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灵中的阴性部分

二、男人的阳性特质

三、圣人和娼妓

困难和微妙的伦理问题并非一定是由影子本身的出现而带来的,通常会有其他的“内在意象”浮现。如果做梦者是个男人,他会发现他的潜意识有个女性人格;如果是个女做梦者,潜意识就有个男性人格。这第二个象征人物往往在影子之后出现,带来新而不同的问题。我们称男性的形式为阳性特质,女性的形式为阴性特质。

在男人心中,阴性特质是所有女性心理性向的化身,诸如暧昧的情感和情绪、预言性的征兆、对非理性的接纳、容忍私人的爱意、对自然的感情,以及与潜意识的关系。旧时的女祭司通常看得透神意,并且能与诸神接触,而这并非纯属偶然的事。

在爱斯基摩和其他北极圈部落的先知(僧人)中,可以发现阴性特质如何在男人心中被认作内在人物的最好例子。这些先知有些甚至穿着女人的衣服或在他们的衣服上画上乳房,以表示他们内在的女性层面——这层面可以令他们与“灵界”接触。

据说,有个年轻人被一名老僧人施法,埋在雪洞里,他掉进如梦的状态,而且感到虚脱。在昏睡中,他突然看见一个放射光芒的女人,她告诉他所需要知道的事情,后来成为他的保护女神,以帮助他完成困难的工作。这种经历表示阴性特质是男人潜意识的人格化。

一般而言,男人阴性特质的性格是被他母亲塑造出来的。如果他感到他母亲对他有消极的影响,他的阴性特质便通常会以暴躁、意志消沉、犹疑不定、忧心忡忡和易怒的形式表达出来。在这种男人的阴性特质中,那消极的“母亲灵魂”会不停地重复这个主题:“我一无是处,什么事都没有半点意义。虽然别人看法不一样,但至于我……我没什么好快乐的。”这些“阴性的情绪”会引起单调沉闷、害怕生病、阳痿或发生意外。整个生活呈现一片忧郁和压迫感。这种忧郁情绪甚至能诱惑人自寻短见。在这种例子中,阴性特质变成一个死魔。

法国人称这种阴性特质意象为“女性命运”,或德国的莱茵河女妖,也都是阴性特质危险层面的人格化,这形式象征有害的幻象。以下的西伯利亚故事显示这种有害阴性特质的行为。

有一天,一个寂寞的猎人看见一个美丽的妇人从森林对面的河中浮出来。她向他挥手,而且歌唱道:

噢,来吧!在寂静黄昏中的孤独猎人。

我想念你,

我现在想拥抱你。

我家就在附近。

来吧,来吧,孤独的猎人,你现在处身于寂静的黄昏中。

他脱掉衣服游过去,但突然间,她变成一只猫头鹰飞走,向他嘲讽地大笑。当他想游回去找衣服穿时,却在冰冷的河中淹死。

在这个故事中,阴性特质象征爱情、幸福、母爱的温馨(她的家)等不实际的梦——一个诱惑男人脱离现实的梦。那猎人淹死了,就是因为他追求不能实现的狂想。

此外,男人人格中消极的阴性特质所表达的,都是些坏心肠、有毒、柔弱的意见,使他们去贬低每件事的价值。这种意见往往扭曲真理,使之大打折扣,且具有破坏性。世界上有许多关于“恶毒心肠的少女”的故事或传说。她是个美丽的生物,但身上藏有武器或秘密毒药,当她和情郎第一晚相好时,就把他杀死。在这种伪装中,阴性特质就像某个不可思议的自然层面一样冷酷而鲁莽。

另一方面,如果男人对他母亲的感觉是积极的,这将会以独特而不同的方式去影响他的阴性特质,其结果不是变得缺少丈夫气概,就是成为女人的掠夺品,因此不能应付艰难的人生。这种阴性特质能使男人变得多愁善感,甚至会变得像老处女一样难以取悦,再不然就会像神仙故事中的公主一样敏感,可以在三十张床垫上感到有一颗豆的存在。在一些神话中,消极的阴性特质有更微妙的表示,形式大致是公主要求来向她求婚的人回答一连串谜语或找东西,如果他们猜不出谜底或找不出那些东西来,就一定会死——而她往往都是赢家。在这种情形下,阴性特质使男人涉身一种危险的智力游戏,我们可以在那些精神病患假装有知识的对话——阻止人直接和生活及实际的决定接触中,看出所有自然而外向的感情。

阴性特质经常显示的形式是性爱的幻想。男人也许由看电影或脱衣舞表演,以及对春宫图片做白日梦,来安抚他们的幻想。这是阴性特质粗糙原始的一面,只有当人没有充分地培养他的感情关系——当他对生活的感情态度仍旧幼稚时——它才变得有强制性。

在所有这些阴性特质中,有我们曾在影子中观察过的同样性向:它们能被主观客观化,而在男人看来,它们能变成某些独特女人的性格。可由于阴性特质的出现,导致男人在初次看到一个女人时就突然爱上她,而且立刻知道这就是“她”。在这种情形下,那男人好像感到自己无时无刻不认识这个女人,他如此无望地爱恋她,以至于让旁观者觉得他完全疯了。拥有“像神话般”的个性的女人特别吸引这灵魂的主观客观化,因为男人可以把任何事归因于一个如此魅惑迷人的生灵,可以围绕她编织幻想。

对阴性特质的消极面已说得够充分了,其实它有许多重要的积极面。举例来说,阴性特质在某一方面决定了男人是否有能力去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而另一个作用则是,无论什么时候,当男人的脑袋无法辨识隐藏在潜意识后的事实时,阴性特质都会帮他发掘出来。阴性特质在把人的思考和内在价值调和于同一事上,担任极其重要的角色,因而,打通进入堂奥的路径。就像一部内在“收音机”逐渐转到特定的波段,而排除掉不相干的波段,只准许“伟大的人”的声音出现。在设立这种内在“收音机”接收时,阴性特质对内在世界和“大我”扮演着指导和调节的角色,那就是他如何在我先前描述的僧人施法的例子之中出现,这是但丁“天堂”的华翠的角色。

以下是一个45岁的精神治疗医生的梦,也许有助于弄清楚阴性特质如何能成为一个内在的指导的原因。他晚上就寝前,倘若缺少礼拜堂的支持,就无法忍受孤独的生活。他发现自己忌妒那些得到组织保护的人。以下是他的梦:

在一座满是人的旧礼拜堂的走廊上,我坐在走廊的后面,这里似乎是特别座位,母亲和太太也跟我在一起。身为一个牧师,我举行弥撒,我手里有本大弥撒书,而非祷告书或诗歌集。我不熟悉这本书,所以也找不到正确的经文。我很紧张,因为弥撒快要开始了。但使我更烦恼的是,母亲和太太逐渐变成独立的实体,而且能以实际的形式展开。

文学作品有许多例子表示阴性特质是内在世界的指导和调停者,如我的“她”,或歌德《浮士德》中的“永恒的女性”。在中世纪的神秘经文中,“阴性”的意念这样解释她自己的本性:

我是园中的花、谷中的百合;我是公平的爱、恐惧、知识和神圣希望的母亲……就是天然力的调停者,使一种和另一种一致。我使那些热的成为冷的,冷的成为热的;干的变成湿的,湿的变成干的;硬的我弄成软的……我是牧师的戒律,先知的语言,聪明人的顾问。我手握生死大权,谁也无法从我手中逃脱。

在西方可以玛利亚作代表,而在中国,观音可与她相比。还有一个更通俗的“阴性意象”,那就是嫦娥,她将诗歌和音乐的天赋给予她所喜爱的人。

只有痛下决心,决定以慎重的态度处理幻想和感情的问题,才不至于阻滞内在个性化的过程,因为也唯有这样,男人才会发现这意象作为内在实体的意义——“内在的女人”传递“自己”的重要信息。

一、心灵中的阴性部分

女性潜意识的男性具体化——阳性特质——表现为善与恶两方面,这就像男人的阴性特质一样。不过阳性特质很少以性爱幻想或情绪的形式出现,反而大多以隐藏而“神圣的”形式出现。当这种形式以洪亮、强烈、男性化的声音说教时,或以兽性的情感强迫别人时,潜藏于女人中的男子气概很容易就被认知。不过,即使在外表上看来十分柔弱的女性,其阳性特质也可以成为同等棘手而无情的力量。有人也许会突然知道自己面对女人的顽固、冷酷和完全无法接近的个性时采用什么态度。

阳性特质最喜欢在这种女人的思想上无穷地去反复这个主题:“在世上,我只希望得到爱——但他并不爱我。”或“在这种情况下有两种可能——但两种都是一样的糟。”我们很少能反驳阳性特质的意见,因为它往往是正确无误的,不过它似乎很少适合个体的情况。它易于成为一个看似合理但又离谱或无关的意见。

就好像男人阴性特质的性格是被他母亲塑造的一样,阳性特质基本上是受到女性父亲的影响。父亲赋予女儿的阳性特质有其无可争论的“实际”确信的特殊色彩,这些确信绝不包括女人自己的个人实体。

这就是阳性特质有时像阴性特质一样是死亡化身的原因。举例来说,在一个吉卜赛人的神话中,有个寂寞的女人收容了一个英俊的陌生男人,而毫不顾及自己做的那个警告他是死亡之王的梦。他俩相处一段时间后,她强迫他告知真实的身份,起先他拒绝并告诉她如果他说出来,她就会死。不过,她还是坚持要知道,于是他突然透露他就是死亡的化身,那女人立刻就吓死了。

从神话的观点来看,那英俊的陌生人大概是个教徒的“父亲意象”或“神意象”,他在此以死亡之王的形式出现。但从心理学观点来看,他代表阳性特质的特殊形式,以诱惑女人脱离所有人际关系,尤其脱离所有和真正男人的亲近。他使得那一团充满欲望和事情“该怎么办”的判断的似梦思想具体化,使那女人脱离实际生活。

消极的阳性特质不仅以死亡化身出现,而且在童话中,他还会扮演强盗和凶手的角色。蓝胡子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偷偷地在密室内把他所有的妻子杀死。在这个故事中,阳性特质把所有一下子就入侵女人的潜意识、冷酷、有害的思想具体化,尤其是当她无法明了感情责任的时候。然后她才开始考虑到家庭的财产这类事情——一种计量的思考纲目,充满恶意和阴谋,令她进入一种甚至希望别人死亡的境况。“当我们其中一个死了,我会搬到里维耶拉。”一个女人看到风光明媚的地中海海岸后对丈夫说——照理来说,她这个念头并没什么实际的伤害。

如果有了这种秘密而有破坏性的态度,妻子会迫使丈夫,妈妈会迫使孩子生病、发生意外甚至死亡,甚至还会阻止孩子结婚——这种深藏不露的邪恶形式很少出现在母亲意识心灵的表面。

所有奇异、被动、麻痹的感情,以及深深的不安全感,几乎都会导致一种无效的意义,有时也许是潜意识阳性特质的意见的结果。在女人的无底深渊里,阳性特质会低语:“你没有希望了。努力有什么用?怎么做也达不到目的的。生活绝不会转好的。”

不幸地,每当这些潜意识具体化支配我们的思想时,就好像我们自己拥有这种思想和感情,自我与它们认同,而且无法脱身而出,了解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人于是被潜意识的意象所“支配”。当这种支配消失后,人才带着恐惧的心情了解到他所说和所做的事与他原来的思想和感情背道而驰。

二、男人的阳性特质

像阴性特质一样,阳性特质并不是仅有诸如残忍、鲁莽、静默、顽固、无聊的谈话和邪恶观等消极的性质,也有其积极和有价值的一面——也可以通过他那有创造力的积极性,建设一道通达“自己”的桥。以下是一个四十五岁妇人所做的梦,有助于我们了解这点:

有两个戴了面罩的人爬上露台,然后走到屋子里。他们身穿有头罩的黑外套,看来是想折磨我和妹妹。妹妹藏在床底下,但他们用扫帚扫她出来,加以折磨,不久轮到我了。这两个人中的头儿把我推向墙,在我面前施展了一些魔术手法。此时,他的助手在墙上描画。当我看到时,我说:“噢,画得真好!”突然间,折磨我的人中有个艺术家抬起他高傲的头,骄傲地说:“当然。”说完便开始擦眼镜。

做梦者很熟知这两个意象的虐待性变态症的层面,因为实际上,每当她想到自己爱的人有危险,甚至死亡时,就会因焦虑而痛苦不堪。但其实,那梦中的阳性特质意象有两层暗示,那两个强盗代表了一种有双重效果的心理因素,可能与这些折磨的思想不同。做梦者的妹妹——想去躲避那两个人——被抓住折磨,接着该梦显示那两个戴上面罩的强盗是伪装的艺术家,如果那做梦者能辨识他们的才能(是她自己的),他们会放弃对自己的邪恶的意图。

到底那个梦较深的意义是什么?在那涌上心头的忧虑背后,确实是个致命的危险,但同时对该做梦者也是一种有创造力的可能性。她像自己的妹妹一样,有些画家的天分。不过她怀疑画画对她是不是一种有意义的活动。现在她的梦以最热切的方法告诉她,她必须保存这天分,如果她服从,有害而苦痛的阳性特质会蜕变成一种有创造力和有意义的活动。

在许多童话中,都述及一个王子被魔法变成野兽或怪物,后来又被一个女孩的爱情救回的情节——一种象征阳性特质成为意识态度的过程。通常女英雄不被容许问及有关她神秘而未知的爱人或丈夫的问题,或是她只有在黑暗的地方和他会面,甚至她也没有看过他一眼。这意味着,通过盲目信任和爱恋,她一定可以救回她的情郎。但这永远不会成功。她总是毁约,因而要历尽千辛万苦,以及长时间的寻找,才能找回她的爱人。

女人要解决阳性特质的问题,必须要长时间地饱尝辛酸痛苦,但如果她知道她的阳性特质是什么,而且它对她有什么作用,以及她在面对这些事实而不容许自己被支配时,她的阳性特质才可以变成一个无价的内在朋友。它赋予她男子气概的特质,包括进取心、勇气、客观性和超凡的智慧等。

阳性特质与阴性特质一样有四个发展阶段。它开始只不过以肉体力量的具体化出现的,诸如运动比赛、“健美先生”等,在接着的阶段中,它拥有进取心和计划行动的能力。在第三个阶段中,阳性特质变成“字”,通常以教授或牧师的姿态出现。在最后一个阶段当中,阳性特质具有化身的意义。在这个无上的境界中,它变成宗教经验的调停者,借此,生命得到新的意义。它赋予女人精神稳定、无形的内在支持,以补偿她外在的柔弱。在它最发达的形式中,阳性特质有时与她的精神发展和心灵联结,甚至使她比男人都更能接纳创新的观念。所以较早期的女人在许多国家担任占卦者或预言者。她们的积极阳性特质的创造性勇敢,能刺激男人积极进取。

女人心灵的“内在男人”所引起的夫妻问题,和上一节描述的一样。事实上,使事情复杂的是:阳性特质(或阴性特质)欲支配自己的伴侣,会自动地激怒对方,令他(或她)也想支配对方。阴性特质和阳性特质总会产生不一致、暴躁的情绪化的气氛。

正如我前面所述,阳性特质的积极面可以具体化为进取的精神、勇气和信心,而在最高的形式中,可以达到精神的妙境。通过它,女人可以经历文化和客观处境的优先过程,而且可以替自己找到一个方法,以强化生命的精神态度。这当然预先假定她的阳性特质在批评之上停止,而那女人必须找到勇气和内在的度量,以探究个人确信的奉献。唯有这样,她才能考虑到潜意识的暗示,尤其当它们反对她阳性特质的意见时,也唯有这样,“大我”的才能显示在她身上,她才能有意识地了解它们的意义。

三、圣人和娼妓

亨利的心灵状况,在以下的梦中有其最深刻的描述,这揭示他害怕基本的性欲,以及渴求逃避一种苦行生活。在这梦中,我们可以了解他采取的发展方向。由于这缘故,我会详细说明这个梦。

我发现自己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左边(往下)是一个无底深渊,而右边则是一道石墙。沿途的几个山洞、隐藏处,是孤独流浪者躲风避雨的地方。在其中一个洞穴里,有个妓女躲藏着。奇怪的是,我从石头后面看她,她的身体没有形状,而且像海绵似的。我好奇地看着她,然后摸摸她的屁股。突然间,我似乎感到她不是女人,而是个男妓。

这个人转身后,变成一个圣人,肩上披了件深红色的短外套。他迈开大步走在路上,进入一个较大的山洞,里面有些粗制的椅子和板凳。他带着高傲的眼神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赶走,然后和他的门徒搬进去。

根据个人联想,亨利认为那个妓女就是“维勒福的维纳斯”,这是个丰满的小雕像(旧石器时代),大概是自然或多产女神。然后他补充说:

“当我去瓦里斯(法属瑞士的一州)参观旧日塞尔特族的坟墓和出土文物时,我第一次听说摸屁股是一种多产的祭仪。有人告诉我那里以前有个砖面的平滑斜坡,上面涂有各种不同的物质。不孕的女人都光着屁股滑下这个斜坡,以治疗她们的不孕症。”

至于那“圣人”的外套,亨利的联想是这样的:“我未婚妻有件形状相同的短上衣,不过却是白色的。在我做此梦的前一个晚上,我们去跳舞时,她就是穿这件白短上衣。另一个女郎——她的朋友——和我们在一起。她穿着深红色的短上衣。我比较喜欢她那一件。”

如果梦不是如弗洛伊德所谓的“实现希望”,而是像杨格所假设的,梦是潜意识的自我表白,那么我们必须承认亨利的心灵状况在“圣人”这个梦中有最好的说明。

亨利是那条狭窄小道的“孤独流浪者”,但他正从荒凉的顶峰下来。在左面,即潜意识面,他的路与那可怕的无底深渊相邻。在右边,即意识面,这条路则被他意识观点坚硬的石墙挡住。不过,那些山洞是在遇上坏天气时可躲避的地方——也就是说,当外在的紧张状态变得太过险恶时,这里就是避难所。

那些洞穴是人类有目的努力的结果:开凿岩石,这就像发生在我们意识内的鸿沟,我们集中力量到达顶点和被打断时,幻想的成分就能没有限制地渗透出来。而且在这些时候,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会显示它们自己,同时容许对心灵的背景作更深入的洞察——隐约看见我们的想象自由地发挥潜意识领域。此外,石洞也许是大地之母子宫的象征,在这些神秘的洞穴中,也许会发生转变和再生。

因此,该梦代表亨利的内向撤退——当他感到这个世界愈来愈艰难——到一个他意识里的“洞穴”中,在这里,他可以向主观的幻想屈从。这就解释并同时说明为什么他会看见那个女人的意象——一个他心灵的某些内在女性特色的翻版。她是个无形状、像海绵、半隐藏的妓女,代表着某个女人——在意识生活里亨利从来没接近过她——她是他潜意识里压抑的意象。她总是严格地禁止他。尽管那妓女对他有股神秘的魅力——就像对每个有恋母情结的儿子一样。

想和女人只有纯动物般的性爱关系——不谈任何感情——往往是这种年轻人的一般观念。在这种联结中,他可以令他的感情分裂,因此在终极意义中能对他母亲保留“真实”。因此,不管是什么事,那母亲为了对抗其他女人所设的禁忌,于是在儿子的心灵上仍旧保持其不屈服的效力。

看来完全退隐到他幻想洞穴中的亨利,并不敢当面看妓女的脸,只能从背后看那个她,从后面也就是指她最低限度的人性面——她的屁股(即是会刺激男性性活动的身体部分)。由于摸那妓女的屁股,亨利潜意识地执行一种多产的祭祀,这与许多未开化的部落实行的祭祀相似。

那观念马上意识到,这意象根本不是女人,而是男妓,因此那意象就变成了雌雄同体,就像许多神话的意象。我们经常可以在个体思春期看到他对自己的性别也不确定,因此,青少年间的同性恋是不足为奇的,而亨利当然也不例外。

但压抑(和性的不确定)也许会导致有关那妓女性别的混乱。那同时引诱和拒绝做梦者的女性意象被改变——起先变成男人,然后是圣人。第二个改变从意象中排除每种与性有关的东西,意含逃离实际的性,而唯一的方法便是建立起苦行和神圣生活,否认肉体生活。这种巨大的转变在梦中是很普遍的:有些事转成对立(就像妓女成为圣人),好像要证明通过变化,甚至最极端的对立也能互相改变。

亨利也在那圣人的外套上理解了某些意义。外套往往象征个体在世界露面时的保护罩或面具,它有两个目的:第一,令别人留下特别的印象;第二,从别人刺探的眼神中隐藏个体内在的“自己”。亨利的梦给予那圣人的“角色”,告诉我们一些他对未婚妻和她朋友的态度。那圣人外套的颜色,和那朋友短上衣的颜色一样,是亨利比较喜欢的颜色,而外形则与他未婚妻的外套一样。这意味亨利潜意识地希望把圣人的特质加在那两个女人身上,以保护他自己对抗她们女性的魅力。同时,那外套是红色的(以前已提过),从传统上来说,红色象征感情和激情。

因此它给予圣人意象一种“更为色情但神圣的力量”——这种特质经常能在那些压抑自己的性欲,以及独自竭力依赖自己的“精神”或理由的人身上发现。

不过对年轻人来说,这种逃避肉欲的世界是不自然的。在生命的前半部分,我们应该学习接受性方面的事:保存和延续我们的香火也是十分重要的。这个梦似乎会提醒亨利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