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没有历史就没有心理学
二、探讨基督教
三、继续摸索
四、诠释你自己
五、徘徊在死亡边缘
六、重拾命运之光明
我其实早已开始致力于潜意识的研究了,而如今我已步入人生的后半生。我所从事的是一项极为耗时的工作,足足二十多年,我才对其中的奥秘有了某种程度的了解。
首先,我必须为自己的内在体验寻找一些历史的原型来验证。也就是说,我得自问:“究竟我能否从历史中获得一些相关的前提和依据?”如果当时无法找到这样的证据,那么也不可能使我的构想具体化。因此,接触炼金术对我来说是一个关键,毕竟它提供了我所缺乏的历史的原型。
分析心理学基本上是一种自然科学,然而它却比其他科学更容易受到观察者本身偏见的影响。因此,心理学者必须极度依赖历史及文学中的类似事物,避免在判断上犯下错误。从1918年至1926年,我曾严肃地研究斯诺替教派的作家,主要是因为他们接触的也是潜意识的原始世界,并且处理其中显然混淆了本能世界的“意象”问题。其中有限的记录显示,他们到底对这些意象了解多少,实在也是很难断言的,何况他们的大半记录来自他们的死对头——教会的神父。而且我认为他们对于这些记录,也没有心理学的概念存在。这些斯诺替教派的人对我来说毕竟太遥远,我无法在他们和我所面临的问题之间建立任何一种联结的关系。依我看来,那个可能联结斯诺替教派和目前这个世界的传统好像已经被人切断了。长久以来,事实也证明不可能在斯诺替主义——或者说新柏拉图主义——和现今的世界之间建立沟通的桥梁。然而在我开始了解炼金术之后,发现它代表的正是那个与斯诺替主义相关联的历史环节,因此,在过去与现在中间,确实是有连续不断的关系存在。炼金术以中世纪的自然哲学为基础,并形成了一座桥梁:一方面向过去延伸,连接斯诺替主义;一方面向未来发展,联结现代心理学的潜意识。
弗洛伊德正是这一切的第一人。他首先引入斯诺替主义中的两项古典主题——性欲与可怕的父权。在他所提出来的原始父亲及其阴郁的超自我神话中,斯诺替的耶和华及创造者——上帝的意念不断地出现。这个神在弗洛伊德的神话里成为一个可怕的魔鬼,由此他创造了一个充满绝望、幻象和痛苦的世界。然而炼金术士对于事物秘密的成见中,早已透露了唯物论的倾向,而这点却蒙蔽了弗洛伊德的视野,使他忽略了斯诺替主义中的其他重要层面。
在发现炼金术之前,我曾经不断地做过主题相似的梦。在梦中有一间类似厢房的房间出现在我家旁边。我感到非常奇怪,每一次梦中都会怀疑,为什么自己竟然从来不知道这个厢房的存在?特别是它好像一直就在那儿。终于在一次梦中,我走到这间厢房里去,发现其中竟有一间书房,而且藏有许多十六七世纪的书籍。硕大厚重的书册用猪皮包装着,一套套立在墙边。其中有些书还以铜雕的字母为装饰,插图里有一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的象征符号。后来才知道,原来那都是炼金术里的象征符号。在梦里,我被那个书房以及那些奇怪的符号所深深地吸引。记得书房里尽是中古时的古版书,还有一些16世纪的印刷品。
那间莫名的厢房,其实正是我人格的一部分、我心里的某一面,它代表的是某种属于我,但我却尚未察觉到的内在。至于那间书房所指的,即为炼金术。当时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炼金术,但很快我就开始研究了。15年之后,我果然搭建了一间和梦里非常相似的书房。
然而预言我即将和炼金术接触的一个关键性的梦发生于1926年。梦里我人在南蒂罗尔,当时正值战争期间。有一天,我由意大利前线搭乘一个农夫的马车回到住所,我们置身于枪林弹雨之中,必须尽快离开,否则将性命难保。
我记得我们必须通过一座桥,然后再穿越一个顶部早已受到枪炮损毁的隧道。在抵达隧道尽头的那一刻,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片阳光普照的祥和天地。我认出那是属于维罗纳的地界。从山上望下去,整座城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我心里感到如释重负,于是我们继续穿过那片苍绿茂盛的伦巴第平原,沿路到处是美好的乡村风光,稻田、橄榄树和葡萄园的景致尽收眼底。接着,在我们对角线的方向,出现了一幢占地极广的大宅邸,正如北意大利公爵所拥有的庄园一般。这是一幢非常典型并带有许多厢房的宅邸,我们走的那条路正通往一个大天井及宅邸的正门。在穿过大门之后,我和农夫回头一看,那片阳光笼罩的田野景色已被抛在脑后了。我往四周望去,右边即是宅邸的正门,左边则是佣人侍者的住处以及马厩、谷仓等其他建筑物。
正当我们抵达天井的中央,也就是房子的正门口时,有件奇怪的事发生了:外围的两座大门竟突然关上了。我的同伴大叫:“完了!我们现在被人关在17世纪的大门里啦!”我则以听天由命的态度处之:“好吧,就这样吧,不然又能怎么办呢?我们恐怕得在这儿困上好几年呢!”接着我又有个颇安慰人心的想法:“不管是几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出去的。”
在这个梦出现后,我翻阅了许多有关世界宗教、哲学的史书,却仍旧无法找到解析这个梦的答案。直到后来我才了解到,原来它指的正是在17世纪发展至巅峰时期的炼金术。奇怪的是我竟然完全忘记了赫伯特·锡伯艾佛(Herbert Sibever)曾写过有关炼金术的书。当他的书出版之后,我虽然非常欣赏他的神秘与建设性的观点,却认为炼金术是一种邪门歪道、愚蠢之至的东西。无论如何,当时我与他有信件上的往来,并且告诉他我相当欣赏他的作品。然而从他悲剧性的自杀来看,他在炼金术上的发现,并不能令他洞见更多。他后期所写的炼金术的资料非常令人着迷,但也只是当你知道如何诠释时,才能领会到其中所蕴含的精髓。
一、没有历史就没有心理学
1928年李察·威荷姆寄给我一本有关中国炼金术的代表作品——《金花的秘密》(《太乙金华宗旨》)——至此,我才更进一步地揭开了它神秘的外表。我越来越渴望接触更多有关它的书籍,我甚至付钱给一位慕尼黑书商,请他把任何有关炼金术的书籍寄给我。不久之后他寄来了第一本书——《炼丹术》。那是一本写于1953年的拉丁论文选集,其中包含了几篇炼金术的经典代表作。
我将这本书放在书柜顶上约有两年之久。偶尔会拿出来,翻翻书中的图片,每一次我都会这么想:“老天啊,这玩意儿简直是一派胡言,叫人不得其法!”然而它却一直吸引着我,让我割舍不掉。于是我打定主意非把它彻底弄清楚不可。我从第二年春天开始投入研究工作,并立即发现它如兴奋剂般刺激并挑逗着我。毋庸讳言,这些书的内容仍然显得相当荒诞无稽,但是偶尔有些地方却又好似充满特殊的意义,我甚至发现自己能理解其中的某些句子了。我终于明白,原来炼金术士们是用符号在谈话,而符号正是我所熟悉的。“哈,这真是太奇妙了!我非得学会如何解开这些符号不可。”当时,我已经完全迷恋于其中,而且只要一有空,就一定沉醉在那些书里。有一天夜里,正当我埋首研读之际,突然想到那个所谓被困在17世纪的梦,最后终于了解了这其中蕴含的意义。“原来如此。现在我可得将炼金术从头学起了。”
我花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在这个炼金术的思想迷宫里摸索出一条路来。在我阅读那本16世纪的《哲人的玫瑰园》时,发现有一些特别的措辞或是惯用语不断地在文中重复。我知道那些用语是以一种特殊意义不断出现的,但是我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于是决定广泛涉猎有关参考书,并找出这些关键词来。在那段时间里,我搜集了几千个类似上述的单词和词组,并且还做了好几本摘录笔记。我以语言学的规则进行研究,正如要去解开一个不知名的语言所写成的谜底一样。通过这样的研究方式,这些原本罩着面纱的炼金术语慢慢地向我呈现出其原来的真实面貌。我在这方面总共投入了十几年的兴趣和心力。
我很快发现,分析心理学和炼金术之间有着极为奇特的巧合之处。那些炼金术士的体验正是我的体验,而他们的世界也正是我的世界。这当然是一项重大的发现:我已经从历史中找到了我潜意识心理学的另一半。而炼金术与追溯到斯诺替学派的学术,两者之间比较的可能性,更赋予我的心理学一个新的含义。当我将这些古老材材料(我由实际体验中所汇集到的幻想意象以及后来所得的结论)一一梳理,一切似乎都以井然有序的面貌出现。现在我已然了解透过历史层面的这些心理内容究竟意义何在。而我也因此更加深了原本由神话研究中对于典型特质的认识。我的研究重心几乎完全放在有关原始意象以及原型本质的探讨之上,而且我越来越能意识到一个清楚的事实——没有历史就没有心理学,更没有潜意识心理学。当然,潜意识心理学确实能够借着个人生活资料的丰富达到满足,可是一旦我们企图解释某个精神病症的案例时,仍然需要通过对过去历史的回忆假想,因为这有助于我们对超意识的了解。而且,在治疗过程中,当我们必须作特殊决定时,单靠个人回忆是无法完全解释所发生的梦的。
我将有关炼金术的研究视为我与歌德之间一种内在关系的表征。歌德的秘密在于他夹在一个早已进行了几个世纪的原型的变化中,认为《浮士德》是他呕心沥血的巨作。他称其为“最伟大的事业”,并将自己的一生完全投注在这本书里。因此,活在他生命里的就是一个不死的本质,一个超越个体的过程,一个原型世界所能拥有的最伟大梦想。
这个梦想也同时纠缠着我。从11岁开始我就投身在我那“伟大的事业”里。我的一生只有一个理想和目标,那就是揭示人世的秘密。所有一切皆能透过核心得到解释,而我所有的研究及作品皆与此主题相关。我的科学研究工作开始于1903年的联想实验。我将之视为我在自然科学界所从事的第一项工作。《词语联想》一书发表于我的另外两篇报告——《早发性痴呆心理学》和《心理学的内容》——之后。1912年我的另一本书——《力比多的变化与象征》出版了。同年,我也与弗洛伊德结束了朋友关系。而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独立摸索了。
从1913年起,我对于自己的潜意识意象产生了极大的关注,这种情况持续到1917年。接着,我的幻象逐渐消失。直到我从这些神奇的意象中解放出来,才得以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整个经验并对其加以反省思考。我所自问的第一个问题即是:“人对潜意识该采取什么态度呢?”我的答案就在《自我与潜意识的关系》这篇论文里。
二、探讨基督教
在《自我与潜意识的关系》这篇论文里,我曾强调过对潜意识的认识以及一些相关本质的问题,不过,对潜意识本身并没有太多的描述,直到面对个人意象时,才了解到潜意识会发生变化。当我对炼金术有了更深一层的接触之后,终于发现潜意识原来是一种过程,而且心灵的变化及其进展取决于自我与潜意识的关系。在个别的案例当中,我们即可通过梦与幻象来了解所谓的变化。而在集体生活里,这个变化主要表现在复杂的宗教系统以及多变的象征里。通过对集体转变过程的研究与炼金术象征意义的了解,我得到了心理学上的中心结论:个性化的过程。
对我而言,潜意识象征与基督教或其他宗教间的关系是人类心理不断演变的主导因素。我不仅对基督教教义相当包容,而且认为它对于西方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然而,我们的确也应该适应当代精神所带来的改变,以一种新的角度来探讨基督教问题,否则它就会被孤立于时代之外,无法对人类产生任何影响。我曾经在论文里着力阐述这一点,也曾对三位一体论作了新的心理学诠释,并且将之与一位3世纪的炼金术士斯诺替教徒所描述的异象作了比较。我尝试将分析心理学带进基督教教义里探讨,这引起将基督视为心理学对象的问题。早在1944年出版的《心理学与炼金术》一书中,我已将基督与炼金术中心观念里的“lapis”(石头)作了平行比较。我在1959年发表的《基督教时代》这本书里曾经探讨了基督的问题。我所关切的不是正史的平行比较,而是基督与心理学的关系。对我而言,基督并非一个失去表象的人物,相反,希望能指出他在几个世纪以来所代表的宗教意义的发展。同时,我认为指出占星学家如何预言基督,以及他在当时人文背景与两千年基督教文明里所扮演的角色相当重要。历史所累积的任何有关基督的逸事外传,都是我想描绘的。
当对这些问题要作更深入的探究时,我开始思考耶稣这个历史性的人物。这点是相当重要的,因为在他那个时代的人的意识里,耶稣的原始形象早已被凝注在这个“犹太人的先知”的角色里。这个同时根源于犹太人传统及埃及何露斯(古代埃及的太阳神)神话的古老观念,早在基督时代就已深深扎根在人们心中了,毕竟这是整个时代精神的一部分。人们所关切的是人子——上帝的独生子,是他面对当时世界的统治者——被神化了的奥古斯特。这个观念打击了犹太人对弥赛亚的信仰,并且酿成了一个世界性的问题。
如果我们将耶稣这个木匠的儿子宣扬福音并成为救世主的事实视为“纯粹的巧合”,这真是一种相当严重的错误。耶稣必定是一位拥有特殊禀赋的人,故此才能如此全然地实现他那个时代对他的潜在期望。可能除了耶稣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背负如此重大的责任。也许这一切注定要由耶稣来完成。
当时,恺撒是罗马帝国至高权力的象征与化身。在他所创造的王国里,无数人遭受到文化及精神的侵蚀。而今日,个人与文化正面临一种相似的威胁——那就是被群体所吞噬的威胁。因此许多人都抱有基督再临的希望,而幻想不切实际的谣传更表现了人们对于救赎的期许。只是如今这种期望的表达形式与过去截然不同,这就是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浮华景象。
再度梦见那个伫立在我家旁边而我从来未去过的厢房时,我决定去探个究竟。终于,我进去了,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实验室里,窗前的一张桌子上布满了许多实验用的玻璃器材。又发现那是父亲的工作室,但是他却不在那儿。在靠墙的架子上放了数以百计的罐子,里面装了各种难以想象的鱼。对于这些我感到相当震惊:原来现在父亲对鱼类产生了兴趣。
当我站在那儿环顾四周时,发现有一块窗帘一直像被大风吹似的飘荡着。突然,有个名叫汉斯的年轻人出现了。我请他察看一下那帘子后的窗户是否忘了关。过了好一会儿,他回来了,脸上带着极为恐怖的表情,说道:“是的,是有东西在那儿,很可怕的东西。”
于是我亲自前往查看,却发现自己被引到了母亲的房间。当时里面没有半个人影,并且充满了诡异的气氛。这个房间相当宽敞,我瞧见从天花板向下悬浮着两列大匣子,一列有五个,离地面约两米左右。这些大匣子看起来像是花园里的亭子,每个匣子里有两张床。原来这个房间正是母亲招待访客之处,她为那些来探望她的灵魂准备床铺就寝。这些灵魂都是以夫妇姿态出现的,也就是说他们成双成对地在那儿过夜或是度过白昼。
在母亲房间的对面有一扇门。我打开门,进入一个相当大的厅堂,里面摆设着舒适的座椅、精巧的茶桌以及华丽的壁饰,给人的感觉像是豪华旅馆的大厅。我还听见一个管乐队正热闹地奏着音乐——从头到尾,音乐在梦境里不断地出现,然而却不知它出自何处。整个大厅里除了乐队不停地奏出哄闹的舞曲及进行曲之外,不见任何人影。
对我来讲,这个旅馆大厅里的管乐队正象征这个浮华喧嚣的嬉闹人世。没有任何人会猜想到在这整个喧杂的场景背后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个大厅所呈现出的意象也正是我们敦厚及欢愉人生的缩影。然而这依然只是表象而已,在其后的那个世界是无法通过这个喧嚣的乐队来做审察的。那个装满鱼的实验室以及那些灵魂所居住的悬空大匣子,两者都被神秘的沉寂所笼罩住。我从中感受到的是:那扇门所划分出的两个世界,一个属于黑暗世界,一个却是由大厅所象征的浮华的光明世界。
当然,在这个梦里最重要的仍是那个灵魂的接待室和实验室,前者象征着未知的哲学,后者却暗示了我对基督的一种关注,因为耶稣本身就是鱼的化身。事实上,我在这两项研究上倾注了十多年的心力。
至于梦里那个鱼的实验竟然与我父亲相关,实在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在梦里,他扮演的是守护灵魂的角色。因为,根据《圣经》的观点,这些鱼正是彼得的网中之鱼。更奇妙的是,在相同的梦里,母亲竟然是离散灵魂的守护者。显然,我父亲与母亲都被守护灵魂的问题所困扰着,而事实上,这正是我的工作。我知道他们两人都可能心愿未了,而这个未了的心愿依旧存在于潜意识中,并且延续到我的梦里。这使我想起一个事实,那就是尚未真正接触炼金术。因此,我也无法为整个基督教所赋予我的问题做一个解答。而同时,我妻子毕生所致力研究的圣杯传奇也尚未完成。记得每当研究鱼的象征意义时,我总会联想到圣杯以及渔王的传说。若非我不愿介入妻子的研究范围,可能就毫不犹豫地将圣杯的传奇纳入我的炼金术研究当中了。
三、继 续 摸 索
当时,我仍处于摸索阶段,既无法对那个梦做出令人满意的解释,也无法全然了解我研究的目的何在,只能去体会这个梦的意义。在能够写出《答约伯》这本书之前,我仍必须去克服内心最大的抗拒。
《答约伯》的感触乃是来自于《基督教时代》这本书。在《基督教时代》里,我研究的主要是基督教心理学问题,而约伯本身正是基督教的预表。两者之间的联结即在于受难的观念,基督是上帝受难的仆人,约伯也是一样。就基督而言,其苦难乃是因为世人的罪,而基督徒所受之苦是一个普遍的事实。这使我们无法回避一个问题:谁必须为这些罪负责?
在《基督教时代》一书中,我提到神圣的上帝所具有的正面及负面的形象,也提到“上帝的震怒”,即《圣经·十诫》当中“敬畏神”以及另一条诫命“别叫我们遇见试探”。在《约伯记》中,上帝扮演了仁慈与残酷两种角色,约伯曾经期待通过上帝成为他的倚靠来对抗上帝给他的苦难。在这当中,我们目睹了上帝的矛盾形象,这些便构成了《答约伯》。当然,也有许多外在因素促使我完成这本书。来自社会大众以及病人本身的许多问题,使我认为自己必须更清楚地将现代人所面临的宗教困扰以更清晰的面貌呈现出来。我曾经一再犹豫,因为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尽管困难重重,我仍选择面对这些问题,而且发现自己非得从中寻得一个答案不可。于是我以一种情感体验的形式来解答,这也是整个问题向我呈现的方式。刻意选择这种形式,是为了避免造成一种印象,即好像是在宣称什么永恒的真理似的。这本《答约伯》纯粹只是我个人的理解与感受,而我希望并且期待能在读者群中引发一些思考。我无意发表任何形而上的大道理,然而神学家们却以这一点来攻击我,因为他们太惯于处理所谓永恒的真理。当一个物理学家解释某个原子结构,并为之勾画模型时,他也不一定是为了刻意表现某种真理。然而,神学家们并不了解自然科学,特别是心理思考。因此,有关分析心理学的资料以及它的主要事实,都包含了各种经常以一致形式出现的陈述内容。
有关约伯的一切问题似乎在我的一个梦里都预演过。
记得在梦的开始,我去拜访过世已久的父亲,他住在一个不知名的乡间。我看见一幢18世纪风格的房子,这幢房子拥有许多房间及库房,并且发现它原本是一处温泉胜地的客栈,而且看起来似乎有不少名流雅士、皇室贵族曾下榻于此,甚至当中还有人将死后的石棺置于这幢房子的地窖里,而我父亲的工作则是看守这些石棺。
我很快发现,父亲不仅担任着守护石棺的工作,同时也是一位著名的学者——这是他生前不曾享有的。我与他在书房相见,奇怪的是另外有两位精神病专家也在场,一个是与我同龄的Y博士,一个是他的儿子。不知究竟是我向父亲提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父亲主动想向我解释什么,反正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厚重的大《圣经》,很像书房里的那本梅里安版。父亲手里的书外皮是用发亮的鱼皮制成的。他翻到《旧约》部分,我猜想大概是摩西所写的那五卷书,接着他开始解释其中某段的情节。由于父亲解经既迅速又熟练,我几乎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注意到他所说的道理似乎与一般常识相违,我既无法全然地了解其中的大意,更无法作任何恰当的评价。我发现Y博士也是莫名其妙,不知其所云,他的儿子甚至开始嘲笑起来。他们一致认为父亲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然而,我却心里有数,父亲所言绝非任何愚昧的陈词滥调,相反,他的博学与睿智绝不是我们这些迂腐幼稚的人所能理解的。父亲似乎全然投入他的情绪里,所以说话激昂有力,脑子里满是智慧的思想。对于父亲在我们三个愚钝的听众面前对牛弹琴,我竟然感到遗憾与恼怒。
梦里这两位心理学家代表的是一种狭隘有限的医学观点,不可讳言的是我本身也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他们同时也象征了我的阴暗面——我的阴暗面的第一与第二个版本——父与子。
接着我与父亲来到这幢房子的门前,眼前呈现出一片树林。突然间,听见巨大的声响,好像是树干被人砍伐落地的重击声,感觉至少有两个工人在那儿忙碌着。然而父亲却告诉我那是一片遭魔鬼盘踞的邪恶之林,并且有妖怪出没其间。
然后,我们回到房子里,发现这幢房子的墙壁非常坚厚。爬上狭窄的楼梯来到二楼,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会议厅,极像那个因回教君主阿克巴而著称的会议厅。那是一个圆形高顶的大厅堂,周围都有走廊穿过墙垣,并且有四个桥通往厅堂中央。君主的圆形座椅就放在此,我看见阿克巴在这个高起的王座上与他的众臣子及哲学家们谈话。这整幕景象就是一幅巨大的曼陀罗图。
梦里,我突然看见由厅堂中央升起一节梯子,通向某一处墙垣。在梯子的尽头是一扇小门,接着听见父亲告诉我:“现在,我要带你去拜谒至高君主。”然后,他跪下来,并且叩头在地。我非常肃穆地模仿父亲的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总是无法触碰到地面。不过,我终于像父亲一样行毕跪拜礼。刹那间,似乎又记得父亲告诉我那扇门通往大卫王的将帅乌利亚的寝室。《圣经》上记载着大卫曾为了乌利亚之妻巴斯巴而下令其部将在敌人面前背弃乌利亚。
四、诠释你自己
在此,我必须对这个梦作一些注解。梦里最重要的一幕是描述我如何将潜意识的作用加诸父亲身上,而父亲果然全神投入《圣经》里——也许是《创世记》吧——并且尝试与我们沟通其所洞察的。《圣经》外皮是由鱼皮所制,这鱼皮即象征《圣经》为一潜意识的内容,因为鱼本身是沉默的。可怜的父亲却仍然无法传达自己的思想,毕竟他的听众太愚昧,不能理解。
在尝试沟通失败之后,父亲与我出现在那片妖怪出没的林子前。妖怪出没这种现象通常都发生在青春期之前的年轻人身上——所以暗示我尚未成熟并缺乏意识。那个回教大厅堂也是有来历的,源于我曾在印度亲眼所见的一幕实景。那幅曼陀罗图曾深深地震撼了我。厅堂中央的王座为统辖这个世界的阿克巴大君所拥有,他和大卫王同是万国之君。然而,在大卫王之上却是他的无辜的牺牲者——乌利亚。这个被大卫王抛弃在敌人面前的乌利亚正是基督的预表,因为基督也是上帝所抛弃的神人——“神啊,神啊!你为什么对我掩面?”而大卫王的目的是娶乌利亚之妻为妻。但直到后来我才理解这其中的意义何在,我公开发表演讲讨论《旧约》里上帝的双重形象——既仁慈又残酷的问题,所付出的代价是自己受到抨击伤害,使死神从我身边将我的妻子带走。
这一切都在我的潜意识里等待发生。我必须向命运屈服,也许应该迫使自己在行跪拜之礼时做全然的屈从——将头叩地,然而我却没有这么做,我的头终究没有全然俯叩在地上。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说道:“都很好,但不是全然。”我知道内在有一股反抗的力量——我拒绝成为一条傻鱼:如果在人的身上不曾有这一点自由的意志,那么《约伯记》不可能在基督诞生之前的数百年被人写成。即使在至圣至高者面前,人仍旧可以对自己的思想有所保留;否则,他的自由何在?而如果这份自由的意志不能威胁到那位至高者,那么自由又有何意义呢?
凡是知道我的作品的读者可能会从中得到助益,其他人也许必须读了之后才能有所悟。我一生的成就就是这些思想作品,彼此息息相关。这些作品正是我内在发展的表现,而对潜意识的研究则成就了我这个人,并且在身上产生了许多蜕变。我的作品可谓是我生命旅程上的一个个驿站。
我所写的所有东西都可被视为是一种源自内在力量所激发完成的作品——而这个源头却是一个致命的强制力。由于内在力量的驱使,允许这个力量操纵我所说的话,所写的作品就是对我们这个世界的一种补偿,而我必须说出这些没有人愿意听的话。为此,特别是在早期,我经常感到孤独,知道人们不欢迎,也就无法接受相对于这个意识世界的潜意识的观点与论调。今天,能够获得这么多我所不曾预期到的肯定与成就,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觉得已经尽我一切所能了。毋庸置疑,这一毕生的事业也许更辉煌、更伟大——然而,过多的成就不是我能力范围可以办到的。
五、徘徊在死亡边缘
1944年年初,我摔断了腿,而后又不幸心脏病发作。在昏迷状况下,我濒临死亡,被施以氧气和药剂救治。那时候,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并且产生了幻觉。这可怕的景象不禁令我断定,我已步上死亡之途。稍后,我的护士说:“就好像有一团白光笼罩着你似的。”她说:“这通常是一种回光返照的现象。”宛如置身于五里迷雾之中,不知是梦、是幻。总之,一件怪异的事在我身上发生了。
我仿佛腾云驾雾般,在空中遨游,俯视沐浴在绚烂阳光下的地球。它有着湛蓝的大海和开阔的陆地。平躺在脚下的是锡兰,遥遥相对的是印度。视野虽不包括整个地球,但球体的轮廓却清晰可见,在阳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球体中多处不是呈现缤纷的色彩,就是泛着银辉似的边缘。左方是一望无际泛着红黄的阿拉伯沙漠,远远望去宛如地球的银光,呈现红金色的色调;接下来是红海;而远远被抛在身后的,仿佛是地球左方的最高点,可瞥见地中海的一隅。我全神贯注地看着,其他的景象皆淡然退去。我还见到了覆雪的喜马拉雅山,那里是一片云雾和阴霾。我根本无心观看右方景况,我知道,我已到了远离世界的开端了。稍后,我便领悟出位于怎样的高度可以有如此好的视野:大概1000千米吧!由此高度俯视地球的景象是我平生所见中最壮观的了。
我已经见到孟加拉湾海岸的岩石,黄褐色的花岗岩,有部分已经凿空,形成一座寺庙。我伫立于亘大的黑石之上。有一路人引我入前厅。路的左方,有一名印度黑人,宁静且忘情地端坐在石椅上。他身穿白袍。我知道,他正在等待我的来临。步入前厅,内侧左方是寺庙的大门。成千上万的壁龛,布满碟状的凹槽,其中置放着椰子油和燃烧的灯芯,透着一环环明亮的光芒。当我探访锡兰坎地的圣牙寺时我也曾看过此种景象,大门也是被许多如此样貌的燃油灯所照亮着。
进入大门,步入一石室,奇怪的事发生了。我感到不论是看到,还是想到的事物,都在剥落。整个世俗的景象,都从我身上褪去。
这真是一个痛苦的经历啊!然而,终究有些事物被保留下来了,那就是我所经历过的事情或在我周围发生过的事物。
这经历让我感到既贫乏又充实,不敢再对任何事有所渴求或欲念了。处于客观的形式,我就是过去的种种了。最初,灭亡的意念充斥此中,此刻已被铲除。突然间,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任何事都好像过去了,留下的也只是既成的事实,于事无补。对于曾经遗落或失去的,都不再感到遗憾了。相反,我拥有了过去的一切,那就是全部。
有些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我进入此殿寺的时候,已确知将进入一间悬着彩灯的房间,并遇到一些人。对他们而言,我绝对是真实存在的。在那里,终究可明白并确知我自己或我的生命与历史的关联,并可得知过去与未来的种种及生命将来的走向。我的生命,就如同是一段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故事,仿佛只是历史上的断编残简,前后皆已漏失不清了。生命只是一长串事件中的片段,掺杂着许多没有解答的问题。为什么有此历程?为何有此特殊的臆测?我又是怎样有此结果的呢?我肯定,只要进入石室,就可马上得到答案。在那里,我可以得知每件事的缘由;在那里,我可以遇到能为我的过去和未来解答的人。
当我正在思考这些事情时,发生了一件事。在欧洲方向的下方,有一影像浮现,他是我的医生——H医生。他的样貌或他本人,可能是由一金色的链条或光环所形成。但是,现在他却以原形出现,就如同柯斯王一般,其生命就是王者的化身。
那是在生命之初就已存在的了,现在他正以原形显现。
虽然,我并未仔细观察,但我理所当然地认定,我大概也正以原形出现。当他站立在我面前时,我们彼此无言地交流。H医生也代表了全地球的人类,传递给我一个信息,告诉我,他们抗议我的离去。我没有权利离开这个世界,现在必须回去。在我听到这席话的那一刻,我的幻象停止了。
我深深地感到失望,因为一切都已化为乌有,这痛苦的过程已然成空,不允许我进入这个殿堂去加入那群本该属于我的伙伴里。
事实上,当我未能真切地决定再活下去之前,三个礼拜已悄然逝去。因为排斥所有食物,我根本无法进食。如病中之我所见,此都市和群山的景象就像是上面附有黑孔的彩色布幕,或是从布满照片的报纸上所撕下的纸条,对我来说,都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六、重拾命运之光明
我对我的医生产生强烈的敌对情绪,是他把我带回这个世界的。同时,我也替他担心,他的生命正在危险中。愿老天保佑吧!他已在我面前现出原形,任何人若呈现出原形,就表示他快要死了,因为他已属于伟大的那一群了。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我脑海中,H医生快要死了。我竭尽所能地去告诉他这件事,但是,他却不明白。然后,我开始对他生气。“为什么他总装作不知道他是柯斯王呢?但是已经现出原形了呀!他希望我相信他并不知情吗?”他如此的行为激怒了我。我的妻子责备我对他太不友好了,她是正确的。但是在那个时候,我生气他固执地否定掉我们在幻境中所发生过的一切。我深信,他的生命正在危难之中。
事实上,我是他最后一名病患。1944年4月4日——我仍然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自从我生病以来,H医生第一次经我允许,坐在我的床沿上,也就在这同一天,H医生被送入病房,从此再也没离开。我听说他高烧不退,很快就死于败血症。他是位好医生,在某些方面称得上是一位天才。然而,他再也不会如柯斯王一般出现在我眼前了。
在那几个星期,我活在一个奇怪的节律下。每一天,我都感到郁郁寡欢,既虚弱又胆怯,无法振作起来。我伤心地想:“现在我必须回到那个黄褐色的世界。”傍晚,我陷入深度睡眠,直到半夜才醒过来。在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下,我大约醒后躺了个把钟头。我宛如又在幻象之中,感觉自己飘浮在空中,好像天地之间已经非常完美了。当我感到极度空虚之际,心中也充满了未曾有过的欢乐。我想:“这就是永恒之体验。”真是太奇妙了,以至于我无法以笔墨来形容。
在经历过所有的事情之后,我感到困惑。此刻,护士给我带来一些食物,并叮嘱说只有在我能够吃,并有胃口吃的情况下,才可以吃。有时,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名犹太老女人,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老些,今晚她准备了一些宗教上允许的食物给我。当我看着她的时候,发现她头上好像罩着一团蓝光。我好像置身于太夫若斯和梅儿柯丝举行婚礼的石榴园。在犹太礼俗中,这算是一个神秘的婚礼。我无法详述它多么神奇,只是不断地想着:“现在这就是石榴园了。这就是太夫若斯和梅儿柯丝的婚礼了。”无法确定,我扮演的是哪一个角色。事实上,它就是我,我就是婚礼。而我的幸福,也就是婚礼的幸福。
石榴园逐渐退去,而转换成耶稣的婚礼,婚礼依耶路撒冷的宗教习俗进行着。在那里有不可名状的喜悦,天使和光明乍现,而我本身就是“耶稣的婚礼”。
方才的幻象逝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幻象。这是最后一个了。我走入一个山谷,山丘层层叠起。山谷的尽头是一个圆形剧场,雄伟地矗立在山水之间。在这剧场内,好戏正在上演呢!男女舞者在舞台上起舞,如同《依里亚德》中所描述的,宙斯和海勒在缀满鲜花的床上完成了婚礼。
所有的经历都是光辉灿烂的。每一夜,都陶醉在最纯真的幸福当中。通常,幻象约持续一个钟头,我又再度睡去,直到天将破晓时才醒来。灰沉沉的早晨再度来临,世间也由此展开。多么愚昧,又多么乏味。和这个可笑的世界相形相比,那些内在的世界显得那么神奇、美丽。对我来讲,在进一步深入生命的本原时,它们变得模糊了,并在离第一次幻象三个星期后全部停止了。
在经历幻象的过程中,我很难描述这份美和其中蕴含的善。它们是我毕生经历中最宏伟的了。相反,在这些日子里,我饱经折磨,坐立不安,每一件事都令我烦躁,事事都显得太庸俗、丑陋、粗鄙,无论在空间还是精神上,都有严格的范围,人如同身困牢狱一般。
我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绝对无法想象出这些经历。这些经历和幻象是千真万确的,并非我主观的认定,而是确实有其真实的存在。
我们已远离了“永恒”这个词,但我能描述这一经历,只因在此全无时间的状态下,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一体的。时间洪流中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融合为一体。没有一件事散诸时间之外,也没有一件事,可由时间概念来界定。对于这一体验,最好的定义是一种感觉状态,但这是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体验。我如何能想象,同时存在于前天、昨天和后天呢?有些事还没发生,有些事正发生,而有些事已然成过去——这整个是一体的。唯有以感觉来理解这一切,这一整体,包含了对未来的期望,对现在的惊异,以及对过去所发生的满意或失望。这一切交织成一个妙不可言的整体,并可真实地体验它。
而后,我再一次经历了这种体验。那是我妻子过世以后,在一个如幻境般的梦中,我看见了她。她站在离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直盯着我看。她非常年轻,大约三十岁,穿着数年前我们的媒人——我的表妹——替她做的洋装。这可能是她一生中穿过的最漂亮的一件了。她的表情,既不是快乐,也不是悲哀,反而非常理智,没有一丝情感的反应,就像正处于恍惚的意识之中。我知道,这并不是她,而是她所塑或为我定做的形象罢了。这包含了我们俩关系的开始,以及五十三年的婚姻关系,也是她生命的终结。
病后,一段充实的工作生活开始了。我的许多主要的好作品,就是那一时期完成的。所有幻境中所得的一切和得出的观点,足以使我对事物有新的认识、评价,我不再期望其他人能接受我的观念。然而,问题仍是一个个接连而来。
病中,我也认识到另外一些事。就是对事物的新观点:一个绝对的“是”,并不包括主观的意志——我们观察、了解并接受这种存在的情况,我们需要接受这个宇宙,因为我们拥有它。在生病之初,我感觉到我的情绪有些不对,而且,我必须对这不幸负起一些责任。但是,当一个人一意孤行,或当一个人只生活在自己的方式之中时,他也必会因此而犯下一些错误——有些事物,在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没有谁能保证在任何时刻都不会在致死的危难中犯下错误。我们总在想,必定有一条确定的路是可行的。但是,它可能就是死亡之路。那么,再也没什么事会发生了——无论如何,不是正确的事。每一个人,选择正确道路的同时,也选择了死亡之途。
直到病后,我才逐渐了解到,自己的生命是多么重要。在人生道路上,可以成行之前,我们都徐徐而进,当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时,有一个我会出现,并忍受这个事实,而它也可以摆脱这个世界和命运的驱使。经历失败的同时,我们也尝到了胜利的果实。没有任何事使我们动摇——无论内外,因为每一个人,都必须要经得起生命或时间中的各种波澜。但只有不受命运的摆布,我们才能超脱。
并且,我也明白,我们必须接受这种观念,生活中所发生的林林总总,都是真实生活中的一部分。当然,虚虚实实的事,总会发生——因为它们不受限制,很可能会再度发生。思想的产生远比主观的判断要重要。但是,我们也不必去压制这些判断,因为,它们也是我们思想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