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论崇高与美的直接原因

本书伊始,我宣称要探究崇高和美的直接原因,关于这一点,希望读者们不要认为我在说自己能够找到最终原因。我认为自己从未有此能力来解释,何以感官上的触动就会使人们的心灵产生某种特定的情感而非其他?何以肉体可以受到心灵的影响,而反过来也成立?稍加思索就可知道,完成这样的任务是不可能的。但我认为,如果可以发现是什么样的内心情感导致了感官上的反应,以及是什么特定的感官和特质促发了内心的那些激情而不是其他的东西,我们就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我们可以从中获得那些并非无用的、关乎我们内心激情的专门知识,即便不能获得,我们至少也是在思考它们。我认为,这些就是我们所能做的一切。即便能走得更远一些,困难依然在前面等着我们,此时可能我们连最初的原因都很难找到了。最初,牛顿发现了引力这一特质并且确定了其定律,他认为这一定律可以用来解释自然界的一些最为显著的现象;不过在当时,考虑到事物的一般规律,他只是把引力视为某种结果,而并未追究它的原因所在。但是,当他后来开始用某种稀薄、有弹性的以太 [1] 来解释引力时,这位伟大的科学家却似乎放弃了他在哲学探讨中的一贯谨慎(在一位伟大人物身上发现缺点,应该不算是什么不恭吧?);这是因为,即使我们能够证明就此一问题提出的所有解释,同样多的困难依然横亘于我们面前。原因的巨大链条,一环紧扣一环,甚至直接掌握在上帝手中,它是非人力所能及的。当我们跨出事物的直接感性特质这一领域时,就已经不能为我们所掌控。此后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软弱无力的挣扎而已,这仅仅证明此一领地根本不属于我们。因此,当我谈到原因以及直接原因的时候,我不过是在说某些能够导致感官反应的内心情感,或者事物之中能够促发我们内心激情的那些力量和特质。假如我要解释某一物体落到地面这一过程,我会说这是引力所致,而且我也会尽力尝试着说明这一力量是以何种方式起作用的,但我绝对不会去探究为何它以此种方式起作用而非别的方式;或者如果要根据碰撞的一般原理去解释事物彼此撞击的影响,我也不会尝试着去解释运动本身是如何传递的。

第二节 联想

探究人的各种激情的原因必然会面临很大的困难,这是因为,许多的激情都是在特定的时刻产生的,它们所决定的运动在我们未及反思时就已出现,而且所有关于它的记忆也很快消失在脑海之中。这是因为,除了那些根据其自然力量以不同方式影响我们的事物之外,在这一早期阶段还出现了联想,在事后我们才发现,很难将联想与事物作用的自然效果分辨清楚。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要想回忆起何时悬崖峭壁要比一马平川更为可怖,或者在何时火和水比一堆泥土更为令人畏惧,都是不可能的,更别提那些在很多人身上发现的那种无法形容的、令人反感的东西了;尽管我们也知道,这些事例要么是自己经验到的,要么是别人预先告诫的,而且其中一些东西在很久之后会对我们发生深刻的影响。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承认,许多事物并非以其固有的自然力量,而是以某种方式通过联想来打动我们;那么,如果从相反方面认为一切事物都仅仅通过联想来打动人,那也无疑是荒谬的。既然某些事物必定天然具有某些令人愉悦或者反感的特质,也正是在此基础上,其他事物才能在它们身上获得联想的力量,那么,如果我们不能在事物的自然特质里面找到激情的原因,而仅仅诉诸对联想的考察,就显然是舍本逐末的行为。

第三节 痛苦与恐惧的原因

在前面我曾论述过, (1) [2] 任何能够促发恐惧感的东西,都可以作为崇高的基础;除了这类事物之外,很多我们看不出其存在什么危险之处的东西,也具有类似的效果,这是因为它们以类似的方式作用于人类心智。我还说过, (2) 那些能够令人愉悦,令人感觉到实在的、原初的愉悦的东西,非常适合于产生美感。因此,为了辨明这些崇高和美的本性,就有必要阐释它们建基于其上的痛苦和愉悦的本性。 [3] 想象一个忍受剧烈身体痛苦的人;(设想最为剧烈的痛苦,因为其效果是最为明显的)在这种巨大的痛苦之中,他牙关紧闭,眉毛紧蹙,前额紧皱,眼睛深陷并且激烈地转动,头发直竖,伴随着不断的尖叫和呻吟,整个身子摇摇欲坠。恐惧或者骇怕,是对痛苦和死亡的反应,它们通过那些恐怖的事物和人们心智上的虚弱而展示着与痛苦相同的效果。这一现象不仅表现于人类身上,而且还表现在某些动物身上;我曾不止一次地观察过狗,当意识到惩罚的时候,它们往往在地上打滚,狂吠、嚎叫不止,就好像它们已经真的被打了似的。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痛苦和恐惧,是以同种方式作用于身体的相同部分,只是在程度上稍稍有所不同而已。痛苦和恐惧都包含在某种不自然的神经紧张之中,有些时候,这种神经紧张还伴随着一种不自然的力量,能够令人在一瞬间虚弱不堪;这些影响经常交替出现,在某些时候还混杂在一起。这就是所有那些痉挛或者焦虑不安的本质所在,特别是在那些非常虚弱、非常胆小的人身上,这一点更为明显,他们是最易受到痛苦和恐惧的剧烈压迫的。痛苦和恐惧之间的唯一区别就是,使人痛苦的事物通过身体感觉作用于人类心智,而令人感觉恐怖的事物则一般通过给人一种危险的观念,而作用于人类身体器官;不过,不管是第一位的还是第二位的,二者都倾向于使人紧张不已、缩成一团,或者剧烈的神经兴奋; (3) 在其他方面,二者也是非常类似的。此一例子和其他的许多例子都清楚地说明,当人们的身体——不论以何种方式——感受到特定激情所带来的情感作用时,它自身也会发生某些类似于那种激情的现象。

第四节 上一节主题的继续

关于这一主题,史邦先生(Mr.Spon) [4] 在其《古代研究》(Recherches d'Antiquite )中为我们讲述了著名面相学家康帕奈拉(Campanella) [5] 的稀奇事;这位面相学家似乎不仅对人类的“脸面”颇有研究,在模仿方面也是一流高手。当他想要研究他必须打交道的人的倾向、爱好时,他就把自己的面容、姿势和整个身体尽可能地模仿成那位被研究者;接下来,他就认真地研究,通过这种身体上的改变,在心智上会有什么相应的变化。因此史邦先生称,这位面相学家能够极为有效地探知别人的性情和思想,就好像他已经变成那位被研究者一样。我也经常注意到,通过模仿愤怒的、平静的、惊恐的或者勇敢的人的面容和姿势,不知不觉之间你就会发现,你的内心也感受到了被模仿者所具有的激情;除此之外我还相信,即使你努力把激情与相关的外在姿势分开,也很难避免上述现象的出现。我们的身体和心智是如此亲密相连,以至于没有人可以做到有着痛苦或愉悦的激情,但却没有任何外在表现。我们正在谈论的康帕奈拉,他能够把其注意力从其身体的痛苦中抽取出来,因此他就可以做到忍受折磨而不那么感到痛苦;我们也注意到,在较小的痛苦中,如果我们把注意力转向其他的事物,这种痛苦就会暂时中止。另一方面,如果身体状况不适合表现出此种姿势,或者不适合于感受那些一般说来激情都会带来的情感,那么即便其原因最为强烈地发挥作用,即便其仅仅是精神性的,而且并不直接作用于所有感官,激情本身也还是不能产生出来。这就如同一剂鸦片或者一杯酒,它们可以暂时中止悲痛、恐惧或者愤怒,尽管很多情况下,我们本身应该表现出这些激情来;这些麻醉性的东西在我们身体之中,引发了一些完全与我们的激情相悖的反应。

第五节 崇高是如何产生的

既然我们已经承认,恐惧能够引发不自然的紧张和神经的某种剧烈触动;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很容易得出,那些适合于引发此类紧张的东西,都肯定可以产生类似于恐惧 (4) 的激情,当然也肯定就是崇高的原因之一,尽管它并不带有任何的危险观念。所以,对于崇高的原因,我们已经讨论得够多了;不过,在第二部分所举的有关例子中,对于那些适合于通过心灵或者肉体的作用而引发这种紧张的事物,我们还必须做出一定的说明。对于这些通过联想危险观念而发挥作用的事物而言,毋庸置疑的是,它们能够导致恐惧,并且通过激情的某些变化来发生作用;而当足够剧烈时,这种恐惧也能唤起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些身体反应,这一点也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如果说崇高建基于恐惧或者类似激情——因为其对象而感到痛苦——之上,那么,研究一种与之明显相反的原因是如何促发欣喜之情的,将是极有先见之明的表现。我使用“欣喜”这一词语,乃是因为正如我常说的,它与那些实际的、积极的愉悦在原因和本质上都明显不同。

第六节 痛苦何以可能促发欣喜

造物主已然命定,当身体处于休息、放松的状态时,虽然可以满足我们的懒惰倾向,但却会带来很多不便;这种状态会导致身体机能的紊乱,如此一来,我们就不得不从事某些劳作,后者是我们想要度过一个还算满意的人生所绝对必需的;这是因为,休息本质上就是让身体各部分进入一种松弛的状态,这不仅使得各器官不能发挥其功能,还令机体的纤维组织丧失了维持自然的、必需的分泌活动所必需的有力弹性。与此同时,在那种无精打采的状态之下,比之于它们足够紧张有力,神经更易于发生极为可怕的痉挛。忧郁、沮丧、绝望,常常还包括自杀,都是在这种委靡不振的状态下我们悲观看待事物的结果。对于此类弊端的最好补救办法,就是锻炼或者劳作;劳作就是对困难的克服,在这种情况下,肌肉就会有力地紧缩;这也类似于痛苦,因为痛苦就是包含于紧张或者收缩状态之中的,在任何状态下都是如此,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劳作不仅对于维持身体较为粗糙的器官的功能而言是必需的,而且,对于那些想象力以及其他精神力量作用于其上或者通过其发挥作用的精致器官,也是同样必要的。这或许是因为,不仅灵魂的低等部分(即所谓激情),而且人的知性能力本身也要在其活动中利用那些精致的器官;虽然这些器官有哪些、它们在什么位置,都是难以确定的,不过,它们肯定要利用这些器官,所以长时间地使用脑力,会令人感觉到疲倦不堪;另外一方面,身体的过度劳作或者痛苦,也会削弱甚至有时候会损坏人的大脑功能。那么,既然适当的锻炼对于身体的比较粗糙的肌肉组织而言是必需的,而且,如果缺少这种锻炼,它们就会失去活力、委靡不振,这一原理也当然同样适用于前面所提到的精致器官;因此,要使它们处于良好的状态,就必须适当程度地刺激它们、锻炼它们。

第七节 精致器官所必需的锻炼

正如一般的劳作作为某种痛苦,是可以锻炼比较粗糙的身体器官一样,特定种类的恐怖也是可以锻炼身体系统的那些精致器官的;如果某种痛苦具有能够对眼睛和耳朵起作用的性质,而它们又都是人体最为精致的器官,那么这种情感就会接近于某种心理原因所引起的情感。在所有这些情形下,如果痛苦和恐惧得到某种缓和而不至于那么有害,如果一种痛苦尚未达到激烈的程度,而且某种恐怖也不至于危及人的生命,那么,由于这些情感从人体中——不管是粗糙的还是精致的器官——清除了某种危险的、讨厌的累赘物质,它们就能激发欣喜之情;不是愉悦,而是某种令人欣喜的恐惧,某种带着害怕的平静;欣喜从属于自保的激情,后者是所有激情中最为强烈的。这一激情的对象,就是崇高的事物。 (5) 当它达到最高程度之时,我就称之为惊惧;次等程度的,乃是敬畏、敬重、尊敬等等,从这些词的词源本身,就可以看出其来源,以及它们与实在的愉悦之间的区别。

第八节 为何一些并不危险的事物有时会使人恐惧

(6) 某种形式的恐惧或者痛苦,一般而言都是崇高的原因。我认为,前面对于恐惧或者联想到的危险的阐述,是相当充分的。或许有些困难的是,如何证明类似于我在第二部分中给出的崇高的例子,它们能够带来痛苦,因此也就类似于恐惧,可以根据同样的原理来思考它们。这些事物的第一类,就是尺寸上的巨大。我谈论的是那些视觉对象。

第九节 为何巨大的视觉对象是崇高的

视觉的作用原理是这样的:从对象上反射过来的光线形成了一个画面,这个画面立即在视网膜也即眼睛的神经末梢部分完整地反映了出来。或者如其他人所说,任何对象的一点以这种方式反映在眼睛中,以便可以感知得到;但是,通过转动眼睛,我们可以非常快速地把这一对象的其他部分集合起来,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如果大家同意前面我的观点,那么, (7) 尽管所有那些从一个巨大事物上反射过来的光线,可以直接触动眼睛,我们还是必须记住,事物本身是由无数独立的点组合而成的,每一点,或者说每一反射而来的光线,都刺激了视网膜。因此,尽管每一点的图像都只能使视网膜有一点点的紧张,但若是经过一点、又一点的累积,就会形成一个非常大的刺激,最终达到最高的刺激程度;整个眼睛所感受到的全部刺激,就非常类似于那种痛苦的动因,并且自然而然也会产生崇高感。现在,如果我们认为一次只能接受事物某一点的刺激,那么通过累加,效果也还是相同的,或者说,它通过巨大物体的更为清晰的图像而促发崇高感。这是因为,如果我们一次只能看到事物的一点,那么为了看清这一巨大的物体,眼睛必定转动得特别快,结果导致此一部分的精细神经和肌肉非常紧张;这些神经和肌肉的巨大感官能力,也必然能够感受得到这种紧张的高度影响。除此之外,至于到底是事物作为整体一下子让人震撼,还是一次仅仅看到事物的一点,而通过相似作用或者其他作用的延续,使它们迅速连接起来,这都是无所谓的;我们可以从快速旋转的一支火把或者一截燃木中清晰地看出这一点来;在这些情形之下,只要做到足够快速,看起来就像一个火圈。 [6]

第十节 巨大何以需要连贯一致

可能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认为我们的眼睛在任何时候都会接收相同数量的光线,因此一个巨大的物体并不会比平时眼睛睁开时看到的多种事物,更能通过光线来影响人们。对此我的回答是,即便我们承认,在任何时间内,同样数目的光线或者同等数量的发光粒子都对眼睛进行刺激,但如果这些光线频繁变换其性质——此一刻是蓝、下一刻为红,如此等等——或者不断变化其终止的方式,比如其每一次变化的终止都是某种四方形、三角形或者其他类似的图形,而且不论颜色和形态都是如此,那么眼睛还是处于一种闲适、放松的状态;不过,由于这种放松和劳作是经常中断的,所以它不可能产生真正的闲适之情;因此,它也就不可能产生类似于有力的、一致的劳作那样的效果。 [7] 只要大家看到某些强烈刺激和某些重大动作所产生的不同效果,就会理解,何以那种一阵一阵的厌烦情绪——它会使人疲倦不堪甚至损害健康——根本不具有强烈的效果;这种类型的刺激比痛苦本身更为令人厌恶,因为它不断突然变换其内容和方向,而且也不完全令人紧张;只有那些一以贯之的劳作才会导致强烈的痛苦,促发崇高感,而在温吞水般的厌烦情绪中,是不可能见到这些的。不同事物加起来,可能在数量上等于一个统一的整体所拥有的光线,但绝不会拥有同样的刺激效果。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可以解释这种差异。实际上,人们的心智很难在同一时间内对两种以上的事物投以细致的关注。如果面前的这一事物是小的,那么其影响也必然是小的,其他小的事物显然无法同时再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我们的心智也就局限于事物的狭窄边界之内;那些无法顾及的以及根本不存在的事物,都具有同样的效果;但是,眼睛或心智(在这种情形之下,二者没什么区别)在面对巨大的、统一的事物的时候,却难以立即达到它们的边界;在凝视它们的时候,眼睛一刻也没有休息,所有接受到的图像,在这个事物上面都是一以贯之的。因此,任何一种因为巨大而崇高的事物,在其量上必然是统一、简单而且纯粹的。

第十一节 人为的无限

前面我们曾论述道,一系列的崇高感可以源自人为的无限性,而这种无限包含在部分的统一、一贯的连续之中;我们也曾注意到,在声音之中,同样的统一的连续性也会有类似的力量。但是,由于许多事物的影响在这一感官之中,很可能会比在其他感官之中更清晰一些,而且所有的感官之间彼此类似,可以互相阐释;那么我将在听觉之中开始我对这种影响的阐释,认为它的一贯性比其他感官之中更能明显地促发崇高感。在此我将论证(希望能够毕其功于一役),某种对于我们激情——除了我们的新奇感之外——的自然、机械原因的考察,如果能够发现这些原因的话,是否能够更有力、更鲜明地证明我们此前所给出的原则。当耳朵听到任何单一的声音时,它就会被单纯的空气震动所刺激,由于这种刺激的本性和种类,它就会使得耳鼓膜和其他膜状部分震动不已。如果刺激非常强烈,耳朵就会非常紧张。如果这种刺激很快又出现在耳朵之中,那么我们就会期待下一次的刺激。而且我们必然也发现,这种期待本身就引发某种紧张。这在许多动物中间都是很明显的,当它们期待听到某种声音时,就会非常警觉,支起耳朵;所以,通过这种新的、附属的期待,声音的效果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加强。但是,在很多次刺激之后,我们仍然会期待更多,而且不能确定下一次刺激到底于何时来临;这样,每当刺激来临的时候,我们都会惊奇不已,由此也就更大程度地紧张。我曾经专门注意过,每次当我警觉地期待某种间断来临的声音(比如时断时续的炮声)时,尽管我时刻期待着声音的再次来临,当它真的到来时,我还是会惊惧不已;在这种情况之下,耳鼓膜受到某种刺激,整个身体也随之震动。由此,通过刺激本身、期待和惊奇的联合作用,每次刺激都会加剧耳朵的紧张,最终就会达到可以引发崇高感的程度;它肯定会带来痛苦。甚至当刺激停止之后,由于听觉器官已经完全习惯了以类似的方式受到刺激,在一定时间内它还是会以那种方式震动不已;这也会有助于加强那种崇高感的效果。

第十二节 震动必须是相似的

但是,如果这种震动在每次刺激时并非类似的,它就完全不可能带来上述实际的效果;这是因为,如果以同一种方式驱动某种事物,比如钟摆,那么只要动力不消失,它就会以同一圆弧持续摆动。但是,在让它向一个方向移动之后,你又让它移向另一方向,它就不可能再重复第一次的方向;这是因为,它不可能自己移动自己,所以它只能受到最后一次动力的影响。然而,如果我们让它往同一方向摆动数次之后,它就可以摆出一个更大的圆弧,并且持续更长的时间。

第十三节 视觉对象中连续性的作用

如果我们能够清楚地解释事物如何在某种感官上打动我们,那么,解释它们以何种方式触动其他的感官,也必然是极为容易的了。因此,在每一感官的情感方面都说上一大通,恐怕会因为无用的重复而使我们疲惫不堪,对此我的建议是,不如用一种新的思考方式对待这一主题,深入、全面地考察某一感官;然而,由于在此书之中,我们主要考察的是崇高的事物,后者通过眼睛来影响我们,为此我们必须特别思考,何以统一的各部分以一条直线连续起来时能够带来崇高感, (8) 以及到底根据什么原理,使得这种安排能够以很小的量促发如此之高的崇高感,而那些较多的量在另外一种安排下却做不到这一点。为了避免一般术语的复杂性,且设想在我们面前有一条呈直线性的柱廊;让我们找一个位置,以便可以使眼睛来直视这条柱廊,这样会取得最好的效果。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会经常发现,第一根圆柱反射而来的光线使得视网膜因为受到了刺激而震动,我们获得了这一圆柱本身的图像。这种刺激马上得到了增强,因为后面的圆柱的刺激再次来临,加强了这种感觉;每一圆柱都在这条直线之中,秩序井然,不断重复着兴奋和刺激,眼睛长久地重复这种刺激而不能片刻离开这条直线;因为被这种持续的兴奋所鼓动,它就带给人某种崇高感。假如我们看到的不是某种统一、连贯的圆柱体,而是一根圆柱体、一根四方体,如此在一条队列中变换不已,那么在此情形之下,第一根圆柱体所引起的震动一旦形成即告消失;另外一种类型的刺激(四方体)迅速取代了前者的位置,后一种刺激也像前者一样迅速消失;这样,当我们顺着这条柱廊的方向看过去时,我们先是接收一幅圆柱体的图像,而后再接收一幅四方体的图像,如此循环往复。显然,最后一根柱体的刺激远非第一根柱体的持续;因为,实际上视觉只能收到最后一根柱体的独特图像,它本身也不可能重复制造另外一个相异的刺激出来;除此之外,对象的每一次转换,对于视觉而言都是一次休息,这些不断的休息,使得那种促发崇高感的强烈情感至于不可能的境地。因此,正如前述,要想在这些事物之中创造某种完美的崇高感,在秩序安排、形体和色彩上,必须保持一种绝对的简单和纯粹。依据连续性和统一性的原理,或许有人会问,既然可以满足持续不被打断,既然眼睛没有任何的阻碍,既然再也不可能更为纯粹了,何以一面长长的、赤裸的墙还没有一条柱廊更具有崇高感?显然,一条长长的、赤裸的墙并不具有同样长度、同样高度的柱廊所能给人的崇高感。我们很容易解释这一差异的原因所在。当我们看到一面赤裸的墙时,由于对象的过于纯粹,我们的眼睛一下子就将其内容尽收眼底,并且很快停了下来;眼睛在其观察活动之中,没有受到任何东西的阻碍;但是正因为此种原因,它也就不可能暂停下来去接受任何巨大的、持续的影响。一面赤裸的墙,只要它足够高、足够长,当然可以会令人感觉非常雄伟;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感觉,而不是类似感觉的某种重复,所以,它的崇高感来自巨大,而非依据无限性的原理。但是,我们不太可能受到某单一刺激的强烈作用,除非实际上它是某种巨大力量的一环,就像上述连续不断的相似刺激一样;这是因为,除非动因还在持续,感觉神经本身并不会以这种方式习惯性地重复着某种感觉直至更长时间;另外,前面第二节所述的期待和惊奇的作用,在一面赤裸的墙上是看不到的。

第十四节 考察洛克关于黑暗的观点

在洛克先生(Mr.Locke)看来,黑暗并不会天然引起恐惧;尽管超强的光令人感觉痛苦,但最大程度的黑暗却并不会令人生厌。 [8] 事实上,他在另外一处却写道,一位护士、老年妇女在黑暗之中联想到了鬼魂和妖怪,在这一联想之后,夜晚便显得痛苦不堪、极为恐怖。 [9] 伟大的洛克,就像其他任何人一样,其权威也是可疑的;他的理论似乎仅仅符合一般流行的原则。我们曾经论述过,黑暗是崇高的一个来源, (9) 而且,自始至终我们都把崇高建基于某种程度不同的痛苦或恐惧之上;因此,如果黑暗对任何不迷信的人来说都不是那么痛苦和恐怖,那么他们就不会感到崇高。但是,即便带着对洛克先生的最大尊重,我还是坚持认为,所有人天性具有的联想能力,会使得黑暗非常恐怖。因为,在全然黑暗之中,我们无法知道自身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安全与否;我们看不到周围的事物;可能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和某些危险的障碍物作斗争;当我们往前跨出一步时,就有可能坠入悬崖;而且,当敌人来临时,我们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在这种情形之下,力量并不足以保证安全,智慧仅限于猜想;最勇敢的人也会踌躇无助,那些从未祈祷要求帮助的人,也会祈求光明的到来。

父宙斯啊,给阿开奥斯人拨开这迷雾,

让晴空显现,让我们的双眼能够看见。

如果你想杀死我们,也请在阳光下。 [10]

至于鬼魂和妖怪,我们肯定会更为自然地想到,黑暗作为产生恐惧感的来源,是这些恐怖事物的最合适的活动舞台,而不是说,正是这些恐怖事物使得黑暗变得恐怖。我知道,一般而言人的思维非常容易倾向于后面这种错误结论;但是,很难想象,像黑暗这种在所有时间、所有地方都会令人感觉恐怖的事物,其影响怎么可能来源于一些虚幻的故事?换言之,其来源怎么可能如此微不足道、其活动又怎么会如此不稳定?

第十五节 黑暗依其本性就是恐怖的

可能有人已经注意到,黑色和黑暗依其本性就具有某种程度的恐怖作用,而非依赖于任何形式的联想。在此我必须说,黑色和黑暗二者极为类似;二者仅在这一点上有差异,即黑色是一个更为狭窄的概念。切塞尔登先生(Mr.Cheselden)曾经讲述了一个小男孩的稀奇故事:这个小男孩天生看不见,一直持续到大约十三四岁时才做了白内障切除手术,从此以后得见光明。当他第一次看到事物、判断事物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令人记忆深刻的事情,切塞尔登先生告诉我们的其中一件事情是,小男孩第一次看到一个黑色的物体,他感觉很不舒服;当一段时间之后,他偶然见到一位黑人妇女,在那一瞬间,他感觉非常之恐怖。 [11] 这一事例中的恐怖,不应当视为来自任何联想。依据这一报告,这个小男孩表现出了他那个年龄所特有的敏锐观察力和判断力;因此极有可能的是,他第一眼看到黑色时不舒服的感觉,如果真的来自其他令人讨厌的观念,他应该会意识得到并且说出来。因为,仅仅源自联想的不舒服感觉,其在第一次出现时就应当非常明显地粗暴影响我们的激情;而在一般情况下,这种影响事实上并不多见,但这是因为原初的联想出现得非常早,而且接下来刺激会经常重复出现的缘故。在我们的这个事例中,根本没有时间来形成这种习惯;所以,根本没有理由相信,令人愉悦的色彩的良好效果乃是因为联想到令人愉悦的观念,而黑色对于想象力的消极影响更多地是因为它联系到其他令人生厌的观念。事实上,不管是愉悦还是不舒服,二者都来自色彩本身的作用。

第十六节 为何黑暗是恐怖的

或许值得研究的是,何以黑暗能以上述方式令人痛苦。众所周知,当我们从光亮走进黑暗之中,依据造物主的设计,相应于我们的休息,虹膜也进入休息状态,而此时瞳孔就会放大。现在让我们设想,不是从光亮之中撤出一点点,而是进入完全的黑暗之中;有理由相信,虹膜的视觉纤维也会更大程度地紧缩。如果这种因为巨大黑暗带来的紧缩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使神经完全脱离它日常的承受能力;通过这种方式,黑暗就带来了痛苦的感觉。看起来,当我们被包裹在黑暗之中时,就肯定会有此种紧张;因为,即便在这种情形之下,眼睛仍然是睁开的,它依旧努力想要寻找光线。如果在这时候,一道光闪过或者明亮的物体出现在眼前(这是经常有的经历),我们就会很明显地发现上述论点的正确性。由于一直在寻找可见事物,所以当光亮突现时,就会出现一阵痉挛;正如我们在很多情况下见到的那样,除了发光的物体之外,其他的强烈刺激也会让人联想到光的观念。有一些人承认黑暗是崇高的一个原因,不过他们在看到瞳孔扩张时,却会从中得出结论说,放松或许可以像震动那样促发崇高感;我相信,他们尚不会想到,尽管说虹膜的圆环部分在某种意义上属于括约肌,在休息的时候或许会扩张,但实际上它却区别于身体的其他括约肌,它上面还有一部分对抗肌,可以作为虹膜的视觉纤维;圆环肌一旦休息,这些视觉纤维因为缺少平衡,就立即被强迫拉回,极力使瞳孔扩张。 [12] 但是,尽管对身体机理所知甚少,我还是认为,任何人只要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极力去观看,他就会感到非常之大的痛苦。一些女士曾经如此对我说,在黑暗之中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她们的眼睛会非常痛、非常疲惫,以至于难以看清东西。有人或许会反对下面这种关于黑暗的机械作用的原理,即,黑暗或黑色的消极影响更多是精神性的而非物理性的;我认为这一原理是正确的,实际情况确实如此;我们身体系统的精致器官所感受到的情感,其作用原理都更多是精神性的。糟糕天气的消极影响正是经常作用于那些忧郁、沮丧的人身上,尽管毋庸置疑首先是身体感官,其次才是心灵通过这些感官而感知这种坏天气。

第十七节 黑色的作用

黑色是局部的黑暗;因此,当它与其他有色事物混杂、包围起来时,就会获得它的一部分力量。依其本性,它根本不应视为一种色彩。黑色的事物要么不反射光线,要么仅仅反射一点点光线,对于视觉而言,它们就像散布在对象上面的许多空白部分。在长时间地看着邻近的一些色彩之后,眼睛就会有某种程度的紧张,这时,如果把目光转向这些空白部分,它就会突然感到某种放松;这种情形,就如同从某种痉挛之中突然恢复过来一样。为了理解这一点,且来想一想下面这一事实:当我们想要坐在一张椅子上面时,忽然发现它比预想中的要矮得多,这种震惊是极为强烈的;比起我们想象一张椅子和另外一张矮椅子之间的差异时所感受到的轻微心理落差来,这种震惊要强烈得多。在从楼梯上走至地面之后,如果我们漫不经心地还像刚才下楼梯时那样跨出去,就会感到极为震惊和痛苦不堪;如果我们早已预料到此并且准备好如正常走路那样跨出去,我们就不可能如此震惊。我之所指,就是说这些情况乃是因为事实的改变与预期相悖;而并非单单在说何时我们的心智开始预期。我的意思还在于,当任何感官在某些情况下以某种方式受到触动时,如果突然之间它受到其他类型的触动,就会引起某种紧张;只要任何事情的发生有悖于我们的预期,这样一种紧张就会出现。或许有些奇怪的是,当忽然进入休息状态时,这种改变也会立即促发某种紧张;但是,这一事实毋庸置疑,在所有感官中均是如此。所有人都知道睡觉是一种休息;在沉寂状态下,我们听不到任何声音,因而在一般情况下最为适合于睡觉;但是,当在某种低沉、连续的声音陪伴下使某人入睡时,这时突然停止这些声音,此时此人就经常会立即醒来,也就是说,此时他的身体器官突然警觉起来,然后就醒了。这种情形,我曾多次经历过,很多留心的人也曾告诉过我同样的情形。以类似的方式,如果某人在艳阳高照之下入睡了,此时突然进入黑暗之中,他就会猛然醒来,尽管沉寂和黑暗本身若非突然出现,反倒最有利于睡眠。我是在第一次思考这些观察时,通过对感官之间的相似性进行推测时知道这一原理的;但此后我亲身有了此类经历。另外,不仅我经常有,其他千万人也有此类经历,也即,当我们第一次想要入睡时,会经常因为某种非常强烈的震惊而突然醒来;这种震惊,一般情况下是因为我们梦见自己坠入悬崖。这种奇怪的梦象从何而来?不是因为此时某些生理机能通过迅速、有力的肌肉收缩力量进入休息状态,从而使身体突然进入放松状态吗?因此,这种梦象的产生乃是由于这种突然的放松;由于二者之间太过一致,因而难以归咎于其他原因。身体太过突然进入休息状态,本质上就像从高处坠下一样;由此,身体的突然变化导致了心中的坠落意象。假设我们的身体处于健康、活力的稳定状态,而且所有变化都不是那么突然,不是那么极端,那么我们就不太可能抱怨这种令人不快的感觉。

第十八节 适度黑色的作用

尽管黑色本性上会带来痛苦,但我们不能认为,它们总是持续如此。习惯能够在任何事情上使我们趋于中庸。一旦我们习惯于观看黑色的事物,恐惧感就会减轻,而且黑色的平缓和光滑,或者其他类似的令人愉悦的身体感觉,在一定程度上也减少了它们本性上的恐怖和威严,即便同时那种天然的恐怖还在持续。黑色拥有某种忧郁、感伤的东西,因为感官发现,从它到其他颜色之间的转换总是那么强烈和粗暴;或者,如果黑色占据了全部视野,那将是完全的黑暗;前面所论及黑暗的部分,亦可以适用于此。我并不想尝试着去阐明光明和黑暗之作用的原理;也不想全面考察,由这两种原因的不同程度表现和二者的混杂引起的不同效果。如果说前面的考察还是有某种根据的,那么就可以认为,它们足以解释由于黑色和其他颜色的混合而引起的所有现象。在每一处都细致入微,或者要回应每一个反对意见,都将是一份完不成的工作。我们所做的,仅仅是沿着主干道行进而已;现在,我们将要以同样的方式进入到对美之原因的探讨中去。

第十九节 爱的生理原因

就如我之前所论,当看到那些能够激起爱恋和满足之情的事物时,我们的身体就以下述的方式被触动了:头稍稍偏向一旁,眼皮比往常要更紧闭一些,眼睛渐渐转向我们爱恋的对象,嘴唇微微张开,呼吸缓慢,间或一声轻微的叹息;整个身体平静安详,双手随便放在两边。所有这些,都伴随着内心的某种甜美和温柔。所有的外在表现,都相应于观察对象的美的程度以及人们自身的感性能力。根据具体情况的不同,可能会从最高程度的美和感性能力,一直变化到最低层次的普通之物和漠然视之;而同时,我们也应该观察它们的不同效果以看这种描述是否有些夸张,实际上当然不会。但是,仅仅从上面的描述中不可能得出结论认为,美之所以能够起作用,乃是因为让整个身体系统放松下来。这样的一种放松,有很多种外在表现;对我而言,一种自然的放松,才是所有实际愉悦感受的原因。愉悦感受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是如此常见,难道有人没有经历过它带来的温柔、感动、放松和绵软无力吗?所有人都会根据自己的真实感受,异口同声地确认这种一贯、普遍的效果;另外,尽管会存在一些奇怪的、特殊的事例,其中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实际愉悦,却没有放松的特征, [13] 我们还是不能就此拒绝前面从许多实验中得出来的结论,不过我们应当保留这些特殊事例,以便作为例外,来对应于艾萨克·牛顿爵士(Sir Isaac Newton)在其《光学》(Opticks )第三卷中所列充满智慧的规则。 [14] 我认为,如果我们能够证明已经观察到的这些现象就是美的真实成分,它们中的每一个都自然倾向于放松神经,那么,我们的结论就是无可置疑的。而且如果大家承认,只要当美的所有元素出现在面前时,我们的身体外在表现能更加支持这一论点,那么我相信可以尝试着得出结论说,爱这一激情就是由这种身体的放松引致的。根据考察崇高时所运用的同一推理方式,我们也可以得出结论说,当美的事物出现在眼前时,它们通过引起身体的放松而促发了爱恋之情;另外,如果爱恋之情——不管以什么方式——已经出现在脑海之中,身体外部器官也必然会有某种放松以相应于这一激情。

第二十节 何以光滑是美的

正是在解释视觉美的真正原因时,我借助了其他感官。如果说光滑是触觉、味觉、嗅觉和听觉之愉悦的主要原因之一,那么也应当视其为视觉美的一个元素;特别是根据我之前所论,这一特质出现在任何事物身上,我们都可以一致地发现它的美。毋庸置疑,那些粗糙的、有棱角的事物,会触动感觉器官,引发某种痛苦的感觉,而且这种痛感包含在肌肉纤维组织的剧烈僵硬或者紧缩之中。相反,那些光滑的事物则会导致身体放松;一只光滑的手的温柔抚摸,会减轻剧烈的痛苦和肌肉痉挛,使得那些受到创伤的部位从不自然的紧张之中放松下来;由此,它就不可能经常以去除凸起或障碍的方式发生作用。感官总是喜欢光滑的事物。一张平滑、柔软的床,或者说没有任何粗糙不平的床,是非常奢侈的东西,它能够令人全身心的放松,在不知不觉之间进入甜美的梦乡。

第二十一节 甜美,及其本性

不只是在触觉中,光滑的事物能够通过使人放松而引发积极的愉悦。在嗅觉和味觉中,那些令人愉悦的事物也拥有光滑的特征,而且这些事物都明显倾向于使相应的感官放松;这一状态下的嗅觉和味觉感受,我们通常称之为甜美。首先,让我们来考察味觉。由于研究液体的特性是最为简单的,而且所有的事物都必须要借助液态载体才可以品味,所以我更愿意讨论我们食物中的液体而非固体部分。所有吃的东西的载体都是水和油;决定味道的是一些盐分,根据各类盐分的性质或者它与其他成分的混合方式不同,而导致味道的不同。一般而言,水和油都能够在进食时令人感觉某种愉悦。纯净的水,是清淡、无臭、无色和顺滑的;我们发现,只要不是太凉的水,就能够缓解紧张,润滑纤维组织;这种力量或许应该归之于光滑。因为根据一般看法,流动性的基础在于事物构成元素的丰富、光滑以及不太强的凝聚力;而至于水,则仅仅是纯净的液体,它的流动性的原因也就是它无所拘束的原因,即其润滑性。另外一种有助于进食的液态载体,就是油。当它是纯净的油的时候,对于触觉和味觉而言也是清淡、无臭、无色和顺滑的。它比水更为润滑,而且在很多时候更易于流动。由于它的清淡无味,油在某种程度上对视觉、触觉和味觉来说都是令人惬意的。比较二者,水较少令人愉悦,我想这应该归咎于它不是那么软滑,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就像把糖溶入水或油一样,把一定量的某种盐分加入其中,而这种盐分可以使我们舌头上的味蕾开始温柔、缓慢的震动。此时,油的润滑以及盐分的刺激力量,就促发了所谓的甜美感觉。在所有甜美的事物中,都肯定存在糖分或者极为类似于糖分的东西;在显微镜下,每一种盐也都有它自己独特的、规则的、不变的形体。硝酸钾是某种固定的长方形;海盐是规则的立方体;糖分则是完美的球体。如果你曾接触过平滑的球体,比如孩子们喜欢玩的弹球,在它们滚来滚去、旋转不停的时候触摸它们,你就会非常容易了解甜美——它蕴含在某种性质的盐分当中——是何以触动味觉的;这是因为,仅仅一个球体,尽管从触觉上说是可以令人愉悦的,但由于它形体的规则,以及某种程度上它的躯体各部分太过突然偏离直线,所以远远比不上许多球体的触感那么令人愉悦,在后一种情况下,手缓慢地从一个球体上举起,而后又落至另一球体上面。如果这些球体在运动之中,并且彼此上下滑动,那么这种愉悦感就会增加;这是因为,适度的变化使人免于疲倦、厌烦,而许多连贯的球体放在一起,就不会令人倦怠。因此,在甜美的汁液中,虽然那些液态载体绝大多数都是圆的,但是由于非常微小,它们就可以隐藏其构成元素,以至于最好的显微镜也难以看清它们;而且由于极为微小,对于味觉而言它们就具有某种平面的质朴感,类似于平滑之于触觉;因为,如果某种事物是由极为微小的圆状部分构成的,彼此之间又结合得非常紧密,不管是看上去还是摸上去,它们都是非常接近于平滑的。由于显微镜也能够看清其形体,显而易见,糖的颗粒要远大于水或油的成分,因此,比起后两者来,糖分之于味蕾的效果就会更为清楚、明显;它们会促发甜美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油那里就会次之,在水那里就会再次之;由于水和油的清淡,它们也会激发某种程度的甜美感;另外,或许大家也注意到,所有清淡的食物都更接近于甜美而不是其他的味觉。

第二十二节 令人放松的甜美

前面说过,在其他感官之中,光滑也都具有使人放松的效果。而根据上一节的分析,那些能够在味觉方面让人感觉甜美的光滑物品,显然也具有使人放松的效果。 [15] 令人感觉惊异的是,在许多国家的语言中,柔软和甜美是同一个词。“Doux”在法语之中既指柔软,也指甜美。拉丁语中的“Dulcis”和意大利语中的“Dolce”在很多情形下都具有前面所说的两种含义。甜美的物品能够令人放松,这是显而易见的;这是因为,所有此类物品——特别是那些油质物品——都可以经常或者很大程度地使胃的弹性削弱,趋于安稳。在嗅觉上感觉甜美的物品,极为类似于味觉上的甜美,也能够令人非常放松。花儿的芳香可以使人产生睡意;由于那些神经衰弱的人偏爱用这种放松效果来治疗他们的病痛,这一事实就更为明显了。早就应当考察的是,这些由软滑的油和某种使人放松的盐分而促发的甜美味觉,是不是令人愉悦的本真味觉?因为,很多情况下,对它们的使用在一开始甚至根本不会令人感到愉悦。解答这一问题的方法,就是考察它们为人类提供了什么天然的东西,能够本真地令人感到愉悦;而后再去分析它们的构造。小孩子的第一种饮品就是奶。奶的成分是水、油以及一些非常甜美的盐分,我们称后者为奶糖。当这些成分混合起来以后,就会在味觉上感到非常软滑,使肌肤放松。孩子们垂涎三尺的第二类食品就是水果,而水果的主要特征就是甜美;众所周知,水果的甜美来自某种难以察觉的油和上节所提到的一些盐分。此后,风俗、习惯、对新奇感的追求以及其他数不清的原因,都掺杂进来,改变了我们的味觉,所以我们不再能够满意于对这些事物的理性解释。但是,在离开这一主题之前,我们必须注意到,由于此类光滑的物品在味觉上令人愉悦,而且可以使人放松;所以,从相反的方面来看,那些经验中非常强健有力的、适于振作精神的物品,之于味觉而言就几乎全部是令人难受、具有刺激性的,而且在很多情形下,甚至触摸起来也感觉粗糙不平。另外,我们还经常把甜美这种特质比喻性地赋予那些视觉对象。如果我们借助各感官之间那令人惊异的相似性,在此,或许就可以称甜美为味觉之美。

第二十三节 何以变化是美的

美的事物的另一主要特质,就是它们的组成部分在线条上不断变化其方向;但是,这种变化是非常难以察觉的,既不会令人感觉突兀,也不可能通过某种角度的突然转换而使视觉神经颤搐或者痉挛。一直不变或者突然转变的事物,都不可能拥有美感;这是因为,二者都对立于那种令人愉悦的放松状态,而后者才是美的独特效果。在所有感官中都是如此。直线运动,接近于某种非常温和的传递路线,在其中我们几乎看不到任何障碍;但它不是那种令我们一点都不厌烦的传递。休息肯定是某种放松,但是某种特别的运动却比休息更为令人放松;比如某种温柔的上下震动,就有如此效果。比起单纯躺着,温柔地摇摆更易令孩子们入睡;事实上,在那个年龄段,没有什么比温柔地上下摇摆更令人愉悦的了;看护人和孩子们的游戏,以及再大一点他们自己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并且视其为最喜爱的娱乐,都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绝大多数人都有过此类经历:跳上马车,在平缓的草地上行进,享受那种轻微颠簸的感觉。这种经历会给你一个较完善的美的观念,而且比其他任何事物都更易找出美之原因所在。相反,如果人们在粗糙不平、石块遍布、破烂不堪的地面上行进,此时的痛苦感受就会让人理解,何以类似的视觉、触觉和听觉与美一点儿也不搭界;说到触觉,其实——举个例子说——不管是用手抚摸此类粗糙事物的表面,还是让这类事物摩擦你的手臂,效果都是相同或者非常相似的。把视觉置入各感官的相似性中,如果我们看到某种事物的波浪起伏的表面,其反射的光线有某种持续的、不易察觉的起伏变化,远非突兀或直线条(事物的表面若是缓缓地发生变化,情形就是如此),那么它在视觉和触觉上的效果就是极为相似的;尽管之于触觉,所起作用是直接的,而之于视觉,所起作用是间接的。如果事物表面的线条不是沿着一条方向持续下去,甚至沿着一个方向变化下去,以至于令我们感觉厌倦或者干脆懒得去看,那么它就是美的。变化本身必须也是不断变化着的。

第二十四节 关于微小

为了避免过于频繁地使用同一种推理方式和同一性质的阐释,我将不再细致探讨美的各细节方面;美的事物之所以美,要么是因为其组成部分的量的安排,要么就是因为量本身。在讨论事物的大小时,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这是因为,巨大和微小都是完全与物种本身相关的概念,因而是难以确定的。当然,如果能够确定任何事物的种类,以及其所属物种的一般尺寸,我们就可以观察那些与一般标准相比超出和不足的个体:那些超出很多的,就使得它本身比起美的事物来要远为巨大和恐怖;但是,在动物界——在某种程度上植物界也是如此——那些美的因素可能会与事物的巨大尺寸结合起来;当事物是如此结合而成时,它就既不崇高也非优美,我前面称之为精美;但是这种精美的特质,既不会像巨大事物所拥有的崇高那样,给我们的激情带来强有力的冲击,也不会拥有当美的因素与小的尺寸相结合时那样的力量。巨大的躯体装饰着美的成分,会令人产生某种紧张,但这种紧张会慢慢消失,趋近于平庸。但是,如果让我来表达在此类情形之下的感受,我会说,崇高在与美的因素结合时所受到的损害,要轻于美在和巨大事物或者和任何崇高的因素相结合时所受到的损害。在所有那些令我们敬畏的事物中,在所有那些从属于恐怖的事物之中,有某些东西在起着支配作用,没有其他东西能够夺去它们的地位。在那里,美的那些特质要么是失去活力、不能起作用的,要么奄奄一息于恐惧感的严厉与肃杀之下,而后者就是崇高最天然的朋友。在所有物种之中,除了超大的个体之外,还有极小的个体作为对立面需要讨论。如果是单纯的微小,就一点也不与美对立。蜂鸟无论是在形体和色彩上都不太像有翅类动物,但它确实是它们之中最小的;或许正是它的微小,增加了它的美感。但是也有一些动物,当它们非常小的时候,就一点也不美。比如,我们曾见到过一些侏儒,相对于其高度,他们是那么的粗壮和敦厚,因此很难想象他们会令人愉悦。但是,假若一个人不过两三英尺高,其身体全部部位都精确地适合于这一高度,并且具有其他美的一般特质,那么,我相信大家都会认为这样一个人是美的,或许就会视其为爱的对象,在看到他时也就会非常开心。唯一能够阻碍我们产生愉悦之情的,就是那种异于常态的(不管是怎么构成的)并且因此通常被我们视为怪物的东西。大和巨大,尽管与崇高相谐,但却与美相对立。很难想象,一个巨人会被视为爱的对象。当我们阅读古代传奇故事时,往往就会把巨人和专横、残暴、不公以及其他所有令人恐怖和厌恶的东西联系起来。在这些故事中,那些巨人毁坏国家,抢劫无辜的旅人,而后咀嚼半死不活的人体;这些就是波吕斐摩斯(Polyphemus)、卡科斯(Cacus)以及另外一些充斥于我们的传奇和史诗之中的巨大形象。 [16] 我们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失败和死亡了。我不记得在《伊利亚特》那数不清的死亡中,有什么巨大身体和力量的人的倒下,会令我们感觉非常惋惜和遗憾;我也看不出那位深谙人类本性的作者,会有意这么打动人。在大好青春之时,西摩伊西俄斯(Simoisius)被他的父母所折磨、锻炼,渴望能够赋予他与其力量相配的胆识; [17] 另外一位,则因为战争离开了他那年轻貌美、初来本地的妻子,让我们为之心生怜悯的,不过是他那不合时宜的命运。 [18] 阿基里斯(Achilles)虽然在外表上拥有很多美的特质,而且在精神上也具有很多优点,但我们还是很难喜爱这样一个人。或许有人注意到,荷马赋予给特洛伊人的亲切品质要远比希腊人多,而前者的悲惨命运则正是要激起我们的怜悯之心。特洛伊人所促发的激情,是怜悯,而怜悯是一种建基于爱之上的情感;这些较次要的——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内在品质,显然是最令人感觉亲切的。但是,在荷马的史诗中,希腊人却拥有较强的政治、军事品质。普里阿摩斯(Priam)的议事会是不堪重用的;赫克托尔(Hector)的军队也是缺乏战斗力的,他的胆识也远比不上阿基里斯。但是,我们喜爱普里阿摩斯胜过阿伽门农,喜爱赫克托尔更胜于战胜他的人阿基里斯。荷马想要通过希腊人激发我们的崇敬之情,便赋予他们那些与喜爱毫无关联的品质。这里似乎有点扯远了,但却并未完全脱离我们的目的,因为我们恰恰要证实,巨大尺寸的事物与美不协调,越是巨大就越不协调;而那些小的事物,即便不美,也不能归因于它们的尺寸。

第二十五节 论色彩

谈到色彩,类似的论述已经够多了;但我认为,这一部分开始时所列的原理,已经足以解释色彩的作用和透明物体的令人惬意的效果,而不管这一物体是固体还是液体。设想面前摆放着一瓶不透明的液体,红色或者蓝色:这种红色和蓝色光线无法清晰地射入我们的眼睛之中,而是被不透明的东西突然地、不均匀地挡住了,这种阻挡一下子改变了我们的感觉,令人极为不舒服,使其性质符合第二十四节中所列的原则。但是,当这些光线从瓶子或者液体中射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时,当瓶子或者液体都是透明的时候,光线反而因为这种中介而得到某种程度的缓解,甚至比单纯的光亮更为令人惬意;液体均匀地反射它所有的色彩光线,就在视觉上造成那种光滑物品之于视觉和触觉的感受。 [19] 因此,这里的愉悦感就来自光线传送的柔和以及光线反射的均匀。适用于其他事物的一般美学原理也会增强这种愉悦感;比如,如果盛装透明液体的瓶子是经过专门设计的,在外形上有变化,能够使色彩缓慢地来回增强、减弱,以适应于我们的欣赏力对于变化的要求,就会更加感到愉悦。

让我们来总结前面关于效果的所有论述,以及崇高与美的所有原因;显而易见的是,二者建基于完全不同的原理之上,它们的影响也是极为不同的:崇高以恐怖作为基础,当其有所缓和时,也会在我们心中激起所谓的惊惧;美仅仅以积极的愉悦作为基础,在我们心中激起爱恋之情。对它们的原因的探讨,构成了第四部分的主题。

(第四部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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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hilosophiae Naturalis Principia Mathematica (English transl,.1729),II,393.

[2] 这一脚注应该是“参见第一部分,第七节”。

[3] 下面的一段话,伯克可能借鉴了卢克莱修(Lucretius)的观点,De Retum Natura ,III,152-60.

[4] 雅可布·史邦(Jacob Spon)(1647-85),生理学家,在1675年到1676年间,他和英国植物学家、考古学家乔治·惠勒爵士(Sir George Wheler)(1650-1723)一起对意大利、希腊和近东做了考古调查,为此而闻名于世,彼时对希腊的直接科考尚处于早期阶段。他带回来大量的希腊与拉丁碑文。在他的《古代研究》(Lyon,1683)中,他认为许多徽章的价值,就在于能够历史地指引人们认识那些君王们的个人表现。在这一部分中,他提到了面相学和康帕奈拉的故事(op.cit. ,p.358)。

[5] 托马索·康帕奈拉(Tomasso Campanella)(1568-1639),一位多明我会修道士。他推崇库萨的尼古拉(Nicholas of Cusa)和特勒西奥(Telesio)的哲学,反对经院哲学的亚里士多德主义,主张对人和自然的直接考察。以反叛西班牙王室的罪名,他被囚禁于那不勒斯,在那里他受到了残忍的折磨。

[6] 牛顿用旋转的燃烧着的煤块,来说明了同样的原理(Opticks ,3rd.edn.,1721,p.123)。

[7] Critical Review ,III,369:“我们认为……作者被他自己的理论误导了……这种不同颜色和形态的迅速且突然的不断变化,显然在眼睛中也会形成迅速且不断的变化,这样也就根本不会产生任何放松和精神休整,而反倒会令眼睛感到最大程度的痛苦。在巨大的事物上,眼睛需要停顿,就如同人们在一个漫长远足的终点,总会停下来休息、放松一会儿;但是,如果每跨出六码之后就坐下来休息,他就会非常不舒服,甚至会疲惫不堪。”

[8] Essay ,II,vii,4.

[9] Ibid. ,II,xxxii,10.

[10] Homer,Iliad ,XVII,645-7.朗吉弩斯也曾引用过这段话(On the Soblime .IX)。

[11] 威廉·切塞尔登(William Cheselden)(1688-1752),英国最伟大的外科医生之一,因其致力结石手术而闻名于世。伯克文中转述的故事来自他的一篇演讲,“在一位年轻的绅士身上所做的考察报告,他天生盲人,也可能很早就失明了,没有任何曾经看到事物的记忆,在大约十三四岁的时候做了白内障切除手术”(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Society (1729),XXXV,447-50)。伯克肯定对下面这段话有非常深刻的印象:“现在,Scarlet[小男孩]认为最美丽的色彩和其他艳丽、明快的色彩都是最能令人愉悦的,而当他第一次看到黑色的时候,他感到巨大的不舒服,不过在很短时间内,他就克服了这种感觉;但是,几个月之后,他偶然间看到了一位黑人妇女,那一刻,他感到非常之恐怖”。(op.cit. ,p.448)伯克从这一事例之中得出的结论,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see The Literary Magazine ,II,188.

[12] Monthly Review ,XVI,480 n.:“眼色素膜肌肉一般情况下是紧缩的,但在眼睫毛周围部分扩张时,就会放松。因此,当瞳孔扩张时,它们就处于放松状态,而某种肌肉的放松状态,实际上就是它的休息状态。在黑内障患者那里,这些肌肉从未曾使用过,瞳孔总是扩张的。所以,黑暗对于那些视觉器官而言就是一种休息状态,此时,作者曾多次正确强调过的、作为崇高的原因之一的模糊性,就可以不带任何痛苦地影响感官;因此,肌肉的休息状态也经常可以促发崇高感,就如同紧张一样。”

[13] Critical Review ,III,369-70:“但是,这一理论如何回应美经常激发的那种喧闹和狂喜呢?……借用一首英国民谣中的描述:

——当我凝视的时候,胸膛开始发热;

血液如潮水般急促涌动;

希望、害怕以及高兴轮流出现在心中,

而狂喜则充盈于我的灵魂。”

[14] Opticks (3rd.edn.,1721),p.380:“……尽管经过归纳从实验和观察中得出的论点,并不是对一般结论的证明;但是,更为一般的归纳却是事物本性所承认的最佳方法,或许也应当被视为更强的论证方法。另外,如果所观察的现象没有例外,那么所得出的结论或许就是一般的、普遍的。但是,如果有时候实验当中出现了一些例外,那么在提出结论的时候,就应当把这些例外也予以说明。”

[15] Critical Review ,III,370:“对此,我们持不同意见,认为以下说法才是理所当然的,即不管是在味觉还是在嗅觉方面,甜美的物品都是通过刺激而发生作用的。”

[16] 波吕斐摩斯(Polyphemus),海神波塞冬(Poseidon)之子,独眼巨人(Cyclope)中的一个。他后来被奥德修斯(Odysseus)所伤致盲。(Odyssey ,IX,106 ff.)巨人卡科斯(Cacus),火神伏尔甘(Vulcan)之子,住在亚文第尼山(Aventine Mount)的山洞里。他偷走了属于大力神赫尔克里斯(Hercules)的牛,把它们藏在山洞里,后来大力神找到了他藏身的山洞,杀死了他。(Aeneid ,VIII,190 ff.)

[17] 西摩伊西俄斯(Simoisius)、安忒弥翁(Anthemion)之子,被泰拉蒙人埃阿斯(Telamonian Aias)的长矛刺中而死。

[18] 伊菲达玛斯(Iphidamas)、安忒诺耳(Antenor)和忒阿诺(Theano)的儿子,为阿伽门农(Agamemnon)所杀。

[19] 这一段阐释,清晰地展示了伯克对牛顿的借鉴,后者在《光学》中作了关于光与色彩的专门实验。[牛顿的1730年版《光学》(Opticks ),以及1742年版《光与色彩原理》(Theory of Light and Colours )均出现在伯克的藏书中,见售书单32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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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参见第一部分,第八节。

(2) 参见第一部分,第十节。

(3) 在这里,我并不想介入生理学家们的争论:痛苦到底是痉挛紧缩的物理作用呢,还是神经的某种紧张呢?我认为两种解释都与我的理论不相悖;所谓紧张,我指的仅仅是肌肉和各类生理薄膜的纤维组织发生了某种剧烈的牵引,而不管这是如何发生的。

(4) 参见第二部分,第二节。

(5) 参见第二部分,第二节。

(6) 参见第一部分,第七节,以及第二部分,第二节。

(7) 参见第二部分,第七节。

(8) 参见第二部分,第十节。

(9) 参见第二部分,第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