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舟山—部队的状况—安突德上校被绑架—凯特号的失败—对扬子江的调查—斯当东的被俘—琉球人的友善—探险的进展—探险的结果—中国人的急件—作者的离去—穿鼻的位置

9月28日,舰队再次返回舟山港。疾病在那些留驻在该岛边缘角落的部队中,造成了很大的混乱。

对方几次派出了一些人,但因缺乏翻译而无法沟通,对当地人来说,我们的身份似乎是盗贼,而非政府代表。

疾病使得部队3/4的人不能履行职责,新鲜食物也十分缺乏;他们欣然欢呼舰队的归来,尽管生病了,部队仍渴望积极活动;比起所有药物的作用,这对他们的恢复无疑会更有效。

士兵及其随从成功地通过城门进入大陆,但马德拉斯炮兵部队的军官安突德上校,在营地1英里范围内进行军事侦察时,被绑架了。

整个部队都很喜欢这位军官。当他执行军务时,经常步入乡村,与当地农人交朋友。为了逗他们开心,他常常进行素描,相似度很令他们吃惊。只是在他被抓的前一晚,炮兵军营被他的帐篷传来的尖叫声吵醒了。当几位兄弟军官循着声音来到他的营房时,发现他睡着了。被叫醒后他说梦到中国人在能看到营地的地方扛着他,他手脚被绑在了杆子上,嘴被堵住了。这很奇怪,因为根据我们事后通过一位付费代理人的调查,这几乎就是真实的情况。他在距帐篷半英里处就是这么被带走的。

宁波景色

同样收到消息,一艘英国船只在临近的海岸被捕,据说船长和4位船员被杀,20名俘虏被带到了宁波,其中一位是女性。在舰队中,由于我们政府唯一一艘使用女性的船只是凯特号——此女是一名战士,因此得出结论,凯特号就是上述那艘船。

凯特号刚刚在皇家海军舰艇康威号舰长贝休恩的指挥下,完成对扬子江的探险。人们担心它一定是在匆忙赶回时搁浅了,因此落入中国人手中。

一小部分舰队立刻被派往宁波,谈判释放诺贝尔女士。但是,只要我们还占领着舟山,当局就拒绝释放。

第二天,义律上校下令与宁波当局会晤,并进入了港口;但他们再次逃避释放俘虏,因为已经向北京朝廷提交了情况报告。在此问题上,没有命令,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但是,他们保证俘虏的人身安全,并答应为了俘虏方便送些衣服过去的请求。后来,中国人允许他们通信,但是信是由他们的仆人用中文写的。由此我们判断买办是安全的,我之前提到了他的命运,因为宁波不可能还有一位翻译。这些信签上了安突德上校、道格拉斯·R. N.上尉及诺贝尔夫人的名字。

几天后,皇家海军舰艇康威号在港口附近发出信号,贝休恩舰长到了。正如猜测的,这表明三周前,他派凯特号给指挥官提供情报,一定是落入了中国人手中。船员或是让船在海岸搁浅了,显然,更合理的解释似乎是,船员们在临近的海滩登陆,试图获得他们非常紧缺的新鲜食物。

如果将来有必要在此地行动的话,这次探险中获得的信息很有价值。已经调查了60英里的扬子江航道,发现了一条能让一队列战舰进入的航道。根据贝休恩舰长测得的水深、乡村和河水的流向,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船只航行很多英里。即便没有必要进一步研究,因这位不懈的热心的军官的调查对科学也是很有趣的补充。一些中国要塞是在船只到来时匆忙建造起来的描述很可信,很多是由竹席构成的,只是用来吓唬夷人,因为使用枪炮就能打穿。他们很少能想到,通过船上的望远镜,这种幼稚的欺骗行为很容易发现。

然而,这次调查还是产生了一些损失。哈维先生一位有前途的、深受战友爱戴的年轻候补少尉,为获取牛和蔬菜,与一群人一起被派上岸,受到了很多当地土著的攻击,一位海员被杀,他受伤严重;到了舟山仅仅几天后,他就与很多英国士兵一起并排长眠于中华的草地下。

大约此时,阿尔及林号——一艘由梅森上尉指挥的十门炮双桅横帆船,进入港口。在通过了一座叫乍浦的城镇时——此地与日本贸易很多,遭到了强大要塞的炮击,要塞发射了很多炮弹。他立即在炮台下按次序排列好小船,但是由于中国军队持续平稳射击了三个小时,直到差不多只剩下最后一点弹药时,这艘双桅横帆船打哑了炮台;然后,靠近抛锚,梅森上尉等了一个小时,看他们是否还会继续炮击,然后离开,加入了舰队。

堡垒上一位清廷大人清晰可见,他夸张地指挥士兵列队前进,而阿尔及林号的炮弹落在他周围的各个方向。

指挥封锁广州的军官士密舰长送来急件,告知他与澳门的中国人发生冲突的消息。该地的一位绅士、英国臣民斯当东先生,在距这个葡萄牙领土的城镇不远处被抓走。他外出的目的似乎是游泳,与一些朋友在此前约定的地点会面。他们到的时候以为他已经回去了,就没有多想。直到第二天,他仍然不在,屋内的人们变得不安,开始调查这位臣民的下落。

最后一种说法流行起来,说他已经被清廷官吏抓走了,很快一位曾在广州见过他的人证实了此事。

士密舰长很明智地没有向中国当局要人,而是暗示澳门的葡萄牙总督,一位英国臣民在他们的领土(中立地)被抓,他是使俘虏获释的合适人选。总督立即与关口指挥军队的中国清廷大人会面。他同意前往广东,毫不怀疑能使斯当东先生获释;但是第二天,他回来时没有带回允诺的绅士,而是800名援军。这就明显预示着,任何拖延都将会危及澳门所有英国臣民的安全,葡萄牙人肯定不能也不愿意保护他们。然后要达到的目标是,把中国军队和舰队从他们当前毗邻该城的位置赶走。

关口是穿越陆地狭长地带的高墙,将葡萄牙与中国领土分开,与澳门不足一英里。海湾有9艘帆船,以及1500名集合的士兵。海阿新号和一艘汽船被派去袭击,在他们炮舰齐发的掩护下,士密指挥舰队的陆战队和一些孟加拉志愿军登陆。步枪齐射,很快把中国人从他们的位置赶跑了,两艘帆船被船上的炮火击沉。剩下的尽最大的努力到了另一边,加入到逃跑士兵行列。

由于这一及时的行动,一切都平静下来,英国居民能不受干扰地继续进行娱乐及日常活动了。

在重新叙述舟山的事情前,这里我要提到一件至少表明一些中国居民品质的事情,表明了其海上居民具有闪光的品质。一艘名为印度奥克的运输船于7月或8月初,从舟山被派去送探险的信,不幸在琉球(巴兹尔·霍尔舰长在他的一本书里描述过的海岛)的海岸失事。幸运的是,失事的船员落入了善良的当地人之手,这些土著的仁慈超过了迄今人们所有知道的。他们站在海滩,张开双臂,准备欢迎他们,用自己的衣服换下他们湿淋淋的衣服,把他们带入屋内,提供食物。还不止这些,他们在沙滩上找寻,尽力捡起从船上冲下来的东西,归还给合法的拥有者。获救者称:不相信土著未经允许,侵占了被冲到海岸的船上哪怕一颗钉子。他们最焦虑的事情是,怎样把剩下的船只残骸送回国给维多利亚女王,他们最后决定在这基础上建造一艘帆船,送回英格兰,正如他们曾向女王陛下承诺的。船在10月初进入舟山,看起来很不错,尽管水手们已经在船尾漆上了“愚蠢”的字体。

海陆军当局现在已经竭尽全力,控制了舟山岛,最后决定应该在内陆的几个最合适的地点建立起前哨站。由于获得了舰队从北方带来的供应充足的新鲜食物,部队开始重新集结,准备过冬。此事发生于10月底,那时他们的健康有了改善,疾病的例子少多了,但是,哎,那些曾经得病、恢复的人数也更少了。受到严重疾病的侵袭及受气候因素的影响,这些人很虚弱,虽然活下来了,但是很少完全康复。舟山缺乏有助于康复的环境;仍然能感到,他们曾露营的稻田中污浊的水的有害效果。这些水渠从田地流入了城镇,在城镇中纵横交错。然而,人们精神状态很好,只渴望积极服役,摆脱小病。为此他们急切期待我们从北方归来,但对和平的结果感到很失望。他们没什么可以期望的,除了一个漫长而令人伤感的冬天,得不到印度或英国的任何消息,在长达三个多月的疾风季节,无法与北面通信。

进一步军事服役的期待结束了,军队中属于印度的参谋和军团的军官及很多伤残军人,回到了他们不同的岗位——一些去印度,其他人去欧洲。

在结束叙述前,我想就安突德上校的被劫持和凯特号船员的被俘话题,做一些评论。尽管有这些不幸的事件,我认为绝不会废除在白河口达成的停战协议。我们在该岛因疾病的悲惨处境是前一位军官被劫持的原因;后来虚弱的船员登陆大陆的愚蠢行动,导致了他们被俘。这些发生在当地中国当局尚不知我们与琦善在白河达成协议之前,那时他们自然会尽力侵扰舟山的英军。但是一接到指示,他们放弃了所有进一步的骚扰。因此,把送还俘虏的要求作为已经承诺的前往广州协商的必要条件,是我方的没有正当理由的背信行为。

在向北远征期间,邓达斯舰长的麦尔威厘号旗舰已经侧倾,当时其三根从艉柱量起,8英尺×20英尺的龙骨,以及部分左舷、龙骨翼板列板完全被撕开,挂在主龙骨上。海军人员推测,当它被困在港口时,一定是牢牢地卡在了两块岩石之间,狭窄航道里激烈的潮汐使其偏航,从底部损害了这些巨大的木材。完全地复正、整修,需要10周的工作。在这繁重的工作期间,船上的海员们保持了健康,而与此同时,海滨的士兵却因病而死亡。如果他们积极工作,而不是因战友的死亡而消沉,他们的损失会更少些。

两国当局间经常互通公文,派到定海的间谍也送来俘虏安全的情报。 [1] 林钦差和广东邓总督都接到命令,要求火速赶往北京,去刑部接受“关于麻烦”的质询。据说琦善正赶往广州,已经通过了宁波;而后一地方的政府现在表现出友善安排每件事的渴望。

皇帝对其沿海官员的急件 [2] ——他们不管在哪里遭到失败,在向上呈报时都描述为大胜,其中的一些意见值得评论。在浙江将军的急件上,皇帝写道:“将军错在没有增援舟山的驻军”,他宣告前述官员失职,但考虑到他之前行为端正,“及由于夷船的炮弹像山一样落下”,皇帝让他继续指挥,在以后的英勇中恢复失去的荣誉。

一位扬子江沿岸的将军的急件报告,“红毛夷人在天朝水域横冲直撞,但是帝国的雷霆已经把他们从海岸赶走了。”皇帝评论:“非常正确;然而,让我们的仆人仁慈一些,好好照顾那些被俘的军官及士兵。”北京公报上公布了更多同意的叙述,一些代理人购得了这些信息,以供我们研读。似乎皇帝在所有这些来自其仆人的公共文书中做出记录,然后刊印,以为其他官员提供行事样板。

提到这些只是为了表明朝廷对事情实际状况十足的无知,及在未来——如果认为必要的话,对帝国权力层有针对性的施策的必要性。

现在似乎事情已经为达成友好协议准备就绪。因此,10月24日,因严重的疾病导致无法继续履行职务,因为部队明显不可能还有机会积极工作,我带着给女王陛下政府的急件启程前往英国;向南前行,在月底抵达澳门。仍然能看到关口之战的痕迹,但是中国人的舰队与军队驻扎在几英里之外,他们被英军从原来的地方赶走了。

英国舰队封锁了河流,因此我得以看到虎门要塞。穿鼻位于虎口的入口,1839年11月,在它下面,士密舰长在窝拉疑号与中国帆船发生接触。我们的一艘封锁船只现在停泊在这里;假如随后的事态迫使我们必须对中国人采取严厉措施,这座山及附近的横档岛将成为我们行动必需的地点。

穿鼻是河流左岸的一座高山,山顶有个小要塞,配有一些炮,其中一些是32毫米的。其位置居高临下,如果在我们控制下,将立刻成为中国人的眼中钉。此地也适合驻扎一批部队。

横档岛位于河流上游不远处,位于一个被称作亚娘鞋的入口处。在其位置上,能轻易地炮击周围各个方向的炮台,使其畏惧。当此地被敌军控制时,在大陆的小要塞里驻守军队似乎是无用而危险的。而且因其位置孤立,突然袭击下也很难成功。

我们接近穿鼻的基地很短距离的时候,要塞上发出了信号枪,得到了河边防御工事的回复,很多英里内都可以看到烟雾,弯曲的航道使我们看不到答复的信号。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使其牢固,如果被欧洲强国控制,无疑将成为虎口,入侵的敌人无法攻克。

显而易见,这场中国战争——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似乎快要结束了。他们的政府必然感到他们的虚弱,完全没有准备好抵抗。他们最为恐惧的是在远方已经模糊可见的微光,即:它将引起的该国内部斗争。

他们最终发现这一刻已经到来。为了维持统治,不论他们的控制多么微弱,也必须要在某些观点上让步:同意大不列颠的要求将带来希望,尽管是欺骗性的。在将来的某个时期,他们可能再次关闭准许外国人进入的大门,但现在迫不得已必须要拉开门闩。

然而,假如条约被某些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中断了,或者某些中国顽固的政治人物取代了琦善钦差大臣的职位,这并非完全不可能,因为在很多他的国人看来,他太讨外国人欢心了;在总司令指挥下进行的坚持不懈的调查,并由此获得的迄今尚不知晓的地方的知识,将使这场竞争很快有决定性的了结。

占领虎门要塞,封锁扬子江,切断了帝国运河入口处的交通——北口的天津白河和南口的扬子江,将给北方省份造成饥荒与不幸,并使他们所有的努力归于无用。如果有必要更快地解决事情,袭击沿海的主要城镇——广州、南京、乍浦、厦门和天津,将导致极大的破坏和浩劫,最终引起人们自己起来反抗他们的政府,整个帝国将陷入动乱与混乱。如果通过挖开扬子江或帝国运河的堤坝,中国人自己或者他们的入侵者将使整个面积广大的浙江省及远至北方的各省陷入洪水之中。

该国设有一个高级部门(河道衙门),管理水运,通常由最有才能的、活跃的官员管理。

但是,如果能通过温和的方法达到我们的目标,这些强硬措施将会遭到很大的反对。对于我们的军力来说,占领印度已经足够大了,把整个中华帝国丢到我们手中,将是痛苦的负担,而非增加我们的力量。

如果我们成功地把我们的贸易置于安全的基础上,开放沿海的一些港口,以及达到英国政府可能认为必要的其他任何要求,一位英国臣民所能希望的、他的国家在这些问题上的利益,都将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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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见附录A。

[2] 参见北京通信的摘要,附录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