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良好的文化环境和舒适的生活条件,培育出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女性;英国男人本来就富于感情、忠实诚挚,这些女人激励着他们,使他们更臻完善。

我发现在所有的人当中英国人是最固步自封的人。他们拥有他们所青睐的马的品质:勇气和耐力。

英国人喜欢我行我素、坚持己见,不喜欢在实际问题面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胆小鬼。他们不仅敢激怒你,而且如果你拥有足够的本事和勇气,他们还会对你网开一面、为你打破常规。但你得是一个人物,才可以随心所欲。

我发现在所有的人当中英国人是最固步自封的人。他们拥有他们所青睐的马的品质:勇气和耐力。我到达利物浦的那天,一位先生在给我描述爱尔兰总督时这样说道:“克莱里登勋爵有雄鸡那样的勇气,不到战死决不罢休。”这就是我自始至终听到的英国人最看重的东西——“勇气”。车夫有勇气,商人、主教、女人、报刊同样也有。有人说,在英国最勇敢的要算《泰晤士报》了;西德尼·史密斯曾说过,矮子约翰·罗素大臣将来肯定要执掌海峡舰队的帅印。这句话后来家喻户晓。

英国人喜欢我行我素、坚持己见,不喜欢在实际问题面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胆小鬼。他们不仅敢激怒你,而且如果你拥有足够的本事和勇气,他们还会对你网开一面、为你打破常规。但你得是一个人物,才可以随心所欲。

机器已经在各行各业中普遍使用,并达到了如此完美程度,人们只需看看引擎和添添煤料而已。但是由于这些机器连轴转,又需要人们准时操作,因此,照料这些机器的工作还是相当让人们力不从心。矿井、铸造厂、磨房、酿酒厂、铁路、蒸汽抽水机、蒸汽犁、团队操练、警察操练、法庭制度、商店规章等等,全部发挥作用,使人的行为和习惯都受到机械规范的约束。可恶的机器已经把土地、空气、男人和女人统统占有,甚至连人的思想也无法自由了。

机械的威力和结构对人们的体格和应对意志提出了要求:那些和机器打交道的人必须有点金属材料的品性。最后,你从这种疯狂的生活中得到一些启示,或许你会说,有一件事是一目了然的:这不是一个胆小鬼的国度,这里不允许犹豫不决,你只有鼓起勇气,勇往直前,你才会得到尊重和拥有未来。

人们说,游览西班牙得有一副健康的体格,我觉得,去英国也一样,毋须多看,只要看看英国人的精力和强壮就知道了。尽管他们早餐只吃点鸡蛋和松饼,但是除了严肃的工作之外,没有什么能让这些狂暴勇士安静下来。英国人说话牵动全身,他们发声来自肺腑,而美国人说话只用嘴唇。英国人对旅店的食宿、旅途的舒适非常挑剔,侍者动辄得咎。他们对烤面包、排骨以及各种日常用品也是鸡蛋里挑骨头,稍有不周,他们会按捺不住,破口大骂,语言极为尖刻。其他时候,他们的活力都不由自主地表现在他们的言行举止之中,表现在他们的呼吸声中,也表现在他们清嗓子时发出的不甚分明的声音之中,凡此种种,都表现出他们拥有一种超凡的力量。他们精力充沛,在紧急时刻会先发制人。他们时刻镇定自若,能在道德观念和现实生活之间做出明智的选择,并依据自己的意愿来协调各种力量,这仿佛他的视线被固定在脊柱上一样,只有全身动了,它才会跟着移动,决不会随意地瞻前顾后。

英国人的这种精力也表现在他们彼此不感兴趣、漠不关心。每个人走路、吃饭、喝水、刮脸、穿衣、打手势等等各种言行举止,都是自由行事、旁若无人。然而他们只是养成了不去干涉或烦扰别人的风格:并非目中无人可以为所欲为,——他们是全神贯注于自己的事情而忽视了旁人的存在。在这个文质彬彬的国度里,每个人只顾及到个人的便利,这如同美国威斯康星州的一个孤独的拓荒者。我真不知道什么地方对个人的怪癖能这样听之任之,视若无睹。一个英国人合着雨伞,在瓢泼大雨之中疾行,合着的雨伞像手杖一样挥动。他们无论是戴着假发,披着披肩,还是顶着马鞍,或是倒立行走,都无人评说。这种做法世代相袭,现在已经渗透到每个人的血液里去了。

中产阶级的绅士聚会

英国人精力充沛,行事旁若无人,即使在中产阶级绅士的聚会上,也可见其自由、放纵的行为。

简而言之,在这些岛民中,每一个人就是一座孤独的小岛,安全、宁静、孤僻。置身于一伙陌生人之中,你可能会以为他是一个聋子;他的眼睛从来不会游离出他的餐桌或报纸;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事物表露出好奇之心或失当之感。他们都严格受训于礼仪学校,从来不会脱下他们的铠甲。他既不会伸手援助别人,也不会让你直视他的眼睛。若未经介绍就瞪着别人,那是一种冒犯。不管是在混杂的人群中还是单个的一对一,他们都互不介绍,因此,每一次露面,就如同出席一次签约会。即使介绍也如圣礼般庄严。他不愿让别人知晓他的姓名,就算是在旅馆的订房处也极不情愿把名字告诉工作人员。如果他送给你印有住址的名片,这就像是公开表明了对你的友谊。别人介绍他的时候,也许此时此刻他正想结识你,正寻思怎样为你效劳,但他的表情依然冷漠。

英国人精力充沛,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里还有一个不甚充分的证据。他们体格魁梧,充满活力,时时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我描述那些贫穷者、弱小者和无能之辈时,习惯使用一些有丑化之嫌的言辞。但在我的演讲中谈及英国人时,就三思而行,不敢贸然造次。

我碰巧在一次商业危机时来到了英国。然而,事实证明,谁倒下都可能,除了英国。这个民族在这里生活了一千多年,他们还会在这块土地上繁衍下去。他们不会土崩瓦解,也不会像他们的邻国那样出现那些你死我活的革命运动,因为他们同过去一样,具有同样的精力和自制力。他们的一切权力、一切财物都是自己创造的,哪怕在这种危机时刻,他们依旧勤劳无比。

英国人性格积极向上,办事有条不紊,爱干净、重礼节,做事循规蹈矩。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热爱真理,有虔诚的宗教信仰,但对形式深恶痛绝。你可以确信里面整洁干净,因为全世界都在赞美英国客栈和英国家庭的舒适与隐蔽。法国人也可能干净整洁,但是英国人却是发自内心地修饰自己,他们的穿着和行李都整齐有序,十分得体。

由于天然气候的恶劣潮湿,英国人但凡有空,都喜欢呆在家里,加上他们的性情中充满着挚爱和忠诚,因此,他们非常热爱自己的家。一个富有的英国绅士会买一块领地,修建一个庄园,甚至一个家境一般的英国人也会在住房上出手大方。他们会在户外栽种花果草木,户内装上壁板,放上雕像,挂上窗帘和名画,陈设精良,他们对住宅的装饰和修缮有着比其他事更强烈更持久的热情。大英民族都有这样一个癖好:他们喜欢把珍稀贵重之物存放在家里,并祖祖辈辈固守着这个住处,久而久之,这一个家就变成了一个博物馆,里面存放着传家宝、赠礼、冒险活动纪念品以及庄园自产的东西。他们非常喜欢银器,哪怕没有地方放置祖先的灵位,他们也要把祖先曾用过的大酒杯或小汤碗陈列出来。在富有的家庭里面可以找到很多金银餐具,数量之多,简直令你难以置信;就算是最穷苦的人家也有一些教母赠送的勺子或是炖锅,以备不时之需。

干净的内室

英国人的性情中有一种挚爱对待自己居所的热情,他们会精心修饰家中的每一个每落。全世界都承认和赞美他们家庭的整洁与舒适。

一个英国家庭一般人口不多,老幼相伴,亲密无间,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纽带把他们系在一起,其亲密程度正如连体双胞胎。英国良好的文化环境和舒适的生活条件,培育出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女性;英国男人本来就富于感情、忠实诚挚,这些女人激励着他们,使他们更臻完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什么比两性之间的追求和互相支持更让人愉悦、更牢固、更自然、更富有激情的。1596年时有一首歌这样唱道:“每个英国人的妻子都是最幸福的。”《辛白林》中伊莫金的情感就是英国人情感的一个摹本,还有布鲁图斯的妻子波西亚以及凯特·珀西、德斯苔蒙娜,她们的情感都莫不如此。在露西·哈金森夫人[1]和罗素女士的身上,我们不仅仅看到了浪漫风流,而更多的是高尚的情操,甚至我们从丕普斯日记朴实的语言中,也能分辨出一个英国妻子神圣的性情。塞缪尔·罗米利爵士也忍受不了丧妻的痛苦。每一个阶层,都有其高尚和温存的典范。

这个国家能够枝繁叶茂、欣欣向荣,应归功于人们对家庭的挚爱。英国人进行商业贸易或建立帝国的动机和目的就在于捍卫家庭的独立而不受干扰,他们言行举止的最显著特点就是对家庭纽带的格外关注。这种对家庭的挚爱影响了宫廷,也影响了军营。威灵顿统治印度、西班牙以及他的部队,他像一位模范丈夫一样,冲锋陷阵,偿还债务,尽管身为西班牙军队的将军,却因为害怕国债债权人,而不敢轻举妄动,惹是生非。这种对家庭和教区价值的品味当然也有其过分而愚蠢的一面。柯柏特先生把1810年珀西瓦尔首相的极高声望归功于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每个星期天都习惯性地去教堂礼拜,一个胳膊下夹着一本大四开镀金祈祷书,一只胳膊挽着他的妻子,后面跟着一大群儿女。

家庭

英国人对家庭的挚爱呈现一种自上而下的状态。图为维多利亚女王夫妇和他们的五个孩子融洽温馨的一面。

英国人保留了旧式的习惯、装束、盛况、假发、权杖、王权和皇冠。中世纪的景象依然潜伏在伦敦的大小街头,巴氏的骑士还在宣誓保护受伤的女士,“金色王杖侍从”依然存在,他们在给现任女王的加冕礼时重复着11世纪时的仪式。世袭制度对他们来说天经地义,官职、土地、生意以及传统都是这么传下来的。他们的租约历时百年到上千年,服务或是合伙条款终身不变,甚至世代相传。艾尔顿阁下曾说:“管家跟了我28年了,对我的事务和书籍了如指掌。”古时的习俗就是维护道德的约束力。华兹华斯曾这样描述那些西摩莫兰德的小块土地的世袭者:“山里卑微的孩子们都知道,他们耕种的这块土地同姓同宗的祖辈们已耕种了五百多年了。”在国营船坞的木匠、庄主的园丁和脚夫,他们祖孙三代在那里已经呆了一百多年了。

英国人的力量还在于他们不喜变迁,因此要把他们的推理付诸实践会有很大的困难,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首先都是按照记忆中的方法行事。一旦他们采取措施,摆脱窘境,他们会迫不及待地把它当作最终标准,从此对其他的处理方法毫无兴趣。

英国人个个都是天生的大法官,他们本能地去搜寻各种判例。他们最中意的法律术语是:“一种沿袭旧例、不会逆转的习俗。”男爵们会说:“我们不愿意改变(Nolumus mutari)。”外国人见了一件事,总喜欢刨根问底,老伦敦人会这么说来对付外国人的惊讶:“哎呀,老兄,以前都是这样的。”他们不喜欢革新,培根曾这样说:“时间才是真正的改革者。”查塔姆则说:“信任是渐渐养成的。”卡宁也说:“与时共进。”威灵顿说:“习惯等于十倍的自然。”英国政界人物都认识到习俗的潮流不可抗拒,而且编造许多美丽的谎言,从各个方面掩饰这种悟性的迟钝和法理观念的根深蒂固。

海贝壳应该是最能代表英国的饰章,不仅仅因为它代表着波涛的能量,而且也代表了英国人艰难的成就。英国人像贝壳或骨螺一样被造就而成,在螺线和脊骨形成之后,或在定型之时,一种汁液分泌出来,然后每一个部分都涂抹了一层坚硬的珐琅釉质。在他们看来,维持这些礼仪就如同洁净的内衣一样必不可缺,如果失去了礼仪,其他任何美德都难以补偿,因为有时候对他们来说礼仪可以代表一切。“这不成体统。”这是英国人能说出的一句最可畏的话。但是为了这种表面的光鲜,他们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有些英国人单调乏味,死气沉沉,其他任何国家的木头疙瘩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们自负虚伪的话语之外潜藏着绝望,就好像在说: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一边吧!在这种礼仪的直布罗陀鸿沟里,平庸得到保护,进而逐步加固,最后坚如磐石。一个时尚的英国人就像是一个纪念品,精雕细琢,富丽堂皇,金玉其身,这倒是很适合供贵妇、王子们玩赏,但腹内原来草莽,让人过目即忘。

克莱家族的两位妇女

在英国,冷静、克制的言行举止大行其道,一种近乎苛刻的庄严导致了英国人的刻板。图为波德·莱利1660年的画作《克莱家族的两位妇女》。

一种严苛的礼仪主宰了宫廷或乡村社会。一天晚上,钢琴家塔尔贝格在温莎的一个私人晚会上为女王进行演奏,女王跟着琴声唱了起来。这事一传开,整个英国都为之震撼了。从此这种有失体统的行为再也没有发生过,而冷静、克制的言行举止大行其道,除了在歌剧中,不许出现任何激情。他们尽量避免出风头,他们需要的是一种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语气。菲利浦·西德尼爵士是英国的一位守护神之一,沃敦是这样评价他的:“他的智慧就是行为得体的标尺。”

炫耀和自夸永远都是令人厌恶的,然而英国人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衣着行为都保持低调,他们不去炫耀,而是直指事物的本质,他们憎恨言不及义、多愁善感和高谈阔论,他们有的只是处心积虑,就算是他们的花花公子布兰麦的衣着特点也是极其朴素。他们在公共事务方面,以不追求戏剧性而自豪;在私事方面,却以简明和中肯而骄傲。

在英国这么一个贵族式的国家,重要的社会制度并不是陪审团的陪审制度,而是请客吃饭的习惯。邀请一个陌生人用餐是对他的礼遇——这一习俗盛行几百年。1500年前的一位威尼斯旅行者曾说过:“他们认为,人们所能给予或得到的最大荣耀,莫过于邀请别人一起或接受别人邀请用餐更甚了。他们宁愿花五六个硬币来款待他人,而不愿掏一个银币去帮助别人。”每天的晚餐要一直等到最后时刻,在伦敦,家人聚餐时间一般是晚上6点,如果还要等什么客人来访,可能推迟一两个小时。不管是在自己家里,还是在别人家里用晚餐,每个人都穿得体体面面的。客人都是在邀请函上约定时间之前的半个小时之内到达,除了死伤意外,没有任何人会耽延迟到[2]。英式晚宴正是我们大西洋沿岸城市举行晚宴所依据的范本,大家坐在一起用餐一两个小时,然后女士退席,男士们继续品酒个多小时,然后再去客厅和女士们一起喝咖啡闲聊。盛装晚宴培养了许多席间闲谈的才能,并且这种才能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故事情节十分精彩,妙趣横生,令人百听不厌。这里有各式各样的精彩话题,有科普知识、有创造发明、也有幽默小品,等等,其他的诸如政治、文学、趣闻轶事以及有关铁路、马匹、钻石、农业、园艺、养鱼、酿酒之类都可以作为席间的话题。

筛玉米者

劳动者用他们的艰辛成就了贵族阶级的奢华辉煌。

英国的小说、格言、警句以及记录整理的充满智慧的席间谈话,丝毫不亚于法国的杰作。在美国,我们都是聪明的学者,但我们还达不到他们那种至善至美的境界。伦敦,它招来了世界各地不同民族的人群,这里的生活丰富多彩、别具一格,如同岗峦起伏、美丽如画的田园风光。然而,我们却单调乏味、千篇一律,犹如温顺平静、一望无际的荒芜草原。况且在夜幕降临之际,盛装晚宴可以汇集一天中所有的趣事,并锦上添花,提炼出精辟的名言警句;同时,每个人都可以随时随地遇见这些席间谈话高手,他们阅历丰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远远胜过书本或学科上的知识,只要他们想到,他们就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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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露西·哈金森是约翰·哈金森(John Hutchinson)上校的妻子,她在丈夫被指控阴谋篡权死于狱中后,整理了其夫的《回忆录》,并于1806年出版。其夫是内战中的议会领导之一和曾判处查尔斯一世死刑的最高法院成员之一。

雷切尔·罗素女士(Rachel Russell)是南安普敦伯爵(Earl of Southampton)的女儿。她的丈夫威廉·罗素(Willian Russell)勋爵被错判涉嫌阴谋反对查尔斯二世,被推上了断头台。在审判期间,由于他没有获准聘请律师,他的妻子极力帮他出庭辩护。

爱默生高度赞扬了英国女子,在其书中说道“英国出产世界上最好的女子”。

[2] 每当孩子很晚才回来吃饭的时候,爱默生便说:“没有死也没有残就不要找借口。”这后来成为了一句家喻户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