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检察官九点要见你,”他说,“我想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如果他没找你茬的话。抱歉让你一整晚都得坐在那把椅子上。”
“没关系,”我说,“我需要那样锻炼一下。”
“没错,又能说笑了?”他说,忧郁地盯着托盘上的餐碟。
“找到拉加蒂了?”我问他。
“没有。不过他确实是医生。”他的眼睛看向我,“他曾在克利夫兰行医。”
我说:“这么巧,那可不好。”
“什么意思?”
“年少的奎斯特打算敲诈斯蒂尔格雷夫一笔,所以他就碰巧在湾城遇到个可以证明斯蒂尔格雷夫真实身份的家伙。这也太过凑巧了。”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我累得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什么事?”
“我也是。”弗伦奇说,“总要有人告诉他斯蒂尔格雷夫是谁。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莫·斯坦还没有被除掉。所以除非有人知道斯蒂尔格雷夫是谁,不然那张照片有什么用呢?”
“我想韦尔德小姐应该知道。”我说,“毕竟奎斯特是她哥哥。”
“你的话说不太通,老兄。”他挤出一丝疲惫的微笑,“难道她会帮她哥哥敲诈她的男朋友和她自己吗?”
“我放弃,或许照片只是误打误撞。他的另一个妹妹——也就是我的客户——说他喜欢趁人不备偷拍照片,人家越没防备越好。就算他多活了几天,你早晚也会因为一点小事把他抓起来。”
“因为杀人。”弗伦奇冷漠地说。
“哦?”
“马格拉尚确实找到了那把冰锥,他只是不愿承认你说对了。”
“肯定还有更多原因。”
“确实,不过这事已经翻篇了。克劳森跟麦尔威·马斯顿都有前科。奎斯特那小子已经死了,他的家人需要体面,他有些品行不佳,又和坏人纠缠不清,但没必要为了证明警方有能力破案而去毁掉他家的名声。”
“你们真是善解人意。斯蒂尔格雷夫呢?”
“这不归我管。”他开始站起身,“黑道头子死于非命,要花多久时间调查?”
“直到从头条新闻撤下。”我说,“不过还涉及调查斯蒂尔格雷夫身份的问题。”
“不用。”
我瞪着他:“你说不用,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用。我们已经确定。”他现在站了起来。他用手指梳梳头发,整理一下领带和帽子。从他的嘴角低声挤出几句话:“这话只能私下悄悄说——我们一直都很确定,只是苦于没证据。”
“多谢。”我说,“我会保守秘密。那些枪怎么回事?”
他停下来,低头盯着桌子,然后非常缓慢地抬起眼睛看着我。“两把都是斯蒂尔格雷夫的,此外他还持有携枪许可证,是另外一个郡的郡长办公室发的。别问我为什么。其中一把——”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我头顶上的墙壁,“其中一把杀了奎斯特——杀掉斯坦的也是同一把。”
“哪一把?”
他微微一笑。“如果弹道组的人把两把搞混那就见鬼了,但我们搞不清楚。”他说。
他等着我说些什么。但我无话可说。他打了个手势。
“好吧,就这样吧。你知道这和私人恩怨无关,但我真希望地方检察官能剥了你的皮——一条条细细长长地剥掉。”
他转身走出去。
我也可以离开了,但我只是坐在那里,越过桌子盯着对面的墙壁,就好像已经忘记该怎么起身。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橘发皇后走了进来。她打开拉盖书桌的活动桌面,从那令人不可思议的头发上摘下帽子,然后把外套挂在光秃秃的墙壁的一个挂钩上。她打开了她身旁的那扇窗户,掀开打字机上的罩子,然后在里面添上纸张。这之后她便看向坐在对面的我。“等人?”
“我在这儿住。”我说,“待了一整晚。”
她定定地看了我片刻。“你昨天下午在这儿,我记得。”
她转向了她的打字机,手指开始在上面飞舞。她身后那扇打开的窗户外传来了车辆蜂拥进停车场的嘈杂车声。天空白亮得刺眼,没有太多烟雾,这将是燥热的一天。
橘发皇后书桌上的电话响起。她以近不可闻的声音对着话筒低语着,然后挂断电话。她再次看向坐在对面的我。
“恩迪科特先生在他的办公室,”她说,“知道路吗?”
“我以前在那儿工作过,尽管不是为他。我被开除了。”
她用一副市政厅专属眼神看着我。有个声音似乎从什么地方传来,但不像是她嘴里发出的:“用湿手套给他脸上重重来一下子。”
我走到她身旁站住,低头看着她的那头橘色头发,发根处有很多都是灰色。
“刚才是谁在说话?”
“是墙。”她说,“它能说话。是那些死人在去地狱的路上经过这里发出的声音。”
我静悄悄地走出房间,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确保它没发出任何噪声。