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資本一事,卻果甚煩難。若豫算起來,如鑄炮、建廠、造藥等,約需五百萬弗左右。憶以前南北戰爭時,因用值一千弗的彈丸,已聲動全世界耳目。此番工業,卻加上五千倍,真非一家一國所能獨立措辦的了。那曉得社長卻早成竹在胸,豫先已草就一張募啟,說道:探月大舉,實於世界萬國,均有鴻益,且亦諸國應盡之義務,不可旁觀云云。交郵局分寄亞、歐、非各處,並在拔爾祛摩設一所募金總局,此外分局,更難枚舉。果然不到三日,美國各地捐金,已滿三百萬圓之譜;尚有從各國寄來,絡繹不絕。那各國是:

俄羅斯 三十六萬八千七百三十三羅卜

法蘭西 一百二十五萬三千九百三十佛朗

澳地利 二十一萬六千勿羅林

瑞典瑙威 五萬二千弗

日耳曼 二十五萬打兒

土耳其 百三十七萬二千六百四十比斯多

白耳義 五十一萬三千佛朗

丁抹 九千求卡

意大利 二十萬黎兒

葡萄牙西班牙等 若干

總計 五百四十萬六千六百七十五弗

剎時間募集瞭如許重金,會社事業,早已十分鞏固。至十月二十日,便為紐約府司潑靈沒傳,訂定合同,社長巴比堪同司潑靈製造局飛孫,各捺了印章。交換畢,就將設置望遠鏡的費用,交給侃勃烈其天象臺;製造鉛彈,託了亞爾白尼的布拉維商會;自己卻偕麥思敦、亞芬斯東並司潑靈製造局副長,向茀羅理竇進發。翌日,四人到紐械林地方,換坐丹必哥汽船,剎時鼓輪前進,回顧路衣雪那海岸的絕景,漸覺依微,同殘煙而消失了。不滿三日,已越四百八十英里,遙見茀羅理竇海岸,宛如一發,青出波濤間,旅客皆拍手稱快。少頃泊海岸,四人魚貫而登。細察地形,頗見平坦,草木不繁,沿岸有一帶細流,海老牡蠣,繁殖甚夥。迨至十月二十二日,午後七時,船入三多港,四人上陸,天波居民,來迎者幾三千人,延入弗蘭克林旅館。社長道:『我們無暇閒居,明日黎明,就要探撿地勢的。』眾人答應。第二日清晨,果有茀羅理竇騎兵一隊,軍裝執銃,待立門外,一則保護社長,一則導引路途。社長等四人,跨馬居中。有一少年道:『此處是有「奢米諾兒」的。』社長不解。少年又道:『這就是漂泊平原的蠻夷,劫物殺人,無所不至。我們五十人,便為此而來的。』麥思敦不信道:『未必有罷。』少年道:『實是有的。』社長忙道:『諸君高誼,可感之至!然從前雖有,今日已無,亦不可料。』諸人笑談之間,不覺已過愛耳非亞河畔,再策馬向東而進。……這茀羅理竇地方,本為雷翁所發見,初名擺襄茀羅理竇,以高燥得名,行進數里,漸見地質膏腴,綠疇萬頃,欣欣草木,均有迎人欲笑之狀。其他菸葉木棉,蕃椒松杉等,森然成林,極目一碧。社長大喜,河首說道:『非如此地形,斷不能作置炮場的。』麥思敦道:『因與月球相近麼?』社長道:『否,否!君不知土地高燥,則興業更宜。若不然,掘一深坑時,水忽湧出,就難辦了。』麥思敦點頭稱是。到午前十時,不覺又行了十二英里,深林郁鬱,不見日光,更有密柑、無花果、橄欖、杏甘蕉、佛手柑等,幽香縷縷,隨微風撲鼻觀。樹下幽禽成隊,婉轉飛鳴。麥思敦及亞芬斯東兩人,對此天然美景,不覺點頭太息,疑入仙源,勒馬不復前進。無奈社長無心眺望,只促趲行,只得加上一鞭,又過了許多沼澤。社長忽大聲道:『幸而我們已到松林了。』亞芬斯東道:『怕就是野蠻的巢穴呢。』說還示畢,果見野蠻一大隊,奇形怪狀,執刀馳來。然見社長等無加害之意,又有騎兵保護,也就呼嘯一聲,四下散去了。又前進一里餘,已到一岩石高原,草木不生,日光如火,而地勢卻甚高燥。社長勒馬問道:『此地何名?』茀羅理竇人答道:『司通雪爾。』(譯言石丘)社長默然下馬,取測量器械,細測置炮場所。諸人肅然正列,寂無微聲。少頃,社長道:『此地高於海面千八百尺,約北緯二十七度七分,華盛頓子午線約西徑五度餘也。岩石既多,又無草木,宛然造化豫造,以供我們試驗之用似的。』大眾聽了,都歡喜無量,拍手讚歎,欣欣然歸了天波。此外有許多社員工人,沿留住在司通雪爾,豫備興工諸事。機械師馬起孫,又坐丹必哥汽船,運造器械工人,由紐棫林迸發,過了八日,到三多港工人都帶妻孥,象遷居似的,萬分雜沓;外加工作用的器械等,直到五六日後,方才搬運完畢。十一月初旬,社長亦到,築一條十五英里長的鐵路,以聯絡司通雪爾與天波兩地消息。又在石丘周圍,建造鐵屋,外圍鐵欄,竟同一座小都府無異了。準備完後,又把地質調查多次,遂定於十一月四日開工。是日招集工人,聚立一處,社長演說道:『招集諸君,到如此荒僻地方的意思,想諸君早已了然,不必再說。須說明的,是此番工業,最小也應鑄直徑九尺厚六尺的巨礮,故其周圍,當築厚一丈九尺五寸的石壁,據此算來,則大坑直徑應寬六十尺,深九百尺。而此工業,复必須在八個月告成,即每日應鑿二千立方尺也。還祈諸君勞力!』說畢,作禮而退。至午前八時,遂各開工。工人凡五十名,每三小時換班一次,起手六英尺,純是黑泥;次二尺,都是細沙,質甚純淨,可作鑄炮模型;其下為一種粘土,頗與英國白堊相類;深約四尺,再下便是堅土,須興鑿石工業了。如是逐日作工,頃刻不息,到翌年的六月初十,居然工成。四周均砌石塊,底面是排著三十尺長的木材,比社長豫約時期,反早了二十日。社長社員,及機械師馬起孫,見竣工這速,都喜出望外,誇獎不已。……再說這八個月間,一邊鑿坑,一邊便連日運鐵。以前第三回會議時,應用熔鐵一事,已經社長決定,此鐵粘質最多,用石炭融解後,比他種金屬更好。所以大礮汽機及製書等,凡要極大抵抗力者,大都用此。然鐵質融解後,原質不能不變,若要他復原,必須再融一次。故這回用的鐵質,系先揀極佳鐵礦,在司潑靈製鐵廠大反射爐內融化,再加石炭,並含水矽養,添助最高熱度,且分離雜質,便成了純淨的熔鐵,於是鑄成長條,共重一億三大千六百萬磅。廠主早在紐約府撿選船舶,共借得體質堅牢,容積千噸的六十八隻,裝滿熔鐵。第五月三日,便由紐約一齊開輪​​,但見黑煙卷水,白浪掀天,電吼雷鳴一般,破萬里浪而去。本月十日,已溯三多港,直至天波的港灣,也不納稅,安然上陸,漸漸運至置炮場近地。這大坑四邊,已設立大反射爐一千二百座,每爐相隔三尺,各容熔鐵十四萬磅,距坑六百碼,算計周圍,共長兩英里,爐式係不等邊平行方形,上有橢圓承塵,全用不融青石砌成,以便焚燒石炭;下置熔鐵,底面傾斜三十五度,可以令已融的熔鐵流過筧筒,注入坑內……。卻說大坑鑿成的次日,社長便令在中心築造圓柱,系用粘土細沙兩種混合後,再用切短藁草,羼入攪勻,便能格外堅固。高凡九百尺,對徑九尺,與礮孔粗細相同;離坑邊六尺,亦與礮身的厚薄相等。周圍繞著數十個鐵輪,系在坑邊的鐵紐,令圓柱懸掛當中,毫無偏倚。到六月八日,圓柱也告成功,遂議定次日鑄鐵。麥思敦忽問社長道:『鑄造大礮,豈不是大禮麼?』社長道:『自然是大禮,然不能算公眾的。』麥思敦又問道:『鑄炮之日,聽說君想閉柵,不准外人參觀,可是真的。』社長道:『真的。我想鑄造哥倫比亞炮,雖沒危險,然工業卻甚精密。眾庶雜沓,很不相宜。發射時也是如此。』社長話雖如是,其實此番工業,真有幾分危險,若眾人喧嘩起來,惹出大禍,了未可料的。所以終以不許參觀,使工人得運動自由,不誤工作為妙。到鑄炮日期,果然除會社委員外,不許外人闖入。那委員中最有力的是:

畢爾斯排 漢佗 大佐白倫彼理 少將亞芬斯東 大將穆爾剛

當時麥思敦居先,導引諸人,察看器械庫,工作局諸處,迨把千二百座反射爐一一看完,諸人早已目眩神疲,不能再走了。此時各爐中,已分裝熔鐵十一萬四千磅,將鐵條縱橫排列,令火焰易入空隙,熱力更猛,又因鐵汁入坑,非在同時不可,另備信炮一尊,以傳號令。倘信炮鳴時,便把這千二百座反射爐的漏孔,同時拽開,使爐中鐵汁,齊注坑內。諸事準備已完,大眾權且休息。到次日黎明,各爐一齊舉火,上有千二百支煙筒,下有六萬八千噸石炭,只見齊吐濃煙,剎時間已如黑絨天幕,把太陽光線,遮得一絲不露了。加以爐內熱力無量,直衝空際,鳴聲如雷,火光熌灼,又有通風機械,招集天風,增加勢力,吹得呼呼作響。爐中熔鐵,便沸滾起來,漸與空中的養氣化合。此時工人,都已揮汗如雨,喘息不已,連站在遠處的各委員,也都頭暈眼花,熱不能耐,眼巴巴的只望信炮一聲,當服清涼良劑。然而鐵質雖融,其中尚含有許多雜質,必分離以後,方能注入。好容易才聽得自鳴鐘鏘鏘的打了十一下,信炮忽響,硝煙一縷,直上太空,千二百座反應爐中的鐵汁,登時齊由筧筒奔出,如尼格拉大瀑布一般,明晃晃直落在九百尺深的坑內。聲如巨雷,土地震動,剎時間黑煙卷地而起,直上霄漢,把近地草木,都摧殘零落,如遭颶風。復從炮心圓柱中逼出一股水氣,釀成濃雲,恰如盛夏時頑雲蔽天,暴雨將至情景。各委員雖然膽識有餘,無所恐懼,然而不知不覺的皮膚上生起粟來,顫動不止。還有茀羅理竇擦地幾個野蠻,都疑火山噴發,嚇得漫山遍野,奔避不迭。正是:

心血為爐熔黑鐵,雄風和雨暗青林。

要知鑄造哥倫比亞巨礮能否成功,且待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