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因警官在房间里直跳脚:“把信封给我!”他抢过信封紧紧地握住它,眼睛瞪得大大地到处看,好像生怕有人抢走似的。

“她知道。”席拉用一种很奇怪的口气说。

“她知道?”她父亲叫了起来。

梅杰·高斯焦躁不安地摇着头。

埃勒里站在门边,没有与大家有类似的反应。

“现在马上召开那个鬼董事会议!”老警官像发了疯般地大叫,“没有开会什么都不能做。赶快,赶快开会。我急着要打开这个信封!”他苦笑了一下,盯着信封看,“她知道,”他哈哈大笑起来,“天啊,这个老太婆全部知道。”然后他对着查尔斯大吼,“你听到没有。开会!”

查尔斯一时间张口结舌,好不容易结结巴巴很滑稽地吐出几个字:“是——是的,先生,”然后摇摇头,“没有授权,我可开不了董事会,警官。”

“好了,谁有权利?快说!”

“我想谁都想得到,如果说谁有权利的话,那就是瑟罗。科尔尼利娅是董事长——她已经死了,罗伯特和麦克林是副董事长——他们也死了,瑟罗是唯一还活着的副董事长。”

瑟罗惊讶地站起来。

“好啦,波兹先生,”老警官很急躁地说,“不要光站在那里,通令召开董事会,开始提名,反正赶快做你该做的。”

瑟罗站了起来:“我知道我的职责。查尔斯——麻烦你,我要坐在那张桌子旁。”

查尔斯耸耸肩,然后走过去和席拉坐在一起,她拉着他的手,可是却没有看他。

瑟罗侧身走到桌子后面,拿起一个书镇敲敲桌子。

“会议就要开始了,”他实在不怎么称职,“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亲爱的母亲己经过世,而且——”

“请你说重点。”奎因警官说。

瑟罗感觉很没面子:“你真是太为难我了,奎因警官。一切还是得依照正式的程序来进行。现在第一个问题是关于——”瑟罗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尖酸刻薄的语气继续说,“塞门·安德希尔,他并不是董事会中的一员——”

“瑟罗,我是其中一员,”说话的是安德希尔,带着凄苦笑容,“科尔尼利娅交代的,你知道。”

瑟罗皱了一下眉头:“是的,是的,安德希尔,我知道。”他又清了清喉咙,“除此之外,你不能插手其他事。”他突然在桌子后面的那张椅子坐下来,看起来好像是跌进椅子里的。他看看摆在后面另外一张椅子上的那瓶白兰地,垂涎欲滴。他又张皇失措了一会儿才严厉地说,“我想我们有法定人数,我会接受波兹鞋业委员会的董事长提名人选。”然后瑟罗做了件令人跌破眼镜的事,他站起来,绕桌子走了一圈,面对那张空椅子说:“我提名我自己,”挑战地点点头,然后又绕桌子走了一圈坐了下来,“还有没有其他提名人?”

席拉跳了起来,她的酒窝陷得更深了:“你是最没资格的人!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连经营一个花生米摊子的能力都没有,你就饶了这个年营业额几百万的公司吧!”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瑟罗气急败坏地说。

“你会在一年内把公司搞垮的,瑟罗。以前我哥哥罗伯特和麦克林经营这家公司的时候,你跟公司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像样的关系!你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犯一些丢人现眼的错,你竟然还敢提名你自己当董事长!”

“好了,席拉,”她父亲结结巴巴地说,“别生气,亲……亲爱的……”

“爸,你自己也很清楚,如果双胞胎哥哥还活着,他们其中一个早就顶妈妈的位子当上公司董事长了,这你是知道的!”

瑟罗出声了:“席拉,如果你不是女人——”

“我晓得,你会找我决斗,”席拉按捺不住地说,“好啦,你决斗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波兹先生,绝不能让你搞垮公司。我会提名爸爸,如果他也算是董事会的成员——”

“斯蒂芬?”瑟罗很惊讶地瞪着他的继父,觉得怎么也想不到像这种平凡无奇的角色也会来跟他争权位。

“不过看情形我不能提名我爸爸,所以我提名安德希尔先生,”席拉大声地说,“安德希尔先生请接受提名。你起码了解业务,知道如何制作鞋子,你资历最深,也拥有公司的股份——”

瑟罗惊讶地转向这个瘦削的北方佬。

可是安德希尔摇摇头:“我很感激,席拉。不过我不能接受提名,我是一个外人,你也知道你母亲是多么执着地维持这个家族企业——”

瑟罗猛点头:“这就对了,这根本就不关安德希尔先生的事,我不会让他当董事长的,我会先把他裁掉!”

老安德希尔脸色变了:“说这种话可就让我生气了,瑟罗,真的让我生气了。席拉,我改变主意,奉主之名,我接受提名!”

老警官耐不住开始顿脚了:“我的信封!”他大叫,“别在那边婆婆妈妈,赶快结束这场闹剧!”

瑟罗看起来很不高兴,突然间他叫喊起来:“等一下!”然后飞快跑出图书室。

瑟罗的突然跑掉使整个事件耽搁下来,老警官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那个密封的信封,又看看表,派维利警佐“去看看那个脑袋坏了的笨瑟罗到底要上哪儿去”。一边又很烦躁地低声骂埃勒里光站在那儿什么事也不做。

“爸,等着瞧吧。”埃勒里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这么说。

瑟罗终于回来了,会议才又继续进行。瑟罗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胸前口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鼓鼓的。刚刚追出去的维利警佐小声地跟老警官说:“是几张纸,什么文件之类的东西,他跑这一趟就为了拿这几张纸。”

“会议继续召开,”瑟罗雀跃地说,“还有没有其他提名?没有了吗?接下来我们就要举手投票。被提名人有塞门·安德希尔和瑟罗·波兹。委员会的人一人一票,赞成安德希尔先生的请举手。”

“安德希尔先生得两票。”瑟罗顺顺嘴,“现在,我这里有,”他从口袋掏出两个没有封好的信封,“两位没有出席的董事会成员的票,劳拉·波兹和贺拉提奥·波兹,我有他们投票的代理权。”

席拉一下子脸色发白。

“劳拉·波兹。”瑟罗从其中一个信封抽出一份签了字的声明,“我投给瑟罗·波兹一票。”他高傲地把劳拉的文件丢在一边,接着又拿起第二个信封,“贺拉提奥。这一票给瑟罗·波兹。”说完瑟罗。波兹胜利地举起一只短肥的手,“结果——安德希尔两票,瑟罗·波兹三票。瑟罗以一票领先当选为波兹鞋业的董事长。”

瑟罗敲打桌面:“会议到此为止。”

“不,”席拉口气充满憎恶地说,“不可以!”

查尔斯握紧她的肩膀。

“结束了?”奎因警官向前跨了一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赶紧办正事。埃勒里,打开这个小信封!”

埃勒里用一把拆信刀慢慢打开科尔尼利娅·波兹的信封。这封信对于波兹家谋杀事件的结案有关键性的作用:它将公布凶手的名字。、揭发凶手的姓名一向都是奎因的专长,可是此时此刻,他不知怎么心神非常不宁。

董事会选举会议的时候,众人几乎忘了这个小信封。

此刻他们看着他打开一张长长的打字纸。并且很快地浏览一下全部内容,四周寂静无声,只听见老爷钟滴答作响。

“里面写些什么?”老警官害怕了起来。

埃勒里用一种相当平缓的语调回答:“这是科尔尼利娅写的信,上面注明的日期是她死亡的那个下午,时间是下午三点三十五分。信里写道:

我,科尔尼利娅·波兹,头脑清楚并且心智健全,我知道我因为心脏病的缘故不久人世,我祈求死后在天堂我的所作所为能够得到赦免,我在此作这份声明:我请求这个世界不要判决我,因为这世界本身就好像一个固定的陪审团,会对我的所作所为定罪,而我也知道它会有偏见及伤害。

只有做母亲的才能明白母爱是什么,一个母亲是怎样地疼惜弱小的孩子且厌恶太强的孩子。

我一向疼爱我的孩子瑟罗、劳拉和贺拉提奥。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们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第一个丈夫。在他失踪后不久我才知道这些;而对于这些,我从来就没有原惊过他。我诅咒他死。

我冠以他的姓并且把它发扬光大;我所做的比他曾经为我做的还要多得多。

我前三个孩子总是依靠着我,而我也一直是他们的靠山和保护人。

与第二个丈夫的孩子从来就不需要我。我讨厌那对双胞胎的独立性以及他们的能力;我也同样讨厌席拉。他们的存在每天都在提醒我嫁给巴克斯·波兹的第一次婚姻的愚蠢和悲剧。从他们小的时候,我就讨厌他们的健康、活泼、聪明以及正常。

我,科尔尼利娅·波兹,杀了我的双胞胎儿子罗伯特及麦克林。

我就是把警察放进瑟罗枪里的空包子弹换成真子弹的人。我就是从瑟罗藏枪的地方拿起哈利格特理查森左轮手枪的人,并且用它恐吓新闻记者,命令他们离开我当时在的地方。后来,我又偷了瑟罗的一把枪,避开警察的耳目,然后在半夜里带着这把枪潜入麦克林的房间枪杀他——没错,又鞭打他。

我一定会被说成是一个老怪物。或许应该让世人丢我石头——该死的我。

我自愿承担这些罪行,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在上帝面前我会为我的行为负责的。

“这封信,”埃勒里·奎因还是用一样的平缓语调说,“上面是软心铅笔的草写签名‘科尔尼利娅·波兹’。爸,”他又说,“我们看看老女人的另外两个签名——在大信封上面以及遗嘱上面的那两个签名。”

还是在这个房间里。

埃勒里抬起头来:“在这份自白书上的签名,”他宣布,“是科尔尼利娅·波兹的真迹。”

席拉仰头大笑,笑个不停。

“我很高兴,”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太高兴了!我很高兴她就是凶手,很高兴她死了,我终于解脱了,爸爸也解脱了,我们安全了,再也不会有任何谋杀案了,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

在她几乎崩溃的时候,查尔斯·帕克斯顿抓住她。

老警官小心翼翼地把科尔尼利娅·波兹的遗嘱、自白书和两个信封放进口袋。

“作记录用,”他叨念了一下。老警官一脸倦容,但松了一口气。他四处张望这个空荡荡的书房,席拉坐过的那张翻倒的椅子,那张书桌,在艳阳下闪闪发光的书名,“埃勒里,波兹案像过眼烟云一般,就这样消散了。”他叹息道,“一个从头到尾棘手的案子,我很高兴终于摆脱了。”

“如果你真摆脱了的话。”埃勒里急躁地说。

老警官板起脸孔:“如果?儿子,你是说‘如果’吗?”

“是的,爸。”

“别跟我开玩笑,话可不能乱说,”老警官几近哀求地说,“你还不满意吗?”

“不满意出现这么差的一个结果。”

“说话正经点儿!”

埃勒里点了一根烟。他向着天花板吐烟,靠着书桌,一副懒散的样子在那里摇着腿:“爸,有一件事我想不通。我尽量不去乱想,可是它的确困扰我。”他眉头皱起来,“我不能不去想它。”

“什么事?”他父亲被弄得紧张起来。

“还有一把枪仍然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