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回雖說諸事既畢,只待日期。然而尚有彈丸,未曾告竣。此物自接到亞電的電報後,已命停工。迨亞電到了,商酌多日,始差一專使,馳至布拉維商會,重令製造,故至十一月二日,乃得告成。從東方鐵道輸運,十一月十日,到了石丘。社長巴比堪及臬科爾亞電三人,便去細心查檢,原來這彈丸的周圍,皆貯清水,其深三尺,底面塞以圓形水板,令水不漏,且能自由運行於彈丸之中。旅客居住的地方,宛如水上木筏,下有直立的厚木板,以備分開水力。當發射時,全部之水,因受了震動力,都從下部逆流而入上部,匯集於漏水管中;此管口有木塞,裝置甚固,頗難脫落,然因流水壓迫之力極大,故木塞忽脫,水即如瀑布一般,由管口噴出;噴盡以後,旅客必受彈丸的強迴旋運動,微覺暈眩。然出礮口時的第一大迴旋運動,則因水之流動殺其勢,已無大患。加之彈丸上部,遍張最良厚革,並釘鋼鐵彈條,漏水管即在此彈條下面,故豫防第一大迴旋運動之法,已盡全力,若尚不能防,則非發明一鐵作精神的妙法,別無他術了。彈丸上部,有一xiao穴,用純鋁為門,可以開闔,內面固以螺旋;如至月界,則旅客可由此門出入,以休長途之疲勞,探異地之勝跡。至於飛行時察看太空的,則另有四個金屬制的天窗,上下各二,嵌著極厚玻璃,引入光線,且用電氣生火,以御嚴寒。真是千緒萬端,無不周備。所慮者,只有彈丸中空氣新陳交謝之法,尚未籌定而已。社長於此一事,絞盡腦力,屢廢寢食,才得一線光明,研究之末,遂獲善法。蓋地球上空氣的成分,每百分中為養氣二十一與淡氣七十九分所和合,人類呼吸一次,則收養氣百分之五,而代以吐出之炭養二,此炭養二即由體上熱力,及血液元素之沸騰而生。故人若居彈丸中,密閉諸戶,絕新舊空氣交謝之作用,則若干時後,空氣中的養氣,全被吸盡,剩下許多炭養二,充滿空中,人類遂至悶絕。防禦此患,惟有二法:一、用新鮮養氣,以補充消耗的養氣;二、將人類呼出的炭養二,設法消散。行此二法,亦不甚難,只用鉀養綠養二,及鉀養二物而已。鉀養綠養者,為化學中藥品之一,屬乎鹽類,形如水晶,加熱至四百度,則變為鉀綠,而放散其所含的養氣,佈滿空中。用二十八磅鉀養綠養五,可生養氣七磅,即法國量二千四百里得,旅行者二十四時間的呼吸,已綽有餘裕了。鉀養者,亦屬化學藥品,其性與炭養二有極大愛力,故置之瓶中,屢屢搖動,則漸與空氣中的炭養二化合,變了鉀養炭養二,而彈內空氣,常得清淨。據此理論想來,則兼用二法,一能令腐敗空氣,復歸清潔;一能生新鮮養氣,保養人間。然天下事多據理論,極少實驗,筆舌間雖娓娓可聽,而實驗時終無成效者,亦頗不鮮。故社長發明之法,雖似美善,而不用人類試驗,則到底不能確信。麥思敦道:『此實驗也不肯讓我去麼?我想在彈丸中必可保一周間之生活。』諸社員夙服其勇敢,不忍拒絕,遂購了許多藥品及食物,置之彈中。麥思敦於十一月十二日午前六時,別了諸友,並約定二十日午前六時出外,得意揚揚的鑽入彈中去了。是後石丘之上,不聞麥思敦大談狂笑的聲音,十分寂寞。社員於無聊之時,常常憶及,且恐有不測,愈難安心,每日往來彈丸之旁,探聽消息,佇立良久,忽聞麥思敦吟詩聲,嚶嚶然透出彈外,始知此老無恙,歡喜而去雲。 ……前回曾說會社開了募金局,報告以後,天下萬國,無不響應,一剎時間,已得了巨大金額,足敷會社之用,遂將募金局鎖閉。社長於去年十月二十日,將金資若干,交給侃勃烈其天象臺,托制巨鑑一架,可以見月球表面上直徑九尺之物體者。此時雖光線之學,已極蘊奧,機械學亦達高度,而世界上有名的巨大望遠鏡,有浩大視力者,卻只兩個:一為哈沙氏所造,其高三丈六尺,有直徑四尺六英寸的目鏡,視力強度,可放大物體至六千倍。二為羅德洛慈氏所有,在愛蘭的佗翁派克地方,管長四丈八尺,目鏡直徑六尺,視力六千四百倍,重量十二噸半,其巨大及重量,雖足驚人,而放大物體之力,則僅六千餘倍,故大如月球,亦惟可縮近至三十九英里以內。若非極長,或直徑六十尺的物體,仍不能見。今旅行的彈丸,僅直徑九尺,長一丈五尺而已,故不可不將月球縮近至五英里以內,即放大物體至四萬八千倍也。侃勃烈其天象臺,招集了會員,大興論議,或深研原理,或覃思方法,遂決定望遠鏡之管,應長二百八十尺,內容新式反射鏡,目鏡直徑,應寬一丈六尺。繪了圖形,開工製造,此鏡在地球上,雖已巨大無匹,而較之先年天文學家芙克從思想造出的一萬尺望遠鏡,則不免小如微塵了。第二步應研究的,便是置鏡的所在,天象臺職員,意見頗不相同,因此甚費爭論。蓋裝製巨鏡,不可不擇一最高的山巔,而合眾國中,高山極少,最著名者僅兩道山脈,川王及米斯西比兩大河,流貫其間,在東者名曰阿白喇丁山,最高處為紐漢北西亞,凡五千六百尺,殊不足副高山之稱;在西者曰落機之高岳,山脈連亙,岩石嵯峨,有一望千里之概。山脈由麥改蘭海峽發端,蜿蜒回環於南亞美利加的西方海岸,其名稱或一變而為安提司,或一轉而成可昔雷拉,其他各部分,異名甚多;進而橫截巴拿馬地峽,貫通全部北亞美利加,終達北冰洋而止。雖高不過一萬七百餘尺,然美國本無高山,不得不推落機為第一,遂決定於此山脈中,揀一最高所在,裝置巨鏡。先運應用器械,及派人夫,致至梭裡的輪庇克山巔,始把望遠鏡諸物,設法搬運。數万工人,過沙漠,穿深林,千辛萬苦,屢折不回,未到十二月,這偉大無比的望遠鏡,已登積雪不化的山巔,高聳於太空無際之裡了。憶從前有美國機械師自誇道:『與我任何重量,令置任何高處,無不如意。』聞者皆以為妄,嗤之以鼻。自此大工業告成,世人始知其不謬。而美國人之長於機械學,亦於是可略見一斑了。然總計製造搬運諸費,卻用去了四十萬圓以上,此款則前回已經說明,是由社長豫先交付的。 ……望遠鏡裝置既畢,各天文視察職員的心臟,自然是怦怦鼓動,急欲一觀天界之奇景。蓋據我等想來,則用視力四萬八千倍的巨鏡,窺察月球,不惟其放大形象,當出吾人想像之外,即其表面的動、植、都、邑、湖、海的真況,亦必歷歷可數,會萃鏡中。那些天文大家,雖比我等聰明,然何常不作是想呢!那曉得窺看之後,竟大失所望。除了古人據學理所發明者之外,仍屬惝怳迷離,不能確定,所見者惟火山殘滓,累累如陵,略能辨其性質而已。然將在天的極點處之數万星辰,測定直徑,則不能不曰此鏡之偉績。又天象臺職員克拉克,審定了一種星雲,亦為羅德洛慈氏的望遠鏡所不能見的。正是:

譚天騶衍原非妄,機械終難敵慧觀。

這望遠鏡,畢竟能否看出月球上的彈丸,須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