同上,第四卷,第四十—四十三章〕 要永远把宇宙当作一个活的东西,具有一个实体和一个灵魂。要注意一切事物如何与一个知觉相关联,与一个活的东西的知觉相关联;一切事物如何以一个运动活动着;一切事物如何是一切存在的事物的合作的原因;也要注意那继续不断的纺纱和网的各部分的互相关联。
你是一个带着躯体的小小的灵魂,就像爱比克泰德常说的那样。
事物经历变化并不是坏事,而事物由于变化而保持其存在也并不是好事。
时间好像一条由所发生的各种事件构成的河流,并且是一条激流;因为刚刚看见了一个事物,它就被带走了,另一个事物来代替它,而这另一个也将被带走。
8. 〔同上,第二十四章〕 哲学家说,如果你愿意平静,那就去从事较少的事情。但是想一想是不是这样说更好:做必要的事情,以及本性合群的动物的理性所要求的一切事情,并且像所要求的那样作。因为这样不只带来由于做事适当而产生的平静,并且也带来由于作较少的事而产生的平静。因为我们所说和所做的最大部分事情都是不必要的,一个人如果取消这些,他将有更多闲暇和较少的不舒适。因此一个人应该每当作一件事时问问自己:这是一件不必要的事情吗?一个人不只应该取消不必要的行动,并且应该取消不必要的思想,这样,无聊的行动就不会跟着来了。
9. 〔同上,第十卷,第七章〕 我以为,整体的各个部分,自然地包含在宇宙里的每一事物,都必然要毁灭;但是要在这样的意义下来了解,就是:它们一定要经历变化。但是如果对于各个部分来说,这件事自然地既是一件坏事而又是一种必然性,整体就不会在一个好的条件下继续存在了,因为它的各个部分都在变化中,并且它们的结构使得它们在不同方式下毁灭。因为,究竟是自然自身计划好对那些作为它的部分的事物做恶事,从而使它们从属于恶,并且必然地陷入恶中,还是这些结果发生了而自然并不知道呢?事实上,这些设想都是不可相信的。但是如果一个人即使是不谈这个“自然”(作为一个发生作用的力量),而把上述的事物都说成是自然的,即使是那样,一方面肯定整体的各部分以其本性从属于变化,同时另一方面又觉得惊奇或烦恼,好像有什么违反本性的事情在发生,特别是好像事物的分解是分解成为每个东西的组成部分似的,那将是可笑的。因为或者是组合成万物的各种元素的分散,或是由固体到泥土、从气体到气的转变,使这些部分回到普遍的理性,而这或者是在一定周期内为火所消灭,或者是为永恒的变化所更新。不要设想固体和气体的部分从产生的时候起就属于你。因为它们所得到的这一切生长,只是昨天和前天由食物和吸进的空气而来的,我们可以这样说。那么,得到生长、变化的这一切,并不是你母亲所产生的那个。但是可以设想你母亲所产生的这个使你同那另外的具有特殊变化的性质的部分在很大程度上牵连着,事实上这与上面所说过的并不违反。359
10. 〔同上,第四卷,第四十四—四十五章〕 每一件发生的事情都像春天的玫瑰花和夏天的果实一样亲切并且为人熟知,因为疾病、死亡、诽谤、叛逆以及任何别的使愚蠢的人喜欢或烦恼的事情就是这样。
在事物的系列中,跟在后面的永远与在前面的那些恰恰配合,因为这系列并不像一些不相联结的事物的单纯列举,仅只有必然的次序,而是一种合理的联系:正如一切存在的事物都被和谐地安排在一起一样,开始出现的事物表现出不只是继续,而且是某种奇异的关联。
11. 〔同上,第五卷,第八章〕 正像我们一定了解这样的话:爱斯库拉普360给这个人开药方,让他练骑马或洗冷水浴或赤足走路;同样地,我们也一定了解这样的话:宇宙的本性给这个人开药方,让他生病、折断肢体、灭亡或别的属于这类的事情。因为在前面的情形之下,开药方的意义是这样:他为这个人开这个药方作为适于获得健康的东西;在第二种情形之下它的意思则是:对于每个人发生(或者适合)的事情,都是在一种方式下对他是确定的,与他的命运相合的。因为这就是我们所谓事情对我们合适,正如当工匠把石头相互适合地联结起来的时候,说墙壁或金字塔里面的方块石头合适一样。因为总共就是一个适合、和谐。正如宇宙之成为这样的一个物体,乃是由所有的个别物体构成的,同样,必然性(命运)之成为这样一个原因,乃是由于所有的实在的个别原因造成。甚至于那些完全无知的人也了解我的意思,因为他们说:它(必然性、命运)给这样一个人带来这样的事情。——那么,这样的事落在了他身上,这是他命定的药方。那么,我们接受这些事情吧,就像接受爱斯库拉普的药方!事实上有许多人的药方并不令人舒服,但是由于希望健康,我们都接受了。各样事情的完满与成就——这种为共同的本性断定是好的东西,你也把它断定是与你的健康属于同类的吧!要接受每一件发生的事情,即使它看来并不令人舒服,但它导致这个——宇宙的健康与宙斯(宇宙)的成功和幸福。因为宙斯带给任何人的,如果不是对整体有用,就不会带给他了。不拘是什么东西,它的本性都不会引起任何与它所支配的东西不相合的事情。因此,你有两个理由应该满足于对你发生的事情,第一,因为它是为你而作的,是给你的药方,并且在一种方式下它对你的关联是根源于与你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的那些最古老的原因;第二,因为那个别地临到每个人的,对于支配宇宙的力量来说,也是幸福和完满的原因,甚至于是宇宙继续存在的原因。如果你从各个部分或各个原因的联结与继续中间打断任何事情,整体的完整就破坏了。而当你不满意并且在一种情形下企图消灭任何事情时,你确是就你力所能及地把它打断了。
12. 〔同上,第十二卷,第三十二—三十六章〕 分给每一个人的是无限的、不可测的时间中的多么小的一部分!它立刻就被吞没在永恒里。还有,分给每一个人的是整个实体的多么小的一部分!是普遍灵魂的多么小的一部分!你匍匐在上面的是整个大地上的多么小的一块土壤!想到这一切,就要认定:除了按照你的本性所领着你的去作,以及忍受共同本性所带给你的东西之外,就没有伟大的事情了。
管制的能力怎样运用自己呢?一切都以此为基础。而其他一切,不管在不在你意志的能力范围之内,都只是死灰和烟。
这种思想最适于使我们轻视死亡,甚至于那些以快感为善、以痛苦为恶的人,也曾看轻过它。
一个人,如果对于他只有那在适当时机来临的才是善,那么,对于他,作较多的或较少的合乎正当理性的行为乃是同样的,对于他,有较长或较短时间来默想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对于这个人,死亡也就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了。
人呀,你是这个大国家(世界)里的一个公民,五年(或三年)会对你有什么不同呢?因为与规律相合的事情对一切都是公正的。如果没有暴君也没有不公正的法官把你从国家中打发走,把你打发走的只是送你进来的自然,那么又有什么艰苦呢?这正像一个司法官曾雇用一名演员,现在把他辞退让他离开舞台一样。——“可是我还没有演完五幕,只演了三幕呢”。——你说得对,但是在人生中三幕就是整个戏剧;因为怎么样才是一出完全的戏剧,是决定于那个先前曾是构成这出戏的原因、现在又是解散这出戏的原因的人,可是你却两方面的原因都不是。所以,满意地离开吧,因为他也是满意的,他是解除你的职务的。
13. 〔同上,第十一卷,第十六章〕 以最善的方式生活,这样的能力是在于心灵,如果它对无关重要的事情采取漠然的态度的话。它之能采取漠然的态度,是在于它对每一件这样的事情都分开来看,又都总起来看,还在于它记得,这些事情中间任何一件既不会使我们产生关于它的意见,也不会到我们这里来;这些事情都是始终不动的,是我们自己做出了关于它们的判断,我们可以说,是我们自己把它们写在我们心里,因此我们是可以不写它们的,如果偶然这些判断不知不觉地进入我们心里,我们是可以消灭它们的;还在于我们也记住这样的念头只会存在一个短时期,那时生命就要结束。此外,这样做有什么困难呢?因为,如果这些事情是顺乎自然的,那就喜欢它们,它们对你就会是舒服的;但是,如果是违反自然的,那就去找合于你自己本性的东西,努力追求这个东西,即使它不会带来名誉;因为每个人都是可以去寻求他自己的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