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九年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六点五十五分,美国第六十五届国会第三次会议通过并且批准了《公共法第254号(众议院第12863号决议)》。副标题碰巧是《增加税收和实现其他目的法案》。读了“税收”两个字令人起鸡皮疙瘩,但也不过如此而已。有必要继续读下去。
“在三月十五日之前。”直到仍然读到这里之前,一切都还不很清楚。
然后就一目了然了,不但非常清楚,简直是警钟长鸣。在三月十五日之前,灾难降临到美国的城市和乡村,那便是缴纳所得税。
在我们关心迈克尔·马古恩以及他不平常的税收问题前,有必要回头了解一下有关法令,这法令不仅涉及迈克一个人,而且涉及几乎所有人。一九一八年出台了《税收法案》,这以前和以后也有所得税法,但《公共法第254号(众议院第12863号决议)》与以前的所得税法不同,它把以前的所得税缴纳期限三月一日改成了三月十五日。
日期为什么变了呢?
有原因,但这是一个税务专家穷其所学也不能解释清楚的原因。
有人——也许是国库的司库先生,或者是来自印第安纳或俄亥俄的一位先生,或者甚至是一些能够插手立法工作的级别较低的人民公仆——有人特别缺乏幽默感,竟然想起了恺撒大帝和那些带血的短剑。还有人想起了朱庇特神庙上空的满月所显示出来的征兆和聚集的深红色雷雨云层。他或许还会想起艾德斯日,古代罗马人认为不幸运的日子。
在我们中间,哪一个对恺撒大帝有过敬意的人会在三月十六日否认罗马人的正确呢?
这一切对于迈克尔·马古恩来说确实很不幸。
迈克尔常被一些想象力丰富的小孩称作私人“话务员”或者“眼睛”。这类人给人的感觉是一副相貌丑陋、衣冠不整、说话粗鲁的形象,长着瘦屁股小眼睛,嗜烟如命,但很怕老婆。
然而,迈克·马古恩却不然。他身穿肥大的裤子,大平足,一眨一眨的褐色眼睛被一副玳瑁眼镜挡在后面,使他的表情总是处于一种摸索的惊愕状态。他头戴亚当帽,身穿名牌西装和皮鞋,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一方面是因为哮喘,另一方面是他的好妻子具有间谍般敏锐可靠的嗅觉。他一生中从未对一位女顾客动粗,这倒不是因为他缺乏性的冲动,而是因为他更加珍爱自己的执照。
从来也没有什么重大案件来找迈克,那些眼睛深沉的神秘胖男人或者马耳他的猎鹰或者聚集在豪华顶层公寓的流氓首领卷入的案件与他无缘。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替多疑的丈夫跟踪他们三十岁左右的妻子或者抓获那些对老板的钱柜特别过敏的店员。星期六晚上他不工作的时候常带妻子去看电影。星期天去罢教堂之后,总是去一家饭馆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星期三晚上去玩宾戈赌钱。
作为一名私人侦探,迈克头三年就在自家布朗克斯的三居室公寓里营业,从老朋友那里随便找些小活,挣点小钱。然后他和太太决定把办公地方挪到接近或位于市中心的位置,那样或许可以挣更多的钱,能对付更多的宾戈游戏,于是迈克在四十二街一套有四个办公室的房子内转租了一间办公室,还和一位公共速记员、一位商业艺术家和一位有点秃顶、镶着金牙的家伙合用房子里的公共面积。他们的四部电话总是响个不停。迈克在自己办公室的门窗玻璃上镶了几个镀金美术大字:
迈克尔·马古恩,秘密调查
一周之后,迈克开门迎来了克莱门塔·冯·多米太太,她是那种在这个世界上马古恩夫妇夜里也要睁眼躺着为其析祷的顾客,那种给连续为他们服务的人员丰厚回报的顾客。她来找他是为了一起偷窃案——但冯·多米太太马上表示不只是为了这个案子。
自从那个金字招牌打出去之后,三月的艾德斯日来了又去,已经有过三回了,但恺撒是满意的,迈克还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现在又临近第四回了。
这一回好像有点不对了,迈克以他的哮喘和平足所允许的最快速度来到了奎因家。
一名侦探来咨询另一名侦探令妮奇感到很好玩。可怜的迈克,他打量奎因家墙壁的样子更加滑稽可笑,但最好玩的还在后面呢。
“埃勒里,”迈克红着脸说,“我被抢了。”
“被抢了,”埃勒里面无表情地说,“抢走什么了,迈克?”
“我的退税文件。”
“请原谅,迈克,”埃勒里咳嗽了几下说,“我的老胸膜炎又犯了。你是说你的退税文件被人偷走了?”
“我是这么说的,你和马一样健康,”迈克·马古恩很生硬地说,“哦,我不是责备你歇斯底里。但这并不好玩。今天已经都三月十四日了。我怎么能在这一天赶在最后期限之前做好呢?”
“这个,你的——晤!你的退税单应该不会太复杂吧,迈克尔,”埃勒里认真地说,“找一份空白表重新填一下不就行了吗。”
“用什么,我问你!”
“用什么?”
“你得有数据呀!”
“哦,当然。你没有数据吗?”
“没有!”
“可是——”
“听着,埃勒里。我的所有文件和记录——我计算时所用的一切——都被偷走了!”
“哦。”
“在我的手提箱里,所有的东西。我花了几个星期才收集整理出来的记录!你说这事,我该怎么向征税员说呢?”由于迈克曾经和奎因警官一起练拳击,所以埃勒里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他讲完后又补充了一句,“聪明的小鬼?”
“埃勒里,这事很讨厌。”妮奇边说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以确信她自己的记录和退税文件还在那儿。
“记录和所有的……你的手提箱里面的东西是在哪儿被盗的,迈克?”
“我的办公室。你去过的,埃勒里——你知道还有另外三个房客——”
“你们共用一个接待室。”埃勒里点头说,“当时你们都在办公室吗,迈克?”
“在。哦,不——我不敢肯定。瞧,我最好和你说说事情的全部经过,是这样的。简直把我急坏了。”
事情发生在头一天晚上大约六点钟。迈克在整理他的退税文件。他决定在六点钟之前下班。他已经收集好了他那些作废了的支票、备忘录、收据等,他把它们和他的退税文件一起放进手提箱。
“我刚穿上大衣,”迈克说,“卡森太太——她是公共速记员,是她租下了整套房子又把里面的办公室转租出去——跑进我的办公室大叫说接待室起火了。于是我就跑了过去,确实是,长靠背椅上冒着烟。有人将一根火柴扔进旁边的废纸筐,废纸烧起来,燃着了长靠背椅。所幸时间不长——我五分钟后把火扑灭了——然后我回到我的办公室,拿起帽子和手提箱,从容不迫地回家。”
“当然,”埃勒里叹息道,“你回到家打开公文包时,发现你的退税文件和有关记录都不见了。”
“风吹了,”迈克尔·马古恩痛苦地说,“我翻看后发现里面只有一张报纸。”
“事情有可能出在,迈克,在你从办公室回家的路上吗?”
“不可能。我把公文包夹在腋下从办公室走到车库,然后开车回家,手提箱就放在我旁边的座位上。”
“你能肯定这是同一个包吗?”
“哦,肯定。这是一个旧包。是我的包,对。”
“那么就不是整个掉包了。”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说,“当你在接待室灭火时,有人在你办公桌上打开你的包,取出了里面的东西,换进去报纸,又把包合上。”
“一定是那个卡森太太,”妮奇说,并奇怪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会难住一名侦探?她心想迈克·马古恩实在太笨了。
“你认为呢,迈克?”埃勒里问。
“她没有机会。她跑在我前面并且和我一起在接待室,抱着她平时摆在桌子上的花瓶,在冰水机和靠背椅之间来回跑。她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视线。”
“还有谁在套房里,迈克?”
“另外那两个房客。其中一个是商业艺术家,名叫文斯,里昂纳多·文斯,一个疯子。另一个自称为杰克·奇基,写书并喜欢赌博,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文斯和奇基在你和卡森太太灭火的时候从他们的办公室跑出来了吗?”
“当然。但他们没有帮助灭火——只是站在那儿出主意。我对他们两个哪个都没有特别在意。”
“那么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个吗——?”
“有可能。但我不能肯定。不管怎么说,我昨晚直接开车返回办公室,想着我也许把我的退税文件放在桌上或者什么地方了——”
“自然不在那儿了。”
“我昨晚一宿没睡,”迈克悲惨地说,“如果我睡了的话,老婆的唠叨也会扰得我无法入睡。”
“你今天早晨去办公室了吗,迈克?”
“没有。我直接来到你这儿,埃勒里。”
“这,”埃勒里站起来并开始往烟斗里装烟叶,“这事有些怪,迈克。”
“唔?”
“怪!”妮奇说,“好吧,奎因先生,我倒要问问。这事有什么不平常呢?”
“一个人为什么要偷另一个人的所得税退税文件呢——更何况是你迈克这样的人的所得税退税文件?要了解迈克去年的收入是多少吗?把你的产业全算上,迈克尔,也不会令任何人感兴趣,更不用说,要是窃贼真感兴趣,他也没有必要把退税文件偷走——只要看一眼就行。”
“那么,他又为什么,”妮奇向,“要偷它呢?”
“这,”埃勒里回答说,“这就使问题变得有点意思了。迈克,”他严厉地盯着迈克,“你干过什么非法的事吗?”
“非法?!”
埃勒里大笑:“我只是问问,迈克尔。当然,如果你在欺骗,你就难以向山姆大叔报告。真的。”埃勒里举着烟斗猛吸了一口烟吐了出来,“我说的是你的收入来源。”
“我没听明白。”迈克抱怨道。
“那么,现在,迈克,你毕竟还是一个私人探子,你自己做广告宣称你的工作是绝对保密的。告诉我,你包里的文件有没有涉及顾客的机密?”
迈克看上去疑心重重:“这,可以说整个包都是机密。”
“迈克,我愿意拿我的税和你的税打赌,你的顾客至少有一名非常非常富有,他来找你是凭着绝对保密的承诺……而他的记录,或者他的案子的记录,是在你昨天的包里。”
“冯·多米太太,”马古恩说,张大了嘴巴。
“冯·多米太太,”埃勒里轻快地说,“听起来好像我就可以下注了,迈克。妮奇——记录!”
迈克尔·马古恩讲述了他最好的顾客克莱门塔·冯·斯维金·冯·多米太太的故事。
克莱门塔·冯·斯维金·冯·多米太太,不管是冯·斯维金还是叫冯·多米,在社会关系金字塔中都居于很高的地位。由于她既是冯·斯维金又是冯·多米,所以就独一无二地居于最高地位,她身边围拢着最上层社会的名流和上帝。她远离世上的俗人,以至于妮奇,这位埃勒里身边的红人都从没有听说过她。但埃勒里知道。她认为公园大道太粗俗,那些“美国革命之女”尽是些暴发户。一位冯·斯维金曾帮助在老曼哈顿建造了阿姆斯特丹要塞,一位冯·多米经过艰苦跋涉到达高沃纳斯海湾,马不停蹄地建造落脚之处,用了九年时间建成布鲁克林。克莱门塔·冯·斯维金·冯·多米是社交圈里的重要人物,所有最排外的社交活动都会邀请她出席,她从来没有去过任何别的地方。她自己每年组织一次聚会;她的客人名单是精心挑选的,比田纳西州的橡树岭挑选人员还要严格,只有那些祖先在一六五一年之前到这个新世界落户并且其财产至少六代没有沾染贸易的人才会受到邀请。冯·多米是一个寡妇,她有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儿。
“你应该见过那个玛格蕾塔,”迈克·马古恩说,“瘦得像一根麻秆,满脸麻子,过生日就满五十五岁了,是一位女诗人。”
“什么?”妮奇说。
“她写诗。”迈克坚定地说。
“以霍兰迪亚的笔名,”埃勒里点头道,“要让我说,都是些野蛮的废话。迈克,是她母亲要你调查玛格蕾塔吗?”
“正是这样。”
“就因为她写歪诗?”妮奇说。
“因为她是一个毛贼,波特小姐。”
妮奇看上去很兴奋:“你说她是什么?听起来好像……”
“别紧张,妮奇,”埃勒里说,“迈克的意思是说一个有盗窃癖的人。一切都开始变得非常非常清楚,迈克尔。如果我说错,你可以打断我。如果有一件事使冯·多米太太感到害怕,那就是丑闻。那位并不可爱的玛格蕾塔不仅写坏诗,她还有一种拿别人东西的渴望。大概已经有一些礼貌的抱怨了,它们小心地传到了她妈妈的耳朵里。于是母亲给人家付了钱,但也开始为此着急。玛格蕾塔没有表现出任何改正的迹象。这一习惯有增无减。很快就会登报了。妈妈来找一个相对不知名的私人侦探——毫无疑问是在检验了你的个人名誉之后,迈克,还有你在总部的老搭档——极其秘密地将玛格蕾塔完全控制于你们的手中。”
“对,是这样,”迈克说,“我的工作就是保护玛格蕾塔不被逮捕和保证她的事不被张扬出去。她无论什么时候上街,我都跟踪她。当我看见她在游荡的过程中拿了什么东西时,我悄悄地在她后面付账。冯·多米给了我一个开支账户——这东西,相信我,她长着鹰的眼睛到处张望!还给了我一个全年服务的位子——钱不是很多,但是一笔不错的稳定收入。”
“在你的所得税账单中,”埃勒里点头道,“有为玛格蕾塔那些不体面的行为付账的各种账单和收据这类东西。”
“有人”,妮奇大叫道,“跟踪了马古恩先生或者通过别的渠道了解了所发生的一切,然后偷走了他的所得税记录要……”妮奇停了一下,“要干什么?”
“要利用它们,”埃勒里干巴巴地说,“显然。”
“勒索!”迈克大叫着跳了起来,就像他的脚被人烧了一下,“我的天呢,埃勒里,用这些发票、信件和废物——谁都可以敲诈冯·多米太太,直到她……咽气!她为了摆脱这件事多少钱都会付的!就这么回事!”
“有人,”妮奇说,“这人是谁?”
迈克坐了下来。
但是埃勒里在火隔上磕着烟斗说:“卡森太太。”
“可是埃勒里,马古恩先生说她不可能——”
“妮奇。废纸篓着了火,又燃着了办公室的长靠背椅,为此卡森太太跑进迈克的办公室喊他出去……干什么?跑出去——和她。迈克这样做了。卡森太太紧跟着他。”埃勒里耸了耸肩,“还有,迈克也就紧跟着卡森太太……卡森太太的同谋溜进迈克的办公室,他没有时间从里面仔细挑选冯·多米的文件,于是就把迈克手提箱里的东西全部拿走,又将一份报纸塞到手提箱里,就溜了出去。迈克,”埃勒里说,将他的烟斗插进壁炉架,“我们去你办公室看看并且给那位公共速记员做一次小听写。”
于是收税员和马古恩之间的事不过是小事一桩了。
这不是惟一重要的事。
当他们打开卡森太太的门时,发现卡森太太正在接受更高权威的听写。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埃勒里问,将纸杯中剩下的酒喝完。
“哦,埃勒里,”妮奇呻吟着说,“那个死女人。”
“是一个死去的女人。”
“但是是一个没有脸的死女人!”
“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习惯这些事了,妮奇。”
“我想这就是你喝闷酒的原因。”
“我渴了,”埃勒里很有尊严地说。他走过卡森太太的门厅同他的胃做英勇的斗争。
他们站在打字机桌周围盯着卡森太太的遗体,谁也不说话。
“哦,埃勒里。”
“爸爸。”
“六英寸。”奎因警官语气有些疑惑地说,“手枪在离她的扁平大脸距离不超过六英寸的地方开火。”
“没问题,肯定是卡森太太吗?”
“没问题,是她。”迈克很肯定地说。
“太太,”埃勒里说,看了看她的左手,“那先生呢?”
“早死了,”迈克说,“她告诉我说他六年前就蹬腿了。”
“她有多大年纪,迈克?”一个女人连脸都没有了,要说出她的年龄会有多难呀。
“我说过大约三十六到三十八岁。”
“从未提起过男朋友吗?”警官问。
“没有。她看起来从没有过约会,警官。她经常在这里工作到很晚。”
“迈克尔,迈克尔,”奎因警官说,“这便是她为什么在这里工作到很晚的原因。可她并不是在工作。她连字都不打。”
迈克看上去有些困惑不解。
老先生不耐烦地说:“我们知道她用她自己放的火来诱骗你。我们知道有人在你灭火的时候从你的公文包里抽走了冯·多米的文件。当时这里有谁?另外两名房客,所以其中之一便是那个卡森女人的同谋。这合适吗?当然,迈克。当她‘工作很晚’时,她要么和里昂纳多·文斯要么和杰克·奇基在办公室作乐。”
“但当时。”迈克·马古恩喃喃地说,“昨天晚上是谁在搞她呢?你说是文斯,还是奇基……?”
警官点了点头。
“可为什么,警官!”
“迈克尔,迈克尔。”
“是一个骗局吗,爸爸?”埃勒里问,毫无疑问——只是问。
“还能是什么呢?他的女朋友帮助他偷盗能够用来敲诈冯·多米太太的文件,然后他把她除掉,以便自己独吞勒索所得而不用担心身边的长舌妇乱说。埃勒里,你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在闻什么东西。”
“他一定非常傻。”埃勒里说。
“当然,”他父亲兴奋地说,“他们只有在读了你写的故事后才能表现出特有的聪明。现在如果这是你的神秘情节之一,埃勒里,你认为谁是罪犯?”
“是迈克,”埃勒里说。
“我!”迈克脸上掠过一丝负罪感。
“当然。迈克,”警官笑着说,“另外,顺便问一下,你昨晚回到这里时是几点钟?你回家后又返回来的时候,迈克——就是你返回来看是否把文件落在办公室的时候?”
“这就对了,”迈克大叫道,“你听我说,警官……”
“噢。别再犯傻了,迈克,”埃勒里急躁地说,“是什么时间?她还活着吗?她亮着灯吗?什么?”
“噢。对了,当然。一定是八点一刻。她还在她的办公室工作。我说:”卡森太太,你在我的包里发现过我的一些文件了吗?‘她说:“没有,马古恩先生,我没有。’我问奇基和果核艺术家在哪儿,她说他们早就回家了。于是我说晚安然后就自己回家了。”
“她当时看上去怎么样,迈克?”
“挺好的。”
“不紧张吗?”
“这,我不好说。她总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对了。”警官挠了挠头,“最好的普罗第大夫判断她是昨晚七点至九点之间被杀的。清洁女工说她七点到各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下,她保证说当时卡森太太一个人在这儿。所以,如果迈克你快八点离开时她还活着的话,那她就是在八点至九点之间被打死的。”
“被那两个人之一。”维利警佐在门口说。
第一个男人是一个高个子,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眼睛盯着自己肮脏的手指头和中间捏着的用刀子划开一半的柠檬片。第二个人有一点秃顶,镶着一个特大的金牙。他们瞪了打字机前面的死人一眼,吓得赶紧往后退。维利警佐靠在门口,舔着一支雪茄。
高个子去了窗口,打开窗户将脑袋探出去,任三月的寒流吹着自己的头。小个子扑向卡森太太的废物筐弯腰吐了起来,他几乎就要拥抱那个废物筐了。
“你们怎么能够忍受?你们怎么能够忍受?”高个子不停地说。
“啊啊,”小个子嘴里吐着。
“是那位艺术家文斯,”迈克说,“那是杰克·奇基,那位赌徒。”迈克说。
“我没杀她,”高个子说,“我是艺术家。我热爱生命。我连一个爬到我腿上的蜘蛛都不杀。你们打听打听,别认为是我干的,把我打死也——”里昂纳多·文斯激动得满脸通红。
“你说到点子上了,文斯,”警官和善地说,“我猜想,奇基,你也没有杀她。”
那个秃顶小个子抬起头刚要回答,但接着又再次弯下了腰并重复着“啊!”
维利警佐慢吞吞地说:“警官。”
“唔?”老先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里值夜的人说文斯和奇基两人昨晚都回到了楼里。他记不得确切的时间,但他说他们是分别进来的,他们来的时间是在八点至九点之间。”
卡森太太是个障碍,这很明确。罪犯需要杀人灭口。
里昂纳多·文斯把脑袋抽回来,关上窗户,冷得直发抖。那个小作家抬着废物筐站起身,抱歉地向四周看了看。警官向一名警察点了点头,杰克·奇基把废物筐高高举起来出去了。
警官对文斯说,“你刚才说你回来是取什么钴蓝色,对吧?”
“对,你不能说是红色,赭色或者任何别的颜色,”文斯疲倦地说,“我说是钴蓝色。进我办公室看能否找到一管颜料,不能。不在那儿。我昨晚把它拿回家了。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我白天也许会从事商业性创作,应付那些代理人枯萎的灵魂!——但我在夜里却是专心致志地从事艺术创作,先生们,花钱费力但赚不到钱。我回到家,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上了画架,这时怎么也找不到我碰巧需要的钴蓝色,我要用它来表现你们根本无法理解的目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于是我就返回办公室来取了一管——”
“钴蓝色,”警官说,点点头。他使劲盯着文斯。文斯也厌恶地盯着他,“卡森太太是——?”
“我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艺术家痛苦地问,“但我怎么才能?一个小孩可以无限地重复这个故事。我甚至没有看见卡森太太。她办公室的灯是亮着的,但门关着。请不要再问下一个问题了。时间大约是八点一刻。不,那个矬子不在这儿——我是指自称为奇基的那个家伙——至少,我没有看见他。我不知道那女人是死是活;我从她办公室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最后,我讨厌女人。现在我怎么着——全部再说一遍吗?”
在这段精彩的独白之后,紧接着那小个子和侦探过来了,但没有带回那个废物筐。
“而我,”奇基哭诉道,“我,我不知道——”
“一点也不知道?”
“——一点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要给几个人打电话,”奎因警官礼貌地提示道,“还有——”
“对。私人电话,知道吗?机密,我的一些顾客还欠我一些钱没付,他们一直想赖账,所以我八点半回来用我自己的电话,明白吗?特别隐私的,就像……而我一点也不记得了,一点也不。没有灯光,没有卡森太太,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不记得。我谁也没有看见,我也没有听见任何人……”
“哦,见鬼,”警官说,“埃勒里,你看出什么了吗?”
“我看没理由,”埃勒里心不在焉地说,“把这两个人继续留下。”
他的父亲皱了皱眉。
“这两个人和卡森太太之间除了一般的租赁关系外没有别的关系。这个女人显然是被其他人所杀。让他们走吧,爸爸——我比你更烦他们。”
里昂纳多·文斯和杰克·奇基走后,老先生说:“好吧,大师。你的大情节是什么?”
“你为什么警告我们不要说迈克把冯·多米太太的所得税材料搞丢的事呢?”维利警佐询问道。
“假定,”埃勒里说,“假定这个贼、杀人犯加潜在的勒索犯特别需要钱的话。”他看了看他们。
“他不敢,”他父亲急促地说,“现在不敢。”
“大师,我们正想找他呢!”
“他还不知道我们在偷窃迈克的材料和谋杀卡森太太之间建立了联系。”
奎因警官着急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揪着自己的胡子。然后他停下来说:“迈克,给那个冯·多米太太打电话后。我要和她谈谈。”
第二天早晨,埃勒里挂断电话后对众人说:“真是一次奇怪的经历,居然和冯·多米太太谈了话。你昨天不是没找着她吗,爸爸?”
“别管我是怎么找到那个傲慢而自负的女人的。那是个仇恨警察的凶老太婆,”警官咕哝道,“她刚才怎么说,埃勒里?”
“像一次穿越外太空的梦中旅行。它给你一种愉快的记忆,一种不可名状的庄严,一种惟一的最含糊不清的逼真感。迈克,她确实存在吗?”
“别在意那个怪物,”马古恩大声说,“她说什么了?”
“她在今天早晨第一批邮件中收到了一个条子。”
“真的,埃勒里,”妮奇说,“你的感觉简直令人讨厌。”
“我最好过去一下,”维利警佐说,“看看那位大人物,把条子要来,安排——”
“她不会接待你的,”埃勒里梦呓般地说,“克莱门塔·冯·斯维金·冯·多米刚刚通过一项法律。其具体内容包括,她是否接受勒索将完全由她自己来决定,如果纽约市要派一名警察或者侦探去接头地点,她将控告市政府,索要高达几百万的巨额赔偿。”
“你的意思是说——”警官大叫道。
“她害怕你们把勒索犯给吓跑,爸爸。然后他会将玛格蕾塔的全部故事在报纸上公布。为了阻止他这样做,她已经准备好一万美元,等等。她以一种至尊的态度表承对此不能忍受。”
“于是我们的手就被捆住了,”警官抱怨道,“如果我们知道那个条子里面说什么。”
“噢。那个。我已经记在我的小本上了,一字不拉。”
“她给你读过了?”
“看起来,”埃勒里说,“我是一个级别较低的——先生,肯定——但仍然——噢,你听着,条子是这么说的:”冯·多米太太。我有证据证明你女儿是一个坏蛋。今晚八点到宾州火车站南边的候车室。带上一万美元,面额不得大于二十。戴上一顶黑帽子和紫色鼻罩。把钱包在红纸里,夹在你的左腋下。不要报警。今晚只要有一点迹象表明有警察到场,我将在所有报纸上揭露真相——配上照片——关于你的女儿多年来如何在纽约百货商店里拿东西的事实。放聪明点。开始吧。我是说生意。‘没有签名。“
“听起来像是那个大金牙。”妮奇说,但有些不敢确定。
“我想是文斯。”迈克兴奋地说。
“两个都有可能,”警官咕哝道,“奇基对他自己的英语有点过分小心了,或者是文斯有目的地粗心。干得不错,儿子。我们会侦破此案的,并且——”
“噢,不,你们不会。”
“你以为我们不能?”
“市里。起诉。”
他父亲摸着自己的下巴不说话了。
“另外,”埃勒里说,“我像一个绅士一样向冯·多米太太保证今晚不会有警察或者侦探出现在接头地点。”
“埃勒里……”他父亲抱怨道。
“另外,我不是警察,对吧?迈克也不是。当然妮奇也不是了。”
“埃勒里!”
“迈克,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高兴?今天是三月十四日,”迈克从牙缝中说,“罪犯在八点之前不会露面——所得税退税的最后期限是半夜——他还说我不太高兴。”
“没什么,迈克尔,”埃勒里用安慰的口气说,“这样就给了我们整整四个小时。”
“抓住这个混蛋,看他把我的税收文件给藏到哪儿了,找回来,算出我的退税额,把它装进邮袋——这一切必须在八点至十二点之间完成!”
“记住,”埃勒里说,“迈克尔,乖乖,这和放在邮袋里一样好——邮袋——现在。”
预言是一种危险的艺术。
三月十四日晚上八点十二分,一位大胖子女人戴着一项黑色的帽子和一个紫色鼻罩,左腋下夹着一个用红纸包着的鼓鼓的包,突然出现在宾西法尼亚火车站南边候车室的门口。
克莱门塔·冯·斯维金·冯·多米太太打量着她的这些美国同胞。远处这些人的脸上出现了兴奋的表情。埃勒里他们几个都来了,来到这里感觉就像经历一次探险。
人们回头张望,探头探脑,很不自在。冯·多米太太像帝王似地走向最近的凳子。一名黑人大兵见了挪身子给她让开点地方。对面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在努力给婴儿换尿布,婴儿蹬着小腿在那里尖叫。冯·多米太太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坐了下来,样子很僵硬。她的脸开始变红了。
她在努力屏着呼吸,尽力克制着内心的紧张情绪。直到十点十二分她依然呆坐在那儿。这时她旁边坐的是一个老头,没有打领带,拎着一个纸袋,还有一个身穿貂皮外套的女孩,女孩没戴帽子,正在抽着一支香烟。
埃勒里他们三个人从手里的报纸上抬起头来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简直是太紧张了,”妮奇低声说,身子轻轻地摇了起来——“你知道。”
“他不会认出我们的,”迈克咕哝道,“埃勒里,不可能。”
“好像不会,”埃勒里说,“除非他六点到这儿看见我们进了火车站,否则就不可能,因为我选的这个地方他们根本就看不见。”
“但我们能看见他,”妮奇说。
“的确,”埃勒里站了起来,“要么是我们上当了,要么就是他在最后关头害怕了。”
“但冯·多米太太是怎么回事呢?”妮奇问。
“让她待在这儿多呼吸点美国味儿吧,”埃勒里说,“对她有好处。我们走吧。”
“我的所得税。”迈克·马古恩抱怨道。
当他们来到警察局总部奎因警官的会客室时,看见了里昂纳多·文斯和杰克·奇基。
“埃勒里——”妮奇大声叫道,但她这时看见了老警官,于是就没有再说下去。
“啊,这里有一个人会对你的故事感兴趣,文斯先生,”警官和蔼地说,“埃勒里,你猜怎么着。喔,顺便说一句,儿子,你晚饭吃好了吗?”
“令人失望。”
“你别总想那些没有的菜单,好吗?正如我所说的,今晚七点半,文斯先生来到我这儿。文斯先生,把你告诉我的再和我儿子讲一遍。”
“我在家作画,”里昂纳多·文斯疲惫地说,“大约七点一刻我的电话响了。是电报公司。他们给我读了一份电报。电文说:”本人欲委托制作女儿的肖像。今晚外出,但在出发前可安排几分钟和您讨论。晚上八点在宾州火车站南边的候车室接洽。本人将会戴黑色帽子和紫色鼻罩,拎红色包裹。‘“
“签字,”奎因警官说,“克莱门塔·冯·斯维金·冯·多米。‘”
“你已经——”埃勒里对维利警佐说。
“当然,大师,”维利说,“这是我今天晚上从电报局搞到的副本。这一口信是今天下午从市中心的车站打电话通知电报局的。他们说不好是谁打的电话。但对方指示今晚七点一刻将这一口信发往指定地址。”
埃勒里转身对艺术家高兴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应约前去呢,文斯先生?”
艺术家张嘴得意地笑着说:“噢,不,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感到一种危险的直觉。我现在不是一桩谋杀案的嫌疑犯吗?哈哈!我直接来这里找了奎因警官。”
“他一直在这儿,”奎因警官干巴巴地说,“打来了以后就没有离开过。”
“不能让他离开办公室。”警佐抱怨道。
“这办公室真好,很安全。”里昂纳多·文斯说。
“那杰克·奇基先生呢?”埃勒里突然问道。
这位小作家动了动,然后说:“这事,我不知道——”
“他和这事无关,”警官说,“他是今晚七点半在三十四街八大道对一个大赌场进行例行搜查时被抓获的。”
“当警察认出他后,”维利说,“就把他带到了这里。”
“让他现在和文斯先生作伴吧。维利,你在这儿款待好两位先生。我们去我办公室一下。”
“我的所得税,”迈克·马古恩抱怨道。
“我认为,”警官把脚搁在了办公桌上得意地说,“文斯这家伙就是我们要抓的罪犯。他很狡猾,知道我们将偷窃和谋杀联系起来了。或者他怀疑我们这样做了。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我们没把迈克当作嫌疑犯,所以他决定安全地玩。”
“把信发给冯·多米太太,”妮奇说,“约定在宾州火车站见面——然后今天他自己打电报!”
“当然,他没有去,而是立刻来找我,”警官点点头,“要达到什么效果呢?想证明他是一个清白的人,被人扯进偷盗案中,还有故意勒索和谋杀。”
“但是然后,”迈克反对道,“他怎么算计敲诈冯·多米太太呢?我认为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我认为他很狡猾,迈克,”警官回答说,“他在权衡相对价值。他认为他最初的想法是一个很糟的错误,现在想退缩并且在竭力掩饰。你听着感觉怎么样,埃勒里?”
“可以这样推理,但这是在假定他已经卷入的前提下,你不这样认为吗?”埃勒里阴沉着睑说,“把这样的推理换个角色,可能更容易让人接受。换杰克·奇基。奇基先生也是嫌疑犯。要说是他决定要迷惑我们的视线可能更容易说得通。他给冯·多米太太写了勒索信,又发电报给里昂纳多·文斯。”
“或许他甚至听到了关于这次搜捕的说法,”妮奇大叫道,“于是就故意去了那个赌场,故意在今晚八点在去宾州火车站接头前被捕!当文斯和冯·多米会面时,他自己因为一点小事被拘捕——”
“这样推理有什么错呢,爸爸?”
“也能说得通,”他父亲吼叫道,“不过,怎么是两种推理,为什么不能是一种呢?”
“我的所得税,”迈克抱怨道,“有人对我的所得税感兴趣吗?看看时间!”
“哦,不只两种推理,爸爸,”埃勒里心不在焉地说,“我能够至少想出另外两种——每一种都不能完全满足我编造情节的欲望。但麻烦是——”但埃勒里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父亲的脚。
“什么事?”警官说,从自己腿上看下去,“我鞋上有洞?”
“你踩的那个手提箱,”埃勒里说。
“什么?”
“那是我的,埃勒里。”迈克说,“就是我来找你的时候带的那个包。”
“我们到办公室之后才从迈克手里拿过来,”警官说,“给你吧,迈克,我们彻底检查过了。”
“等一下,迈克,”埃勒里说,“在公寓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检查这个包,我们一到那儿就发现卡森太太死在办公室……爸爸,我可以看看那个包吗?”
“当然。但这什么也不能告诉你。”
“这是窃贼塞到包里的那份报纸吗?”埃勒里问,拉出一张皱巴巴的《纽约时报》。
“让我看看,”迈克说,“对。我记得就是从那个T撕开了。”
“你肯定,迈克?”
“当然,可以肯定!”
“你这么急切地要找什么?”妮奇以嘲弄的口气说,她从埃勒里肩膀上探头看了一眼,“就是昨天的《纽约时报》。”
“上面没有可以辨认的指纹,”警官说。
“所以现在告诉我们你那令人眩目的推论吧。”
埃勒里张开嘴,正要说话,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维利警佐站在门口。
“那位大人物,”警佐说,“从前线回来了——活见鬼。”
“啊,冯·多米太太!”埃勒里说,一下子跳了起来,“进来,进来——你来的很及时。我想,迈克,”埃勒里说,“你从一开始策划这件事时根本没有考虑找一个同谋。”
“你说什么?”迈克说,“你在说什么呀,埃勒里?”
“当你纵火点着接待室的长椅时,这是一个不太重要的情节,你应当闻到烟味,你将从你的办公室跑出来并大声喊叫,奇基和文斯还有——对——卡森太太,都将从办公室冲出来看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去灭火,这样三个人中的一个——对,应该包括卡森太太——钻进你的办公室盗走冯·多米偷盗案记录。你打算给我们三个嫌疑犯而不是两个。”
“你在说什么呀,埃勒里?”
“但后来什么地方出了错。事实上,迈克,在你那从冯·多米太太那里敲诈钱财的计划中最有趣的部分,就是这件事并没有真正发生。一开头就出了错。由于卡森太太被你谋杀,你就无法再将她算作嫌疑犯。具体因为什么呢,迈克?是卡森太太碰巧看见你亲手放火了吗?”迈克直挺挺地坐在警官办公桌旁边的贵宾椅子里。然后,突然,身子垂了下来。
“是的。她看见你做这件事,迈克。但你不知道她知道这件事,直到你那天晚上回到办公室假装‘看’你是否弄错而将你的税收记录落在那里。你发现卡森太太一个人在那儿,你问她是否看到你的税收记录……她说她看见你放了火。她也朦胧地意识到是你拿走了自己的东西了吧?我认为是这样,迈克。我认为卡森太太指责你搞诈骗,我还认为就在此时此地,你放弃了所有让冯·多米太太出血的想法。你本想让她为了保护女儿的名誉而付更多的钱给你。你掏出枪打死了卡森太太。很愚蠢,迈克。你昏了头了。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诚实的人做错事。你本来应当让卡森太太尽管说去,那样你最坏也就是可能失去执照——你还没有犯过任何罪!尽管你已经试图敲诈,冯·多米太太会起诉你吗?不会,确实。你最初的阴谋——只是立起一个稻草人,让他‘偷走了’你的税收记录,于是他就进入能够敲诈冯·多米太太的地位——已预见到冯·多米太太愿意去干任何事,而不能让她女儿的偷窃事件故事曝光。所有这些对你来说都是一目了然的——但你还是打死了卡森太太,迈克,迈克。”
警官坐在那里张着嘴巴。
“剩下的事,”埃勒里说,绷着脸,“就顺其自然了。已经杀了人,然后你就不得不把视线从你身上引开。你已经用火开了个头。枪杀使这件事看起来像是卡森太太被一个‘同伙’谋杀。而这个‘同伙’又是不得不和你一起工作的。于是你找到了,并竭力想嫁祸于文斯,你设想他会钻进你的圈套,可是——事情是难以预料的,迈克,他拒绝掉进你的陷阱。这是另一个荒唐的错误,迈克,想让文斯作替罪羊。不仅如此,你还犯了一个更糟的错误。”
警官两次试图说话,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叫了几声。但第三次他终于说出来了:“可是埃勒里,这都是推测!你没有推出任何结果。这是猜测游戏!”
这是在奎因的词典中最可恶的词。
“错了,爸爸。有一个证据,按照这一线索就能够得出符合逻辑的结论。就是这张报纸。”埃勒里挥了挥那张从迈克的包里取出的《纽约时报》。
甚至连迈克对此也感到莫名其妙。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很不自在地盯着报纸。
“妮奇,”埃勒里说,“今天是几号?”
妮奇跳起来:“几号?问这干吗,三月十五号。”
“这份报纸上的日期是几号?”
“干吗,你自己看见了还问。我已经做标记了,昨天的报纸,我说过。”
“昨天的。那就是三月十四号的《纽约时报》。那迈克是什么时候来咨询我的?”
“昨天早晨。”
“三月十四日早晨。根据迈克的故事,他所得税文件是什么时候被盗的——那火,那贼,还有那塞到他包里的替换物?”
“是前天傍晚。”
“三月十三日。而迈克说什么来着?”埃勒里大声说。
“失火和报纸被塞到他包里的时间是下午六点——三月十三日下午六点!三月十四日的《纽约时报》怎么能在三月十三日下午六点被塞到迈克·马古恩的公文包里呢?这是不可能的。《纽约时报》不会在头一天就发行!迈克·马古恩说谎了。这报纸根本就不是头一天就放进去的。它是三月十四日早晨放进去的——就在迈克来找我之前……显然是迈克自己放过去的。这样,迈克的整个故事就不能成立了。这样我所要做的就只是重新分析已经掌握的事实。”埃勒里瞥了一眼闹钟,“你还有时间将你的退税文件送给山姆大叔,迈克,尽管你恐怕不得不改变你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