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在约克广场花园内小那萨尼尔·约克的纪念碑旁边相遇了。天色已晚。汤姆·雅克觉得天气尚暖而且不会很快下雨,所以只带了一件军用防水短上衣。
“你好啊,守护天使。”
“汤姆!”安·卓尔轻声叫道:两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你那边怎么样?”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不得不半路捎上个女友。”
“哦?”
“麦拉小姐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有时候我觉得她根本就弄不清谁是罗伯特,甚至在葬礼上都糊里糊涂。什么女友?”
不知哪里突然发出像女高音一样尖细的叫声,汤姆没有理会。
“就因为她,我得向你请罪啦。”
“请罪,为谁?”
“麦拉小姐,当然。我真想象不出她从前是什么样子。”
“汤姆·雅克,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什么女友?”
噢!这次声音更大、更清晰了。安·卓尔拉住汤姆·雅克的衣袖:“那是什么声音?”
“什么什么声音?”
“你没有听见吗?”
“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什么东西……噢噢地叫,”她说。
“怎么叫?”
她生气地重新模仿了一遍。
“亲爱的,”雅克说,“你听的没借?”
噢!噢!——“在那儿!”她不高兴地说,“汤姆·雅克,是你弄出来的怪声吧?”
“我以多情而殷勤的、聪明而贤良的心灵手巧的大集邮家的名义起誓,我没有制造怪声儿。”
噢!
“那是谁的声音?”
“比兹巴布,”汤姆·雅克说,“来见见安。安,来见见比兹巴布。”说着他把绕在左臂上的短上衣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只幼小、柔软、长腿大脚、噢噢叫着蠕动的德国牧羊犬。
“哦,汤姆,他太可爱啦!噢,噢,噢!”她惊呼着把它抱在怀里,亲吻着它的小脑袋,“他多么柔软,多么漂亮……”
“应该说‘她’多么柔软,多么漂亮!”汤姆校正道。
“噢,我以为是‘他’。噢,‘她的’名字是——比兹巴布?”
“没错儿。其实我也没那么圣明,一下子就认出这小东西是小母狗儿。”
“真好笑,”安嗤了一下鼻子,用下巴拱着小狗软缎一样的皮毛,小狗惬意地哼卿着,“比兹巴布!你怎么给这可怜的小东西起了这么个名字?”
汤姆·雅克在安的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安的脸一下子红得像蒸熟的龙虾。
“所以,某些‘绅士们’是对埃米丽无可指望了?”埃勒里大声笑着说,“那些人就没对她表示点什么,什么事也没做?”
“萨利文小姐是这么说的。”
“那么假定前边说的那些先生可能同样对萨利文小姐忠诚以待,是不是显得有点离谱呢?”
警官对儿子这样问有点吃惊,甚至几乎有点不快。
“如果你是在暗示萨利文小姐有可能雇用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去谋杀什么人,以便增加埃米丽继承的遗产份额,那你的心理可太邪恶了,埃勒里。干吗?那妇人干不出那种事情来——她干那种事儿的能耐恐怕还不如我呢。”
“别那么火冒三丈好不好?爸!”埃勒里从牙缝里笑了,“这老太太到底有什么道行?听您这口气,简直就像爱上人家了似的。”
“只不过是我跟她聊了聊,”父亲嘟囔着说,“而你没有罢了。”
“这没错儿。所以我的判断还不可能健全。另外,”埃勒里说着,轻轻举起一只手掌在父亲面前晃了晃,“谋杀也许是在她全然无知的情况下发生的。为了免去咱们在这上面的争吵,暂且假定是另外的什么人制定了兴建一个新村的计划;再假定这两个女人并不知道——那么我们就不必再绕弯子了,咱们也先不去推测是谁寄来的卡片。那么现在看看:我们手上有什么线索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警官气吁吁地说,“可见鬼的是,我知道我们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谋杀的原因——假设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使那个福利村的梦想成为现实才搞出来的——因为埃米丽的性命也受到了威胁。就因为那萨尼尔·老约克在遗嘱里强调所有活着的继承人平分家族遗产。这就意味着当罗伯特·约克的脑袋被砸掉后,他的那份遗产立即汇入整个家族的炖锅里去了。假如埃米丽又被除掉,她的那份也会跟罗伯特的一样倒回大锅里去,并不能算作她个人的资产去被用于兴建什么福利村。所以,萨利文小姐——我是说,兴建那个村子的计划不可能成为谋杀罗伯特的动机,也不能用来解释埃米丽收到那张卡片的原因。”
“哦,但那的确是可能的。”儿子说。
警官拼命摇着头,下巴都快给摇掉了:“你倒说说怎么可能!”
埃勒里开始在茶几上推移那两张卡片:“为什么,”他低声说,“为什么我们要说那张印着‘H’的卡片是埃米丽的呢?”
“什么?”老人茫然地问道。
“我说,为什么我们非要假定这张有‘H’的卡片是针对埃米丽的呢?”
“因为……因为——”警官支吾起来,“这会儿问这个问题干吗?——因为那个寄来卡片的信封上写着的是埃米丽的姓名和地址!因为如果你把那张卡片按照字母‘H’的正确方向摆放,那么它的位置应该在罗伯特那张卡片的上方,也就是说,它指的是罗伯特家北面的那座城堡,也就是埃米丽的城堡。”
“您是这么想的?”
警官低头看着埃勒里摆放的卡片:
“当然是这样!” “可是假如那个寄出卡片的人,”埃勒里说着,朦胧的灰眼睛渐渐闪出机敏的光亮,“说不定他是您在所有侦探小说中见到过的最狡猾的对手……”
“特别是你写的那些鬼东西。”警官喃喃道。
“……特别是我写的,”儿子点着头说,“还有瑞克斯的、约翰的、克里斯蒂的,还有其他同行们认为最不可思议的案例。而且,他也许正跟你——跟我们,玩一个游戏。而且他对自己说:让我看看他们的游戏水平吧。咱们玩玩打水漂,顺便也把鱼喂肥了。让我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悟出点线索——在出事之前——其实我是想让那张‘H’卡片摆在这个位置的。”
埃勒里说着用灵巧的手指把那张“H”卡片从左上方挪到右下侧,相当于他们假想的约克广场平面布局的东南角。
“我的上帝,”警官倒吸了一口气,但是接着他又晃着脑袋说,“不,你如果把卡片这么摆,字母H中间的横线就偏下了,这么看字母肯定是不对的。”
“通常是这样,”埃勒里表示同意,“但是我也见到过那道横线划在中心线以下的和划在正中央的情况。”
“可是信封上写的收件人是埃米丽·约克……”
“这正是我们的对手要得意地嘲笑我们的地方。随便朝哪个人的家里扔去一封恐吓信,转而去取另一个人的性命,把我们搞得措手不及。”
“可是那个位置是麦拉·约克的城堡啊!”
“麦拉·约克的房子,”埃勒里点点头,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又笼罩了一片云翁,“麦拉·约克,病弱无能,是个没用的废人,除非特罗伊的海伦能惠顾于她——麦拉·约克,否则她根本弄不清眼前的一大堆金钱是干什么用的。如果把麦拉·约克除掉,那么其它对金钱的用途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的人就会多分到一些。比如像埃米丽·约克说的那样——记住,在这个假设中,她还没有死掉——埃米丽·约克,或者再加上您那位萨利文小姐——而她的动机是从埃米丽的狂想中产生的。所以您看,这就是为什么您不能把那个乌托邦的计划从这出恶作剧的幕后划除。明白了?”
奎因警官心里顽固地想着:“就——不是——萨利文小姐——我——才不管——你怎么——说呢!”口里却大声说:“也许是麦拉·约克,嗯?……好吧,这种事冒不得险。我还得给总部挂个电话。”
“别找防暴小队,求您了。”埃勒里在门道里边穿外衣边朝父亲叫道,“我想确保麦拉小姐的安全。爸——这次——咱们看看不去打草惊蛇,能不能找到线索?”
“有意思,”警官嗤了一下鼻子,“不,我不叫防暴小队,只布置几个暗哨巡逻。那么,在这件事情上,关于‘我——我们——我们的’到底怎么定位?”警官说到这里咧嘴笑了,“我猜,你已经开始琢磨这个案子了吧?”
“您就跟我来吧,”埃勒里不耐烦地催促着,“等我到了那边——让那该死的另一边的玩家见鬼去吧!那家伙玩疯了,疯得已经不再受正常生理和心理的控制。”
“你说玩疯了是什么意思?”警官迷惑不解地问道。但是埃勒里只顾急匆匆地把门撞上,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台阶,算是对父亲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