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一连串的事件,让年轻的莫里顿走进了纳克姆先生的办公室,克里克坐在那儿,以“海德兰德先生”的身份,听奈杰尔爵士讲述整个事件。

听他说完“而且两个人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克里克突然从椅子上转过身,大喊:

“一派胡言乱语!”

他敏锐地看了看莫里顿吃惊的眼睛,继续说:“当然,火焰肯定是个骗局,这是不言而喻的。关键是要找到他们在掩饰什么。找到了这点,问题就解决一半了,而其余的问题也就能迎刃而解了……怎么样,纳克姆先生?好,这个案子我接了,奈杰尔爵士。我是克里克——汉密尔顿·克里克,愿意为您效劳。请你再把事件从头讲一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一小时后,莫里顿离开伦敦警察局,觉得轻松些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很沉重——事实上,戴克·韦恩不幸消失之后,他的生活就蒙上了悲伤的气氛。他向克里克吐露了心声——毫无保留。对此,克里克也显示了相当的尊重,而这也赢得了莫里顿的心。事实上,莫里顿觉得克里克不仅是一名侦探,更是一个朋友。克里克的穿戴和外貌还挺让他吃惊的,但他听说过他与生俱来的超能力,觉得他无所不能。无疑,他确实富有同情心。

克里克很清楚他和戴克·韦恩的关系。靠着他敏锐的直觉,他从奈杰尔的神情和手势,而不是他的话里,感到韦恩对他有特殊的影响力。克里克已经有了自己的结论。他听说过奈杰尔和安托瓦内特·布雷利尔订婚的消息,也知道戴克·韦恩的反应。其实,尽管莫里顿从未向别人提起过,也不想告诉克里克,但他和韦恩之间的私人恩怨,克里克都知道。

这就是克里克的风格。他获取别人的信任,并以此找到真相。两个人很快成了朋友,克里克和纳克姆先生答应,几天之后,他们会来费奇沃斯,对案子作进一步调查。他们说好以奈杰尔爵士朋友的身份露面,因为克里克觉得,这样他就能悄悄地调查,破案也会更顺利。

但只有一件事奈杰尔没有提及,那就是在那个意义重大的晚宴之夜,自己愚蠢荒唐的举动。只有他和巴塞洛缪医生——他对一些事也是守口如瓶——知道手枪射击事件,当然这是他自己掌握的情况。他为自己当时徒然无用的荒谬举动感到可耻,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因为那样别人就知道他喝高了。它可能对整个案件没有什么影响,而且万一安托瓦内特听说了,那他就出丑出大了,说不好还要被训一顿——这个他可一点都不喜欢。

莫里顿离开警察局,走进秋日温暖的阳光,他面朝着天空,觉得幸亏自己来伦敦,找到了可靠的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返回莫里顿塔楼庄园,尽快弥补这离开安托瓦内特一天的时光。

莫里顿先去了摄政街上的一家大型糖果店,又去了皮卡迪利街上的一家小珠宝店,之后,他带着包裹,在滑铁卢满心欢喜地坐上火车。三个小时后,他在费奇沃斯下车,叫了那唯一的出租车——他忘了通知塔楼庄园的人自己提前回来了——径直去了韦瑟斯比庄园。

他推开大门时,安托瓦内特正在床边坐着。看到他,她迅速起身,沿着车道朝他飞奔过来。

包裹里的东西让她乐得像个孩子。他们进了房子一段时间之后,奈杰尔才问起她的叔叔。

她很少愁眉苦脸,奈杰尔第一次注意到她脸色有些苍白。

“叔叔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她回答说,“他说是公事……能怎么办呢?不过我告诉他,在这所大房子里,我会孤单的,而且我——我非常害怕那些彻夜闪烁不停的小火苗。一个人我睡不着,奈杰尔。我知道我像个孩子,可是我也没办法,我真的很害怕。”

像往常一样,情绪激动的时候,安托瓦内特的口音就会更明显。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仿佛她真是个孩子。

“我的小可怜!我真希望今晚能过来在这住。让那些习俗见鬼去吧!可是我还要准备迎接客人,他们明后天就会过来。”

“客人,奈杰尔?”

“是的,亲爱的。有几个朋友要过来暂住一段时间,今天在伦敦见着了。”

“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奈杰尔,说实话?”

他有点脸红,幸亏这时她转过身去整理衬衫领子。他不想对自己未来的妻子撒谎。可是他已经答应克里克了。

“噢,”他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我去裁缝店了。然后去给你买了那个小玩意儿还有你爱吃的巧克力,之后就回来了。我是在街上碰到他们的,人都挺好的——至少一个是这样。我之前认识他朋友的朋友,一个叫艾尔莎·罗恩的女孩。另一个人刚好也在场,所以我也邀请了他。你不用太担心他们,安托瓦内特。他们非常喜欢乡下,到了我们这儿,肯定会跟其他城里人一样,出去到处打猎……既然布雷利尔先生不在家,我最好还是回去吧。真希望我们已经结婚了,安托瓦内特,那样我们就不用一次次地别离了。你也不用再做噩梦了,小可怜。只有幸福和快乐,还有……好多其他好玩的。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结婚的,不是吗?”

她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里透着痛苦和不安。他靠近了她,显得很急切。

“怎么了,亲爱的?”他担心地低声问道。

“只是……戴克·韦恩,这些天我的脑子里全是戴克·韦恩,”她颤抖着回答,“你知道,奈杰尔,我就是个傻孩子,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和你结婚,除非——等一切都水落石出了,不管他是死了还是失踪了,或是别的什么可怕的事情,最终有了结果。说不出来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负有责任。仿佛他的魂魄夹在我们中间,不让我们幸福。告诉我是我太傻了,求求你。”

“你真是太傻了。”他顺从地说道,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但他内心深处很清楚她的感受,也完全理解。他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和戴克·韦恩的联系还没断,反而因为他的离奇失踪加强了。他沮丧地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重获自由啊,接着又在心里偷偷地笑自己,笑自己这样胡作非为、小题大作。当然也有安托瓦内特的因素。他们都愚蠢至极。不管怎么说,克里克很快就要来查明真相了。他满心希望能告诉安托瓦内特,这也能让她放松紧绷的心弦。不过他已经答应克里克了,而对他来说,诺言神圣不可亵渎。

他和她吻别,笑了笑,然后返回莫里顿塔楼庄园准备迎接他们的到来。但乌云再次降临,又一次遮住了太阳。当他关上大门时,嘴角没有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