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或許是蒸汽船起源的故事。

早在1543年,一個叫布拉斯科·德·加雷的巴塞羅那土著居民就致力於進行蒸汽機的實驗,但是對此我們知之甚少。1707年,有一個叫丹尼斯·帕潘的法國人將蒸汽機放在一艘船裡,並成功地使這艘看起來十分怪異的船靠自身的動力順著威悉河 [1] 的支流富爾達河航行,因此成為諸多的「蒸汽機之父」中的一個(詹姆斯·瓦特獲此殊榮,僅僅是因為他改良了蒸汽機,使之適於實際生產應用)。

帕潘屬於17世紀的一類科學家:他們發明了很多被人們迅速遺忘的東西,然後不得不重新開始新的研究與發明。他曾是荷蘭科學家克裡斯蒂安·惠更斯的助手,惠更斯發明了現代擺鐘,而這一發明我們現在還在使用。隨後帕潘成為馬爾堡大學 [2] 的數學系教授,後來又執教於卡塞爾的一所大學。就在他在黑森州的首府時,他以自己的「噴氣船」公然挑釁富爾達河的船員們。富爾達河船員聯盟指控他搶了他們的飯碗,不僅砸爛了他的船,還搗毀了他發明的第一台蒸汽機。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根本無從得知它是什麼樣子。

蒸汽船的出現,意味著帆船的終結

後來,在倫敦的一家出租屋,帕潘在貧窮和卑微中去世。1729年,一個叫約翰·艾倫的博士在英國得到了一項專利權,是關於憑借某種動力驅動引擎使船隻平穩航行的。這對航海大有裨益,同時也是對海上契約的保護。不過我們只知道他的這項專利權,對他的船卻一無所知。

第一艘現代軍艦就是一艘使用蒸汽引擎的老式帆船

1736年,一個做鐘錶的英國人——瓊納森·豪斯發表了《一種關於使船舶頂風平穩出入港口的新型驅動器的描述與設計圖》。

豪斯也獲得了國家授予的專利證書,有效期只有14年的時間。但是掌管財政權的人認為蒸汽船沒有發展前景,因此這項發明沒有帶來任何實際效益。

在這一領域「孜孜不倦」地「浪費」自己的時間的發明家們並沒有取得新的進展。1774年,四個法國人將詹姆斯·瓦特最新發明的火力發動機安裝在一艘船上並試水成功。他們邀請了科學院的人來參觀,讓他們看看他們的「噴氣小船」在索恩河 [3] 上航行。科學院的人的確來了,但對此沒什麼感覺。科學院的官員建議國王不要發給這四個人專利證書,國王也接受了這一建議。但是,這並不是廣為人知的歐洲保守主義的代表。在美國,當一些人告訴那些實業家和銀行家們,早在18世紀中期就有小蒸汽船航行在蘇格蘭的河流上的時候,他們一樣持懷疑態度。甚至當他們親眼看到一艘蒸汽船,親自坐上去體驗了一把,知道蒸汽船可以在任何天氣情況下都平穩航行之後,這些人依舊搖頭,滿口說「不」。他們認為這樣的船是沒有前景的,他們拒絕冒險投資這樣「沒頭腦的設計」。

人們通常認為羅伯特·富爾頓是蒸汽船的真正發明者,這在大家心中無法取代。而關於約翰·菲奇,我們是通過國會為其建立的紀念館才知道的。那裡有他的船和槳輪的準確細緻的圖片記錄,後來被一些早期的推進器所取代。我們有菲奇的蒸汽船從費城出發抵達特倫頓 [4] 的準確記錄,以及準確報道該事件的報紙。而菲奇所有蒸汽船的航行記錄,比富爾頓的「克萊蒙特」號從紐約駛往奧爾巴尼 [5] 早了幾乎20年。但是富爾頓始終享有盛名,而菲奇始終不為人知。

然而顯然,菲奇是兩個人中更有趣的那個。同菲奇相比,富爾頓不過是一個有點製造常識的聰明的「推銷商」。他所想的並不是造福於他的同胞們,幫他們找到一種較於美國大篷車來說不那麼笨重的工具,來進一步打入新佔領的西方帝國;他更多的想的是獨享「航海特權」和「唯一專利證書」。

與他不同的是,菲奇是屬於那類眾所周知的天才。他們這一類人只對解決各種各樣的技術難題有興趣,但在解決了這些問題之後就失去了興趣,把成功留給了那些覬覦已久的奸商。這些奸商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他們的努力成果,竊取了他們巢中的金蛋。

在富爾頓還夢想著當藝術家的時候,菲奇就做了很多試驗,嘗試了各種職業。菲奇曾經是製表工、監督員、黃銅鑄工和銀匠,就像是保羅·裡維爾 [6] 一樣。保羅·裡維爾並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戰士,而約翰·菲奇也只是負責使駐守福吉谷 [7] 的部隊遠離飢餓。菲奇還指控了康華里的投降者,並因此被任命去肯塔基州做監督員。而這次監督之行的結果是,他繪製並印刷了大西北地區的裝飾性地圖。

1737年的一艘蒸汽船

獨木舟為印第安人和貿易者打開了北美

隨後,在更多的冒險和短暫的印度監禁之後,菲奇開始建造蒸汽船。沒有人會為他高昂的試驗買單,但是那個時候人們都購買他繪製的地圖,因此他有足夠的錢來支持他發明第一艘蒸汽船。這艘船雖然被那些繫在船尾的亂七八糟的船槳包圍著,卻依舊驕傲地沿著特拉華河航行,而把菲奇留在了原地。也正因為如此,民眾和銀行家們對它並不感興趣。

因此菲奇決定向一些獨立州的官員尋求幫助。可以肯定的是,這些公眾利益的捍衛者已經看到了蒸汽船這一便捷可靠的發明中的巨大利益。他們想借此來開拓屬於他們自己的市場,克服穿越大陸這一緩慢進程中的種種困難,同時在未來半個世紀內加強對西部地區的統治。

美國人民窮盡想像開鑿河道的時候,恰好是菲奇向他們尋求幫助的時候。新建河道兩側的村落從修築河道、起草文書以及不動產中獲利,甚至人人都有利可圖。然而蒸汽船隻是一艘蒸汽船而已,除了賣木頭和煤的人之外,有誰會盼它的好處呢?因此,甚至在1790年,在他的蒸汽船有規律地往返於費城和特倫頓之後,菲奇依舊難以再繼續維持其試驗的開銷。人們就像20年前懼怕和不信任飛機一樣,對菲奇的蒸汽船充滿懷疑。

燈塔船

蒸汽輪船結構

因此,菲奇帶著自己最後的積蓄來到了法國。因為法國正在進行著一場偉大的變革,而且舊的統治者要麼是死了,要麼就是離開了自己的國家。

可是當菲奇抵達法國之後,他發現那些倡導「自由、平等、博愛」的光榮的革命領導者更樂於奪取人的生命,而不是賦予生命全新的含義。他們聽說過蒸汽機可以提供動力,但是他們更感興趣的是它是否能提高吉約坦博士新發明的神奇「砍頭機」的效率,因為即使一個技術純熟的劊子手也不可能1小時內砍掉30多個人的頭。

因此菲奇離開了法國,回到故土。5年後,他在絕望中自殺了,而他的蒸汽船項目就此終止。直到半個世紀之後,才有人重新對他有了興趣,並出版了他的個人回憶錄。至於富爾頓,他剛一出名,其首部個人傳記《羅伯特·富爾頓的一生》就出版了。

富爾頓究竟做了什麼使得他贏得了如此聲望,而菲奇卻在默默無聞中死去?富爾頓的前半生,畫了一些二流的作品。與其他著名的「藝術工程師」(比如因發明了電報機而聞名的薩繆爾·莫爾斯 [8] )不同的是,富爾頓在他的繪畫事業上並不幸運,即便是他曾在著名的畫家本傑明·韋斯特 [9] 的畫室工作過。但這一經歷也給他的發明事業帶來了轉機,因為在這裡他結識了詹姆斯·瓦特。

詹姆斯·瓦特那個時候已人過中年,他曾經資助過富爾頓幾年。瓦特在這位年輕人身上看到了機械方面的天賦,但這個年輕人卻像個畫家一樣,整天在帆布畫布上塗塗抹抹,畫著喬治國王的畫像。瓦特鼓勵富爾頓放棄繪畫事業,轉而去研究機械。富爾頓聽取了他的意見,細緻地觀察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隨後他搬去了巴黎,就在法國的首都,他將藝術與機械結合,發明了法國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全景照片,賺了一大筆錢。同時他又試圖讓海軍部長支持他建造潛水艇的計劃,但是這些海軍官員們對此並不感興趣。相反,他們對於用潛水艇從水下襲擊敵軍船隻的可笑想法嗤之以鼻。

幾年以後,也就是在1803年6月,富爾頓邀請海軍官員們來參觀他的另一個新發明,那是一艘長約18米、時速4.5海里的火力發動機驅動的小船。這些官員們依舊不為所動,十分漠然。

作為美國外交部長羅伯特·李維頓 [10] 的朋友,這位年輕的美國友人只是想幫助所有的法國人——上至拿破侖國王,下到小咖啡廳裡的服務員實現他們的願望:打敗英國,奪得海上霸權。然而,有趣的事情是,沒有一個法國領導人理解。在這一點上,他們很像那些醫藥官員們:在他們拒絕使用三氯甲烷之後不久,便發現這一神奇的藥物能夠保證無痛手術的實施,然而它卻早已經為美國軍隊所使用,造福於美國軍人。

海上最可怕的事情——失火

這就是富爾頓發明事業的悲劇開端,但他並沒有失去信心。他有一個忠實可靠的朋友叫李維頓,李維頓是紐約州第一位首席法官,這位首席法官還是著名的《綿羊論》的作者。在富爾頓去巴黎之前,李維頓就對蒸汽驅動航行的問題十分感興趣。在法國,他還同詹姆斯·門羅 [11] 一同探討了購置路易斯安那土地的問題。他的妻弟,比利時霍博肯鎮鎮長約翰·斯蒂文斯,是美國專利法草案的奠基人。斯蒂文斯最開始是因為想要保護自己新發明的一種鍋爐——一種新型多管鍋爐,才對專利問題感興趣的。1802年,他建造了一艘由兩個螺旋槳驅動的蒸汽推進船。而且這艘小船成功在哈德遜河航行,這比富爾頓的蒸汽船發明早了5年。在斯蒂文斯發明的鼓舞之下,身為首席法官的李維頓從紐約州立法機關那裡獲得了蒸汽船在紐約州水域航行的唯一專利權。而這一帶有排斥其他一切蒸汽船競爭對手的強硬個人主義色彩的舉動,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西部領土的開發。

但當贊助人和發明者憤然離開法國,回到故土的時候,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1807年,以李維頓的家鄉克萊蒙特命名的「克萊蒙特」號蒸汽船驕傲地從紐約駛向了奧爾巴尼。這艘蒸汽船擁有馬修·博爾頓 [12] 和瓦特共同努力製造的蒸汽機。幾天後,斯蒂文斯試航其「鳳凰」號,這艘船的發動機是他自己設計製作的。

然而,這件本該讓所有愛國的美國人驕傲的事情卻並不如人所願。政府提醒斯蒂文斯,他的姐夫李維頓——也就是富爾頓的朋友壟斷了紐約州各大水域蒸汽船的行駛權,他必須停止對富爾頓的「克萊蒙特」號的侵權行為。斯蒂文斯匆忙地把他心愛的「鳳凰」號從紐約州管轄區域駛出,開往費城。而這一舉動成就了歷史上首次蒸汽船在真正的大海上的航行。

此後,斯蒂文斯便致力於陸上交通工具的發明。1815年,他得到了第一張美國政府頒發的鐵路運營許可證。

這的確是一件十分令人悲傷的故事,但是在過去的發明史中,此類事情並不鮮見。事實是,大多數人對於類似的發明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們的態度甚至是讓人更多地覺得蒸汽航行毫無意義。不過他們並不像一些狂熱的宗教人士,這些人聲稱新的發明僅僅是惡魔想要破壞世界的和平與安寧的舉動罷了。他們甚至還嘲笑那些在河岸擁有田的農民們,堅持認為河上來往船隻的火力發動機產生的噪音和散發的氣味會導致農場裡奶牛的奶變酸。但是這些都只能說明他們對此不感興趣,他們認為蒸汽船沒有未來。

但是運河船的故事就大不一樣了。同大多數人的父輩和祖父輩感覺一樣,他們覺得這種由耐心的馬兒拉著的、時速2.6海里的運河船正合他們的胃口。為什麼要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給一個呼哧呼哧冒著氣,還發出「咕嚕咕嚕」響聲的機器呢?更別說這個機器的引擎還隨時都有可能爆炸,讓你身首異處。搭一艘行駛得慢一點——只是慢了一點而已——還寬敞舒適的運河船就可以光鮮體面地到達目的地,何樂而不為呢?

的確,若是能夠坐78小時的火車安全地抵達聖弗朗西斯科,何必要冒險乘10小時的飛機飛過去呢?

然而,最具諷刺意味的是,人們面對偏見的時候竟然是如此無能。對於蒸汽驅動航行的偏見幾乎持續了近半個世紀,遲遲未被允許用於海上商業運輸。各國的海洋管理員們同樣非常反對蒸汽船,其程度絲毫不亞於那些正忙著在紐約和赫爾之間、利物浦和孟買之間運輸貨物的帆船船長。此外,當一些愚蠢的工程師堅稱鐵無法取代木材建造船舶時,所有以航海為業的人的忍耐力達到了極限,無動於衷的公眾終於捧腹大笑了。

造鐵船!這是一個新主意!無論什麼時候,若是和一個聰明人提起來,他都會反問您:「你見過給馬穿鞋的嗎?你見過鐵砧船嗎?」誠然,沒有人見過。但是就在不久之前,一艘鐵製蒸汽船成功地穿越了英吉利海峽,抵達了巴黎。而這艘船的船長,不是別人,正是葡萄牙皇家海軍中將、葡萄牙貴族聖文森特伯爵和英國海軍中將、指揮官查理·納皮爾。

「密西西比」號輪船

領航船

這件事本身沒什麼特別的。三四十年以前,著名的英國鐵匠約翰·威爾金森就給自己造了一艘鐵製小海船。不過,這只是出於在當地使用的目的罷了。或者,不如說是為了氣氣那些稱他是傻瓜的鄰居們,而不是專門想造鐵船以取代木船。

但是查理·納皮爾開著他的鐵質蒸汽船從倫敦到了巴黎卻是不爭的事實,是一個現實的例子,是一件能夠讓公眾自己看到並去評判的事情。不過公眾把這項艱巨的任務想得太好了,這導致納皮爾很快就破產了。此後,他的計劃中再也沒出現過關於往返於巴黎與勒阿弗爾 [13] 之間的常規蒸汽船航線。

但當我們作為一個群體而不是個人來看待這件事情的時候,把責任全部歸咎於一些眾所周知的言論,便有失公允了。對此,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這個原因要從事實中尋求。當蒸汽船還處在孕育階段的時候,帆船製造就已經達到了巔峰,這一水平是後來同類船隻無法媲美的。在滑鐵盧戰役中,英、普等國聯軍最終擊敗了拿破侖。這一勝利給長期經受戰爭之苦的歐洲帶來了夢寐以求的和平,不過,這是基於對世界其他地區侵略和剝削的和平與繁榮。就在現在,幾乎是半個世紀之後,在詹姆斯·瓦特獲得了其第一台能夠真正運作的蒸汽機的專利權,才使他的同伴們相信,人類最終可以卸下歷史的重擔了。人類現在可以擺弄擺弄手指,叼著煙斗,看著最新的報紙,而讓他忠實的「鐵奴隸」為其賣命。

1492年的船和1934年的船

詹姆斯·瓦特活了83年。這位活科學字典(一如我們對瓦特·斯科特的評價)在他最後的時間裡一直在思考困擾他的問題——關於將他的發動機和一組輪子組裝成一個整體,即一個機車的可行性的問題。這位老人直到去世的那天,都還在不斷獲得其新發明的專利權。在這方面,他可算是當時的典型了。

從18世紀中期到19世紀中期,總是有人拿著自己的蒸汽發動機「招搖過市」。蒸汽發動機的確很流行,蒸汽也被廣泛應用於各行各業,從亞麻紡織到伐木業,從打麥到製作乳製品。一個幾乎寸草不生、依賴有限耕地的國家,一個從未有過足夠布匹、不能給自己的國民提供一件外衣和一條馬褲的國家,一個沒有足夠的咖啡壺和平底鍋且不能讓每個男人、女人、孩子用上自己的刀叉和盤子吃飯的國家——一個如此貧困的國家卻迅速地進入了一個繁榮的時代。這將成為他們在那些依舊懶洋洋地躺在精緻雕花的維多利亞搖椅上的人們面前永遠驕傲地抬起頭的原動力。

沒有人能夠預見這個機器最終能為我們做些什麼。但現在我們所知道的是,我們從自己的產業和遠見中獲得了一定的利潤。但是因為沒有買賣就沒有利潤,所以必須有一定數量的現金消費者。

戰爭結束了。海面恢復了前所未有的安寧,海盜也幾乎消失了,就連臭名昭著的奴隸買賣也很快被國王陛下高度戒備的海軍鎮壓了。人們可以和世界任何一個地區進行貿易往來,而且不需要擔心受到干擾。議會會以一種嚴厲的口氣質問國王及其政府:難道欠債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位於亞馬孫河流域和安第斯山脈之間的外國政府為何不對帝國履行其應盡的義務?按慣例,國王及其政府對於這些事情很重視。如果單純的紙質警告沒有效果,他們會動用整個海軍中隊。或者,他們會偷偷塞給南美頑強抵抗者的政治對手幾沙弗林 [14] 。

格洛斯特漁民全速返航

的確,在那個時代能活著就是幸事了,條件是你的親生父親有幾件大型現代工具(我們現在稱之為機器),這些工具現在工廠裡使用。你所需要做的,只是雇上幾百個或上千個工人(不是出生在這麼優越的環境之下的),讓他們在你的作坊裡面工作。當產品生產完後,你小心地將它們裝進大木盒裡面,寫好地址,餘下的你就留給那些靠運輸貨物為生的人去辦就好了,他們會將這些貨物通過最近而且最便宜的途徑運往世界各地。

但我們處在經濟全球化、競爭國際化的時代,與中世紀「背包式」的經濟模式大不相同,人們再也不需要300年前可以用來發現並佔領幾片新大陸的100噸的船了。新的時代需要比20年前航行更快、載貨量更大的新船型。

既然有足夠的經費支持新船的研發,並且新船一造好利潤就會相當高,於是海上工程師們帶著一個同樣的想法坐在一起討論。不久之後,海上最卓越的發明——快速帆船就誕生了。

當然,快速帆船的發明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是在雅典娜時代,神聖的頭疼帶來的也只能是更多的頭疼而已,不會是別的什麼。快速帆船一樣有自己的發展史,許多國家都為其發展做出了貢獻。其中貢獻最大的,就是不再強調船上必須安裝火炮了。過去的貿易公司都強制其船隻攜帶軍火武器,但是這些壟斷特權的初衷只是為了保護領土,防禦外敵入侵,因此也就保存了屬於自己的小型海軍。

但是法國大革命使原來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如石沉大海一般消失了,不留一絲痕跡。荷蘭王國建立之後,政府接管了該公司,英國東印度公司不再壟斷同印度的貿易了。1842年之後,所有願意賄賂口岸官員的人都可以自由出入清朝時期的中國的五個通商口岸,任何想要新鮮鯨魚油的人都可以在整個北冰洋漁獵。1815年,拿破侖回到法國執政的百日王朝期間,也廢除了法屬殖民地的奴隸制。奧地利也承認,至少在原則上,奴隸制必須被廢除。標誌著1812年戰爭結束的《根特條約》 [15] ,規定英美雙方結束其在非洲進一步掠奪奴隸的行為,允許兩國戰船搜查任何有非法販賣奴隸嫌疑的船隻,不管該船屬於哪個國家。在1807年,英國就已經採取措施以廢除奴隸制。1811年以後,所有因奴隸買賣而判有罪的人都被認為是重罪犯,並有可能被驅逐到澳大利亞。順便說一句,之所以他們在感到可能會被英國軍艦抓住的時候,把船上的活「貨物」扔下船,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想要同非洲進行真正的貿易的誠實商人們,現在再也不需要害怕遭到荷蘭海軍中隊的襲擊,以及那些不允許其他人搶了他的「正當利益」的英國的奴隸販子們。

冰島附近的拖網捕魚

在世界歷史上,人們第一次能夠在任何一個地方,以自己喜歡的、可以獲得最大利益的方式進行貿易。過去的規定堅持要求船上所裝載的貨品必須是船隻所屬國種植或者生產的,儘管這些規定貌似還在起著作用,但是早就沒人在意了。大家把它當作一件惱人的事情,而不是什麼阻礙。

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水手自然會獲勝。在那個時期,沒有哪裡的水手能夠比得上新英格蘭沿海地區的了。18世紀中期,在內陸地區沒有更多土地的情況下,要想在大西洋沿海地區的狹長地帶生存,美國的青年們很早就不得不接觸海洋。與殖民國家長達8年的武裝抗爭,為獲得海上運輸權而同歐洲相持長達20年,以及同殖民國家的第二次戰爭——這些全都培養了他們的自立精神,培養了一種能夠度過赤道低氣壓帶下消沉情緒的能力,以及從合恩角雪崩中存活的能力。

這些年輕人,在崇尚個人自由的傳統中成長,沉浸在傑弗遜獨立的哲學思想以及革命時期其他有違神學宗旨的政治家的言論之中。他們無視西班牙、英國和葡萄牙的法律,勇敢地駛向西印度群島以及南美洲地區,朝當地官員打著響指,不僅獲得了豐厚的利潤,還幫著傳播了美國的教義——任何人都一樣,除非有人碰巧比其他人優秀,但是如果真有這種情況發生,人們也會想方設法擊敗他。不過,就算是幫助宣揚了美國價值觀又能如何呢?為了成功傳播美國思想,他們需要比其他國家更加優秀的軍艦。但是,如果能輕而易舉地不費一兵一卒達到目的,應該沒有人會願意帶上裝備有大口徑火炮的軍火庫浴血奮戰吧!

一艘躲避英國巡洋艦檢查的奴隸販運船扔掉了它的「貨物」

艏樓內部

外國戰船所冒的風險,早已不像是30年前那麼嚴重了。拿破侖不僅摧毀了法國,同時像其他如此規模龐大的戰爭一樣,征服者也變得像被征服者一樣窮困潦倒。簡而言之,所有人都破產了,就不可能再有錢支持新的戰爭了。同時,因為英國是那個時候無可爭議的海上霸主,對於在特拉法爾加海戰輕而易舉取勝的1500噸和2000噸的戰艦根本無所畏懼。這些舊戰艦或者被賣給了拆船工人們,他們把那些歷經戰爭磨難、滿目瘡痍的舊戰船用於新商船的建造;或者被丟棄在港口,漸漸破落,直到人們發現它們並開始覺得這些三層甲板軍艦有點意思。

快速帆船是所有帆船中速度最快的

在遠離母船的淺灘上捕魚

不管新的戰艦建造成什麼樣子,通常都是裝有大炮的快速帆船,很大程度上比之前的船要小,而比起雙桅橫帆船來則要大得多。這些快速帆船不再裝有三排機槍,沿著上甲板裝單排火炮就已能夠滿足現有需求。原來的三層甲板軍艦或四層甲板軍艦都是給接受航海訓練的童子軍使用的。如今,三層或四層甲板的軍艦早已退出「江湖」,配置有大炮的快速帆船取而代之成為最常用的戰鬥用船。

輕型護衛艦作為小型的裝有大炮的快速帆船,有著相似的發展史。它也是近期才成為一種獨立的戰鬥用船,擺脫了以前只是作為急件速遞和偵察之用的卑微身份。

帶大炮的快速帆船和輕型護衛艦相較於老式軍艦,都有著更快速的帆。但是同商船競賽,船上的火炮成為致命傷,它們的實力也大大被削弱,其他方面則勢均力敵。再說到快速帆船,那就沒有船能比得上了,因為快速帆船犧牲掉了一切,只求速度快。

原來快速帆船隻不過是一種領航船的名字罷了,在切薩皮克海灣 [16] 出口處招攬顧客。他們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又如此經得起海上的風浪,以至於周圍的人都紛紛效仿。那時候,火車不像現在這麼重要,人們就在海邊做起了類似載客的生意。1812年戰爭期間,他們是優秀的武裝民船,不僅比其敵船速度快,還在運動戰中因其能比普通戰船更靈活地調遣而對敵軍構成了極大威脅。

當1812年戰爭結束的時候,快速帆船終於回歸到自己原來的位置,開始運載一些更加貴重的商品。儘管因為沒有帶炮而省下了很多空間,但它們依舊是為了速度而造,噸位遠不及那些龐大的舊式商船。對於那些船而言,速度無關緊要。而空間不足也成了快速帆船的一大弊端,當運送大批量笨重貨物的時候,快速帆船便顯現不出什麼優勢了。但若是載客或者運送易腐敗變質的東西,比如茶葉等,它們就可以要很高的價格,小小的載貨區根本不能阻止它同普通航船競爭,賺取更多利潤。

在船上的生活是艱苦的。快速帆船船長的確是一個以航海為業的傢伙,在航行過程中他必須一刻不離地看著他的船。他把脫了鞋睡覺看作一種奢侈的享受,因為他很少能這樣做。同之前的船相比,快速帆船還很年輕,也只有年輕人才能趕得上它的節奏。因此,快速帆船上的水手也都是年輕人。快速帆船的水手與上一代水手相比賺得更多,但是工作卻十分辛苦。過去「設定好一切就讓它自己開去吧」的觀念完全不適用於快速帆船,每一陣細微的風都必須要用來全速航行,風和潮汐的力量都或多或少要給船提速。水手們一直都忙忙碌碌,操控著船上複雜而又精緻的索具。原來一直由醉鬼或罪犯粗魯地操縱帆船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但是快速帆船還帶給了我們另一個奇跡:它使得在船桅前面航行成為一種固定的職業,它使以航海為業的人受到尊重。快速帆船的的確確帶給了航海人幾個世紀以來前所未有、聞所未聞的享受。

在我們的世界裡,有一件事情是十分肯定的,那就是:除非你對這件事情感興趣,否則無論你是一個人努力還是一群人努力,都不會取得任何成果。如果你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一項事業中去,那麼它只能是一個單純為了養家餬口的工作。當我們在研究快速帆船的歷史紀錄的時候,我們立即就可以認定,從船長到廚師,從事務長到船上的貓,若是沒有大家的獻身精神,就不會有快速帆船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也不會有它的今天。

有一艘名為「閃電」號的快速帆船,它在1855年以平均每小時18.75海里的速度穿越了海洋。另一艘可能是最有名的快速帆船「海之王」號,也差不多在24小時內航行了424海里。從英格蘭開始建造快速帆船起便嘗試打破這些紀錄。英國與澳大利亞之間通郵一直需要65天之久,第一艘打破這一紀錄的是一艘載滿了700名乘客、1400噸貨物和350封郵件的船。

舒適度是又一個相關話題。40年前奢華的享受在今天看來,就連普通遊客也不覺得有什麼好了。快速帆船,絕不同於現代快艇,它能給乘客以其他船型無法提供的快速安全的享受。自然,當「詹姆斯·貝恩斯」號或者「唐納德·麥凱伊」號的船長開著他們2000噸的船,以每小時22海里的速度行駛在海上,船的吃水量很大,水手們清楚任何沒能安全地與甲板或艙壁連接的東西。但是這類船的舒適度欠佳,紀律嚴格,食物種類單一(在19世紀中期冷藏法引進之前就從沒得到過改善)。所有這些關於快速帆船不盡如人意的地方都不那麼廣為人知,在岸上的人們只是看到富麗堂皇的船滿員駛進或駛出港口,著迷地聽著關於其速度的故事,而這些在他們的父輩看來簡直是神話。

毋庸置疑,在這種情況下,快速帆船成為所有浪漫故事的主角。19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熟悉船長們的名字就像是如今的孩子們對電影明星的熟悉程度一樣。他們的肖像被印在所有流行雜誌上,而且要是你碰巧乘坐過哪位著名船長的船,那麼你就會成為某一社區的名人。這些船長的個人生活已然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他們的航行成為海岸邊上的人談論、攀比的話題。每小時刷新橫濱到波士頓或者墨爾本到利物浦之間的速度紀錄,成為一種公共娛樂消遣的方式。人們在船上下賭注,比如賭「飛雲」號和「紅夾克」號(它是桑迪岬和利物浦之間的紀錄保持者,共航行13天零1小時)穿越大西洋的時間。當兩艘快速帆船碰巧航行於同一航線,那麼它們就會開始比賽,整個紐約或利物浦的人們都會去看最後的偉大相遇。

孤獨流浪的輪船

舊式帆船及其主人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不過這樣也不錯,對於快速帆船船長而言,無論什麼時候上岸,他們都會嶄露頭角。但是在對待船員方面,他們和他們的祖先一樣,不是那麼豁達。在鮑威利區 [17] 給水手們辦祈禱會是一回事,但是打死一個足部患了壞疽的水手還污蔑他裝病就又是另一碼事了。但是法庭如實地記錄了倖存者講述的這個故事,而這也只是成百上千個故事中的一個。如果你喜歡酒吧吸煙室牆上的快速帆船的畫,那麼就喜歡去吧,它們的確是很可人的東西。但是對於船上的軍官和水手來說,它們就是漂浮的地獄罷了。現在這些船已經不存在了,但是我們依舊詛咒船上這段悲慘的回憶!

[1] 德國境內第二長河,由威拉河和富爾達河匯聚而成。

[2] 1527年成立於德國黑森州的國立大學。

[3] 法國東部河流。

[4] 美國新澤西州首府。

[5] 紐約州首府。

[6] 18世紀美國社會活動家和愛國者,因在美國獨立戰爭中策馬狂奔傳遞情報而聞名。

[7] 位於賓夕法尼亞州斯庫爾基爾河畔的一處山谷,為美國革命聖地,現為美國國家公園。

[8] 美國發明家,莫爾斯電碼創立者。

[9] 1738—1820,美國新古典主義畫家。

[10] 美國早期領袖,1781年至1783年任美國外交部長。

[11] 美國第五任總統。

[12] 1728—1809,英國製造商、工程師。

[13] 法國第二大港,位於西北部塞納河河口。

[14] 英國舊時面值1英鎊的金幣。

[15] 1814年為結束英美戰爭(1812—1815)在根特城締結的條約。

[16] 美國東部海灣。

[17] 美國紐約曼哈頓南部的一個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