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经回到拉阿尔普街的宾馆,也早就在火车上吃过晚饭。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但是她还想出门,她需要感受一下和人们摩肩接踵的感觉。阿尔贝·盖拉巴尔的房门下面没有光亮,她有点失望。他生气了?可能吧。

以他这个年纪,在他生命中出现一个女人或者几个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她在圣日耳曼德佩区街附近发现了一家酒吧,里面都是高脚凳。她点了一杯杜松子酒。

她贪婪地望着四周,想听听远处的音乐。她发现这里的客人都很时髦,穿着也很讲究,顿时有点窘迫。

她的爸爸很酷。爸爸在她走之前到她的房间,给了她一张一千瑞士法郎的钞票。

“我每月都会用汇票寄给你这么多钱。你刚到那里时需要很多钱。”

“我让鲍勃把我的电动车寄给我。可以吗?”

“当然,它就是你的。”

“我想把吉他也拿走。这是唯一一件我比较擅长的事情了……”

她喜欢坐在床边,任凭手指在琴弦上游动。

“我还想带走唱片机……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我理解你……”

他没有流泪。他和鲍勃一起把她送到出租车上。妈妈待在客厅里,撩起窗帘看着她。

“我只要求你凡事小心……”

“我向你保证我会的。我更希望你们都不去车站。”

她行李很多,不得不叫个搬运工。

“您是要去巴黎生活吗?”那个男人吃惊地问道。

他认识奥迪尔。他总是帮奥迪尔拿行李。

“赶时间,是不是?”

她回到宾馆以后,决定收拾一下行李箱。她把吉他放在角落里,唱片机放在床头柜上。她放了一张唱片进去,然后把衣服挂在衣柜和壁橱里。地方很够用,抽屉也是。她只在抽屉里放了些内衣。

她把药吃了。她没能见成维内医生。她周日上午去找他,但是他好像和妻子一起出去过周末了。

第二天上午,她也没见到他,因为他在内斯特莱医院值班。

她把几个空行李箱拿去放在走廊里。她觉得终于到家了,毫不迟疑地上床睡觉。

她快九点时起床,然后叫人把早餐送上来。接着她洗了个澡,洗漱了一下。她的动作有点慢,觉得自己还在康复中。她必须适应新生活。

那个学生应该听到她走来走去的声音了,因为十点时他过来敲门。

他好奇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待不下去……我觉得自己在那里像个陌生人,很后悔……”

“您去见您的医生了吗?”

“没有。他周日上午没在家。周一上午又在医院值班……”

“您还疼吗?”

“一点都不疼了……”

他们两个坐在以前的老位置上,这个年轻男人拆掉了她的包扎。

“太好了!伤口开始结痂了……我还想再给您裹一点薄纱,用胶带粘上……”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是什么?”

“下个月开始,我要赚钱养活自己了……”

“您找到工作了?在巴黎?”

“在一家诊所……还真多亏了这个包扎的伤口……我去餐车吃饭。坐在一个两人桌上。对面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看上去很和蔼。

“吃饭过程中,他问我伤得重不重。

“‘很抱歉我们还没有相互介绍就跟您讲话。我是勒弗莱姆医生。’”

“他是心脏病科医生吗?”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他是哪一科的医生……他住在当费尔—罗什罗广场……我觉得很可信……我很确定他不是在试图向我献殷勤……我跟他说只是手腕上缝了几针,差不多已经结痂了。

“他没有问我是怎么受的伤,只是问我是不是住在巴黎。我说我正要搬过来。

“‘您是学生吗?’

“‘不是。我没通过会考。’

“‘您打算做什么?’

“‘我很想做接待员,在诊所或者牙医那里……’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

“‘听着,这是我的名片。我每天下午都在诊所里……来找我……我可能会聘用你……我的接待员去年结婚了,圣诞节时要生孩子……我要跟她谈一下,问问她的意思……您住在哪里?’

“‘直到现在,我和父母住在洛桑。我刚刚告诉他们我要去巴黎生活……在巴黎,我住在拉阿尔普街的一家宾馆里。’

“‘离诊所不远……’

“‘我有电动车……’”

阿尔贝认真地看着她。

“你想住在这里,而不是在诊所附近找个房间?”

“我住在这里……”

他没有问为什么。

“我包扎得松一点,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嗯……谢谢医生……”

“您允许我跟您握手表示祝贺吗?”

他看上去异常激动。

“我走了……您应该还要整理东西……”

“我昨天晚上基本上都弄完了……”

“您白天要去工作……”

“我会习惯的……您看我已经穿好衣服了,还吃了早餐。”

她在角落里找到那把吉他,独自在房间里弹起来。她突然有点害怕。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她了解自己的性格,她从离开家的那一刻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她没有听到邻居出去。她从小箱子里拿出来一样东西,是爸爸的手枪,她忘记跟他说了。过了一会儿,她敲了敲隔壁的门。他正坐在桌子前,桌子上堆满零散的文件。

他看着她走近他,手里拿着枪。一瞬间,他的目光里充满惊讶。

“您可不可以替我保管它?”

“当然。您还害怕自己吗?”

“我不知道……这更像是一种象征,您明白吗?”

他问了个问题,但没有问完:

“为什么……”

他想问的是:

“为什么是我?”

然后他看着奥迪尔,胳膊晃了晃。

她很快就说:

“我不打扰您工作了……”

“好的……”

或许,更晚会儿吧……

他目送奥迪尔走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