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美是个清绪化的人,就像是容易破碎的玻璃制品。

直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惠美才注意到霞美的这一点。不过,在那之前,惠美的恬静早已温暖地包裹住了霞美的敏感。

“阿惠回去了的话,我会寂寞得不得了的。即便去海边,一个人也够无聊的。”霞美说道。

惠美也深谙霞美的寂寞。尽管自个儿家热闹而平和,从不曾感到过寂寞,但惠美总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霞美的那种寂寞。

“我呀,也想和阿惠一起回去呢。但妈妈要留在这里,所以我也不可能回去。”

霞美露出了无助而悲哀的表情。

只要待在这个家里,霞美就有一种危机感,仿佛自己最珍贵的母亲就会被夺走似的,所以变得像刺猬般浑身带刺。这在惠美看来,也是那么可怜,但又不知所措。

对惠美而言,森田叔叔是生活在与自己相距遥远的世界中的大人。不过,看到叔叔的视力急剧恶化,常常分不清霞美和惠美,而对自己却那么友善和温柔,惠美也情不自禁地祈求叔叔的眼睛早日康复,并祈求哲男早点迎来幸福的日子。

惠美回东京的日子,正好与哲男去医院是同一天。

惠美把作为礼物的龙虾包在小竹叶里,放进了竹篮中。看见鲜活的龙虾活蹦乱跳,惠美不禁兴奋地说道:

“弟弟妹妹们肯定会吓一大跳吧。”

为了住院的父亲,哲男在银光闪闪的大水瓶里塞满冰块,然后把一条活鲈鱼放了进去。

霞美把他们俩送到了车站。

“我也想回东京去呢。要不,我也跟哲男去好啦。”霞美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或许还是不愿去医院见叔叔吧,转而对惠美说道,“等阿惠的爸爸出差回来后,你再来玩哟。”

霞美貌似很依依不舍。

“我会每天都写信的。你也要马上回我哟。”霞美早已泪眼婆娑。

十一点左右开往东京的这趟电车,空荡荡的。现在应该是人们从东京来海边的时间。

惠美朝一直站在车站上的霞美挥动着双手。

“这架势就像是去美国似的。”哲男讽刺道。

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东京。

“要知道,霞美是个害怕寂寞的人。”惠美说道。

“鹄沼的那个家可真冷清啊。”哲男说道,“陈旧、阴森……”

“不,宽敞、安静、凉爽。”

“去学校好远呢,我也想住到东京去。”

在藤泽换乘到了湘南电车上。车厢里同样是空荡荡的,两个人就在照不到太阳的窗边面对着坐了下来。

哲男说起了班上伙伴的事情,为自己在无聊的课堂上能睁着眼睛睡觉而得意无比。

“睁着眼睛睡觉?!你是怎么做到的?”

“还不是靠练习呗。”哲男笑了,然后摆出有点严肃的表情,说道,“说到女孩子,我可是搞不懂。比如霞美在想什么,我真是猜不透。”

惠美没法回答他。

在横滨,上来了两个年轻的学生。他们坐在了哲男与惠美旁边的座位上。

从横滨到品川,电车一站不停地飞奔着。

哲男把胳膊搭在车窗上,套拉着脑袋睡着了。惠美也有些犯困,但旁边的学生不仅打扮很邋遢,还用只有他们俩能听懂的暗语在聊天,所以压根就睡不着。

坐在哲男旁边的学生仿佛在哪里见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品川下车吧。”听他跟另一个学生这么说,惠美一下子清楚地想了起来。是的,就是去多摩川游泳时,把惠美被偷走的洋服拿回来的那个学生。

或许是因为惠美被晒黑了,那个学生没有认出惠美来,但惠美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用手绢遮住半边脸,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