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鸦雀无声的家里,霞美觉得对惠美很愧疚。尽管那种乖戾是自己也无法克制的情绪,但事后却总是后悔不迭。

“在闹海之后的海滨,会有各种各样的贝壳呢。不想去看看吗?”

惠美对霞美的良苦用心也了然于心。

把那种墨西哥少女喜欢戴的、色彩艳丽的宽檐草帽戴在头上,将帽绳牢牢地系在颌下,然后两个人就出发了。

来到步道上放眼望去,她们惊讶地发现,狂风在一夜之间改变了沙丘的模样。

作为防风林的松树被掩埋在大风刮来的沙子中,看起来低矮了

很多。而在防风林前面,被风刮来的沙土已堆积得恍若一座小山,遮挡住了平时从那里可以看见的大海。

更衣室坐落在沙丘与沙丘之间的谷底。附近茶摊的人就像除雪那样搬运着沙子,为的是开出一条道来。

“这沙可真够呛。”

说着,惠美睁大眼一看,只见茶摊的大婶正在用铁桶搬运着沙子。她说道:

“这可是多年未见的情形呢。今天,据说一个跟着父母来的孩子被潮水冲走了,他父亲想去救他,结果也被海浪卷走了,剩下母亲一个人都快疯掉了。早晨那悲伤的汽笛声,或许就是救援他们的船只拉响的吧。”

惠美她们从沙丘上走下来,只见脚下到处是被海水冲上岸的木屑、海草和垃圾。

混浊的大海变成了浅咖啡色,正掀起凶狠的浪峰,忽而摔打在江之岛的岩石上,忽而径直冲击着沙滩。

果然不见游泳的人影,沙滩上也没有遮阳伞。

在潮湿的沙子上,有好多贝壳在熠熠闪光。是的,有樱蛤,有摔坏的浅紫色薄贝,还有像小人帽那样的红贝壳。这不,她们的手绢里,就堆满了拾来的贝壳。

在回到家制作贝壳标本的过程中,霞美也一直不离母亲的身边。霞美又恢复了她那喜欢撒娇的天性,故意说一些有趣的话题来引人发笑。她谈笑风生,越说越起劲。

到了夜里,霞美她们决定,今晚就睡在母亲的日式房间里。

躺在缀着淡蓝花边的白色蚊帐里,惠美和霞美不禁一阵亢奋,怎么也睡不着。

“和你们在一起,书也没法读了。”

听母亲这样一说,霞美就像幼小的孩子一般央求道:

“妈妈,你给我们讲点什么吧。”

惠美知道,这样的霞美真的是母亲的心肝,一个害怕寂寞的人。

这时,从东京打来了电话,说哲男今晚就在医院留宿,而叔叔何时进行手术,还是个未知数。

第二天是个晴天,大海也一片恬静。

把惠美母亲的来信交给惠美后,霞美的母亲说,森田叔叔的眼睛失明是源于脑部异常,手术之前需要用X光拍片检查,所以,手术的日子还没有确定。

惠美的母亲在信中写道:

阿惠:

想必你被晒成了黑人吧。每日持续酷暑,阿诚羡慕地说,

还是姐姐过得好。泳衣你都清洗干净,并马上晒干了吗?内衣换下后,就在不碍事的地方洗了吧。

爸爸星期二又要出差了,说是要带阿诚他们一起去。这样一来,就没有看家的人了,很犯难,想请你星期一回来。没关系吧?一个人能回来吧?

等霞美的母亲回来后,我想去拜访她。请向那里的诸位问好。要懂礼貌,尽情而快乐地玩吧。再见。

惠美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母亲温柔的面容、可爱的双胞胎妹妹的模样,巴不得立马就回去。

“星期一,不就是马上了吗?好无聊呀。有趣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再说,昨天又是一个那么令人讨厌的日子……”霞美说道。

话虽这么说,可下午穿着泳衣一到海边,在与波浪嬉戏的过程中,她们便把一切都忘在了九霄云外。

第二天,哲男邀约她们去镰仓山徒步旅行。

从片濑龙口寺旁边的路向上攀登,美丽的大海就延展在眼皮底下,忽而被抛在身后,忽而又出现在侧面。悬崖上的夏日草丛里,绽放着天香百合花。也许是因为过了盛开的季节吧,刚一伸手去摘,花瓣便散落一地,顿时散发出一阵浓郁的香味。此外,还能星星点点地看见尚未凋零的杜鹃花。

惠美身为都市少女,不禁陶醉在这样的野外景色中。

不久,三个人来到了一片能看见农田和农家的原野。他们在树荫下铺上塑料的包袱皮,打开了带来的篮子。只见篮子盖上,三张餐巾和叉子在闪闪发光。篮子里是夹着小腊肠的热狗、煮鸡蛋和岩皮饼,这些全都出自母亲的手工。

哲男用诚恳的口吻说道:

“我也想要个妈妈。”

“我呢,想要个哥哥或者姐姐。”惠美说道。

霞美凝眸注视着惠美,说道:

“只要有妈妈和阿惠,我就什么都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