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我觉得它对我没什么影响。不说别的,我一直就在盼着它,所以当它到来时,我认为这是自然而然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对我来说,成功唯一的价值在于它能使我摆脱经济上的困难,我一直担心自己收入不稳定。我讨厌贫穷。我讨厌省吃俭用,量入为出。我觉得自己没有十年前那样自负了。

雅典。我正坐在狄俄尼索斯圆形剧场里,从我坐的地方可以看见湛蓝的爱琴海。我一想到这个舞台上曾上演过的那些伟大的戏剧,就觉得浑身一阵战栗。这一刻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感情。我万分激动,我肃然起敬。一群年轻的希腊学生走过来,用糟糕的法语和我攀谈起来。过了一会,其中一个问我是否愿意听他到台上朗诵一段。这种机会我求之不得,连声说好。我以为他会背诵索福克勒斯[1]或欧里庇德斯[2]的某一伟大篇章,尽管我知道自己一个字也不会听得懂,但还是相信这会是一次美妙的体验。他爬下台阶,摆好架势,然后,操着骇人的口音,他开始了:“C'est nous les cadet de Gascogne[3].(法语:我们是加斯科尼的军校生。)”

他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他的工作很重要,意义深远。他兢兢业业,公正无私。他行事平凡无奇,实际上相当了不起。他视酒为祸根,尽管很忙,仍然挤出时间在乡里四处讲演,劝人戒酒。他禁止家里任何人接触酒。他家里有一个房间,时时上着锁,他不许任何人进入。有一天他突然死了。葬礼后不久,他的家人就撬开了那个房间,他们一直想知道里面有什么。他们发现里面堆满空酒瓶子,有装白兰地、威士忌、杜松子酒的,有装荨麻酒、甜露酒的,还有装莳萝利口酒的。显然,这些瓶子是他一个一个拿回来的。他喝光了里面的酒,却不知道如何处理空瓶子。我很想知道,当他宣传完戒酒大道回到家里,锁上门,躲在屋里啜绿荨麻酒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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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索福克勒斯(Sophocles,公元前496?—前406),古希腊三大悲剧诗人之一,一生共写有一百二十三部剧本,传世剧作有《埃阿斯》、《安提戈涅》、《奥狄浦斯王》等七部。

[2] 欧里庇得斯(Euripides,约公元前480—前406),古希腊三大悲剧诗人之一,据传写有悲剧九十余部,现存《美狄亚》、《希波吕托斯》、《特洛亚妇女》等十九部,他的剧作对罗马和后世欧洲戏剧有深远的影响。

[3] 这是一首法语打油诗,描写了“加斯科尼军校生”们声色犬马的生活和无耻下流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