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为血液循环理论辩护的几封公开信
Appendix
陈蓉霞 译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
哈维一生中写过大量的科学论著,但是只发表了《心血运动论》和《论动物的生殖》,以及几封为血液循环理论辩护的公开信。
1651年出版的《论动物的生殖》的封面。
威廉·哈维在1651至1657年期间所写的第一封信。给汉堡的保罗·马瓜德·施莱格尔(Paul Marquard Schlegel)
在此,我先祝贺阁下,一位博学的先生,最近用一篇出色的论文回应(正如你所说)你以前的老师——著名的解剖学家里奥朗(Riolan, 1580—1657)。你用不争的事实表明学生是如何超过老师的。针对他最近的论点,我本人也正在作充分的应战准备,但是我眼下更多关注的还是那些动物生殖的论文(刚刚出版,我会送你一本),我还未发现它对现在所说的议题有什么直接用途。我确实很高兴,鉴于我的沉默(从你的附记中得知),你挺身而出,以极其清晰的思维为学者们的共同利益而辩护。我清楚地看到,通过你那造诣极高的小册子(我这样形容并非溢美),你已经充分有力地反驳了里奥朗对我早期关于循环理论的所有抨击,并且推翻了他本人最近的一些观点,以至于我不需要再做进一步的反驳。支持真理的力量在壮大,其中的某些进一步指向医学技艺。但是或许我们将在后面再提那些内容。
与此同时,里奥朗使出浑身解数来否认血液通过肺流到左心室,而坚持血液是通过隔膜完成这一过程;他自夸哈维的血液循环理论的基础由此将被完全推翻(尽管我从未将那些特征作为我的血液循环理论的基础。因为血液循环存在于许多动物体内,而这些动物根本就没有肺)。在这里,我很高兴能谈谈我最近在几个同事面前做的一个实验以及这个实验所揭示的意义。在一个被勒死的尸体上,类似动脉的静脉、类似静脉的动脉以及大动脉已被绷带结扎,左心室则被打开。然后我用一根小管子通过腔静脉穿入右心室,同时在这根管子上系一个公牛的膀胱,在做灌肠术时常常就是这样做的。我在膀胱里灌满温水,用力使将近1磅的水进入右心室以及邻近的心房。情况怎样呢?右心室(连同心房)剧烈膨胀,但是没有一滴水或血液通过隔膜流进左心室。解开绷带,再把这根管子插入到类似动脉的静脉,然后,扎紧绷带以防止水回流到右心室,试着把水压入肺中。很快这些水混着大量的血液从左心室的创口喷涌而出,此时,从创口喷出的水与压缩膀胱而注入肺中的水一样多。如果愿意,你也可以随时试一下,你会发现结果是一样的。
有了这个实验,里奥朗所有关于此问题的争议即可容易地偃旗息鼓。但是,他是如此执著于自己的理论,尽管没有实验的支持,他还是决定发明一个新的循环理论。事实上他已表示,如果不推翻旧的循环理论,他自己的理论就无法建立。必须原谅这个伟人,不是因为他最先发现隐匿中的真理,而是他如此精通解剖学,却又那样强烈地反对显而易见的真理,这只能说明他是出自嫉妒(就是那么回事)。但是,因为他写的那些东西并不代表其个人观点,而是代表官方,并希望得到他同事的好评,基于这一点我们或许应该原谅里奥朗。毫无疑问,这种观点迎合了巴黎大学的迪恩(Dean),后者要维护盖仑医学的声誉,因而允许平庸之辈进入他那闭塞的学校,以便(如他所言)医生的规矩和教义不被扭曲以及至少应使多年来在医生中已经得到一致认可的、用来确定病因的病理学不受影响。因此,他扮演的是一个演说家而不是一个熟练解剖家的角色。正如亚里士多德告诫我们的,要从演说家那里得到结论性的证据,就如同要从演示者或教师那里得到具有说服力的证据一样荒谬。然而,由于我和里奥朗是老朋友,并且他曾高度评价我的循环理论,我对里奥朗说刺耳的话也许不太合适。
于是我想到了你——博学的施莱格尔(Schlegel),我确实希望我能更加详尽而清楚地向你解释我在给里奥朗的论文中所提及的anastomosis(意指血管、尤其是动脉和静脉的交接,因为该词的用法是哈维在本信中要重点阐述的内容,故译文以原词出现——校者注),以便你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任何疑虑。我也希望你不但充分了解我反对什么,而且还要充分了解我主张什么(关于血液从动脉至静脉的传输),尤其对于我赞成和反对的缘由,敬请你多加考虑。说实话,我承认(现在甚至可以肯定)我尚未找到可见的anastomoses〔1〕。但已有的说法已足够反驳里奥朗,他提出血液循环仅在较大血管内进行。因此,这些血管,anastomoses(如果存在的话)应该与此对应,也就是说必须足够大,以至可被看见。因此,尽管从盖仑时代起就已流传这样的说法(即静脉和动脉的开口相互连接),并且通常人们也正是这样来理解,但我还是否认anastomoses随处可见这样的说法,不过我在同篇论文中承认,我已在三个地方发现了它们的对应物,亦即在大脑的血管丛、睾丸的备用动脉和静脉中以及肚脐的动脉和静脉中。所以,我现在要向您——博学的先生,详细解释我为什么反对常见的anastomoses说法以及我对血液从动脉流入静脉通道的猜测。
古今所有明智的医生都会认为血液在静脉和动脉之间存在着一种相互交换,或者说前进与后退,因为这种想法已将anastomoses想象为具有不同程度的不可见性(亦即,体现为某种不显眼的开口或隐蔽的小孔),血液通过它们可在两个方向流动,从一个血管流到另一血管再返回去。基于这种解释,里奥朗发现古代的某些说法同血液循环理论相吻合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那种循环仅仅讲了血液不停地从静脉流入动脉,再从动脉返回静脉。但是因为古人认为这种运动是不确定的,好像在一个相同地方,流经相同的路径随机发生,所以我想他们就创造了“anastomoses”这种表达方式(意指用于血管之间的相互连接)。然而,我创立的循环学说则清楚地指出,血液的前后流动肯定发生在不同时间和不同地点,流经不同管道和路径;确切并客观地讲,为此目的而构筑的实验极具前瞻性和技巧性。由此我提出了血液从静脉到动脉、从动脉又到静脉的血液流动理论(古人的理解仅仅基于一定程度的猜想,并因迷惑与混乱而不再深入),该理论基于明确必然的原因,它极为清楚、有序和真实。自从我看到血液从静脉经过心脏流入动脉,其间瓣膜起到了出色的作用,我就想如果没有同样奇妙的装置,这些血液就不可能再从动脉返回到静脉(血液绝无可能从皮肤的毛孔渗出)。因此,我当然要怀疑古人所谓的anastomoses,因为我们从未亲眼看到它们的存在,也绝无理由可让我们信服它们的存在。因为在上述三个部位(我刚刚提及),我发现血液从动脉到静脉的传输相当于前人所谓的anastomosis,它甚至更好地保证了从动脉流入静脉的血液不可能再反向从静脉流入动脉,因为另有一套更精巧、更适合血液循环的装置,因此我认为应该丢弃前人发明的那些anastomoses。但是也许你会问:那么这种装置是什么呢?那些通道又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动脉,它们的大小通常约为静脉的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这些动脉与静脉并行且慢慢靠近静脉,最终消失在静脉的表层内。因此,我认为血液在通过动脉接近静脉的表层时只经过很短的距离。在膀胱的输尿管和十二指肠的胆汁管的接合处出现的就是同样的情况。因为输尿管以间接迂回的方式进入膀胱的表层,于是它们决不可能再出现anastomoses的特征;然而,有时它们给结石、脓液和血液提供通道。通过它们你能轻易地使空气或水充满膀胱,但无论如何却难以使任何物体从膀胱返回输尿管。然而,我并不关心这个词的词源,因为我认为从词的意义来确定自然的构造中有些什么意义,这种推理不见得有用,或者说诉诸语法判定来总结解剖学的争论无济于事。因为这与该词的恰当含义无关,而是它通常如何使用的问题。习俗在诸如此类的事情上至关重要,尤其在词义方面。有鉴于此,我认为我们应该明确避免使用生疏的词语,或者避免使用那些即便在某种意义上已被大众长期所接受但是不适合于我们的目的的单词。你的建议确实很好,但是谁又能理解他所说的这个词语意味着什么呢?然而到目前为止,该词并没有得到正确的解释(下面我还会说明这一点),因为我认为当一个旧词不能恰当地描述一个新事物时,它还会时常扰乱你希望表达的意思。我赞成存在从动脉到静脉的通道,有时这种通道直截了当,不受体内其他物质的影响。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如我们设想的那样发生,因为当你这样说时,你要表达自己的意思,严格地说,需要用anastomoses而不是用anastomosis表达,也就是说,你意指血管在两边都有开口以便血液可以在两个方向自由流动。由此可见,你并没正确地解决此疑点,亦即,为什么动脉和静脉都有开口,但血液却只能从动脉流到静脉而不可能逆流。你说血液通过动脉而获得动力,但这种说法并没有完全解决这个难题。如果在活的动物体内,你结扎左心室附近的主动脉,结果由动脉而来的血就被止住,此时可见旁边的静脉充满了血,所以血液既不会自动地流入动脉,也不可能被压入动脉;然而在死的动物体内,血液通过体内非常狭窄的细孔自动从高处流向低处。血液进入静脉的通道确实被那种动力所驱动,而不是像肺那样通过静脉的膨胀而吸入血液。然而,绝没有你所说的那种anastomoses方式的连接,也就是说其间没有血管的开口彼此衔接。只有动脉的开口伸入静脉,其情形正如同我们所描述过的输尿管伸入膀胱(以及胆汁管伸入十二指肠)一样。尿液随意地从输尿管流入膀胱,但是尿液不可能从膀胱回流到输尿管;不但如此,实际上更多的尿液由于不能进入输尿管从而会挤压输尿管的一端。从这个假设中,就很容易得出我刚刚提到的那个实验的原因。我补充一点,我绝不能承认通常设想的那种anastomoses,因为动脉比静脉细的多,这两种血管壁就不能以这种方式相互打通。如果想这样连接,它们的尺寸必须相同。而且,在循环之后,那些血管(在它们的终止处)必定会彼此相遇,这样它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延伸至身体的四肢(实际情形却正是如此)。于是,如果静脉和动脉相互衔接,那么静脉在衔接处肯定会因这种连续的接壤而跳动。
到此我终于可以结束了,尽管我认为每个人的勤奋都值得称赞,但是我确实不曾记得称赞过自己。然而我认为,你——一位极其杰出的先生,由于对牛的肝脏而做的专题研究以及你那敏锐的观察能力,受到赞美是当之无愧的。请继续以你的天赋为学界增色,正如你一直在做的那样。这样你将造福于其他学者及所有人。
您的诚挚的
威廉·哈维
1651年3月26日于伦敦
这是哈维八封信中的第一封,1651年3月26日写于伦敦,对象为汉堡的保罗·马瓜德·施莱格尔——一位哈维的血液循环理论的坚定支持者。施莱格尔于1605年8月23日生于汉堡,他的父亲是当地一名成功的商人,但他违背了父亲的意愿,学习自然科学和医学。1626年,他在阿尔特多夫开始这一研究,但后来搬到维腾贝格,在那里他结识了同乡沃纳·罗尔芬克(Werner Rolfinck, 1599—1673),后来两人成为最好的同事;1629年,沃纳·罗尔芬克在耶拿成为解剖学和植物学教授,那时施莱格尔一直跟着他。1631年,施莱格尔开始持续数年的科学旅行,荷兰和英国是这一旅行的头两个国家。接着他从英国去了法国,在巴黎、里昂以及蒙波利埃呆了相当长的时间后,他又去了意大利,参观了罗马和那不勒斯后,他回到家乡德国,在耶拿他很快成为植物学、解剖学和外科学教授。1642年,他应邀到汉堡成为当地的首席医生。他死于1653年2月20日。1650年在汉堡他出版了De sanguinis motu commentatio, in qua praecipue in foannis Riolani sententiam inquiritur,该书值得一读,书中施莱格尔反驳了他以前的老师里奥朗关于门静脉功能的观点。关于在勒死的尸体上的发现(哈维在给施莱格尔的信的第二段中提到)是哈维所提出的整个血液循环过程中最重要的内容。
第二封信写给佛洛伦萨杰出的乔瓦尼·纳迪(Giovanni Nardi)先生的信
我早就应该给你写信了。但由于种种琐事缠身,以及正在准备出版我的一本关于动物生殖方面的书籍,从而耽搁了回信。作为一个不仅从你那儿获得赠书(对于这本书所取得的杰出声望,我由衷地表示祝贺),而且还得到友善来信的人,若匆匆回复一个如此杰出的人物,这是不公平的。因此我用一天的时间来回信,可见我高度尊重你的名誉及其善意,我还深深记得在佛罗伦萨期间你对我的友好帮助(其中还包括我的外甥,当时他正在那边工作)。尊敬的先生,我急切地想知道你现在正做些什么工作,你对我的工作有何评价。我一点都不在意那些人(对医学一知半解的人)对我的评价和非难,他们的头脑拙于判断,而且这些人已经习惯于仅赞美自己的工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当我得知你依然健在,并且仍然关注我的工作的时候,我将更多欣赏这种形式的写作交流,你还将看到我寄给你的其他书籍。
谨祝当地尊贵的公爵福运亨通
阁下生活幸福
再见,有学识的先生,
总是在您身边的,
威廉·哈维
1651年7月15日,写于伦敦
哈维的第二、第四、第七封信件都是寄给乔瓦尼·纳迪医生的。他是哈维在佛罗伦萨的一位文学和医学方面的朋友,他负责编辑卢克莱克著作(iner alia)的新版本。
第三封信给巴黎的罗伯特·莫里森(Robert Morison)医学博士的回复
尊贵的先生!
我之所以直到现在才回复你那充满善意的信件,是因为M. 佩夸脱(M. Pecquet)的小册子(在这本书上你能找到我的观点)直到上个月的月底才到我的手里。我相信,这本书在途中被某些人耽搁了,他们或者出于工作上的疏忽,或者是急于阅读这本新书,因而使我无法及时享受阅读的乐趣。因此,你可能已经清楚地知道我对这本书的感觉。对于作者的勤于解剖、善于实验及其判断实验结果时所表现出的机智,我非常欣赏。那种似是而非的研究方式恰恰被演绎推理那种耀眼的光芒所蒙蔽,致使大多数研究领域陷于荒芜,它们对事实的呈现仅是一种或然的、且很大程度上是诡辩的猜想,这样我们通往事实背后隐藏的真相的道路确实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其间得依靠我们感官的发现,当事关上帝作品的时候,我们得承认上帝是我们的向导,而且是我们关于自然事实的老师。
确实,当佩夸脱通过这些有把握的实验和清晰的推理肯定了我关于血液循环的观点时,我为自己感到庆幸。然而,我希望他已经注意到这一点,即心脏满足三种类型的运动:先是收缩,在这一过程中,心脏收缩并排出自身所包含的血液;随后是放松,与先前的收缩相反,在放松过程中控制运动的心肌纤维松懈,这两种运动方式是心脏运动的本质,正如它们也会在其他肌肉中出现一样;最后,心脏舒张,在舒张过程中,心脏因为血液从心房出发进入心室而扩张,心室,由于这种方式而充盈并扩张,从而刺激心脏进行收缩:这种舒张运动总是先于心脏的收缩,而收缩随即就相伴着心脏的舒张。
关于阿西里(Aselli)发现的乳糜管和佩夸脱对此深入细致的工作,通过这些工作他发现了乳糜池——一种接收和分配乳糜的囊以及一些细小的管道,通过这些管道乳糜进入锁骨下静脉,我将坦率地告诉你(既然你这么迫切地想知道)我对此的看法。很久以前,(我可能要冒昧地说)事实上在阿西里的小册子出版之前,我曾仔细观察过那些微小的白色管道以及在身体很多地方都有的大量乳状物,这些乳状物尤其是在年幼动物的腺里(在肠系膜里,这些乳状物特别多)大量存在。我想,正是因为这些物质,小牛和小羊的胸腺尝起来才这么美味,被我们的同胞称为“甜面包”。然而,出于诸多理由以及大量来自实验方面的证据,我决不相信这些乳状物就是乳糜,并作为营养从肠中被输送到躯体的各个部分。我宁可相信这种现象是偶然发生的——从幼兽中丰富的乳糜到这些乳糜的混合;正如脂肪、骨髓、精液、毛发以及其他物质的形成一样,它们都受相同的自然定律支配。并且,正像脓汁的形成源于对溃疡和伤口的消化一样,液体若越是在稠度上接近乳液,或者说,它的颜色越白,质地越平滑、越均匀,它就越被认为是好东西,正因为如此,有些古人认为乳液实质上就是类似于脓的东西。因此,尽管对于那些管道的存在我没有疑问,但我不能同意阿西里的看法,即通过它们输送乳糜的看法,尤其因为我现在就必须指出使我得出相反的结论的理由。位于乳糜管中的液体看上去就像是很纯的乳液,正像在乳房的乳糜管中发现的那样。然而,在我看来,要说这些乳液就是乳糜,那么整个身体就是被这些乳液所滋养的,而这是不可能的(奥祖在他写给佩夸脱的信中有同样的疑惑)。这些理由引出了相反的结论——证明了乳糜的存在,而这还不足以使我信服。因此,我希望通过确凿的论证和清晰的实验首先向自己证明:毋庸置疑,正是乳糜从肠里将营养物质输送至全身。除非首先在这个观点上达成一致,否则就我所知,对此所做的进一步研究以及更为细致的探究,将会是无效的。此外,这些导管在不同的动物体内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同,这些导管又是如何帮助把乳糜,或者说是营养物质输送到身体各处的?在一些动物体内,导管通向肝脏;在另外一些动物体内,导管通往肝门;在又一些动物体内,导管不通往这两种器官。在某些动物那儿,大量的导管可以在胰腺中被发现;在另外一些动物那儿,胸腺里面有大量的导管;然而,在又有些动物体内,在这些器官中你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导管;甚至在很多动物体内,这种类型的乳糜输送管根本就没有被发现(Licetus, Letter XVI, p. 83; Sennert, Practice, Book 5, Section I, Part 3, Chap. 2)。乳糜输送管不是在任何动物体内始终出现,尽管用来输送营养的导管在所有动物体内是必然存在的:因为这种由灵气和躯体成分的外流造成的缺失,只有通过在同样部位持续的营养供给才能恢复。此外,这些管道的狭窄及其容量的不足看来令它们不适宜达到这一目的,因为它们的结构无法满足这一功能。既然小的分支应该被并入大的分支;相似地,后者应该并入更大容量的分支;最后,它们终止于一个相当大的主干,它汇聚了所有的分支,就像我们在门静脉及其分支中看到的那样,或者也像一棵树干汇聚所有的根系一样。所以,如果输送这些液体至某处的管道在容量上应当等同于那些输送相同的液体离开此处的管道,那么,乳糜管(佩夸脱指出它应该在胸部)的容量至少应相当于两条输尿管的容量。否则,有些人喝的一加仑还多的矿泉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过这些管道排入膀胱。另外,当尿液中的成分通过这些途径大量传递的时候,我真没看出那些管道是怎样保持其乳白色,与此同时,从那儿流出的尿液又没有被乳白色所沾染。因此我认为,乳糜不是在所有的动物体内、也不是在所有时间内、都具有如乳液那样的稠度和颜色,因此,如果这些导管传送乳糜,它们不可能总是(尽管,事实上它们总是这样)包含一种白色液体,它们也许不时会沾有黄色、绿色、或者其他颜色,就像尿液由于食用大黄、芦笋、印度无花果和其他一些东西而呈现不同的颜色,当喝清澈的矿泉水时就不会呈现任何颜色一样。此外,当这种白色液体通过肠进入导管,或者通过同样的方式被汇聚时,这种液体应该肯定能在肠内或其黏膜的某些部位呈现。因为通过肠的简单迅速过滤,这种液体就会呈现另外一种性质并形成乳液,这似乎不太可能。的确,如果乳糜只是通过肠的表皮进行过滤,那么,它应该保留某些其原始性质的痕迹,在颜色和气味上应类似于肠中的液体,至少会有难闻的味道。因为在整段肠里所含有的任何东西都沾有胆汁的颜色,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正因如此,有人认为我们的身体是通过蒸发为气体的乳糜而得到滋养的。因为蒸馏器里的物质,即便带有恶臭,但经蒸发后得到的蒸汽一般气味不会太难闻。
M. 佩夸脱把这种乳状液体的运动起因归结为呼吸作用。在我看来,尽管有很多的事实促使我得到相反的结论,但对此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除非他已经私下确定了这种液体的性质。不过就算我承认(他所要求的资料我已经给他,尽管他尚未通过有力的论证来证明他的观点),乳糜通过这一途径而持续运送,亦即从肠出发继而运行至锁骨下静脉,这一途径就是最近他发现的这些管道。但我不得不说,在进入心脏之前,乳糜确实与即将进入右心室的血液混合,在这儿更充分混合。此外,为什么他们不能同样正当地说,同样的乳糜进入肝门随即进入肝脏和腔(cava)?正如阿西里和其他人称所见到的那样。另外,为什么我们不能同样相信,乳糜进入了肠系膜静脉最远的入口,在那儿马上和血液混合,以便能充分混合并通过血液的热量而得以完美混合完善,然后再充当身体各部分的营养品?心脏确实比身体的其他部分更加重要,只因为心脏里面血液最多,它可以被称为热量和生命之源。它所容纳的血液不像身体其他部分那样贮存于血管里,而是在一个宽敞的腔中,就像是在一个蓄水池里一样。就这样,我的观点通过这样的事实被证明,亦即提供给肠的动脉和静脉是如此之充裕,以至远远超过对于身体其他部分的供给,正如怀孕的子宫才有如此之丰富的导管一样。由于自然决不会做有欠考虑的事情,因此,所有需要营养的有血动物,其营养都是由肠系膜静脉提供的,仅有极个别动物其营养是由乳糜管所提供,而这种提供方式是不稳定的。因此,如果要对我在大多数动物身上一般都能看到的那些导管的用处进行鉴定,那么我要说,这些形似蛛网、白色的细如线状的东西决不是用来传递营养物质的。在这些导管内可看到的流动的液体也不应该被冠以“乳糜”的名字,肠系膜静脉才是为了这一功能而设定的。因为肠系膜静脉中的物质才含有动物生长所必需的营养。因此,一个动物的生长自然取决于随时可用的现成营养物。此外,还有一个最明确的事实(正如我在别的地方也提到过的),所有有血动物的胚胎是通过脐带从母亲处获得营养的,亦即通过循环的方式。然而,它们不是像大多数人相信的那样直接从血液中获得营养,而是以鸟类中惯用的方式,起初以蛋清和蛋黄为生,最后逐渐被小鸡腹部所包围。此外,所有动物的脐带都进入肝脏,或者至少从肝脏通过,甚至那些脐带进入肝门静脉的动物,如小鸡,它们的导管也是起于蛋黄并总是在那终止。因此,正如小鸡以先前准备好的营养物质为养料(即蛋白和蛋黄),完全相同的是,在其生命的整个阶段它也以此方式获取营养。类似的情况(我已经在别的地方提到过)发生在所有的动物胚胎,亦即,与血液混合的滋养品,通过静脉输送最后到达心脏。然后再次通过动脉传送至身体的各个部分。出生后的胎儿,因独立而不再需要依靠母亲获取营养,它利用自己的胃和肠,就像小鸡利用卵黄或者植物吸取土壤中的养分一样。正像小鸡一开始通过循环依靠脐带从卵黄中(动脉和静脉)获得营养,稍后在孵化以后,它就通过肠系膜静脉从肠里获得营养物质。因此在这两种情形下,乳糜以同样的方式、经同样的管道经过肝脏。对于在所有动物体内乳糜通过同样的路径而传送,我看不出有任何反对理由。确实,如果为了这一目的,必须要有血液的循环(事实上就是这样),难道你还可提出任何其他方式?
我高度赞赏M. 佩夸脱的勤奋以及他所发现的乳糜池。然而,这些工作决不至于令我放弃曾提出过的观点。因为我经常发现在动物幼体中存在充满乳液的不同的囊,在人类胎儿身上,我曾发现胸腺由于充满这种液体而显得如此肿胀,以至初看之下还以为是一个脓肿,并推测肺正处于化脓状态,因为这肿块看上去要比肺本身还要大。我经常在新生婴儿的嘴里发现丰富的乳液,也曾在过于肥胖的年轻男人的乳房里面发现这些液体。我还在一头肥胖壮实的鹿身上发现一个充满乳液的囊,其大小足可与一只皱胃相比较:在这点上,那正是M.Pecquet指出乳糜池存在的证据。
尊敬的先生,这些就是我现在应当回复给您的看法。另外,如果您能传达我对M. 佩夸脱和M. 盖安特(M. Gayant)最真诚的祝愿,我也祝愿您身体健康。
您的亲切的谦恭的
威廉·哈维
1652年4月28日写于伦敦
罗伯特·莫里森博士(1620—1683),巴黎人,哈维的八封信中的第三封信是写给他的,他20岁时在英国阿伯丁获得硕士及博士学位。但是由于加入保皇党军队,他不得不来到巴黎,不久成为一名医生和植物学家,结识了查理二世,在王政复辟期间他陪伴查理二世回到英国,被查理二世任命为高级医生(Senior Physician)、皇家植物学家、皇家园林主管。他的余生在牛津大学从事植物学和医学研究。
哈维写给莫里森的信中只言片语地提到乳糜管和胸腺以及加斯帕罗·阿西里(Gasparo Aselli, 1581—1626)和琼·佩夸脱(Jean Pequet, 1622—1674)的工作。阿西里在1622年发现了乳糜管,但直到1627年,也就是他死后,才公布这一发现,他认为乳糜管最后通往肝脏,在这点上他搞错了。1647年,当琼·佩夸脱还是蒙彼利埃大学的学生时,他曾在一个处于消化期间的动物里发现胸导管,在以后的多次解剖实验中,他循着胸导管往下找,一直追踪到乳糜池,乳糜即汇聚于此。佩夸脱在其他路径上进行追踪,发现胸导管终止于锁骨下静脉。佩夸脱于1651年公布这一发现。范·霍恩(Van Horne)于1652年独立地证实这一发现。
第四封信写给佛罗伦萨尊贵的、博学的乔瓦纳·纳迪先生的信
著名的、尊敬的先生!
最近在收到你的来信的同时,又看到了你对卢克莱修富有见识的评论,这给了我极大的愉悦,因为我知道你不仅仍然充满活力,而且还在关注阿波罗(日神)的内部仪式。令我感到欣喜的是,一位博学的先生甚至在这样的时代,还通过信件的方式到处推进共和政体。如今乏味的作者是如此之多,就如同炎热的夏天那多不胜数的苍蝇,我们几乎要被它们那不起眼的排泄物的恶臭所窒息。我读到你书中的某些内容时感到非常欣喜,我高兴地看到,你指出的瘟疫形成的原因,就如同我指出的动物生殖的原因那样,它们都富有成效。然而,难以解释的是这种理念或形式或活力,如何才能从亲代传递给生殖质,继而进入胚胎或者卵子,再进入胎儿;最后子代不仅与亲代本身或外表具有相似性,而且还得到了亲代的某些特质,比如个性、缺点、遗传性疾病、疤痕和痣。所有这些都内在于生殖质和精液之中,还相伴那种特有的属性(不管它被叫做什么)。动物不仅根据这种属性被创造,而且在其一生中还受这种属性所控制且始终保留这种属性。尽管上述内容难以言表,但我认为它与理解瘟疫或麻风病的实体如何通过接触而远距离传染同样困难,特别是通过媒介,比如羊毛或者亚麻布的衣服,或者其他日常用具,甚至是通过墙、石头、瓦砾及诸如此类的东西。正如《利末记》(《圣经·旧约》)第14章中所写,这种现象时有发生。我要问的是,这类传染病原如何在体内长期潜伏直至发作,过了许久甚至可以在另一个体身上产生相似症状?而且这种病症不只是出现在一个或两个人身上,而是出现在许多人身上,它的发作与体格、性别、年龄、体温或生活方式无关,同时,它的发作是如此致命以至没有任何手段可避开这种不幸或者立刻阻止它的蔓延。形式或者活力或者理念(不管是实体性的还是偶然性的)就这样被转移到某些东西身上,最后,一个动物似乎是通过设计、带有远见、智慧以及神的技艺而被故意创造出来,我确信这看来不是没有可能。
博学的纳迪先生,这些事情都还隐而不露,它们需要你敏锐的注意力。你没有任何理由以年长作为借口,因为我本人几乎已是一个八旬老人了,尽管我的体力因疾病缠身而下降,但我的思维依然沉迷于这个领域的研究并乐此不疲。和这封信一起寄给你的还有三本书,它们与你问起的主题有关。此外,如果你能以我的名义真诚地感谢托斯卡尼公爵在佛罗伦萨期间给予我的不同寻常的尊重,并向他表达我对他平安和顺利的真诚祝愿,你就是做了一件善事。
您的忠诚的挚爱的
威廉·哈维
写于伦敦
1653年11月30日
第五封信写给约翰·丹尼尔·霍斯特(Johann Daniel Horst),赫塞-达姆施塔特(Hesse-Darmstadt)的首席医生的信
尊贵的先生!
尽管时光飞逝且你我相距甚远,但你却没有让我从你的记忆里消失,我为此而感到庆幸。我希望自己能够如你所愿地满足你的请求。但事实上我的年龄已剥夺了这份乐趣,一方面我的有生之年已所剩无几,一方面我还经常因为疾病缠身而备受折磨。关于里奥朗的观点以及他对于血液循环的看法,显然他付出了巨大努力却毫无成效,而且我也看不出他的虚构将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愉悦。Schlegel写得更加谨慎、谦逊,但由于天性所限,他无疑是从里奥朗的论据、甚至从他的嘲弄中获得力量。不过我悲哀地获悉,数月之前他已离开人世。此外,你向我问起的有关乳糜管和所谓的胸导管,你必须具备一种锐利的眼光和不受其他因素所限的思想,方可对于那些非常细小的导管提出明确的设想。然而,对于我来说,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那样,刚才提到的先决条件我已难再达到。大约两年前,当被问到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时,我对此作过相当详尽的回答,即这种液体到底是乳糜,还是一种在通过那些白色的导管之后随即转变为脂肪的乳状物,我们还不是很清楚:此外,上述导管在某些动物身上是缺少的,比如说,鸟类和鱼类。但是,这类动物的营养模式与四足动物几乎相同,而且还没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说明为何在胚胎期,所有食物原料都是由脐静脉通过肝脏而输送,但是一旦胎儿呱呱坠地、摆脱子宫的局限,这一切就不再发生。此外,胸导管是极其细小的,这一孔道(乳糜通过它进入锁骨下静脉)对于满足整个身体的营养所需来说是太窄了,我还问道,如果没有任何东西需要由动脉和静脉带出的话,为何肠道会得到数量如此之多的来自动脉和静脉的供给,尤其因为它们是膜状结构,因此几乎不需要通过血液来供给。
我已经记下了种种观察事实,不是因为我对此固执己见,而是为了能够发现被这个新观点的拥护者所说的反对理由。我高度赞赏佩夸脱及其他人在探索真相的过程中付出的非凡努力。我也绝不怀疑许多已经被埋没在德谟克里特之陷阱(the well of Democritus)里的东西注定将会在以后的时代通过人们不倦的努力而得到揭示。这些就是我在目前情况下能回复给你的东西了。我希望,用你那非凡的人性,你将采纳其中好的方面。再见,博学的先生,祝你生活愉快!
您的极其诚挚的
威廉·哈维
献上祝愿
1654年2月1日写于伦敦
第六封信写给尊贵的显赫的绅士——约翰·丹尼尔·霍斯特先生,赫塞-达姆施塔特首席医生的信
杰出的先生!
这些年来,有太多关于我的流言飞语,使我备受压抑,令我倦于探索新的奥秘。在长期的脑力劳动之后,我的内心太渴望宁静以至不愿让自己过深地涉及对近期某些发现的艰苦讨论之中。所以在这次争议中,我不再充当一个合适的斡旋者的角色。出于一种使你得到满足的愿望,在答复你提及的我对于乳糜管和胸导管的看法时,我改写了早先对某个巴黎医生所作出的回答。这确实不是因为我坚信自己观点的正确,而是为了用种种反对意见去给那些人当头一棒,他们几乎没有作出发现,却自认为已经揭示了一切。
不过,关于你的答信,我没有把阿西里导管中乳液的集中归之于运气,好像乳液的存在没有明确的原因,但我的确说过,它不是在所有的动物体内随时都能发现的东西(若作为一种普遍的营养过程,它必须如此)。一种已经如此稀薄和稀释并且将要耗尽的物质,实在没有必要经混合之后在死去动物体内的脂肪中凝固。我提出的关于脓的案例与此主题无直接关系。实际上,我们争论的中心是这一事实:阿西里乳糜管中的液体是否就是乳糜。在这方面,我当然不认为你已经用乳糜证明了你所说的,亦即乳糜一定是由肠道所分泌,但是不管通过什么途径,比如动脉、静脉或者神经,都不能把乳糜带出肠外,所以在乳糜管的帮助下它一直停留在肠道里面行使功能。我本人确实看不出下述事实居然会没有任何理由:有数不清的血管呈蠕状分布在肠道里面,把从动脉接收到的血液带回心脏,同时却不能吸收渗透进这些部位的乳糜,并把它带到心脏;还有,因为有些乳糜可能在到达肠道之前已经直接离开胃,尽管胃部没有乳糜管的分布。此外,怎样说明在虚弱昏厥的情况下,精力得以迅速的恢复?
关于你在信中提到的你已经给巴托林(Bartholin)写信的事,他将回复你同样的内容,正如你所期待的,对此我毫不怀疑,因而我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更多地打扰你。我只是说(对其他途径保持沉默),正如血清经过肾动脉进入肾脏一样,养料汁液迅速地通过子宫动脉的输送进入子宫。而那种养料汁液不能被认为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它也不应该和vagitus uterinus相提并论,因为这种养料汁液经常存在于怀孕的妇女体内,而vagitus则极其罕见。关于你信中附加的内容,亦即,新生儿的排泄物与那些曾经吸过乳汁的婴儿的排泄物有所不同,就我所知,我认为除了颜色之外,它们几乎没有差别,而且我认为外观上的黑色可以直接归因于它们在肠里呆了太久的缘故。
对于你的建议,即我应该面对这一新发现的乳糜管的真实用途,对于一个已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相比于其他事情,这确实是一个更值得参预的时刻。这样的任务我也不会轻易交付给许多人,即使假定有你提到的现成的帮助。然而,他们并没提供帮助,海默尔(Highmore)不住在这里,我也已经七年多没有见他了。我现在先写这么多,尊贵的先生,你一定要相信这些是友善和良好的祝愿。
来自
您的挚爱的和谦逊的
威廉·哈维
1655年(O. S.)7月13日写于伦敦
哈维第五和第六封信的收件人于1616年出生于Giessen,1637年在那成为教授和皇家医生,于1685年逝世。
第五封信中的“The well of Democritus”意指在它背后隐藏的真相。例如,在第欧根尼斯(Diogenes Laertius)中,见《杰出哲学家的生平》(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ers),Book IX,皮浪(Pyrrho),section 72,R.D.Hickes翻译,见于the Loeb Classical library, 1931,有一段落是这么说的:
“此外,他们发现色诺芬尼(Xenophanes),伊里亚的芝诺(Zeno of Elea),德谟克里特(Democritus)是怀疑论者……德谟克里特,因为他拒绝各种质(qualities),说……”对于真相我们一无所知,因为真相位于陷阱之中。“在该页的页末有段注脚说明,”此谚语表达是不恰当的,“原文为希腊文”在字面上更多是指“在一个深渊”。
在第六封信中提到的Vagitus uterinus或者“crying in utero”,在历史上被G. H. 赖德(G. H. Ryder, 1943)作出评注,他在那个时代的文学作品中发现了122处完善鉴定的事例。更进一步的参考读物见Lancet, 1957, I, 137(P. M. G. 拉塞尔等人编)。
第七封信写给佛罗伦萨医生乔瓦纳·纳迪——一个品德高尚、礼貌、博学的绅士
令人尊敬的先生!
很久以前我收到了你令人愉快的来信,从字里行间我高兴地看出你确实依然充满活力,备受人们尊重,并且在我们喜欢的领域里勤勉地工作。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收到了我给你的回信以及一并寄去的你要的书。很高兴你能尽早告知我这些,以便让我了解你的Noctes geniales一书以及你已解决的其他问题的进展情况。因为我希望通过阅读最好的图书令我现在懒散的老年生活及其不屑日常琐事的灵魂充满朝气。我再次感激你给我在佛罗伦萨的侄子以周到的款待。我的侄子,他是我生活中重要的亲人,他将给你捎上这封信,当他到达意大利时,我热切期盼你能慷慨地给予他所需要的帮助或建议,这将是你对我的最大帮助。再会,尊贵的先生,正如我——一个对你的品德无比倾慕的人——所期望的那样,愿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威廉·哈维
公元1655年10月25日写于伦敦
第八封信写给哈勒姆的尊贵高雅的绅士及经验丰富的医生——Jan Vlackveld
博学的先生!
已收到你令人愉快的来信,在信中你表达了对我本人的无比友善及其对于我们的工作的异常勤奋。
事实就是这样。大自然决不会公开袒露她的深层奥秘,而是从不寻常的迹象中透露蛛丝马迹。如果人们不是通过对罕见疾病的仔细研究来用心辨别常见的自然法则,那么就不会有通往恰当的医学实践的稳妥之路。确实,现实中的所有事物都井然有序,若不是其中有丢失或错位现象,我们几乎难以察觉哪些特征有用或最相宜。你提到的石匠的病例肯定是一个独特的例子,对此的解释极可能会引起诸多争论。但是,你的激励甚至我对自己的强迫,这些都无济于事,因为我不仅年老,而且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厌倦了这些新的研究领域。事实上,我好像有资格要求一种体面的退场。另一方面,我也很高兴看到像你这样优秀的人物致力于这一值得做的题目。再会,高雅的先生,无论你做什么请继续全神贯注。
威廉·哈维
1657年4月24日于伦敦
给卡斯珀·霍夫曼(Caspar Hoffmann)的信,于纽伦堡出版
博学的霍夫曼先生!
你对我以及血液循环和运动理论的坦诚看法,令我非常高兴。我乐于同一个如此博学的人打交道,我愉快地接受你的好意并赞美有加。你一开始就指责我能言善辩,因为在你看来,我似乎“控告并认定自然是愚蠢和错误的,认定大自然是一个非常笨拙和懒惰的工匠,以至让血液周而复始地重新调和并一再返回心脏,并且它因此还得一再返回躯体。所有这些,只不过是让自然有事可做,这样可能它在毫无益处地破坏已是完美的血液。”但事实上,我决没意识到何地何时我说过或认为有这样的事情。对于自然的技能、智慧和勤奋我总是充满敬意,因此对于你,一个公正的人,给予我这种名声,我不会有稍稍的不安。在我已出版的书里,我只是断定,血液存在一种从心脏出发通过动脉到达全身、类似地通过静脉又从全身返回心脏的周而复始的运动,因为这样一种涨落流动达到相当数量,它必定以某种方式作循环运动。如果你好意地重读第8和第9章,你将发现,这些内容全都有公开的表述,而在其他章节我没有提及。其实那是我有意避开血液的调和以及这种运动和循环的原因,尤其是关于它的最终原因。我之所以已经表述这些内容,是为了让一个博学且诚挚待我的人去除误解,并以免自己因受指责而影响声誉。我恳求你,博学而公正的朋友,如果你希望尽快得到已被我证实的有关血液循环的任何材料,就告诉我,我保证,作为一个解剖学家,无论你何时有此需要,我都尽当效劳。然而,如果你不愿意这样做,因为光是解剖事实还不足以说服你,那么至少我恳求你,不要鄙视其他人的勤奋或走向错误之道,不要拒绝信任一个诚实的人,相信他从事该领域已有多年的时间,他已足够娴熟且心智正常。
现在可以道声再见,我以坦诚和友好的精神接受你的信及你信中所说的内容,请像我待你这样待我。你必定会以同样的好意待我的。
纽伦堡,1636年5月20日
这里是简短的注释。此信由哈维于1636年写给霍夫曼的,后者当时是哈维循环理论的坚定对手。他于1572年出生于纽伦堡,于1592年在莱比锡(Leipzig)和1594年在施特拉斯堡(Strassburg)学习医学以后,带着证书从阿尔特多夫(Altdorf)去帕多瓦(Padua)工作,从师阿夸彭登泰(Acquapendent)的法布里修斯,数年后哈维为了同样的目的也到那里。离开帕多瓦他又去了巴塞尔(Basel),他在那里的老师有费利克斯·普拉特和卡斯珀·鲍兴(Caspar Bauhin),1605年他获得博士学位,论文题目为De Lumbricis。1606年鼠疫猖獗,他回到德国后被任命为纽伦堡专治鼠疫的医生。1608年,他成为瑞士阿尔特多夫医学教授,他在那里住了约40年,直至于1648年11月3日逝世,在其生命的最后几年,深受瘫痪折磨。
关于霍夫曼,众说不一。康林(Conring)说,他熟悉古希腊,知识非常渊博,是生理学方面一个伟大的思想家。盖伊·帕丁(Guy Patin)也有类似的看法,但托马斯·巴托林则不是如此,他认为霍夫曼是Le chien d'Altdorf hargneux et mordant。他非常守旧,尤其执著于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因此而受其同代人的指责。根据施莱格尔(1650)的说法,霍夫曼在阿伦德尔(Arundel)任职期间并未倾向于哈维的观点,在他的信中也看不出这一点。但在1638年的4个月期间,他非常殷勤地接待施莱格尔,施莱格尔认为,他们后期的信件交流表明霍夫曼对于哈维的看法已有所改变,那是在霍夫曼临终前不久。后期的出版物不少,包括Digressio ad circulationem sanguinis in Anglia natam.Parisiis:1647。然而,在结束这些评论之前,我们必须补充一点,根据哈勒(Haller)的说法,霍夫曼在谈及解剖学时,却是既不用解剖刀,也没有做过解剖实践,甚至连病人都没有见过。
德阿尔希·鲍尔(D'Arcy Power)爵士(1931,148)把霍夫曼说成是纽伦堡医学教授,暗示哈维的演示就是在那个城市做出的。然而,我们可以设定,演示必定是在阿尔特多夫做的,在那种情况下,D'Arcy爵士所给出的时间需要改变。
诺埃尔·波因特(Noel Poynter)博士从未发现霍夫曼对于哈维的公开已出版的回信,他认为对两人之间的关系需要更多的研究。遗憾的是,波因特(Poynter)博士和我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这一工作,对于年轻人来说,那也许是一个有趣的研究。
注释
〔1〕假设我用该术语anastomosis指血管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