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赫特附近,库尔特·斯图登特大将和他的参谋长瓦尔特·赖因哈德(Walter Reinhard)上校站在将军住所的阳台上,“完全目瞪口呆,就像傻了一样”。斯图登特清楚地记得:“不论我们朝哪里望去,都能看见排列成行的飞机——战斗机、人员运输机和货运飞机——从我们上空飞过。我们爬上屋顶,想更好地了解一下这些部队要到哪里去。”密密麻麻的机群似乎是飞往赫拉弗和奈梅亨方向,在南边不过几公里的艾恩德霍芬和索恩附近,他能够清楚地看见人员运输机——一架又一架的飞机飞了进来,空投伞兵和装备。有些飞机飞得高度之低,以至于斯图登特和赖因哈德本能地迅速低下头。“在指挥部的庭院里,我们的文书、军需官、司机和通信兵都来到空地上,用各种各样的武器对空射击。和往常一样,我们自己的战斗机连影子也没有。”斯图登特被彻底难倒了,“我说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说不准这些空降部队要去哪里。此时此刻,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所处位置的危险性。”斯图登特这位空降专家满怀敬佩和忌妒之情。“这宏伟的场面深深地打动了我,脑海里满是对我们自己空降行动的反思与憧憬。我对赖因哈德说:‘噢,但愿我也能够有这样的条件,拥有这么多的飞机,一次也好!’”赖因哈德想的完全是眼前的事情。“大将阁下,”他告诉斯图登特,“我们得做点什么!”他们离开屋顶,回到斯图登特的办公室。

前一天晚上,斯图登特就在每日报告中警告说:“马斯河―斯海尔德河运河[1]南岸繁忙的车队往来表明进攻迫在眉睫。”问题在于:进攻已经开始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些空降部队的目标就是艾恩德霍芬、赫拉弗和奈梅亨周边的桥梁。所有桥墩都做好了爆破准备,并由特种工兵部队和警卫分队把守;每座桥都安排了一名守桥指挥官,严令他们一旦进攻开始就炸桥。“盟军的动向很明显,”斯图登特认为,“就是在这种形势下使用空降部队,在我们炸桥之前拿下这些桥梁。”此时此刻,斯图登特甚至并没有去考虑阿纳姆的下莱茵河大桥的重要性。“给我接莫德尔!”他告诉赖因哈德。

赖因哈德抓起电话,却发现电话线断了,指挥部已经与外界断了联系。

在大约60公里外的奥斯特贝克的塔费尔贝格旅馆里,莫德尔的行政军官古斯塔夫·泽德尔豪泽中尉正在发火。“你昨晚酒喝多了,到现在还没清醒吗?!”他手握野战电话叫嚷道。尤平格(Youppinger)下士是由250人组成的警卫连中的一员,该连由泽德尔豪泽指挥,负责保护莫德尔的安全。尤平格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在沃尔夫海泽“滑翔机正在我们大腿上着陆”!尤平格不容置疑地报告。泽德尔豪泽扔掉电话,冲进作战室,将这条消息向一名吃惊的中校做了汇报。他们一起匆匆赶到餐厅,莫德尔和参谋长克雷布斯将军正在那里吃午饭。“我刚得到消息,滑翔机正在沃尔夫海泽着陆。”那名中校说道。首席参谋滕佩尔霍夫上校眼神一愣。克雷布斯的单片眼镜掉了下来。“噢,我们正等着它呢。”滕佩尔霍夫说道。

莫德尔跳了起来,匆匆下达了几句撤离指挥部的命令。当他走出餐厅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时,朝身后喊道:“他们就是冲着我和指挥部来的!”几分钟以后,莫德尔只提着一个小箱子就冲出了塔费尔贝格旅馆的大门。他的箱子不慎掉在人行道上,打开后露出了他的内衣裤和梳洗用具。

泽德尔豪泽看到克雷布斯急匆匆地跟着莫德尔来到外边,“他甚至都忘了戴帽子,手枪和皮带都没有带”;滕佩尔霍夫连作战室里的作战地图都没来得及取下;B集团军群人事主任弗赖贝格上校同样行色匆匆,他从泽德尔豪泽身边走过时还喊着“别忘了带上我的雪茄”。上车后,莫德尔对司机弗罗姆贝克说:“快!去杜廷赫姆!去比特里希的军部!”

泽德尔豪泽一直等到汽车驶离才回到旅馆。在作战室里,他看见作战地图仍然摆在桌子上,上面标明了从荷兰一直到瑞士的德军阵地。他把地图卷起来随身带走,然后命令哈尔滕施泰因旅馆和塔费尔贝格旅馆里面的人立即撤离,所有的交通工具,“每辆小汽车、卡车和摩托车都要立即离开”。在动身前往杜廷赫姆之前,他收到的最后一份报告是英国人距此处不到3公里了。慌乱之中,他把弗赖贝格的雪茄忘得一干二净。

[1] 就是盟军所称的默兹河—埃斯科河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